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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乡村原野     水乡人家txt下载     水乡人家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124章 狂热的执念

    当日玉瑶长公主为难方初的事,京城权贵只有少数人知道内情,王源夫人恰是其中之一。她见清哑神情,主动道:“织女有身孕,就别去了,倘或有个闪失更加忙乱。瑛儿,你陪你嫂子。我和两位夫人前去探望长公主,顺便代织女问候一声。”

    清哑忙谢她,也就不去搀和,以免多事。

    清哑和王瑛送走三位夫人,转头来找方初。

    方初问明情由,对清哑道:“不去也好。她未必愿意看见我们,我们这么凑过去倒让她心烦。走,还去外面逛逛去。”

    清哑点头,大家便去离寺院最近的梅林玩。

    梅林在慈安寺东南方向,梅花已经谢了,枝头也有了绿叶。

    方制便兴致勃勃地告诉众人——眼睛却一直看着王瑛——他在梅花开的时候,曾来这里观赏梅花画画,一待就是半天。

    当着大家,王瑛有些害羞,又听得十分投入。

    仿佛方制的每一件事她都很感兴趣。

    清哑看着他们夫妻,觉得很言情。

    方制和王瑛,是比清哑和方初还要至情至性的人。比起方初的沉稳干练、清哑的安静,他们更容易流露情感。方制还罢了,本就是那个性子;王瑛原是大家闺秀,很矜持的,遇见方制却像被催开的春花,每一个眼神、每一个笑容都娇嗔满面,十分动人。

    阮氏感叹道:“三爷和三奶奶真和睦。”

    说着,看向巧儿的目光就充满担忧。

    也不知将来她和严暮阳能不能这样好。

    再想起清哑告诉的梅氏种种行径,阮氏也无法玩得安心,巧儿在她身边,她一样不安心;还有郭孝郭义丢在江南呢。

    从梅园回来,他们看见两个婆子用软椅抬着玉瑶长公主正从慈安寺出来,身后御医和侍女们围随,加上驸马赵辉,顺着林中那条青石幽径,回东坡那个小院去了。

    方初一直盯着他们,看着他们走入树林深处。

    走在后面的赵辉似有所觉,转头看过来。

    他便看见了方初和清哑等人,也是脸色一变。

    方初没有和他打招呼,也没有收回目光。眼睛看着他,脚下依然不停地走着。玉瑶长公主曾经对方初做过什么,赵辉一清二楚,彼此避开还来不及呢,打招呼未免尴尬。

    赵辉似乎也想到这点,急忙回头就走。

    因为走神,他脚下踩滑了,身子一个趔趄。

    他也不敢回头看,匆匆追上前去。

    清哑等回到寺中,两位王太太和蒋夫人已经回来了。

    方初让出地方,让清哑她们和几位夫人说话。

    他自己和方制去看望主持慈云大师。

    慈云大师却不在禅室内。

    方初笑问小和尚:“请问大师何时回来?”

    他想和大师手谈一局,顺便听大师讲禅,也问些事。

    小和尚眼神闪烁了下,摇头道:“小僧不知。”

    方初心中一动,问:“那小师傅可知大师去了何处?”

    小和尚低头道:“请施主恕罪,小僧的确不知。

    方初点点头,道:“在下失礼了。等大师回来,请小师傅告诉大师一声,就说方初来请教过。”

    小和尚答应了,客气送他出去。

    方初一面走,一面心下暗想究竟。

    他刚才问的方式有些不厚道,出家人不打诳语,小和尚不好撒谎,又不能告诉他实情,脸上就露出来了,他难免狐疑。

    在慈云寺重重院落深处的西南角,有一座石屋。石屋里面被一道铁栅栏隔成里外两间,好像牢房。栅栏内的蒲团上,坐着一个干枯老和尚,正和栅栏外两个老和尚说话。

    里面的和尚是普渡,曾为清哑换魂的那个。

    栅栏外一个是慈云大师,另一个是方丈慈心。

    普渡因为和卫昭合谋为郭织女换魂,手段残忍,被刑部判徒刑三年;回到慈安寺,又受寺规惩罚,一直幽禁在此。

    就听普渡问道:“那妖孽来寺里了?”

    方丈慈心皱眉,心下微叹:这是谁将郭织女来慈安寺的消息告诉他的?由此可见寺内也不干净,和红尘一样纷扰。

    慈云道:“你如此关注郭织女,难道还未悔悟?”

    普渡耷拉着眼皮道:“悔悟什么?师叔别告诉我,你们没看出她是幽魂附体。妖孽在外游荡,祸害人世,老衲却被关在这里。这世道怎么了?师叔也想对佛祖发誓吗?”

    慈云道:“郭织女什么时候祸害人世了?”

    普渡道:“她没有直接害人,她间接害人。她的到来扰乱了这尘世,引得无数人迷失。之前江南官场商场大乱,死了那么多人,都是由她引起的。这次奉州大乱,死伤更多人,也是她引起的……”

    慈云和慈心对视一眼,无奈又惋惜。

    尘世中人贪婪、杀戮,和郭织女有什么关系?

    但他们没有和普渡辩驳,或斥责他。

    修行到他们这个地步,一切道理都了然于胸,无需再说。普渡心中耿耿执着于郭织女乃幽魂附体的事实,绝非三言两语就能敲醒。他已经陷入偏执,走火入魔了。他不管郭织女做的是善事还是恶事,他就是要揭露她真面目,挽回自己的声誉。偏偏他的师傅慈恩大师宁可发下堕入阿鼻地狱的誓言,也要替郭织女掩饰身份,他死也不服。

    因为他这份执念,慈心不敢放他。

    普渡,已经不能算是修行的高僧了。

    他堕入了魔性,为了他这份执念,他若出去,定不会饶了郭织女的,会和红尘中人联手、不择一切手段也要毁掉郭织女。

    普渡看出他二人眼中的无奈和惋惜,更加羞怒不甘,愤怒不可遏制地从心头窜起来,一贯的冷静被抛到九霄云外。他冷笑道:“你们都自诩为高僧,却没有一个敢说真话,真是荒谬之极!”

    慈云大师坚定道:“我说的就是真话!我今日见了郭织女,断定她不是幽魂附体。出家人不打诳语,若有妄言,情愿堕入阿鼻地狱。阿弥陀佛!”他双手合十,平静地念着。

    “不论你们如何发誓,哪怕都为了她下地狱,也改变不了她是妖孽的事实!她是妖孽!她是妖孽!她不属于这个地方!她的罪孽,就是诱使你们这些糊涂人堕入地狱!”

    普渡老脸狰狞,眼中射出可怕的光芒。

    为什么慈恩、慈云撒谎还能这么理直气壮?

    为什么他们没有良心不安?

    为什么他们没有遭到报应下地狱?

    慈心看着疯魔的普渡,满眼悲悯。

    普渡执念如此之深,比红尘中人更在意脸面和输赢,根本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也无法保持心态平和,,哪里像个修行的人。

    真又如何?假又如何?

    只要心正,便对着佛祖也敢发誓。

    石屋的门再次关上。

    孤零零的,伫立在角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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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5章 清哑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再说清哑,正和王夫人等在说话。

    王源夫人道:“……长公主有身孕了,来这里是静养的。谁知刚才不小心动了胎气,倒惊吓了一批人。幸亏安御医尚未走远,及时追了回来,才没有出大事。”

    王瑛好奇地问:“她怎么来这养胎?”

    御医跑来跑去不麻烦吗?

    清哑也看着几位夫人,心里也觉得很疑惑。

    王源夫人含糊道:“这里安静吧。”

    王大太太隐晦道:“长公主如今不大往人前去。年前去了西河镇乡下庄子修养一阵,待了有一个多月呢。回来后便成亲,然后住到山上来。她去西河镇之前都是在山上修行的。”

    西河镇?

    清哑总觉这名字很耳熟。

    略一想,不就是方初买牛记肉干的那个镇子吗。

    蒋夫人见她不出声,主动问道:“织女怎么想着今天来进香?你也怀了才几个月,要格外当心才是。”

    清哑微笑道:“谢夫人关心。我就是来求菩萨保佑的。”

    说得众人都笑了起来。

    大家上山来折腾了半天,都有些倦了,约定第二天早上去大殿听方丈大师讲经,再游玩,然后各自回房歇息。

    张恒探查到:安御医这晚没回去,歇在寺中。

    方初听了淡淡一笑——敲山震虎起作用了!

    他并未多做其他举动,只安安静静地陪清哑住着。

    这就叫“以静制动”。

    越是这样,对方越惊疑不定。

    睿明郡王妃当晚得知消息:方初和清哑去慈安寺上香,现在还未回来,玉瑶长公主差点小产,她坐不住了。

    第二天,她也悄悄来松山,探望玉瑶。

    玉瑶强撑着起来,靠在床上,接见了她。

    见面,王妃皱眉问玉瑶:“怎会惊了胎?可是方初害的?”

    玉瑶虽还病弱,目光却锐利,盯着她道:“你说呢?”

    睿明王妃道:“我说什么?我又怎会知道?”

    玉瑶道:“听说你前天在王家,说郭织女是在奉州怀上的?”

    睿明王妃一惊,嘴上道:“她可不就是在奉州怀上的吗。”

    玉瑶道:“别以为本宫不知你心里想什么——你想借此事污蔑郭清哑,要毁掉她清白。这可不像你干的事。你不是一向自诩清傲,自以为高洁吗?怎么现在自甘堕落到如此地步!”

    睿明王妃羞恼,沉脸道:“公主在说什么?我听不明白。”

    玉瑶犀利道:“你很明白!本宫虽不是什么好人,利用了郭清哑,但敢作敢当,且有自知之明。不像有的人,自以为是、自欺欺人。”

    睿明王妃面无表情道:“公主既敢作敢当,又怎会被吓成这样,满口里说的是什么!公主也不必含沙射影,这个人想是指的我了。倒要听听公主解释,我怎么就自以为是、自欺欺人了?”

    玉瑶冷笑道:“我就解释给你听。本宫视郭清哑和谢吟月为对手。相比起来,本宫讨厌谢吟月,却有些佩服郭清哑。”

    睿明王妃眼中讥讽之色一闪而逝,轻柔问:“公主佩服郭织女什么?既佩服她,为何又要利用她?”

    玉瑶不答,反问道:“你以为放出流言,打击了郭清哑,郭清哑就会乖乖地吃了这个闷亏,把这口气吞了?错!你太自以为是了。郭清哑心性坦荡明朗,风光霁月,性格也坚韧无畏。当年她还是一介村姑时,就敢同谢吟月撕破脸相对;被夏流星卫昭掳过后,还敢向朝廷请赐牌坊验明正身。这样的人,岂会受小人威胁污蔑?”

    王妃抢道:“这次她还能验明正身吗?是公主自己心虚吧!还有,我奉劝公主一句:别太高看了郭清哑。哼,她远不是你想象的心性坦荡明朗、风光霁月。别等在她手上吃了亏,才后悔莫及!”

    真是可恶,竟然说她是“小人”!

    还对郭清哑那么高评价,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们关系多好呢。

    郭清哑的心机手段,岂是一般人能看明白的!

    王妃毫不留情反击玉瑶,横竖这事又不是她做下的,玉瑶做了这件事,反说她手段卑劣,好像自己多高尚似的,真可笑!

    玉瑶道:“本宫是心虚。你难道就理直气壮?这事若被郭清哑知道,以她的性子,她就敢闹到御前,让三司会审,也要把这件事查个水落石出。她襟怀坦荡,事无不可对人言,不怕查。你呢,你敢让人查吗?你能经得起查吗?一旦查明,那后果你能承当的起吗?”

    睿明王妃浑身轻颤,掩在宽袖下的双手更是扭在一起。

    她勉强道:“是公主经不起查才对。方初一来,公主就吓得差点小产。现在倒把责任都推到我头上来了,也太冤屈了。”

    玉瑶将她不安看在眼里,轻笑道:“别说得你有多无辜似的!那件事你虽不是主谋,也是帮凶。既趟了浑水,还想撇开吗?现在又想借此事打击污蔑郭清哑——这个总不是我指使你的吧?所以本宫看不惯你:又要使阴险卑劣手段,又要装清高。不是自以为是、自欺欺人是什么?”

    王妃霍然站起,哆嗦道:“你……不都是你连累我!”

    玉瑶目光骤然严厉,道:“我怎么了?我只欺骗了韩希夷。这是我跟他之间的事。你若想借此兴风作浪,逼得方家狗急跳墙、逼得郭清哑孤注一掷,连累了我,别怪我不客气!要死大家一块死!”

    王妃不说话,只剧烈喘息,胸口不断起伏。

    好一会,她仿佛权衡了利弊,情绪平静下来。

    她放软了口气,道:“公主想多了。我那天不过随口说了一句而已,并未说其他。我怎能不顾公主安危呢。”

    玉瑶道:“你没这心思最好。”

    她意在警告王妃,效果达到,便不再紧逼。

    王妃重新坐下来,再问昨日方初夫妇来寺中经过。

    玉瑶也不隐瞒,细细都告诉了她。

    王妃沉吟道:“你是说,方初知道这事是你做的了?不会。若他知道真相,又岂肯善罢甘休。他定会想法子揭发你。”

    玉瑶心想,这还用你提醒?

    若非这样,昨天她一听见那丫鬟向方初回“刑部王大人和左都御史蒋大人……”这话,只听了个前半句,并未听清后面说的什么,就以为方初在刑部告下她了,二位大人是来调查案情拘押她的,恐惧害怕极了,宛如大难临头,才惊了胎气。

    后来才知是虚惊一场,是二位大人的夫人来上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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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6章 未见而神交

    玉瑶没有将这事告诉睿明王妃。

    她道:“无论怎样都不能大意。方初可不是郭清哑。他若知道真相,未必愿意闹开来,他最是爱护妻子的,定会采用非常手段。我总觉得他们这次来上香有些蹊跷。好好的怎么就去了我那边?又把风筝落到我院子里去了。一个主子亲自敲门捡风筝,下人都是做什么的?”

    王妃道:“这也容易想。你那地方开阔,适合放风筝。整个松山,除了半山腰那几处花园,就数你那附近山坡适合放风筝了。”

    玉瑶依然蹙眉道:“这也不说了。郭清哑可是才坐稳胎,方初怎么就舍得带她出来?天气还这么冷呢,春寒料峭。”

    睿明王妃听得很不舒服,道:“你这么了解方初?怎知他不是做样子给人看?这种人最是虚伪……”

    玉瑶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她便说不下去了。

    玉瑶轻笑,用很肯定的语气道:“你在嫉妒!”

    王妃绷着脸,道:“哼,我有什么好嫉妒的?”

    玉瑶幽幽道:“你嫉妒方初对郭清哑不离不弃。”

    王妃尖锐道:“不离不弃?你还真被他给糊弄了!”

    玉瑶道:“他怎么样与我有什么关系?与你也没有关系。你只记住,别惹他们就是了。惹急了郭清哑,她什么事都敢做!”

    她没像之前一样和王妃争下去。

    王妃是没见过方初决绝的样子,身中迷*药、宁可自残都不肯屈服,自是不了解他这个人。王妃因为自己的夫妻感情经不起考验,以为别人都跟她一样。这就叫做“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王妃不知道,这世上有真正痴情的男儿。

    韩希夷……也是这样的男儿。

    睿明郡王,算个什么东西!

    如顺昌帝、林如渊(林世子)等男人,都有许多女人,但从不装作深情款款的模样,不会自诩痴情。他们的心不在男女之情上。或者说,他们还没有碰上让他们为之痴狂的女人。

    睿明郡王和王妃却是自以为是的一对夫妻。

    玉瑶长公主那了然通透的目光,让王妃更难受了。

    正在这时,锦绣在外叫道:“公主。”

    玉瑶道:“进来。”

    锦绣走进来,看了王妃一眼没说话。

    玉瑶主动问:“郭织女他们去了哪里?”

    锦绣回道:“到桃园去了。连行礼都收拾带走了。方丈大师和主持大师亲自送到门口,应该不会再回来了。”

    王妃听了道:“如何?我就说公主想多了。”

    玉瑶道:“但愿是我多疑。”神色间却依然有些隐忧。

    王妃又劝了她一会,才告辞。

    下山时,她走的山北面那条路,免得碰上人。

    在轿中,她远远看见桃园中有不少游人,有一群人似乎正是郭清哑和方初。她摇摇头,放下轿帘,想自己都是受玉瑶影响,也快魔怔了,满脑子都是方初和郭清哑。

    方初,到底知不知道真相呢?

    桃林内那群人的确是清哑他们。

    清哑见桃枝上鼓起好多小包包,忙叫王瑛等人看,道:“这是花苞。就快要开花了。要是咱们再晚些来就好了。”

    郭家大院桃杏枣子树都多,阮氏比较熟悉这些树的习性,拉下一根桃枝在眼前端详,心里估算了一下,道:“估计还要十天半个月就能开花。比咱们家的桃花要晚不少日子。咱家桃花现在应该开了。”

    巧儿点头道:“十天半个月差不多能开。”

    方初见清哑有惋惜之意,便道:“等过些日子咱们再来。”

    清哑却知道自己未必能来,严氏定然不许。

    她道:“到时候你带无悔他们来玩。”

    桃杏都没有开花,梅花又开过了,众人本是在下山的时候随便走一走,疏散心情。走了一会,王夫人等有年纪的人格外谨慎,顾忌清哑怀着身子,主动催她起身,早些回家,不可劳累了。

    方初忙感谢几位夫人关心,和阮氏催清哑上竹轿下山。

    家里,严氏正等他们吃午饭呢。

    和严氏一同等待的,还有梅氏。

    郭大有夫妇来京城,按说该和严家长辈会一会。

    两姓结亲,通常男方该主动些,表现求亲的意思。

    梅氏却自有想法,觉得郭大有夫妇该先去严家拜访。

    一来严纪鹏是长辈,郭大有是晚辈,难道不该以长者先?二来郭家在京城连宅子都没有一幢,郭大有夫妇进京后便落脚在幽篁馆,算是客居身份,他们去了,到底拜访方家还是郭家?再者,梅氏觉得严家家世好,郭大有和阮氏就该先去严家拜访。

    可惜严纪鹏不这么想。他想郭家在京城没有宅子,严家算是地主,应该尽地主之谊,主动去幽篁馆看望郭大有夫妇,再接他们来严家。所以等严暮阳会试后,他便催着大儿子和大儿媳去方家看望亲家。虽然亲事还未定,以世交来论,礼数要做到。

    梅氏无法,只得和严予宽遵命。

    严氏才和清哑商定了要带阮氏去京城权贵家拜访,日子都拟好了,故而不能打乱,方初又要带清哑去松山上香,便让侄儿今天来。

    严予宽和梅氏来了,阮氏却不在,只郭大有在。

    严予宽便和郭大有先见面了。男人和女人不一样,心里再有想法,面上话都说得大气、敞亮。故而,两亲家初次见面还算和气。

    梅氏原以为清哑他们吃过早饭就会下山,谁知一等不回来,二等也不回来。眼看都中午了,传说中“很厉害”的阮氏还不见踪影。她便有些沉不住气。甚至怀疑郭家故意拿乔,就为了之前她对这门亲表现不太愿意,现在要给她一个下马威。

    她来时站意昂扬,端着架子,憋足了精神要压阮氏一头。

    结果等的时候长了,劲气泄漏,心烦气躁,士气萎靡。

    她对严氏笑道:“表弟妹真好精神,怀着孩子还能玩到现在。”

    严氏本就担心清哑身子,听了这话更不高兴,又不能在梅氏面前说清哑不好。在她看来,清哑是儿媳,梅氏是侄媳,并不比清哑更亲近,当然不能在梅氏面前说清哑不好。因此道:“这么远呢。怀着孩子才要慢慢走。又没什么要紧事,那么赶做什么!”

    梅氏听了气得不行。

    自己被晾在这等,还不算要紧事?

    姑太太胳膊肘往外拐,也太不顾娘家脸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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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7章 儿子是自己的好

    正愤愤间,有丫头来回:“大爷大奶奶回来了。”

    严氏松了口气,忙叫方纹去迎一迎。

    方纹昨天去蔡家玩了,所以没能和哥嫂同去。

    清哑和阮氏、巧儿来到严氏上房,梅氏瞬间战意复苏,忙站了起来,再无之前的不耐烦,堆起满脸笑,对清哑道:“表弟妹,可算回来了!累不累?快去炕上坐着靠一会,好好歇一歇。”

    一面说,一面微不可查地目光一扫。

    略去巧儿、王瑛,落在阮氏身上,心里开始评估。

    阮氏以前虽是农妇,然这些年已经不下地劳作了,日常保养和穿衣打扮先有清哑指点,后是巧儿亲自打理;也没少和霞照有头脸的商家和官家来往,言谈举止自然比以前不同。

    然不论阮氏蜕变得如何,在梅氏眼里还是农妇!

    她以世家的苛刻标准评价,瞬间挑出阮氏一堆缺陷:

    皮肤粗糙,即便画了妆,也很老相;

    笑容太假,很不矜持、很不得体;

    气质太差,矜贵的衣服穿她身上也显土气;

    举止不端庄、不优雅等等……

    梅氏评价完毕,自信大增,矜持地笑着,等人引见。

    严氏先和阮氏寒暄,又为她二人引见。

    阮氏客气地招呼梅氏:“大奶奶好。”

    巧儿也过来拜见梅氏:“严伯母好。”

    梅氏忙扶住巧儿,把她上下一瞧,笑着说“别多礼。”

    亲切的口气,仿佛她对巧儿不知多满意似的。

    严氏在心里不厚道地想:“这么端着架子,还有些样子。”

    可她终究还是奢望了,梅氏固然是江山易改禀性难移,阮氏也没有如她期望的襟怀广阔、大度相让;还有清哑也维护二嫂,时不时来一句,使得这次亲家见面热闹极了,以严氏的手段和能力,竟然不能掌控和左右全局,夹在中间周旋,吃力的很。

    只有巧儿,打过招呼后便退入里间和表妹玩去了。

    这个场合,她纵有千般手段和心思,也不能使出来。

    她还未嫁入严家,若以未嫁姑娘的身份便压制了未来婆婆,传出去绝不是什么好听的名声,严氏也会不悦。

    当下,清哑待二嫂和梅氏招呼后,请双方都坐下。

    严氏依然坐在炕上主位,阮氏被让到炕几对面,清哑也上炕了,坐在阮氏身后,斜倚着两个大枕头歇息。

    其余方纹、王瑛、梅氏都坐在炕前椅子上。

    清哑看着梅氏问:“表嫂早来了?”

    梅氏巴不得这一问,笑道:“可不是。这原是应该的。郭二爷和郭二*奶奶来了,我们应该来看望,等这一会儿算什么。”

    阮氏忙道:“这怎么好意思!我们下山才和去报信的人碰面,才知道严大爷和严大奶奶来了,急忙就赶了回来。要是早知道大爷和大奶奶来了,昨天就不去了,一早就在家等大奶奶。”

    梅氏笑容微僵,不知所措地看向严氏。

    严氏这才发现,这都是自己失策,昨天在清哑等人走后才命人告诉侄儿侄媳,叫他们今天过来,算准了方初和清哑中午能回来,想都是自家人,略等一会不算什么,谁知梅氏挑理起来。

    她笑道:“这都是我的不是了,是我安排的。”

    众人当然不会追究她的不是,于是一笑而过。

    这时,人回严老爷和严小爷来了,正在前面和郭二爷说话呢。

    严小爷,就是严暮阳。

    他很快就是进士了,下人们称呼起来很尊敬。

    严氏笑道:“他们掐的这个时辰倒准,来了就能吃饭。”

    阮氏笑道:“严老爷事情忙,阳哥儿又要考试,都不得闲。”

    说话间,严暮阳就进内院来了,大礼参拜阮氏。

    少年穿着橙红绣天马行空图案的锦袍,如玉树临风;浓眉漆黑,凤眼明亮,齿白唇红;微微一笑间,神采奕奕、俊雅风流。

    在南方时,严暮阳没少跟郭勤去郭家,阮氏常见的,因此并不生疏,此时见了更觉亲切,忙笑着扶了起来,眼中是抑制不住的欢喜。

    梅氏也看出阮氏是真心喜欢严暮阳,又得意又发酸,有一种宝贵的东西被人觊觎的感觉,想到从此后儿子要对阮氏尊敬地叫“岳母”或者“娘”,她就感觉不舒服,觉得儿子被抢了。

    丫鬟搬了椅子来,放在梅氏身边,严暮阳坐了。

    坐下后,悄悄打量一圈,也没看见巧儿。

    又向里间瞄了一眼,也看不见,也没听见声音。

    里间,巧儿自严暮阳来后,便嘴角含笑,将手指竖在嘴边,对两个小表妹做了“嘘”的动作,示意她们别出声,好听外面谈话。

    二小虽不知怎么回事,但巧儿神秘的举动激起她们兴趣,都使劲闭住嘴,连出气也不敢大声,彼此悄悄地挤眉弄眼,偷听外面说话;无悔还放轻了脚步,蹑手蹑脚地走到门边,探头看外面。

    她一下子和严暮阳眼光对上了。

    严暮阳眨眨眼,无声问“姐姐呢?”

    无悔看不懂,把小手指竖在嘴边,示意他别出声。

    严暮阳偷笑起来,想巧儿一定在里面。

    清哑看着严暮阳,心里也十分满意。

    便微笑道:“还有两天就放榜了。”

    严暮阳也笑道:“是呢。”——也不知能不能中头名。

    梅氏则故意道:“也不知能不能考上。”

    这可是谦虚过了,龚大人早说他肯定能高中,就看名次。

    众人忙都说,肯定能考上。

    梅氏笑得合不拢嘴,又嗔道:“这孩子,到这时候才来。就算二*奶奶心下不说你,你自己就不觉得失礼?”

    阮氏道:“这有什么。我们也是刚回来。”

    严暮阳道:“刚和祖父见了位客人,就来晚了。”

    梅氏要显摆儿子,自己不好自夸的,须得借别人的口说出来,这个人最好是阮氏,所以她一直找机会贬低严暮阳。

    她贬低了,阮氏肯定要夸奖,这是常情。

    她眼中带着自豪的神色,嘴上却对阮氏道:“别看他这会儿规规矩矩的,其实脾气拗的很。被我跟他父亲惯坏了。又是长孙,他祖父祖母也看得重,难免养得金贵。只怕二*奶奶看不惯他的做派,不如郭勤能吃苦,又会做人,又会处事……”

    郭勤能吃苦,因为是乡下的,天生的吃苦命。

    郭勤会做人处事,那是因为他性子奸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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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8章 媳妇是人家的好

    阮氏看着严暮阳,笑得很亲切,道:“大奶奶太谦虚了。谁家的孩子不金贵呢?便是我们小门子小户的人家孩子,那也看得跟眼珠子一样。严家这样大户人家,阳哥儿又是长孙,自然看得重。”

    梅氏讪笑道:“那是。”

    心里却道:“那能比吗?”

    又听阮氏道:“叫我说,大奶奶有这样的儿子,睡着了也能笑醒呢。阳哥儿这么好的孩子,在大户人家中很少见的。文采是不用说了,人家考一个状元就了不得了,他连着四次得了头名。再要中状元,那可是古往今来都少见的六首状元。为人也懂事,又有主见,又肯读书,性格也大气,又明理。那一年,他和我们勤哥儿打了一架,过后就成了好朋友了。这要是搁在其他大户人家少爷身上,还不知想出什么手段报复呢,还肯和他做朋友?可见阳哥儿是个心胸开阔的好男儿。男儿家就要心胸开阔,不能小肚鸡肠,跟个婆娘似的斤斤计较。阳哥儿将来定是个做大事的人,能当宰相的。宰相肚里能乘船……”

    阮氏不负梅氏所望,对严暮阳不吝夸赞。

    不过,她反复夸严暮阳心胸开阔,主要还是希望他将来成亲后能让着巧儿些。巧儿性格好强,阮氏这个亲娘很清楚。若严暮阳也好强,两强相遇,必定两败俱伤。所以,她反复夸严暮阳大气。

    至于其他的话,阮氏也是真心说的,并不会为了压梅氏一头而有意贬低严暮阳。女婿好,她面上也有光彩。难不成找个窝囊无能的,让亲家在自己面前点头哈腰,郭家就有脸面了?

    严暮阳见未来岳母这样赞自己,喜悦极了,俊脸飞红,微笑垂眸,随手解下腰间配的荷包把玩,那是绣着“独占鳌头”的荷包。

    梅氏听得眉开眼笑,就是嫌阮氏说得太俗了些。

    若是阮氏能说得文雅些,那就更完美了。

    “唉,到底是乡下的,没受过专门教养,能回答这样也算不错了。”梅氏这样想道,大度地原谅阮氏粗俗。

    严氏却隐隐听出阮氏一些用意。

    正想着,就听阮氏话锋一转,对梅氏道:“说起来,我们巧儿才真的平常呢。乡下丫头,粗粗笨笨的,大奶奶怕是瞧不上。”

    转眼就将同样的问题扔回给了梅氏。

    严氏心里咯噔一下,急忙看向梅氏。

    那眼神很具有压迫和威胁性——你敢说瞧不上试试!

    梅氏自然不会蠢到说瞧不上巧儿,可是她也不知怎么夸呀。

    关键是她觉得巧儿确如阮氏所说很“平常”,没什么好夸的。

    照理说,这件事对梅氏来说并不难。若在某个汇聚的场合遇见人家的姑娘,随口奉承夸赞一番,有什么难的?但那是与自己不相干的,说的再好听,说完就算;巧儿就不同了,将来要嫁入严家的,梅氏作为未来婆婆,岂能随便夸?比如,人人都夸巧儿聪明伶俐,然梅氏最不喜巧儿的“聪明伶俐”。她心里一直认为巧儿就是凭着小聪明把严暮阳哄上手的。等巧儿进门,她第一件事就要敲打巧儿,别弄小聪明、小手段。现在要她夸巧儿聪明,她怎么愿意夸出口呢?

    如果让她夸王瑛,她便能很轻松地夸出来。

    梅氏这么笑容一顿,又一犹豫,阮氏立马感受到了。

    当下,阮氏固然淡笑不语,清哑也不悦地盯着梅氏。

    严暮阳等了半天没听见母亲说话,也抬眼看究竟。

    方纹也看着表嫂,纳闷想:“巧儿那么能干,夸几句不是很容易吗?就算不能干,奉承几句也简单,表嫂怎么说不上来?”

    王瑛努力低头,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如果不是怕太突兀,她都要起身避入里间去和巧儿作伴了。

    严氏感觉到强烈的危机,急得直瞪眼。

    若她能代替梅氏说,肯定当仁不让。

    问题是阮氏指明说“大奶奶怕是瞧不上”,严氏就算有本事把巧儿夸得天上少有地上没有,也不能代替梅氏回答,并让阮氏满意,因为阮氏就是要问梅氏,梅氏才是巧儿将来的婆婆。

    梅氏被严氏无形压迫,再者也要把这场面应付过去,便干笑一声,道:“巧儿才不粗笨呢,连皇上都夸赞过的。说她……”

    说到这她顿住了,记不得皇上说什么了。

    可见,她对巧儿有多不上心。

    清哑安静道:“皇上说郭家后继有人,又出了一个织女。”

    梅氏忙道:“对,对!巧儿从小跟着郭织女,是织女一手教出来的,还能差了?纺织女红、厨艺、琴艺、设计绘图,哪一样不是拔尖的!她还会武功呢。咱们这样人家,虽不是武将世家,能会个三招两式的也不错。比如上次慈善中心闯入了刺客,若不是巧儿恰好救了众姑娘,要多死多少人?那些人谁不感激她!巧儿行事也大气,听说太皇太后、靖安大长公主都当众夸过的。我一来京城,常听见人夸巧儿。就连曾经和她结仇的慧怡郡主,如今也和她成了好朋友。可见巧儿会做人。这样的好姑娘,我怎么敢挑剔看不上呢?我要是不珍惜,别人正好等在那抢呢,不知多少人家排队等着……”

    她先还搜肠刮肚,后来越说越顺。

    因为这都是她从别人口中听来的。

    以前她对巧儿不屑,所以听了也不以为然;今儿要用到了,也不管三七二十一,都从记忆中翻腾出来,摆果碟似的一股脑都往桌上端,不知不觉摆了满满一大桌。

    她自己也数得心惊了,原来巧儿这样盛名?

    严氏满意地笑了,总算把这节给应付过去了。

    严暮阳也笑了,松了一口气。

    清哑……没笑,她看出梅氏言不由衷。

    阮氏淡淡地笑,她对梅氏之前犹豫很上心,看来这个亲家对这门亲是相当不满意,只因为无可奈何才屈服。

    阮氏不满意,梅氏同样不满意。

    她觉得自己的话金贵的很,字字珠玑,就这么心不甘情不愿地甩给巧儿,感觉十分肉疼;忽然看见严氏满面笑容,又欢喜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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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9章 嫁妆问题

    昨晚设定的七点定时发布,不知为何后台抽风,明明已经显示发布了,可是书页那里却看不到。幸好我上来看见了,马上去找编编大人解决。抱歉的很!

    ……………………

    她想:“反正说都说了,也收不回来了,索性再大方些,姑太太也喜欢了,传到老爷耳朵里老爷也喜欢。至于将来,巧儿进门后我是婆婆,想怎么管教就怎么管教,何必争眼前一时之气。”

    她想的很好,要在人前表现大气量。

    然而,说话不比写诗词文章,写诗词文章可以细细推敲词句,不合适的还能删改。而人们在交往中,有些话总是不经大脑便脱口而出,常说了不该说的话,做了不该做的事。人们都想表现挥洒自如、从容大气、应对得体,事实上很难做到,那只是人们理想中的自己。

    即便平常从容大气的人,也不能在任何情形下都能保持。

    睿明郡王夫妇就是最好的例子。

    因王妃想在纺织会展上露脸,结果反而丢脸,心里不快,加上事先就对清哑有成见,认为织女的名声是像捧红牌一样捧出来的,心里存了这个念头,也未经斟酌,下意识便说出让清哑和青楼红牌一起弹琴义演的话。这并非她平日为人行事的作风。以至于后来引出更大风波,终于闹得和方初郭织女结仇。这是他们夫妇生来太顺遂,从未经历过这种强烈翻转的挫折,骤然失了平常心的缘故。

    所以,人们才常常自省,要“谨慎言行”。

    梅氏想着要表现大气,说出的话却有些偏离。

    她笑道:“从我们姑太太这边论起来,郭家和严家也算老亲了。方家娶了郭织女,家业兴旺、子孙繁盛,这谁不知道!可见郭家女儿是真的好。在江南,提起绿湾村牌坊郭家,那是人人夸赞。想当年,郭织女出嫁,十里红妆,羡煞多少人!到现在还有人说呢。那陪嫁怕有一百多万呢,光宫中的赏赐就不知多少……”

    严氏急忙打断道:“说起来都是方家沾了光,人财两得。”

    又环视众人笑道:“所有娶媳妇的都是人财两得。只有嫁女儿亏:辛辛苦苦养那么大的女儿嫁人就已经很难受了,还要搭上一笔嫁妆。要不世人都不愿养女儿呢。所以,我们做婆婆的要善待儿媳。”

    清哑和王瑛都敬佩地看着严氏,还是她会说话。

    阮氏笑道:“太太真会说话。以方家的家世家业,哪会在乎那些嫁妆。方家看中的是我们姑奶奶。若是我们姑奶奶不好,抬再多嫁妆去,方家也不会稀罕。一样的,我们也是看中了姑爷人品。不然的话,我们姑奶奶也不会请赐牌坊了。”

    严氏赞道:“二*奶奶这话说到我心坎里去了。”

    她觉得,阮氏比自己还会说话。

    然刚这么想罢,就听阮氏又说了一番话,不由笑容一僵。

    阮氏对梅氏道:“大奶奶有所不知,我们姑奶奶的陪嫁不全是郭家陪的,大多是几大世家添箱的,为了还郭家转让技术的人情。不然,郭家能有多少家底?哪能陪嫁那么多。就是你们织锦世家嫁女儿,也不能陪那么多。当然,这人情原也是我们姑奶奶挣回来的。我公婆最讲公道,郭家一点没留,全部都添进我们姑奶奶嫁妆里了。”

    梅氏红了脸,讪笑道:“郭家行事就是大方。”

    她也听说了清哑的嫁妆是九大世家添箱外加宫中赏赐凑成的,然私心认为:郭家乡下人家,最会算计的,未必舍得将添箱全部都给了织女,肯定截留了不少。如今巧儿嫁了严暮阳,比方初更胜一筹,难道不该多陪些?所以言语试探。

    阮氏这一解释,她闹了个大红脸,面上下不来。

    严暮阳也觉不对,脸也红了,有心解释,又无可解释。

    就听清哑又道:“巧儿陪嫁不会比我少。”

    众人都诧异地看向她,阮氏也吓一跳。

    阮氏以为清哑要为侄女添箱撑腰,那得多少?她又不止巧儿一个侄女,若不能公平对待,会引起娘家怨怼的。

    然清哑道:“巧儿的才能都装在脑子里。这才是根本。”

    言下之意:将来巧儿不会少为严家赚钱。

    严氏瞪着清哑,眉心直跳。

    这几个不省事的东西……

    她听出来了,阮氏唯恐梅氏期望太高,巴望巧儿也会像姑姑一样风光大嫁,故而先把话说开——清哑陪嫁那么多,是情况特殊,巧儿不可能跟她姑姑一样陪嫁。织锦世家嫁女也陪不了那么多。

    清哑更绝,直接说的巧儿本人就是一个会下蛋的金鸡,嫁去谁家,就会一直帮那家下金蛋,嫁妆算什么!

    这都是梅氏一番话引起的。

    严氏暗恨梅氏不会说话,又怪阮氏丝毫不相让。

    她急忙道:“所以说,女儿好才最重要。哪怕她什么都不会呢,只要人贤惠,‘妻贤夫少祸’,将来相夫教子,必定能兴旺家业。”

    阮氏忙道:“到底是太太,说的话比我们就是不同。”

    严氏一笑,果断站起来,道:“摆饭了。走,咱们去那边屋。”

    于是众人纷纷站起来,往厅堂去。

    严暮阳急忙告辞,去前面和男人们坐席。

    出去时,心里带着隐忧——似乎母亲和郭伯母之间有些不对味,母亲不喜巧儿,可千万别出岔子才好。

    王瑛偷偷地松了口气,心想吃了饭就去找秋姨娘。

    忽然又想:不行,不能在秋姨娘那多待,回头婆婆以为她对秋姨娘嘀咕刚才的事、笑话她就不好了,还是去找巧儿。

    心中计较已定,就跟着大家去了。

    巧儿没出来,另外要了饭菜,带两个小表妹在房里吃。

    等外面人都走了,无悔才对巧儿道:“表姐聪明,不笨。”

    她听阮氏说表姐“粗粗笨笨的”,觉得不好,表姐那么聪明,会讲故事,会做衣裳,会做饭,还能跳上房顶抓鸟儿给她,为什么二舅母还说表姐笨?要不是巧儿不让她出去,她都要跑去跟阮氏理论了。

    巧儿正微笑呢,回味刚才两亲家交锋情形。

    似乎、好像,她亲娘要略胜一筹。

    听了小表妹的话,她开心地抱着她用力亲了下,道:“那是!无悔最聪明。丹青第二聪明。表姐第三聪明。我们三个是最最聪明的女孩子。谁娶了我们都是天大的福分……”

    两个小女孩被她逗得扬起清脆笑声。

    金锁和银锁也高兴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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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0章 这就是缘分啊!

    再说清哑等人,去厅堂入席。

    梅氏在阮氏手上没讨到丝毫便宜,不禁对这个未来亲家重新认识,也体会到清哑说的“我二嫂很厉害”不是假话。阮氏的确很厉害,而且是和蔡氏不同的厉害——梅氏听说过蔡氏的泼辣粗野——阮氏的厉害表现在心机手段上,一点亏都不肯吃。

    梅氏总算明白郭巧儿的聪明伶俐传自谁了。

    她越发后悔这门亲事:一个过于伶俐的儿媳就够她受的了,再加一个同样有心机手段的亲家,将来还不知怎么难缠呢。

    可是到了这一步,就算还没定亲,也是不可能回头了。

    她心中难受,食不下咽,根本不知吃的东西什么味道。

    阮氏也在心里掂量梅氏:原以为她大家出身,就算心里不喜这门亲事,面子头上总要做个样子,谁知把嫌弃摆在脸上,活像郭家女儿嫁不出去,要巴结嫁给严暮阳一样。这口气谁能忍?与其被她这样瞧不起,还不如将巧儿嫁去玄武王府,好歹为郭勤将来当官寻个依靠,也免了巧儿将来被婆婆揉搓。

    心里这么想,她对梅氏便淡淡的,不大理会她。

    清哑心情还算平静,主要是她对二嫂有信心。

    虽然梅氏自视甚高,但梅氏和阮氏比道行差远了。

    她微笑着,亲自帮阮氏搛菜。

    阮氏并不谦让,都笑着接了。

    严氏将她们的微妙情形看在眼里,烦躁得也吃不下了,一面找话对阮氏说,努力活跃酒宴气氛,一面警告地看向梅氏。

    梅氏警醒,若这门亲坏了,她休想好过。

    罢了,再不情愿,也要把心思掩藏起来。

    她挤出一脸笑,对阮氏道:“二*奶奶,虽说这不是自己家,也不要见外,要当自己家一样才好。”

    阮氏微笑道:“我不见外。”

    ——又没住你家,为什么见外?

    梅氏又笑道:“今天我来,是想接二*奶奶去我们家住些日子,也好让我们尽点心意。等暮阳放榜了,家里请戏班子来唱戏呢。”

    阮氏道:“这怕是要辜负大奶奶一片心意了。我们这几天不得空呢。不过等阳哥儿放榜那天,我肯定是要去恭贺的。”

    梅氏忙问:“二*奶奶有什么要紧事吗?”

    阮氏道:“姑奶奶说要领我去亲朋家拜访拜访。”

    梅氏道:“这应该的。你们从乡下来,是该各处拜访拜访。”

    阮氏觉得,同样的话,从严氏嘴里出来和梅氏说的完全不是一个味道,但她没有计较,因笑道:“这是太太想得周到,替我安排的。”说着对严氏感谢地笑了笑。

    严氏道:“这是常情。我们进京也要拜访的。”

    又问阮氏道:“明天先去哪家?”

    阮氏道:“先去玄武王府吧。后天去靖国公府拜访靖安大长公主。”

    梅氏听了玄武王府几个字,心里咯噔一下,莫名难受起来。

    她更加认定阮氏在向自己示威,拿捏她。

    她忍了一会,终究还是没忍住,先看了清哑一眼,才对梅氏道:“早听表弟妹说二*奶奶很厉害,我原还不信,今日一见,果然不虚。”

    阮氏和清哑对视,阮氏目光带着询问。

    她才不信清哑会在背后说她,要说也是夸。

    清哑没有出声,只静静看着对面的梅氏。

    严氏笑道:“清哑定是夸嫂子。”

    清哑收回目光,对严氏道:“我对表嫂说,我二嫂很厉害的,如果有人欺负巧儿的话,她一定不依。”

    严氏笑容来不及收,挂在脸上勉强的很。

    她把目光投向梅氏,不辨喜怒。

    当然这是表象,熟悉的人都知道她生气了。

    梅氏没想到清哑会说出来,有些狼狈。跟着又一挺胸膛,心想又不是她的错,是阮氏在拿乔、耍威风。

    阮氏放下筷子,用帕子擦擦嘴,端正了身子,对众人道:“我们姑奶奶说的没错。女人家再没出息,为母则强。那老母鸡刚孵出一窝小鸡,你要去捉小鸡,它还张开翅膀拦住不让呢,搞不好啄你一下,凶的很。大奶奶你想想:你是不是把阳哥儿看得跟性命一样?”

    梅氏下意识点头道:“那是自然。”

    阮氏道:“这就对了。都是做人娘的。我心疼闺女的心和你心疼儿子的心是一样的。谁要是欺负巧儿,我肯定不依。我好容易养大的闺女,从小到大都没舍得动一指头,哪能让旁人欺负呢。”

    又对严氏道:“太太应该有体会,这闺女养大了,就怕寻错了人家。这可是一辈子的事。这方面,我们姑奶奶吃过大亏的。太太别怪我提这扫兴的话头,实在是当年的事给我们的教训太深。我婆婆为这流了多少眼泪、受了多少气,我们姑奶奶为这吃了多少苦,太太都是知道的。如今巧儿的终身大事由不得我们不谨慎。要是巧儿也走她姑姑的老路,我们可承受不起。两家结亲,要和和气气、高高兴兴的。要是长辈看不上,还是别结的好,谁也不想找个不称心的媳妇。”

    她一瞬间就有了决定:自己都受不了梅氏,巧儿那点年纪,在家没受过气、吃过苦的,如何能受得住梅氏揉搓?

    严氏不料有这转变,目瞪口呆。

    她有一种挫败感,明明有自己坐镇,为何事情还是走到这一步?

    梅氏又气又愤恨,更加证实了自己的判断:这阮氏就不是省油的灯,在拿捏自己;郭巧儿有这样的娘,也不可能贤惠。

    清哑想不通,这梅氏好端端地挤兑二嫂做什么。

    若是自己刚才不说出实话呢?

    那也不行,今日不说,下次她还这样呢?

    清哑不禁怀疑:这严大爷到底是如何跟媳妇沟通的?也没听说他们关系不好啊!看来梅氏的怨气只是针对郭家。就像江大娘当年只针对清哑一样。江家另外两个媳妇能力平常、普普通通,江大娘对她们一点意见都没有。这就是缘分啊。

    解释不通的人事,一律冠以“缘分”,倒也玄妙。

    严氏举起酒杯,沉声道:“大家吃一杯。多吃菜。”——少说话!

    众人都不敢再提此事,都低头吃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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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1章 旺夫旺子旺家的理由

    严氏像无事人一样,说些别的话题,和阮氏谈笑风生。

    阮氏也像无事人一样,还陪严氏喝了两杯酒,吃了两碗饭。

    梅氏看不惯阮氏的好胃口——她自己一口都吃不下呢——破罐子破摔,因对阮氏笑道:“二*奶奶胃口真好。”

    阮氏笑道:“我一向胃口就好。”

    放弃这门亲了,也懒得同她争论了。

    只是想到严暮阳,心里还有些可惜。

    严氏狠狠瞪了梅氏一眼,道:“能吃是福。”

    阮氏笑道:“我巧儿也能吃的很呢。胃口一直好。如今家里好过了,别说凭她自己本事,就是陪嫁也够她吃喝一辈子的。这要搁以前,有那刁钻的婆婆,会嫌弃这样的儿媳,说她光吃干饭不干活!”

    一面说,一面掩嘴呵呵笑。

    严氏再次感到挫败……

    王瑛没想到一顿饭也吃不安,窘迫的很。

    吃完饭,她便对严氏告罪,说从山上回来累了……严氏不等她说完,就嘱咐她早些回去歇息,巴不得打发了她。

    王瑛命人叫上方制,逃也似的回到自己甜蜜小窝去了。

    清哑正要叫二嫂回房去歇息,方瀚海父子、严纪鹏父子、郭大有等人喜气洋洋地进内院来了,说他们已经商定:严暮阳放榜那日小定。

    严氏觉得沉入谷底的心瞬间飙向天空。

    那个感觉,大概像放炮仗一样,“嗖”一声上了天。

    清哑也听得愣住,本能看向二嫂和梅氏。

    阮氏和梅氏先愕然对视,接着不约而同转脸。

    阮氏还能保持微笑对着严氏等人,梅氏脸色十分难看。

    严氏当机立断,威严地对清哑道:“你有了身子,从山上回来又劳烦了这半日,快歇着去吧。回头有个闪失可不是玩的。舅奶奶想必也累了,也请一块去歇息。回头我再让人去请舅奶奶来打牌。”

    清哑忙起身,和阮氏告退了。

    严氏又让方初也回去陪清哑。

    方初走了,郭大有自然不会单独待在这,也跟着走了。

    严氏又命丫鬟带梅氏也去歇息。

    把两边人分开了,她才问严纪鹏小定的事。

    严纪鹏父子都觉她态度不寻常,也问刚才出什么事了。

    严氏将刚才情形说了一遍,末了道:“既然你们定下了,不用理会她们。自古夫为妻纲,若任由她们闹,好好的亲事也闹翻了。”

    方瀚海皱眉道:“都不省心。头发长见识短的女人。”

    严纪鹏气得狠狠瞪了儿子一眼,怪他教妻不严。

    严予宽很无辜,心想我又没说什么。

    父亲发怒,他少不得要去“教妻”。

    他便去找梅氏,问问到底怎么回事,明明之前已经答应亲事了,为什么又和阮氏闹得这样,惹得父亲和姑妈生气。

    梅氏在耳房床上躺着,哪里能睡得着。

    见了他,立即拉着诉说:“……我并没得罪她。你是没见她那个样子,面上带笑,说出的话句句带刺,好厉害!我把巧儿夸得那样,她还不满足,皮笑肉不笑的,一心提玄武王府。这是对我示威呢。意思她女儿不稀罕严家,若不好好捧着,就不结这亲了,嫁给王府,门楣还更高呢。又说嫁妆——我不过提了一句郭织女当年十里红妆,她就解释一大篇话,说得像我跟郭家要嫁妆一样。我严家长孙能稀罕她那点嫁妆吗?就算陪个两百万,我严家也不稀罕!何况以郭家那点家底,也不可能陪两百万,几千两的嫁妆顶天了。我好心好意请她去严家住几日,她正眼都没瞧我,说明天要去玄武王府,还要去拜访靖安大长公主……你听听这话……”

    梅氏一想到儿媳家世不显,嫁妆也不会丰厚,心就滴血。

    严予宽听得眉头也蹙了起来。

    听这意思,郭家不想结这门亲?

    梅氏用帕子按了按眼角,说严氏“姑太太胳膊肘往外拐,阮氏笑里藏刀她一句也不说;我还没说两句,姑太太就瞪我。”

    严予宽头疼了,刚才姑妈不是这样说的。

    正在没主意,人回老爷来了。

    严纪鹏带着严暮阳过来了。

    严予宽和梅氏急忙起身,迎父亲坐下。

    严纪鹏在临窗炕上坐下,接过梅氏捧来的茶,先揭盖喝了一口,然后放在梅花几上,再抬眼问道:“说吧,怎么回事?”

    梅氏神色一僵,看向严予宽。

    同样的话,她可不敢对公公说。

    严予宽笑道:“父亲,郭家……”

    严纪鹏道:“我问你了吗?”

    严予宽只得闭嘴,示意梅氏说。

    梅氏红着眼睛,又将刚才的话挑些说了,没有对严予宽说的那么愤慨,也没敢说严氏“胳膊肘往外拐”。

    即便这样,严纪鹏也目光如炬,盯着梅氏。

    梅氏受不住公公这目光,低下头。

    严纪鹏虽然不喜这个儿媳,可他堂堂大男人,性子又最是豪爽的,轻易不会当面斥责儿媳妇,那是妻子陈氏管教的范畴。再不然,让儿子背地里管教妻子,也免得儿子难堪。

    可梅氏最近做得太过了,他气得忍不住想当面问她。

    顾忌儿子孙子都在眼前,他也不好疾言厉色。

    他便道:“你也不用解释。你的心思我明白。你心里看不上郭巧儿,说话便言不由衷。你自以为自己没说什么,难道别人都是傻子,听不出来你言不由衷?你一副儿子受了委曲的样子,谁看了心里舒坦?明知你不喜人家女儿,谁愿意把女儿嫁进来?”

    梅氏被说中心思,涨红了脸,又不忿。

    她急道:“郭家二舅奶奶也嫌弃严家。媳妇听织女亲口说的,想将巧儿许给玄武王府……”

    严纪鹏道:“郭家要真看不上暮阳,还会跟我们议亲?你想好事呢!要是暮阳不好,他们会一口拒绝。弄成这样还不都是你闹的!”

    梅氏愤愤不已,难堪道:“父亲为何坚持要娶郭巧儿?刚才二舅奶奶亲口回绝的我。姑太太也听见的。”

    严纪鹏怒从心头起,严厉道:“为何坚持?就因为郭家女儿旺夫旺子旺家!这理由够不够?”这一次,他一定要坚持。

    他说完就下了炕,转身就走了。

    严予宽和严暮阳急忙相送。

    严纪鹏停住脚,叫严暮阳:“跟我走!你父亲已经被她絮叨的一样蠢了,你别再受影响。这件事你不许插手。好好准备殿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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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2章 她能制住你母亲

    严暮阳尴尬极了,夹在祖父和母亲间左右为难。

    严予宽对他使眼色,示意他先跟祖父去。

    严暮阳无奈地看了母亲一眼,才出去了。

    梅氏被公公临去时那句话打击晕了,半响反应不过来。

    等人走半天了,她才扑到炕上痛哭失声。

    严予宽叹口气,过来坐下劝慰。

    梅氏推他道:“你在这里做什么?父亲说我把你絮叨蠢了……”

    严予宽道:“父亲那是气头上的话。”

    ……

    严暮阳跟着严纪鹏出来,在廊下走了一段,站定,正色道:“祖父,虽然亲事长辈做主,可是母亲现在有心结,祖父也不便教导,祖母又不在,父亲劝慰效果不大,正该我做儿子的出面开解她。若是任凭下去,母亲心中怨怼日积月累,将来吃亏的还是巧儿。”

    严纪鹏欣慰道:“你能想到这点,可见学会担当了。但是阳儿,我不让你搀和是有理由的。你从小就跟着我,不知你母亲性子,哪里是容易劝好的。若把你弄得心烦气躁,殿试还怎么考?你别管,先专心把殿试应付过去。天大的事等殿试后再说。”

    严暮阳道:“可是祖父刚才申斥了母亲……孙儿怕她受不了。”

    严纪鹏冷哼一声道:“我这样说一句她就受不了,她背后那样轻贱巧儿,人家就受得了?该给她个教训。你也不用太担心。你是男儿,不该把精力放在内宅家务事上,该放在外面大事上。这些内宅家事,等巧儿将来进门,她能处理好。我坚持要为你娶巧儿,就是看准了她的心机手段:能制住你母亲。”

    严暮阳张大嘴,愣愣地看着祖父,心一个劲猛抽。

    严纪鹏眼中得意之色一闪而逝,心想:“哼,我们管不好你,娶个厉害孙媳回来辖制你。让你也尝尝你婆婆的艰难。”

    严暮阳也想:“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齐家不容易啊……”

    因祖父提起巧儿,严暮阳怕巧儿听了母亲的话心里难受,想去开解安慰她。在这节骨眼上,又怕见了她惹事。他想了一会,走去方表叔的外书房,写了一张便笺,用信封封好了,托适哥儿交给巧儿。

    适哥儿很忠实地做了这个红色信使。

    再说清哑等人回屋,因郭大有和阮氏是亲近人,也不用忌讳,大家一起在外间起居室坐了,说起刚才的事。

    方初强令清哑去眯一会,清哑便去睡了。

    郭大有成亲早,巧儿这么大了,然论起来他只比方初大两三岁,三十多的年纪,性格内敛。三个哥哥中,清哑跟郭大有长得最像,都是椭圆脸、杏眼,郭大全脸就圆些,郭大贵脸方正。

    郭大有和清哑性子也像,偏安静。

    他坐在那,虽不大说话,脸上带着微笑。

    巧儿指挥丫头们摆果碟,自己亲自端着一小碟桂花糕来,用筷子夹了一块送到郭大有嘴边,让他尝,一面问“好吃吗爹?”

    郭大有咬了一口,含笑点头,“好吃。”

    他接过碟子,自己端着吃,一面上下打量闺女:俏伶伶的身材,花朵儿一般的容貌,仿佛十年前的清哑,就是活泼些,眼眸特别灵动。如今也学了一身本事,点心做得这么好,真舍不得嫁出去。

    不像其他严父和女儿,巧儿一点不和爹生疏。

    她挤在他身边坐下,看着他笑嘻嘻道:“我做的。”

    郭大有微笑道:“怪不得这么好吃。”

    无悔靠在方初怀里,接道:“表姐聪明。”

    方初笑着低头道:“你跟表姐哪个更聪明?”

    方丹青坐在方初旁边,忙脆生生接道:“表姐说,无悔第一聪明,我第二聪明,表姐第三聪明。我们都聪明。谁娶了都是天大的福气。”

    方初和郭大有对视一眼,一齐都笑起来。

    阮氏白了巧儿一眼,道:“别乱教你妹妹。”

    巧儿吐了下舌头,道:“没乱教。”

    无悔又对阮氏道:“二舅母,表姐聪明,不笨。”

    阮氏高兴的很,忙道:“谁说你表姐笨了?”

    无悔道:“二舅母说的呀。”

    怎么转头就不承认了?

    阮氏愣住,想不起来自己什么时候说过这话。

    巧儿实在忍不住,把头埋在郭大有的肩膀上偷笑。

    郭大有便问无悔:“你在哪听见你二舅母说的?”

    无悔道:“前面。二舅母对……表伯母说的。”

    阮氏恍然大悟,笑道:“哎哟小心肝,真是个鬼灵精!”

    说笑一阵,阮氏对巧儿道:“你前儿不还说,你做得龙须酥多好多好吗,去给你爹做些。我们也跟着沾光尝尝。”

    巧儿幽怨地看着娘——就是想打发她走,背着她说话。

    郭大有把碟子和筷子递给巧儿,笑着示意她去。

    巧儿不甘不愿地走了,把无悔和方丹青也带走了。

    阮氏就对方初和郭大有说了刚才事情经过。

    她道:“原想着她大家子出身,就算心里不喜这门亲,面子头上总要装装样子。谁知她连装都不肯装,把嫌弃摆在脸上。就差没说她看不上巧儿,没法子才答应这门亲。你们说我能忍吗?”

    方初很不耐烦,怎么这事没完没了了?

    他担心清哑跟着操心,很是怨怪梅氏。

    他便对阮氏道:“二嫂,表嫂就是这样的人,不大明理……”

    阮氏打断他问:“要是有人这样嫌弃无悔,你肯嫁?”

    方初心一紧——人家上门来求,他还要斟酌再三呢;若是嫌弃他女儿,怎舍得把女儿嫁过去,做梦!

    阮氏一看他脸色,便知他忍无可忍。

    无悔还小呢,只是想一想便忍无可忍了。

    可见有些事劝别人很容易,轮到自己就未必行了。

    郭大有虽心疼巧儿,却没有冲动发怒。

    他沉吟道:“待会我去找严老爷和严大爷说说。也不能一味地赌气较劲。严家我们是知根知底的,和江家不同。严老爷和太太的为人我们都清楚,阳哥儿也是我们从小看着长大的,还有严大爷我今天也见了,也是个温和君子,至于严大奶奶……”

    他说到这,看向方初。

    方初忙低声道:“不足为虑,巧儿能应付。”

    郭大有笑笑,道:“还是要问准了。”

    他也相信巧儿的能力,比当年清哑强悍多了。

    不过,该他这个父亲出面的时候,他不会退缩。

    他便和方初去了前面,找严纪鹏和严予宽商议。

    方瀚海和严氏也在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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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3章 嫁人也靠运气(吉祥姝和氏璧+)

    郭大有脸上不带一点怒色,对严纪鹏很尊敬地叫“严叔”,用商量的口气道:“结亲要和和气气的,也要讲缘分。若是严大奶奶真不喜巧儿,强行结了不大好。儿子是她养的,谁也不想娶个碍眼的媳妇放跟前。过日子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是一辈子的事……”

    严纪鹏不等他说完,就正色道:“贤侄放心。我跟你保证:等他们成亲后,巧儿跟暮阳在任上,你大哥他们不和暮阳住一起。”

    严予宽忙道:“对。这是个法子。分开他们。”

    郭大有迟疑道:“这不好吧?总不能不让儿子孝顺父母。”

    严予宽笑道:“我们也忙,要做买卖,不可能放下买卖跟儿子养老去了。父亲还在为家业操劳呢,哪有我们养老的道理。”

    郭大有诚恳道:“虽然这么说,还是要好好跟嫂子说。”

    严予宽忙道:“这个请贤弟放心。她是答应亲事的。就是她不大会说话,容易引人误会,还请贤弟和弟妹多担待。”

    郭大有忙道:“说开了,也没什么误会。”

    严纪鹏没好气对儿子道:“都要成亲家了,别说那些虚套话。你媳妇的确对这门亲不大乐意,你还想瞒着郭贤侄?”

    严予宽红了脸,心里怪父亲不给自己留情面。

    严纪鹏又对郭大有道:“郭贤侄,容我倚老卖老说句实在话:虽然我这大儿媳有些膈应,可是你们也不能就以此为理由退缩,伤了两家的情分不说,害了两个孩子终身。你该想想一初和清哑当年。他们遇到的阻力何止婆婆不同意?他爹也不同意,老太太也不同意;你爹你娘也不同意,连你也不同意。如果他们当时退缩了,你今天还能坐在方家吗?”

    郭大有忙道:“严叔叔说的是。晚辈刚才也劝了媳妇,又来问严叔叔和严大哥,就是商议的意思,并不舍得退。我很喜欢暮阳。”

    严纪鹏父子都眉开眼笑,心里特别舒服。

    严纪鹏道:“这才像话。我孙子那是真好。当然,巧儿也好。”又对严予宽道:“将来你就知道了,这个儿媳不会错!”

    严予宽忙道:“父亲的眼光,肯定比我们看得准。”

    严氏也笑着对郭大有道:“暮阳要是不好,我那侄媳也不会骄傲成那样。清哑也不势弱,说得巧儿是会下金蛋的鸡。”

    众人听了都笑了起来。

    方初笑道:“好了。依我说,表嫂和二嫂才闹了不愉快,不宜见面。不如缓两天,等放榜那天,严家过来下小定,那时彼此都冷静了,再相见就无事。所以,我也不留舅舅和表哥吃晚饭了,你们走吧。”

    严氏嗔道:“这孩子,哪有赶舅舅走的。”

    严纪鹏呵呵笑道:“你想留我也不成。蔡亲家晚上请我。”

    说笑一阵,严家父子果然带着梅氏告辞了。

    在二院门口,养好了身子的适哥儿旋风一样追上来,塞给严暮阳一个纸袋子,里面是才做好的龙须酥,“表姐给你的。”

    严暮阳朝纸袋内望了一眼,迟疑地问:“就这个?”

    适哥儿眨眨眼道:“你还想要什么?”

    严暮阳问:“没有……回信?”

    适哥儿摇摇头道:“没有。表姐很忙,做点心。”

    严暮阳很受打击,又怀疑巧儿是不是生气了。

    适哥儿见他意兴阑珊,想了想又道:“表姐说,叫你什么都别想,专心殿试。还说,你就算得不到第一名也不要紧,她也不会怪你的。”

    严暮阳激动道:“她真这么说?”

    适哥儿道:“表姐真这么说了。”

    他刚才差点就忘了。

    主要是他有些不理解巧儿姐姐的话:人人都希望暮阳哥哥得状元,表姐反说得不到也不要紧,这不是叫他别用功嘛。

    在他们身后,梅氏气得浑身发抖。

    她疾步走过来,绷着脸道:“胡说什么呢!”

    郭巧儿这不是成心咒人吗!

    真是个狐媚子,只知道一味地讨好阳哥儿高兴,却不知督促他上进。这样的媳妇娶回去是要败家的,能把男人磨得胸无大志,整天就知道在闺房哄媳妇、围着媳妇打转。

    那郭清哑也是这样,自己一个功劳接一个功劳,连儿子都封伯爷了,就方初没大出息,风头全是她占了。

    梅氏叫上严暮阳,气冲冲地走了。

    适哥儿嘀咕道:“都是表姐,害我挨骂。”

    清哑屋里,清哑小睡起来了,和阮氏坐在炕上说话。

    清哑道:“二嫂别生气了。”

    阮氏摇头,道:“我没生气了。也是我糊涂了,又不是不知道她的心思,怎么一见她那副嘴脸,我就忍不住气上来。说起来,世上事哪有十全十美的呢。有些婆婆看着好,等嫁过去了才知道,难对付的很。像你表嫂这样的,还不算难缠的。”

    清哑忍不住笑道:“方初和我婆婆都这么说。”

    阮氏眼睛亮了,道:“他们也这么说?”

    清哑点头道:“嗯。”

    阮氏叹道:“那我就更放心了。说起来,这嫁人也要凭运气。当年我嫁到郭家,咱娘那张脸板起来可吓人了,咱爹面相也严厉,我还以为碰上了恶公婆。后来相处久了才知道,咱爹娘都是讲理的人。跟人家媳妇比起来,我们妯娌算是掉进福窝里了。”

    清哑看着二嫂知足的神情,很感动。

    她道:“头几年也吃了不少苦。”

    她记得,嫂子们下地干活很累的;而她,很少下地。

    阮氏笑道:“那算什么苦。我一点不觉得苦。乡下种地不都这样,又不少吃少穿。就怕干活还吃不饱,回来还挨骂,那才苦呢。”

    清哑听得心发憷,真有那样人家呢。

    阮氏又道:“现在虽然不用下地,比那时候还要忙些。”

    姑嫂两个说着话,方初和郭大有就进来了。

    方初笑道:“又说忆苦思甜的话?”

    清哑忙往炕里让了一让,让他在身前坐下。

    郭大有也在阮氏那边坐了,对她说起和严家约定的话。

    忽然一阵香气扑鼻而来,众人都转头去看。

    原来是巧儿带着紫竹等人进来,每人手上都托着梅花式的托盘,盘内有三个粉彩小碟,装着各式精致点心,有方有圆还有菱形,有蒸的有煎炸的有烘烤的,有荤有素有甜有咸,五颜六色。

    方初先笑问:“怎么做这么多样?”

    无悔忙道:“孝敬娘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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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4章 高中会元的背后

    巧儿得意笑道:“既然下了厨房,就多做几样,让姑姑挑着吃。你们也顺便沾个光,算是我的孝心。我还练了手艺。”

    最近她常往厨房跑,研究各种吃食。一来为怀孕的清哑调换口味,二来是练习厨艺,为出嫁做准备,到时候好应付公婆。

    众人听得都笑起来。

    紫竹等女忙又搬小炕桌,把碟子都摆上。

    清哑闻了下,诧异道:“怎么还有辣味?”

    巧儿听了更得意,道:“姑姑猜猜看?”

    清哑扫了一圈,道:“这是……萝卜糕!”

    巧儿笑出声来,道:“正是。微微辣,可好吃了。”

    清哑欢喜道:“这个闻了舒服。”

    方初忙道:“那赶紧尝尝。不可辜负了巧儿的孝心。”

    于是每人发了一双银筷子和小碟,各自挑选自己爱吃的尝。

    清哑搛了一块萝卜糕咬了一小口,是素的,只放了萝卜丝和辣椒,清甜微辣,十分的爽口,不由笑了,对巧儿夸道:“好吃。”

    巧儿、无悔和方丹青一齐笑起来,都十分有成就感。

    清哑看得忍俊不禁,对无悔和丹青道:“乖宝宝也辛苦了。”

    无悔笑眯眯道:“不辛苦。”她也帮忙兑了水的。

    方丹青脆声道:“大伯娘,我剥了葱。”

    清哑忙道:“怪不得这么香。”

    小姐妹俩听了笑容满面。

    清哑见她们站在炕沿边看着炕桌上的点心,忙招手叫她们上来,坐在自己身边,轻声问:“还没吃?”

    小姐妹俩摇头,道:“母亲(大伯娘)先吃。”

    清哑便不出声了,另搛了龙须酥喂她们。

    这便是清哑和严氏教育孩子理念差别之一:清哑若做好吃的,必定让孩子们先尝;严氏则按世家大族规矩教导孩子,以孝为先,凡吃穿用等方面都要让长辈先行,等长辈用了他们才能用。

    清哑并不怪严氏对孩子要求严苛,但严氏却怪清哑太纵容溺爱孩子,小孩子不教这些规矩怎么成呢?等长大了再教就难了。

    这件事最后是清哑让步,方初说通了她。

    “好吃吗?”清哑轻声问无悔。

    “好吃。甜。”无悔笑弯了眼睛。

    “少吃些,不然牙坏了。”清哑哄道。

    “嗯。要荠菜饺儿。”无悔含糊道。

    方初忙搛了个一寸大小的荠菜饺儿喂她,清哑也给丹青搛了一个。

    阮氏和郭大有也吃得赞不绝口,看着巧儿乐呵。

    阮氏问巧儿道:“可送给亲家太太和亲家老爷了?”

    巧儿忙道:“早送了。秋姨娘那也送了。适哥儿他们都送了。”

    阮氏满意地点头,女儿果然不用她操心。

    方初觉得那萝卜糕未免太清淡了。说清淡也不对,又辣辣的。因此道:“要是放些腊肉就香了。再不放些虾仁也行。”

    巧儿解释道:“姑姑现在闻不得那些味道。”

    方初忙问清哑:“可是恶心?越来越严重了吗?”

    清哑道:“还算好。就是睡觉起来有点想吐。”

    她这次怀孕反应说大不大,胃口却刁钻。厨房每天都忙坏了,做的食物样数多,清哑只挑合口味的吃,又吃不了多少。剩下的,严氏方初等人又不一定爱吃,便赏给下人吃了。细妹紫竹等人吃不完,再往下赏。每日花样不断,吃的一个个开心极了。只要巧儿往厨房一站,媳妇们忙不迭地配合,劲头十足。

    ※

    两日后放榜,严暮阳高中会元。

    在这会元背后,还有一段鲜为人知的秘密。

    新任礼部尚书柳大人,是吴尚书一系人。吴尚书转去户部任尚书、入内阁,在御前奏请柳侍郎接任礼部尚书。除了这层关系,柳大人还同当年江南墨贪案落马官员有些牵扯。

    因此缘故,他便令人在糊名和誊抄环节做了手脚。

    然后,他轻易认出了吴尚书女婿章怀安的答卷。

    章怀安的成绩不错,经义答得不错,策论也写的不错。

    柳大人就转开了念头:他本来是担心章怀安落榜,因此以防万一。现在看来,章怀安不但能考上,而且名次还很靠前。

    众所周知,每次考试最终录取名次跟主考官的文风偏好和政见等有很大的关系,就算有些偏差大家都觉得正常,甚至有人因此落榜。若把章怀安点为会元,那严暮阳想连续夺得“六首状元”的梦想就此断送。既可打击严家、郭家,又能卖个人情给吴尚书,正是一箭双雕的好事,还不留痕迹。

    他只要不做的太出格,比如让严暮阳落榜,谁能发现?

    他心里存了这个想头,便推章怀安为本次会试的会元。

    这会试阅卷是很严格的,不是一人说了算的。一份糊名试卷要经过好些阅卷人手,互相监督核查。尤其这次,人都翘首望着,看严暮阳能不能再次夺得魁首,连皇帝都盯着,谁敢大意?

    柳大人点章怀安为会元,好几个阅卷官都不赞同。

    他们都觉得另一份答卷更好,当居魁首。

    内中有一人,是个性子很倔强的老翰林,见柳大人一意孤行地坚持,说的理由十分牵强,便怀疑他弄鬼。再联想严暮阳要夺“六首状元”的传闻,以为这答卷是严暮阳的,柳大人肯定受了严家的贿赂,还要奉承蔡家,要成全“六首状元”,不由生气极了。

    他想:“若六首状元是贿赂来的,不要也罢。”

    他便坚持推另一份为魁首,据理力争。

    他反威胁道:“皇上盯着呢。这份答卷胜过那份不止一筹,若不点这份,导致六首状元不能名至实归,我等都要担干系。”

    其实他心里想的是:若点了那份,六首状元将名不副实。

    众人听了害怕,纷纷附和,以少胜多,逼得柳尚书让步。

    章怀安便名列第二。

    众人其实觉得这份答卷名列第二也高了,然尚书大人已经让一步了,不好再同他争持,于是便定了下来。

    结果,等名次公布后,严暮阳高居榜首,章怀安第二。

    众人哪里还不明白其中关窍,都恍然大悟。

    但大家都不好说,直到殿试结束后,章怀安落到二甲第四名,那流言才悄悄传开,以至于皇帝和吴尚书都知道了。

    吴尚书气得倒仰,觉得自己遭受无妄之灾。

    原本女婿考这个成绩,他很开心,结果被柳尚书这么画蛇添足地插了一手,他白担了个污名不算,章怀安的才学也被质疑。

    最终,柳大人做了几个月的尚书,就转去地方任官。

    别人任封疆大吏,等任满回京就能高升。他这一去等于发配边疆,且两年内官职一降再降,永不能再升了。这件事成了官场笑谈。可见拍马屁也是一门艺术,一个不好不但不能升官,还会丢掉前程。

    此是后话,严家到殿试放榜后才知道。(未完待续。)

第1135章 考试压力的争论

    且说眼前,严暮阳得了会元,严家上下大喜。

    严纪鹏当即带着儿子儿媳去幽篁馆下小定。

    严氏上房,花团锦簇坐了一屋子女人,都喜气洋洋。

    梅氏固然趾高气昂,阮氏也满脸笑容,两人都将之前的不快抛开,为了一个共同的人——严暮阳欢喜。

    梅氏彻底死心,收起不甘的心思,认了这门亲。

    认了这门亲,并不代表彼此相安无事了;恰恰因为认了这门亲,她身为婆婆,更有权利对巧儿严格要求和教导。

    她一想起那天适哥儿对严暮阳转述巧儿的话,气就不顺。

    事关严暮阳的前程,和郭巧儿为妻的本分,梅氏认为自己理直气壮,只要将事情摆出来,便是姑太太也没的话说。趁此机会她便可以扳回之前的脸面,也给了巧儿一个下马威。她就不信,事关严暮阳的前程,严氏还能偏袒郭家、容忍郭巧儿。

    她便瞅了个空,对阮氏道:“好在中了会元,我这一颗心才放下来。亲家不知道,我一直悬着心呢。”

    阮氏微笑道:“这么大事,是够悬心的。”

    梅氏道:“可不是。还有殿试呢。”

    严氏笑道:“殿试肯定马到成功。”

    梅氏得意笑道:“借姑太太吉言。侄媳想起一事:前儿巧儿让适哥儿传话给阳哥儿,叫他别担心,说就算考不到第一也不要紧。你说这孩子,就算心疼暮阳,也不能说这话。一则不吉利,二则也消磨他意志,就是让他别用功了。这科举谁不是十年寒窗,‘头悬梁锥刺股’都嫌不够,哪里敢懈怠一点半点儿!她该鼓励他、激发他……”

    随着她脆瓜瓜地数落,阮氏涨红了脸。

    对于科举,阮氏是一窍不通。

    梅氏所说,她不知到底多严重,不敢辩驳任何一个字,忍不住也在心里埋怨巧儿:怎么能说这样的话呢?

    梅氏将阮氏的窘迫看在眼里,满心舒畅,越发滔滔不绝,收不住话势,意思郭巧儿此举轻浮,后果很严重。

    清哑及时插话道:“巧儿是担心暮阳压力过大。”

    梅氏顿了下,更加振奋道:“就是要给他压力。这些年来,我们家上下为了阳哥儿,从请老师到贴身伺候的人,无不是为了他的学业着想,无时无刻不督促他学业,生恐有一点松懈。都到这紧要关头了,怎么能松懈呢?小女孩子不知轻重,只顾顺着夫君,但作为一个贤妻,要时时劝诫夫君上进……”

    清哑道:“平常是平常。平常应该用功,现在都考试了,临时抱佛脚有什么用?要是把身体熬坏了,更麻烦。”

    梅氏瞪大眼睛道:“为了他这次会试,我亲自盯着他饮食起居,一点儿都不敢大意,怎会不顾他身体?表弟妹净说丧气话。这也罢了。那巧儿说‘考不到第一也不要紧’,这话也对?这个不要紧,那什么要紧?”

    清哑皱眉道:“他要真没考到,你还能杀了他?”

    梅氏见她越说越不吉利,气得发抖。

    她质问道:“表弟妹,你怎么说话呢?”

    清哑也忍无可忍,回道:“我说的实话呀!”

    梅氏道:“你就这么盼着他考不上?”

    阮氏忙扯清哑衣袖,低声道:“清哑,别说了。”

    严氏也皱着眉头,喝道:“好了,都别争了!清哑说话一向直来直去,也是好意,并无咒暮阳的意思。”

    清哑却不肯罢休,一定要把这事辩清楚。

    她问:“你们都盼望暮阳得六首状元是不是?”

    梅氏点头道:“那当然。”

    清哑道:“你们都希望这么高,可想过他心里有多大压力?能不能承受住这压力?若是有一次考不到第一,他怎么面对你们?”

    梅氏道:“表弟妹,你反复说这样的话,还不是成心气我?”

    清哑道:“光说吉利话有什么用!他心里压力过大,考试的时候容易紧张,不能发挥正常水平。只有保持心态平和,才能发挥正常水平,考出好成绩。巧儿那么告诉他,是叫他放宽心。”

    她不可思议地看着梅氏,这道理很难懂吗?

    她又看向严氏,严氏总该懂吧!

    严氏依然拧着眉,显然也矛盾。

    梅氏还要再说,忽然一道柔柔的声音传来:“大嫂说的对。若是压力太大了,容易影响心情。我们家长辈平日对兄弟们课业要求十分严格,但每到会试时,又宽慰他们:尽力而为,若考不中也不必放在心上,下科再考就是。就算有长辈的宽慰,还有兄弟把得失看得太重,以至于发挥失常。听说有的人一进考场就紧张得写不了字呢。”

    堂间安静下来,众人都循声望去,原来是王瑛。

    王家可是书香世家,年年都有人考试的。

    而方家、严家等人家,都多少年不曾有人参加科举了,这次科举,严暮阳和方利又都算一帆风顺,是以谁也没想那么多。

    严氏忙问:“这是真的?”

    王瑛点点头,道:“是真的。不信太太回头问老爷们。”

    她也是鼓起好半天勇气才开口的,主要是看清哑那么安静的人,却被梅氏给逼急了,才不得不开口。依她平日性子,这时候绝不会插入梅氏和清哑之间的争论,尤其是她和严家还有些微妙。

    果然,梅氏探究地看着她,猜测起她的用心来。

    梅氏愤愤道:“我们暮阳没有压力,也没有紧张。”

    王瑛笑容一僵,脸更红了,垂下眼眸。

    她就知道,一插嘴就会引火烧身,果然如此。

    严氏见她这样,忙对梅氏道:“有没有紧张什么关系。横竖巧儿是好心,是关心暮阳就够了。”

    梅氏道:“要是往后她都这样对暮阳……”

    严氏见越说越不好,急忙断喝道:“好了!科举考试到底该怎么样,男人们比我们懂得多。你家老爷自有分寸。”

    梅氏想说:“是啊,这是男人的事,巧儿乱插嘴。”却在严氏警告的目光中把话咽了回去,气得不辨东西。

    经过这件事,众人说话都变得小心翼翼。

    梅氏和阮氏也都不复之前的欢颜,都心不在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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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6章 什么都比不上你要紧

    等酒宴结束,严纪鹏请了方家和郭家人明天去严家看戏吃酒,才领着儿孙告辞,其他客人也纷纷散了。

    清哑也和阮氏回屋,等无人时,才安慰她。

    阮氏叹气道:“已经这样了,还能退!”

    清哑也郁闷,又不好再说,不然二嫂更难过。

    阮氏回屋,让她小睡,她哪里睡得着。

    方初一回来,她就忍不住了,不等方初问就幽怨道:“大表嫂实在太过分了。”一面将先前的事大概说了一遍。

    方初听了也生气,这个梅氏,怎么就不消停呢?

    他生恐清哑气坏了身子,忙替她顺着胸腹,轻声安慰道:“你别生气。她回去说这事,肯定讨不了好。刚才我们在前面说起殿试,龚大人还特地叮嘱暮阳呢,叫他不要太在意结果,‘尽人事,听天命’。你想,舅舅要是知道大表嫂为这个又闹了一场,能饶她?”

    清哑忙问:“真的?龚大人真这么说了?”

    方初道:“当然。连蔡大人也这样说。”

    清哑烦躁沉重的心一下子就轻松了。

    她之所以难受,并不是为了和梅氏争输赢,而是怕这事不说清楚,巧儿会落个不贤的名声。科举又重要,连严纪鹏也要怪罪。现在听方初这么一说,她就放心了,也不烦躁了。

    她又纳闷道:“怎么母亲好像也不大能接受呢?”

    方初道:“上了年纪的人,最讲吉利。母亲不是不明白压力过重不妥,应该是巧儿劝暮阳的话她不喜欢。即便要他少些压力,也不能说‘考不到要紧’。要真不要紧的话,努力这么多年为的什么?”

    清哑道:“可是,真要考不到的话……”

    方初笑道:“事实虽然如此,可是人就不爱听。”

    清哑嘀咕道:“这么迷信!”

    清哑心情放松了,又想起二哥二嫂来,说不定还在生气呢。如今两家定了亲,像这种小冲突和矛盾,只会更令人发闷;不比之前,若真闹翻了,不结亲就是了,现在却不好退的。

    她便起身,拽着方初一起去后院看哥嫂。

    少不得方初又展开唇舌,安慰了舅兄一番。

    郭大有还算心平气和,淡声道:“严大爷脾气真好。”

    方初听得一怔,摇头失笑。

    郭大有这话绝不是什么夸赞之词,大抵是说严予宽夫纲不振。

    郭大有转开话题,说起另一件事:前几天他请靖国公府的人给在荆州回雁谷学手艺的郭俭捎了信。郭俭已经出师了。郭大有令他直接来京城,和自己一块去奉州。今天国公府来人说,郭俭将随林家一批送贡品的队伍一同出发,预计三月上旬能到京城。

    清哑听了十分喜悦,道:“我都好多年没见他了。”

    阮氏也笑道:“不都是好些年没见了。”

    又对郭大有道:“俭儿好些年没回家,你让他直接来京城,他不回家看一趟,大哥大嫂心里不想?爹和娘也想的慌。”

    郭大有道:“这么多年都过了,还在乎这几个月?我让他来京城交代些事,还要叫他回去一趟,再从家里带些人过来。巧儿要是成亲,一个兄弟不在身边怎么成。”

    ……

    再说梅氏,回家后果然对严纪鹏和严予宽指责巧儿。

    严予宽见父亲脸色一沉,急忙道:“巧儿这是为了暮阳好。今天龚大人也这样说呢。”

    梅氏心里一突,便问龚大人怎么说的。

    严予宽便将龚大人的话复述一遍。

    梅氏便道:“这我还能不懂?可是巧儿不是这样说的。她对暮阳说‘考不到第一也不要紧’,这是什么话?这事不要紧,那什么要紧?”

    严纪鹏问道:“那你说什么要紧?”

    梅氏斩截道:“自然是得六首状元要紧。”

    自母亲开口,严暮阳一直沉默。

    这时他忽然道:“祖父,父亲,母亲,孙儿前段日子确实心力憔悴,以至于夜不能寐。总担心会试考不到第一怎么办?我就拼命努力。有时心慌慌的,觉得脑子空空的什么也想不起来。我都怀疑自己能不能上榜,别说第一了。若落榜了怎么办?别人会笑话我,说我空有名头,没有真才实学……”

    梅氏恐惧,尖声道:“所以你才要努力证明自己呀。”

    严纪鹏拍桌怒喝道:“住口!”

    他看向吐露心里话的孙子,很是后悔。

    原本他只希望严暮阳能中进士就可以了。可是,从严暮阳在童生试中得了案首开始,便被“六首状元”一直牵引着,被家人和亲友催逼着。坚持到现在,只怕心里承受早就到极致了。别看这次会试又得了会元,严纪鹏怀疑,越是这样,最后殿试这关只怕要出问题。

    他沉声对严暮阳道:“什么也比不上严家长孙要紧!哪怕你名落孙山,也是严家长孙,只要好好的。名利地位,都比不上你要紧。接下来你不必再苦熬了。‘水满则溢,月满则亏’,咱们不要六首状元这个名头,太惹眼了,将来未必是福气。殿试你只要如往常一样考,横竖跑不了一个进士就行。”

    严暮阳不敢相信地看着祖父,眼中爆出惊喜的光芒。

    梅氏则眼前一黑,想:“公公疯了。”

    儿子也疯了,脸上气色这么好,却为了郭巧儿跟她撒谎,说什么“心力憔悴”、“夜不能寐”,简直被妖精给迷了头了。

    她深吸一口气,走到严纪鹏面前,扑通一声跪下。

    严予宽一把没拉住,瞥见父亲脸色不对,忙也跪下了。

    梅氏哭道:“老爷这话,儿媳愧不敢当!儿媳难道不知心疼严家长孙?都说‘慈母多败儿’,儿媳对阳哥儿严厉,那是为了他好,不严不能成器,不严不能成材。唯有亲生母亲,才肯为儿子长远打算。”

    严纪鹏问:“你说我不为阳哥儿打算?”

    梅氏道:“老爷自然目光远大。若是没有老爷这些年对阳哥儿的言传身教,他走不到今天。可是儿媳对郭织女姑侄的行为不敢认同。真正的贤妻要时刻谨记为人妻的本分,时刻劝诫夫君力求上进,而不是一味讨好逢迎,令夫君消磨了志向。长此以往,除了博个多情的名声,还能有什么?只看方表弟,成亲后碌碌无为;而郭织女却屡建功劳,一再出风头,连儿子都封了伯爷,方家阴盛阳衰……”

    严纪鹏须发怒张,指着梅氏喝道:“你给我住口!”(未完待续。)

第1137章 上赶着找骂!

    严予宽见父亲发怒,忙道:“父亲息怒。”

    又扯梅氏衣袖,低声道:“快向父亲赔罪。”

    梅氏伏下身子,叩头不止。

    严暮阳站不住了,也上前跪下。

    严纪鹏看着梅氏,按捺不住怒气,说出了梅氏自嫁入严家以来最严厉、最无情的斥责。他道:“你比我想象的还要蠢。你眼里除了名利,还能看见什么?你在家蠢也就罢了,对人家的事说长道短,你不怕贻笑大方,好歹给我严家留几分脸面。成不成?”

    郭织女一再立功,靠的是公开技术,让出利益收获名望。

    方初一介商贾,方家豪富,官商都眼红,哪里还能经得起再出风头?缩头低调还来不及呢,争风头不是嫌死的不够快!

    梅氏内宅妇人,一心只要风光脸面,哪懂其中厉害!

    不懂没关系,外面的事本就不该她一个妇人插嘴。不懂还在这装懂,指天说地,还对人家的事说长论短,就让人忍无可忍了。

    梅氏听了他的话,如晴空霹雳,羞愧难当,头也不敢抬,趴在地上死死地咬牙憋住哭声,心里绝望到极点。

    公公这话简直判了她死刑,她还有什么脸面?

    严予宽也觉难堪,哀声道:“父亲……”

    严纪鹏不理儿子,自顾道:“你说方家阴盛阳衰?

    “适哥儿难道不是男孩!

    “人家儿子七岁封爵位,不比你儿子强?

    “你说我外甥成亲后碌碌无为?

    “好大的口气!看样子你觉得自己夫君有为了?

    “一初净身出户、白手起家,挣下这大一份家业,你竟然说人家碌碌无为。不是我贬低自己儿子,你夫君若是能做成其中一件,我也不会这么一把年纪还在操劳。严家看着兴旺,这些年都靠着人家郭织女提供的技术支持,亏你还有脸在这嫌弃人家。

    “你说这话脸不红心不跳,这脸皮真够厚的啊!

    “我在外混了这些年,老脸皮也不如你!”

    梅氏终于忍不住,哭出声来。

    严纪鹏才不管她,起身扬长而去。

    谁让她上赶着找骂!

    ……

    梅氏被公公这一顿骂,羞得非同小可,回房就歪在床上哭个不停。

    严予宽打点言语,劝慰说道:“父亲说的在理……”

    梅氏哭道:“老爷的话自然有道理。我是伤心儿子。这儿子算是白养了,媳妇还没娶回来就忘了娘——帮着郭巧儿对付老娘。你瞧他脸上,气色那么好,分明能吃能睡,却跟老爷说什么‘心力憔悴夜不能寐’。这是在打我的脸呢!这意思是我这做娘的不如郭巧儿对他好,都是我逼的他,我逼得他夜不能寐了……我操心这半辈子为的是谁?十月怀胎,养到几岁上就被老爷带走了……如今落得这下场,有儿子跟没儿子一样……”她越说越伤心,失声痛哭。

    不能对公公有怨怼,所有的气就冲着儿子去了。

    门外,正要进来的严暮阳听了这话,缩回脚步。

    “有儿子跟没儿子一样”,这话他听了很伤心。

    他真没撒谎,他真的经常失眠、心发慌。

    可是母亲却不信他的话,只因为他的话证明了巧儿的正确。

    严予宽正劝妻子,忽然觉得不对,转头一看,忙道:“阳哥儿!”

    梅氏止住哭声,伸头看见儿子站在门口,又把眼一闭,歪倒在床上呜呜哭了起来,一面却竖起耳朵听儿子动静。

    严暮阳走进来,在床前跪下。

    他沉声道:“母亲,儿子对天发誓:儿子刚才所说都是真话。儿子常常睡不着,只好挑灯夜读;次日又觉头晕困倦。儿子怕你们看出来,只好装作无事一样,多多吃东西。吃完又去练剑……”

    因为运动可助食物克化,运动后也容易入睡。

    这都是他从巧儿那里得来的经验。

    梅氏心一沉,撑起上身质问道:“你这意思是我逼你了?”

    严暮阳道:“儿子并不是这个意思。儿子想说:儿子身上承载了家族希望,不用人逼压,儿子也会努力上进,并不曾懈怠半分。”

    梅氏一时无话可回,瞪着他喘气。

    严予宽沉声道:“你的话我们信了。你且回去歇息吧。”

    梅氏欲言又止,被他瞅了一眼,安静了。

    严暮阳又磕了个头,起身出去了。

    他心情不好,脚步沉重地走向书房。

    各院下人都来来往往、川流不息,大家都在为他的高中忙碌,面上都喜气洋洋的;偏院已经搭了戏台,戏子们在台上演练。

    他一路想着心思,也不理会众人招呼。

    梅氏说“慈母多败儿”,所以才对他严厉。不知为何,他私心里并未感觉到母亲是真为了他成材才逼迫他上进,大抵还是希望看到他出人头地、为她挣脸面,然后在内宅夫人圈中扬眉吐气。

    这想法有些不孝,可的确是他真实的感觉。

    梅氏说巧儿只知道哄他开心,不知劝诫他上进,可是他偏偏就喜欢这样的巧儿。能吃贪睡的巧儿,贪财重利的巧儿,狡猾狡猾的巧儿,这次却放下所有的名利心,对他说“考不到第一也不要紧”,他感觉十分的贴心,想想就不自觉地微笑。

    若说巧儿妖媚惑人,他情愿被她迷惑。

    他不想要个整日端着一本正经的脸劝诫自己上进的妻子,他想要一个娇嗔喜乐、活泼生动的女子做妻子。他喜欢看巧儿对自己撒娇、使小性子,喜欢她精明算计,喜欢和她一起合谋捉弄人或做某件事。

    想起巧儿,他情不自禁地摸向腰间的荷包,上面绣着独占鳌头的图案,可见巧儿心里也是盼望他考好的,只是怕他压力太过沉重,所以才说“考不到第一也不要紧”,谁知被母亲听见了,发作一场。

    这么贴心的巧儿,却被母亲嫌弃!

    他要如何对待这样的母亲呢?

    正苦闷时,忽又想起祖父的话“你是男儿,不该把精力放在内宅家务事上,该放在外面大事上。这些内宅家事,等巧儿将来进门,她能处理好。我坚持要为你娶巧儿,就是看准了她的心机手段:能制住你母亲。”这个念头升起,他心猛跳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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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咱们严老爷一如既往地痛快,如此有魅力的男人,哪怕是个老男人,也值得你们投一票滴(我为自己的求票理由闷笑不已O(∩_∩)O~~)。(未完待续。)

第1138章 我们听姐姐的

    巧儿,绝对有制住母亲的能力!

    严暮阳仿佛怕自己的心思被人窥见,偷偷左右看了看,见没人留意他,方松了口气,忙端正严肃面容。

    他这么想太不孝了,真是罪过。

    在书房坐下后,拿了本书在手上,半天也没看进一个字。

    忽然严予宽走进来,叫道:“阳哥儿。”

    严暮阳忙站起来,道:“父亲。”

    一面让他坐,一面问母亲可消气了。

    严予宽摆手道:“你母亲没事,你不用担心。”

    说着,仔细打量一会他脸色,郑重道:“你祖父说的对,‘月满则亏,水满则溢’,咱不要这个六首状元了。你放宽心歇几日,殿试的时候尽力而为,能得第几就第几,我们不会怪你。”

    严暮阳狐疑道:“父亲真这样想?”

    那为什么不拦阻母亲?

    严予宽温声道:“家和万事兴。你祖父已经严厉斥责你母亲了,若为父再添加一把火,岂不逼得你母亲没了活路?闹得鸡飞狗跳的,未必是好事。你母亲那里有我呢,你只管好你自己。”

    严暮阳感动道:“多谢父亲。”

    严予宽道:“咱们父子,谢什么。”

    又微笑道:“为父虽然没出息,可是护住儿子还是能的。和郭家的亲事你不用担心,你母亲早已经妥协了,只是她生成的那张嘴,除非拿针缝上,否则想她说话不出岔子,恐怕不大可能……”

    严暮阳听了这话,差点被自己口水给呛了。

    他常见父亲温言款语地劝慰母亲,还以为他没主见,谁知……父亲并不是一味宽和忠厚,心里明白的很。

    可是,他没有嫌弃母亲。

    父亲对母亲,算是有情义的了。

    严予宽发现儿子眼神不对,手指敲了他脑门一下,佯怒道:“瞎想什么呢!快去陪你祖父说说话,我担心他气坏了身子。”

    严暮阳忙道:“儿子什么都没想。儿子这就去。”

    严予宽瞅着他笑起来,长舒了口气。

    ……

    被严暮阳惦记的巧儿,正蹙眉想主意呢。

    今天下小定,她躲在自己房里没出去,连帮忙都免了。

    但她也怕今天出事,不放心,于是派方丹青和方无悔去前面,把看到和听到的都来告诉她。小姐妹俩得了表姐分派的任务,十分振奋,当即带着丫鬟到前面去了。她们坐在里间门口,黑眼珠睁得滴溜圆看向厅中,耳朵竖尖尖的,关注清哑和阮氏梅氏等人的说话。

    等酒宴结束,梅氏告辞,她们也回来了。

    方丹青过年已经六岁了,有些话就算不懂什么意思,转述出来没问题。有错漏的,方无悔在旁补充。小姐俩叽叽喳喳说得十分热闹。巧儿需要高度的分辨能力,才能理清还原她们说的事情经过。

    “事情就是这样子的。”方丹青说完,小大人一样总结道。

    “巧姐姐,怎么办?”方无悔也像模像样地问巧儿,仿佛这件事迫在眉睫,要等她们几个人的决定和示下。

    “巧姐姐你说怎么办,我们都听你的。”方丹青一副与表姐共进退的架势;心里还有个声音蛊惑:要不咱别嫁给暮阳哥哥了,表伯母这样的婆婆好讨厌,不给她做儿媳了。

    “不怎么办。”巧儿慢条斯理教导她们,“无悔,丹青,要是有长辈这样当面指责你们,你们要微笑听着,别当面顶撞。记得吗?”

    方丹青怀疑地问:“那就让她骂我们?”

    巧儿道:“让她说。就算想回嘴,也得憋住。”

    两小虽然点着小脑袋,但明显不开心了。

    巧儿微笑,凑近她们小声道:“咱们自己不能说,可以让别人说。借别人的嘴反击,就不会被人说没教养了,一样能达到效果。”

    两小异口同声问:“让谁说?”

    那眼中闪烁兴奋的光芒,仿佛干秘密大事。

    巧儿笑眯眯道:“我想想……等事完了再告诉你们。”

    方丹青失望道:“什么时候事完?”

    她现在就很想知道呢。

    巧儿笑道:“你们急什么。要有耐心。我告诉你们,这说话行事是有讲究的,当面锣对面鼓地干,未必就好,有些事要拐着弯儿地做成。尤其咱们女孩子,要顾忌名声……”

    巧儿对两个小表妹谆谆教诲。

    小姐妹俩虚心听讲,把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一样。

    ……

    因为这件事,次日严家摆戏酒,清哑借口养胎没去,阮氏也借口照顾清哑没去,只有方初和郭大有去了。

    严氏当然要去,那可是她娘家。

    就因为是娘家,差不多的事也很难瞒她。

    她去了不过一个时辰,便知道了梅氏昨日顶撞严纪鹏,并说方初“碌碌无为”、方家“阴盛阳衰”等话,怄得饭都吃不下。

    侄儿大喜的日子,她自然不能发脾气闹事。

    但她也高兴不起来,勉强撑过酒宴就回来了。

    梅氏自己心情也不佳,也没大理会她。

    严氏憋了一肚子气回来,也没个人诉说。

    对清哑说吧,梅氏正是和郭家置气才说郭家女儿的坏话,说了严氏也没脸;也不敢对方瀚海说,娘家人不给她争气,她隐瞒还来不及呢;更不敢让秋姨娘知道,太丢人;告诉王瑛也不成,王瑛只怕乐坏了,亏得没选择嫁给严暮阳,不然摊上这样的婆婆要气死。

    严氏只能对女儿方纹说,方纹很是劝解了母亲一番。

    严氏是个好强的人,心里憋着气,很容易就生病了。

    清哑和阮氏、巧儿、方纹每天都过来陪她,命厨房精心熬汤熬药,换着花样为她调养;适哥儿兄妹也时常在床前逗笑解闷,方才渐渐好了起来。

    大家都知道她心病,因此都不提那些糟心事。

    连阮氏都不提,只和她说高兴的事,比如郭俭要来了。

    转眼就到三月,严氏彻底大好了,便一心盯着殿试。

    在此期间,睿明郡王也纳了曹静宜入府。

    那日,睿明王妃亲往幽篁馆挑选竹丝画作屏风。

    赵管事来回禀方初,说了王妃的要求:要八扇寓意吉祥如意的大屏风,指明说是王爷送侧妃的;若没有,六扇的也行。幽篁馆库藏中有几套好货,但这是方初私藏的珍品,赵管事不敢擅自出售。对方是王爷,他也不敢轻易回绝,便来请方初拿主意。

    ********

    周日愉快,谢谢大家投票、打赏和订阅支持水乡!巧儿:谢谢姐姐妹妹们关心,先忍忍,再拿月票砸晕她!(*^__^*)(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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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乡人家介绍:
哑女郭清雅穿到异时空的水乡农家。 这是一个完美而又绝妙的家庭组合。 因此,前世安静了二十四年的哑女, 今世人生处处峰回路转、时时拨云见月, 她的故事,从一场横刀夺爱开始…… ************* 已有完结文三篇,分别是《丑女如菊》、《果蔬青恋》和《田缘》,等更的朋友可以先去看看。戳“作者信息”菜单便可看见。新书需要新老读者倾心支持,点击、推荐票、评价票、长评等等等等,多多益善!水乡人家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水乡人家,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水乡人家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