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9章 方初真爱郭织女吗?
说了几句,便将方初拉到一边,压低声音道:“一初,咱们见好就收吧。睿明郡王夫妻今天虽无礼了些,也丢了脸了;再者,方家以前同他又无过节,犯不着把人得罪死。他是王爷,身份高一层,咱们待会说几句敞亮话,当着人让他下个气才好。”
方初点头道:“大人说的是。我也是这样想。”
崔嵋听了十分高兴,拍了他肩膀一下,道:“我就知道一初是个聪明人,若不然也不能将方家兴盛得这样。”
那口气俨然他和方初是至交亲人,很亲密。
方初微笑道:“还要多谢表妹婿提点。”
崔嵋笑道:“这是应该的。咱们自家人嘛。”
方初不是愚顽冲动之辈,商场上讲究和气生财,该退让的时候就要退让,他能吃得起亏。今日若不是睿明郡王夫妇辱及清哑,若是换了别的事,他定不会这样小气量给他们难堪。
他这里想着如何对睿明郡王说辞,那边龚大人已经在为他转圜了。龚大人见睿明郡王和王妃站在一处,感觉是个机会,便过去游说。若他单独找睿明郡王,怕郡王傲气不听劝;若是单独找王妃,又恐遭人说闲话,当着他们夫妇二人面说,才是最合适的。
他先躬身一礼,然后诚恳道:“王爷,王妃,今日之事原本是意外,双方都不是有心的……”
他目光从王妃粉面上晃过,雍容的鹅蛋脸上,红紫色樱唇最惹眼,花样形状映入脑海,眉眼反倒被忽视了。他不便盯着看,急忙垂眸。视线落在下方,又看见王妃笼在白毛衣袖下的双手,纤纤十指微露,捧着个苹果大精致的青花瓷手炉,白青相映,十分美好。
他有些走神,想“她嘴唇这样紫,是冷的?”
忽听面前人道:“大人是让我们去给郭织女道歉?”
龚大人急忙抬眼,摇头道:“不,不!”
王妃接着道:“大人是代郭织女来向我们致歉?”
龚大人一愣,忙摆手道:“不,不是……”
王妃轻笑道:“那大人来做什么?”
虽笑着,眼底却没有笑意。
说完不等他回答,转身就走了。
龚大人目光追随她背影进入殿中,等看不见了,才收回目光,对睿明郡王道:“下官鲁莽,王妃这是生气了?”
睿明郡王淡笑道:“大人想多了。女人的心思还是不要妄自揣摩的好,容易想岔了。”他之前就把郭清哑想岔了。
龚大人怎知他心情,听得云里雾里。
龚大人也懒得细追究,正色道:“王爷,下官此来是想代方家转圜。今日之事,确实是个误会。王妃未必有心为难郭织女,郭织女也答应了弹琴。但方公子身为人夫,必然要维护妻子声誉,故而请下官助兴,将对织女的声誉影响降低。只是没想到……”
睿明郡王不等他说完,就接道:“只是没想到郭织女的盛名超乎寻常,原本只是弹一曲,结果办成了盛会,掀起又一轮疯狂募捐,狠狠打了本王和王妃的脸面。是吗,龚大人?”
龚大人沉默,因为就是这个情况。
睿明郡王道:“这件事不是大人可以转圜的。”
说完,他看着前方出神。
那里,清哑正喂方初吃点心。
之前因为她的安静,使她这个人不惹眼,因此他不大留心;经历这场盛会后,她依然安静,之前不生气,眼下也没得意,仿佛那些荣辱和争斗都不放在她心上,这安静便成了特质,让人刻骨铭心了。
他幽幽问:“听说韩希夷以前也倾慕她?”
龚大人先听他说“这件事不是大人可以转圜的”,不知他要怎样,正心情沉重,再听他问这个,不知如何回,生恐说不好引人误解。
斟酌半响,才道:“韩家曾上郭家提亲。”
这是事实,却也不代表什么。
睿明郡王道:“方初真爱郭织女吗?”
龚大人忙道:“那是自然。”
睿明郡王道:“你不觉得奇怪吗,他曾为了谢吟月得罪织女,织女就一点都不记恨?还有,他真把谢吟月忘个精光?”
他越看方初越深不可测,越怀疑方初对清哑的真心。
比如龚大人过去爱恋王妃,现在虽然娶妻生子了,心中未必对王妃就没了情义,但只要不存邪念,他并不在乎。妻子被人倾慕说明她优秀,若无才无德还无貌,倒是没有男人惦记,但也没趣儿。
龚大人神色古怪地看着面前男子,这样打听并猜测别人夫妇间的关系,好像只有市井婆子才干这事吧?与文雅俊秀的王爷实在不搭。
睿明郡王收回目光,对他一笑道:“结束了。”
暮色降临,义演和募捐都结束了。
大总管胡近指挥人清场,清哑等人则进了大殿,仁亲王和睿明郡王夫妇分坐上首左右,大总管胡近立在仁亲王身后。
其他人依然按照之前的座位,男左女右分坐在下方。
方初和清哑坐对面,两人目光交流,都想着应付一番就回家去。
方初还有一桩心事要了结,对于上方动静还算注意。
清哑则不太留心,她脑子里都是适哥儿身影,想着晚上弄些什么给儿子吃呢?小孩子喜欢吃有味道的东西,但他现在正吃药调养,饭菜不宜油腻味重。清哑便翻腾记忆中的食谱,要给儿子弄些花样饮食,调动他胃口;一面心里又牵挂家里养伤的方制,不能动还是很闷的,大家都忙,没有人陪他,刚才她看见王瑛了,怎么想个理由把王瑛拐去看方制,方制肯定开心……如此想东想西,神游天外。
上方,胡近在仁亲王示意下向众人公布了最新募捐数据:一千一百二十三万伍仟两,散碎金银尚在统计,数据还未出来。
睿明郡王心中腾起一股无名火:
好呀,这不是告诉人他就是个跳梁小丑么!
一上午工夫,他请的那些红牌姑娘又是弹又是唱还有跳舞的,才募集了十几万两。他还欢喜呢,满面春风地对人说这已经很不容易了,毕竟昨日有钱人都捐过了,所以今天才少了。
谁知郭织女一出头,这些人就把银票和银子往这砸。
才多会工夫,就募捐一千多万两,让他情何以堪?
他咬牙切齿,看来京城有钱人多的很呢!
待仁亲王出面感谢大家,说了些场面话,话音才落,睿明郡王就把笑容一收,面容一正,宏声道:“今日募捐,郭织女当记首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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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0章 这是勾*引?
一句话掷出,大家齐刷刷都将目光转向他。
方初急忙站起来,对上躬身施礼道:“王爷谬赞,小人和拙荆实在不敢当。今日募捐……”
睿明郡王打断他道:“你不敢当,郭织女当之无愧!”
方初不理他讥讽,正色道:“今日义演募捐,是王爷和王妃主持安排,仁亲王指挥监督,在场各位全力支持,才能这样圆满,在下与拙荆也不过略尽了一份绵薄之力罢了。”
他要对睿明郡王示好,又不能做的太明显。
之前的事虽然大家都心知肚明,但郡王夫妇打着赈灾的名义要清哑弹琴,就像隔了一层窗户纸,若方初公然对他们道歉,或推说今天募捐是他们夫妇的功劳,等于捅破了这层窗户纸,不但达不到效果,反会令他们觉得方初在讥讽他们,恼羞变成怒。
所以,他一番话捎带上了所有人,含蓄表达了揭过之意。
若睿明郡王能接受更好,若不能他也无法,终不能为了怕事而向对方卑躬屈膝,若这样刚才何必找人助兴呢,清哑一个人弹,让郡王和郡王妃称心如意就好了。
睿明郡王听了他的话笑了。
他道:“大家都有功,但郭织女当记首功。”
说罢抬起右臂,制止方初再次抗议和推拒,一面环视下方众人,肃然道:“本王说句真心话:之前听闻人传郭织女如何如何,本王很不以为然,想她再厉害也不过是个会织布的村姑,能有什么大才?甚至本王以为,她和方初异手联弹不过是巧合,方初只有一只手,若想弹琴只能和织女联弹,练习久了,也就熟练了,有何炫耀的!
“古语云:百闻不如一见;又有‘眼见为实耳听为虚’,一味听信传言固然不妥,若未经证实便质疑同样不对。
“今日见了织女,本王方知自己坐井观天、见识浅薄。
“经此一事,本王对郭织女真不胜仰慕……”
众人听他前面一派正言,又十分诚恳,都暗赞他到底是天潢贵胄,气度就是不一样;谁料听到后来,他话锋一转,公然表示对清哑仰慕,虽当着众人,坦坦荡荡,但他微笑凝视清哑,双眼水润明亮,似有无限情义,让大家错愕不已。
方初更是暗自咬牙!
清哑也觉得疑惑——
这男人,在勾引自己?
她有些不确定,也许对方是有意开玩笑,也或许是对方故意调笑,反正都不是好事,她若反应过激难免显得自作多情。
她并不忸怩避让,而是静静地迎着睿明郡王,和他对视。
那澄净的眼眸波澜不惊,似要看穿他到底玩什么花样。
睿明郡王仿佛才发现了众人异样,惊觉一般醒过来,歉意地对清哑道:“本王失态了。本王是真心仰慕织女,并无唐突佳人之意,还望织女莫要生气才好,不然本王百死不能赎其罪。”
那语气,十分的歉疚和不安,神情也不安。
清哑点头道:“王爷不用解释。民妇听人说王爷心性高洁,相信王爷不是无耻下流之辈,不会生气的。王爷在说笑。”
“噗!”“咳!”“嗯!”
连续几下高低不同的声音传来。
这是殿内人见睿明郡王如此做派,各种反应,有些人不想别人看出他们的真实心思,便装作喝茶,然后——呛的呛了,喷的喷了,还有的克制力比较强,愣是压制住了在嗓子眼里闷哼。
睿明郡王心抽抽,幽怨地瞪着清哑,感觉一针戳在棉花上。
睿明王妃眼光一闪,笑道:“妾身早就听说,织女极受文人士子们追捧,盛名在外,王爷一见织女便仰慕,也是意料中事。”
清哑忙谦虚道:“王妃谬赞了。听说王妃当年名声才大呢,被京城无数才子追捧追求,民妇怎能和王妃比呢。”
睿明王妃霎时脸绷得铁紧,冷冷地看着清哑。
若非顾忌,只怕她就要放脸训斥清哑。
可是她想训斥也抓不着由头,清哑是顺着她话说的,难道要她承认她刚才是在讥讽清哑,说清哑是被男人吹捧起来的?
她夸赞清哑,却用“追捧”二字,这便将清哑等同青楼女子和戏子了。一般来说,人们只会追捧花魁、追捧戏子,真正的名门贵女是不需要男人追捧的,这是隐晦地讥讽清哑。
因她说得隐晦,好些人便没听出来。
清哑见她神色非比寻常,不禁诧异:自己说错了什么吗?
在她前世,被粉丝追捧可是名人才有的荣耀。
可王妃这个样子,瞎子也能感受到她的愤怒。
睿明郡王见事不妙,急忙笑道:“不是本王自夸,王妃当年确实名满京城。不过——”他话锋一转道——“和郭织女比起来还是略差一筹,郭织女可谓名满天下。”
王妃转向他,睿明郡王神色不变,淡淡地瞅了她一眼。
王妃便收回目光,微微垂眸,捧手炉的手指却用力攥紧了。
众人忙纷纷称赞王妃和织女,各有千秋。
睿明郡王没有再在这个话题上打转,转而道:“今日赈灾募捐,本王对郭织女钦佩之至。织女不但手巧,且慈悲心肠心系天下百姓。正好,本王这里有事要劳烦方公子。”
方初沉声道:“王爷请吩咐。”
睿明郡王道:“听闻昨天方家选了奉北府?”
方初道:“是。”
睿明郡王道:“朝廷要在奉州建立军工织造局。军工织造局所需原料一部分从附近收购,但太远地方运过去会增加费用开销。因此,皇上要本王在西北筹建棉纺织作坊,支援军工织造局。奉北是通往西北边疆的必经之路,本王准备上奏朝廷,就将作坊建在奉北。”
方初心下明白了,嘴上依然问:“王爷的意思是?”
睿明郡王微笑道:“还请方家看在大局份上,让出奉北。本王这样做,有些仗势欺人。若方公子这样认为,本王也无话可说,但本王不会收回成命。为了大靖,本王便是背上骂名也在所不惜!”
他一反之前端坐的姿态,懒懒地靠在椅子上,傲然下视,似笑非笑地斜睨方初,仿佛说“本王就要仗势欺你,你待如何?”
那个神情,嚣张狂妄,狂妄之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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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1章 让步
他在先帝时就是个纨绔皇子,更因为经商一事屡次被先皇斥责,但结果如何?他的那些兄弟幽禁的幽禁、打压的打压,独他好好的被封了郡王。因为他是先皇儿子,当今的兄弟,只要他没野心、不篡权夺位、结党营私,偶尔犯些仗势欺人的“小错”,谁也不能把他怎么样。连皇帝也不会真把他怎么样,顶多斥责一顿,再厉害些罚一年俸禄而已。若他谨言慎行、克己奉公、洁身自好、做事兢兢业业、深得人心,那皇上才真要防范忌惮他呢。所以,他嚣张得肆无忌惮。
龚大人等恍然大悟:原来睿明郡王在这等着呢。
之前他丢了大脸面,他毫不在意,反将清哑赞颂一通,说自己“井底之蛙,见识浅薄”云云,一转身就把目光对准方初,公然地、嚣张地、恣意地报复,毫不掩饰,宣告皇家的威严不容侵犯。
也对,身为先帝皇子,哪有这样容易吃闷亏的!
他甚至不屑背后报复,他就是要当众找回这个脸面。
众人神情沉重起来。
睿明王妃嘴角一勾,优雅地端起茶盏喝茶。
就这一会工夫,她心情便阴转晴。
仁亲王看不下去了,脸一沉道:“睿明,不可胡闹!”
睿明郡王道:“王叔,侄儿没胡闹。这可是正事。”
仁亲王道:“奉北是昨天皇上当众答应方家的,你怎能强占?小心皇上怪罪你。西北地方那么大,你哪里寻不到一处建作坊?”
睿明郡王道:“王叔放心,侄儿不敢擅自妄为,此事侄儿自会去回禀皇兄。”一面又向方初道:“眼下还要问方公子的意思。让,还是不让呢?”
方初眼神微缩,领会到睿明郡王的意思:
这是两个男人之间的斗争,他不会讲道理。
因为今天的盛会是方初一手安排促成的。
方初沉默了一会,才道:“朝廷只是让我等挑选经商之地,又不曾将那一地赐予我等做封地。王爷既看中了奉北,方家让出就是。”
睿明郡王击掌赞道:“好!方公子能顾全大局就好。”
他笑吟吟的样子,说的煞有介事,一点没有欺负人的自觉。
方初又道:“别说让出奉北,王爷便是令方家不进西北都可以。大靖地域宽广,在哪里都是一样做买卖。”
睿明郡王忙抬手,夸张地叫道:“别啊!这次织锦世家都进了西北,若方家不进,人还当本王不容方家在西北立足呢。本王可背不起这个恶名。你可是织女的夫婿,若织女告到皇上或者太皇太后面前,哭一通,本王吃罪不起。本王身为皇亲,绝不会仗势欺人、白占你的地方,自会补偿于你。你就另挑选一地吧。听说昨日方家得了优先选择权,现在本王做主:不论你看中哪地方,就是哪地方,若涉及其他人,就都从头再选一次。”
众人吃了一惊,都看向方初。
仁亲王见睿明郡王让方初重选一地,心下释然。说实话,奉北并不是什么好地方,昨天方初选那里,大家还都奇怪呢,今天另换一地也好。只是重选会不会和其他人产生冲突?
方初心中嗤笑,让他重选?
这不是让他去得罪一批人么。
睿明郡王这一招好厉害。
他轻笑道:“无需麻烦。既然王爷这么说,为免王爷被人诟病,小人就选河东县好了。”
河东县紧挨着奉北府,在奉北府东面。
睿明郡王诧异道:“河东县?那只是个县。”
方初淡声道:“在哪都一样做买卖。”
睿明郡王才不信呢,目光沉沉地盯着他,瞧着他自信地、云淡风轻地说“在哪都一样”,心下很不舒服。难道他真有这么大本领,在哪都能赚大钱?还是他另有打算?他为何不肯离开奉北府周围?
睿明郡王越想越觉得奉北有名堂。
他目光一转,笑问:“方公子不需要问一声郭织女?”一面斜眼瞟清哑,仿佛说“你不问妻子能做得了主吗?”
这是嘲笑方初依靠妻子发家,实际没什么本领。
方初听出他用意,本想说“不用问,方家的事我做主”,想想又咽了回去,也不同他辩,含笑等清哑自己说。
清哑动气了!
若是睿明郡王夫妇得知搅得他们夫妇七上八下、丢脸难受的罪魁其实一直懵懂,根本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只怕要吐血。
也是他们的涵养功夫太好,谈笑间不露一点形色异常,不然就凭清哑那敏锐的感觉,不会觉察不出来他们恶意。虽然清哑之前未察觉双方明争暗斗,但眼下睿明郡王公然地、嚣张狂妄地对付方初,她再懵懂也明白不对了:睿明郡王这是想干什么?
不管他想干什么,她都不会答应。
郡王怎么了?
有话到皇上面前说去。
恐怕皇上根本不知道这事,是睿明郡王狐假虎威。
可是方初却答应了,清哑相信方初,既然答应必定有用意,她便忍耐着没出声,且等回家再问。
她在心里腹诽睿明郡王:不是个好东西!
恰在这时,睿明郡王提到她。
她便漠然道:“我听夫君的。”也不自称民妇了。
睿明郡王挑眉道:“织女真什么都听夫君的?”
清哑道:“是。我们家男主外女主内。”
睿明郡王道:“但本王听说,织女出嫁前曾是郭家女少东,婚后屡屡创新各种织锦和布样,每年都参加织锦大会,声望很高。”
清哑道:“我们家男耕女织,跟纺织有关的事我都做。”
睿明郡王差点笑出来,接着问:“这西北建作坊的事,也跟纺织有关,织女为何不管,却任由方初做主?”
清哑盯着他道:“夫君是一家之主,他总揽全局。”
话到这个地步,原该就此打住,但睿明郡王却没有。
也许是方初的退让鼓励了他,认为方初终究还是忌惮他;也许是他仗着自己郡王身份,以为对清哑说些无伤大雅的话、撩拨清哑,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方初和清哑也不能怎么样。
他咳嗽一声后,继续追问:“那织女都管什么?”(未完待续。)
第1052章 话痨
清哑沉默一会,忽然对他笑道:“也没管什么,不过是吃吃,喝喝,没事做做美容,设计几件新衣裳改变自己形象,带孩子们玩。春天赏花,夏天游水,秋天摘果,冬天玩雪。过年了带孩子回娘家婆家吃白食。等夫君闲的时候拽他陪我下棋,悔棋一百遍屡教不改。最近有喜事:我儿子封爵了,皇上赐了新宅子。等下我们要去看宅子,把宅子重新装一遍,我们要搬新家。哦,我公公婆婆就要来京城了,把我小儿子小女儿也带来了。我可想他们了,做梦都梦见我女儿。我女儿小小软软的,长得十分的可爱,叫方无悔。今年过年我们一家在京城过,我准备多扎些花灯,争取元宵的时候在幽篁馆办个灯谜会。——大家都要去玩啊!哦,还有,我小叔子要和王家姑娘定亲了,也许年内就要请王爷吃喜酒,王爷可要准备好贺礼。明年开春……我们还是回江南吧——”
说到这她顿住,转向方初征询意见。
见方初含笑点头,她接着道:“江南的春天最美,‘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一定不能错过。春雨绵绵的时候,在水上泛舟那才美呢,心情都雾蒙蒙的……”
睿明郡王眼睛越瞪越大,本来想等她自己停下的,结果发现:若不阻止她,她恐怕会一直这么说下去。
虽然他觉得她说的挺有意思,他听着怪有趣的,但这不是聊天的时候,周围已经有人绷不住或低头或扭头闷笑了,他也成了笑话的中心,因此他急忙道:“等等,等等!”
清哑如他所愿停下,停下等等。
睿明郡王深吸一口气,笑问:“本王听闻,织女最安静寡言,刚才为何……如此的——呃——如此的健谈?”
清哑又沉默,好一会才看着他道:“民妇也不知道。刚才和王爷说着说着,就变话唠了。民妇是想主动交代,省得王爷问着累。”
那些话她说得很轻松,因为她想家了,想小儿子和女儿了。
众人再也忍不住,轰然大笑起来。
他们也知道不该笑,无奈根本忍不住,有一个人开头,其他人就像点燃的炮仗,一个接连一个炸开,“噼里啪啦”响成一串。
睿明郡王心儿颤抖,对清哑道:“你……”
说了一个“你”字,就再也说不下去了。
“有这么好笑吗?”
忽然一道声音传来,不高不低,如奇峰突起,从一片笑声中凸显而出,带着凛然威严,威压沉沉。
众人慢慢收起笑声,看向声音来处。
原来是睿明王妃。
仁亲王也笑的,这时见不好,忙就要开口打圆场,把这一节尴尬混过去;方初也凝神戒备,就听睿明王妃对清哑道:“织女想说,王爷是话唠?”她神情端肃,再不复之前的温婉。
清哑心道:“这可是你自己说的,我什么也没说。”
面上,她静静地看着王妃不语。
比起严未央的强势反击,她很平静。
这是她的专长。
安安静静的,就什么都妥了。
不好应对的时候,说的越多错的越多。
沉默是金。
她不说话,方初不能看着王妃压制妻子。
他在人情规矩上很通达,但他有底线,若让他任凭妻子被羞辱明哲保身那万万不行,这不仅涉及男人尊严,还涉及方家和郭家的声望。若对方实在惹不起,可以先吞下这口气以后再“报答”;可方初不认为睿明郡王有什么惹不起的,所以没等以后,直接就现场报答了。他也没想到请几个人为清哑助兴,却将王妃刁难清哑的行为推动、发展成一场盛会,打得郡王和王妃太狠了。
睿明郡王发难,可以说在他意料之中。
要奉北?可以。
只要不涉清哑,他就无所谓。
退一步,就当全了皇家脸面。
方家不缺奉北那地的行商权,或者说,方家不缺那点利益。没有奉北,他一样有信心壮大小方氏,带动大方氏和郭家。
可是睿明郡王缠着清哑反复问是什么意思?
清哑回应特殊了些,再次丢脸那也是他自找的。
方初让也让了,退也退了,对方还不肯罢休,那他也不会退缩。今日在场这么多人,事情来龙去脉众人都清楚,闹开了睿明郡王只会更丢脸,且失人心,闹大了还会受皇上谴责。
龚大人、崔嵋也皱眉——本来是要替双方转圜的,结果越闹越僵。平心而论,他们觉得方初刚才退让已经给了睿明郡王很大脸面和台阶,这样委曲求全,郡王夫妇还要找茬,实在太过分。
方初站起来,对睿明郡王拱手道:“王爷可还有吩咐?若无吩咐,小人就要告退了。外面天已经黑了呢。”
他神情凛然不屈,竟将睿明王妃视若无物。
崔嵋也把脸一沉,道:“是该散了。表兄还要去仁王府接小伯爷吧?”——隐晦地提醒睿明郡王,方无适现在是伯爷了。
方初点头道:“是。回家还要吃药呢。”
龚大人等都站起来,目光炯炯地注视前方。
睿明王妃瞬间心提到嗓子眼,看向王爷。
睿明郡王玩味地看着方初,方初那决然无惧的态度很刺眼,似乎之前对他的妥协和退让是因为懒得同他争,愿意让,而不是迫于他的身份和权势不得不退让;现在,他惹恼了方初,方初不愿再让了,所以便不让了,这个认知让睿明郡王愤怒飙升。
他眯起眼睛,扫一圈下面众人。
这一看,心下一沉——他犯了众怒!
他呵呵笑着站起来,道:“刚才是本王一时好奇失态,多问了织女几句。织女回答也风趣,倒把本王噎得无话可回。王妃就别较真了,本王在家就是话唠,王妃又不是不知道。嗯,天晚了,大家散了吧。”
气氛虽尴尬,但他手段圆熟,三两句话便扭转了。
众人也知趣地赔笑,说王爷也风趣云云,但心里都知道,睿明郡王这回和方家算是结下大仇了,这么一笑了之、恍若无事的模样,比刚才嚣张狂妄更加令人担忧和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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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周,岁月如梭啊……(*^__^*)(未完待续。)
第1053章 后续
于是,三五成群的,逐一上前告辞。
方初和清哑同郡王夫妇面对时,双方脸色都不怎么好,清哑再也不信郡王妃的笑容了,也不愿敷衍奉承她,屈膝行礼后告退。
郡王妃心情自然更恶劣,面上依然笑容不减。
睿明郡王却看着清哑两眼异乎寻常地明亮,他今日虽受了气,却以为面前这个女子是他这一生见过的最奇特的女子。
清哑都没正眼看他,只有方初同他招呼。
他自然看方初不顺眼,说“今日认得贤伉俪真乃人生一大快事”,还说下次王府办诗会一定给他们下帖子。
方初心道:“今日认得你们算我们倒了大霉。”
一面从容应对寒暄,做足礼数后才告退。
在沈寒冰之后,韩希夷和谢吟月走上前来。
王妃对谢吟月很亲和,说改日有空请她过王府一叙。
谢吟月微笑感谢,尚未说其他,韩希夷便接过话道:“谢王妃厚爱!”又同睿明郡王寒暄,不着痕迹地将话岔开了,然后瞥见后面人来,轻轻一扯谢吟月衣袖,适时告退。
睿明王妃将韩希夷动作看在眼里,笑容淡了——
这是阻止谢吟月同她亲近?
为什么?
今天的事跟他有什么关系?
谢吟月不是和郭清哑是情敌吗!
王妃忽想起来了:这个男子心系郭清哑呢。听黄夫人说,昨天刺客闯进来,那么混乱凶险,他不管自己的妻子,却赶去救郭清哑;更奇特的是,以前他还心仪谢吟月,薄情如斯的男人还真少见。
王妃看着韩希夷的背影,讥讽地勾起嘴角。
这几个人的关系,还真够乱糟糟的。
龚大人落后一步,同仁亲王说了两句话才告辞,再向睿明郡王拱手道:“王爷王妃辛苦,下官先行告退。”说罢弯腰,并未看王妃。
一般这是礼数,下官直视皇家女子总是不好的。
但睿明王妃心中却起伏不定,想他之前还尝试劝说游说自己,眼下却例行公事一般,是失望了吗?为了郭清哑,他要同自己生疏?
仿佛一天之间,她的世界全变了。
龚大人出了大殿,正看见方初清哑崔嵋等站在一起,忙过去招呼,原来细妹接了适哥儿过来了,众人正恭贺小伯爷呢。
适哥儿虽害羞,但并不畏缩,大大方方地依晚辈礼拜见众人。
“见过崔姑父!”他向崔嵋躬身施礼。
崔嵋十分高兴,想摸他的头,手伸出去又缩回来,笑对周围道:“这可是咱们大靖最小的伯爷了。本官也不敢唐突呢。”
龚大人则叹道:“别的也罢了,小伯爷这胆略连我等大人也自愧不如,下官见了那石敢当也腿打颤呢。”
众人听了一齐笑起来。
方初一一感谢大家之前援手,才各自分头而去。
路上,巧儿带适哥儿坐一辆车,清哑和方初同乘。清哑靠在方初怀里,听他分析今天事情起因和过程。听完没出声,把手塞他怀里取暖。方初低头道:“生气?”
清哑道:“我没生气。”
过一会又道:“该生气的是他们。”
方初轻笑出声,道:“是。”
清哑迟疑道:“那奉北……”
方初截断她道:“没事。在哪都一样做买卖。”
他的口气带着无比强烈的自信。
清哑十分相信他,并且暗自下决心:一定要弄点什么新花样配合他,把方家在河东县的生意经营得独一无二,气死睿明郡王。
她打了个哈欠,掩口含糊说“晚上吃火锅。”
人一冷,本能的就渴望热气腾腾的火锅。
方初听了她的话,通过热气腾腾的火锅想到的是温暖的家,重复道:“我也想吃火锅了。咱们再喝一杯。”
他晚上喜欢和她对饮一杯红酒,红色的酒液倒在瓷白的酒杯或者绿玉杯内,色彩梦幻,浓烈芳香好像他们的感情沉淀。若饮的多了,比如三杯,她的脸颊便透出殷红,色泽如花瓣。这样一来,平常的夜晚、平淡的家庭生活也烨烨生辉,变得令人沉醉。
两人便聊些家长里短的话,将之前“大事”甩到脑后。
那些大事在他们心中的位置,比不上家和孩子。
他们偶尔也说的,不过不太郑重,很随意。
清哑说:“我以前在娘家,冬天的时候,田里没活了,就忙吃忙喝,男人女人做些手艺针线活计,挣个零花钱;爹和大哥商议明年种什么;娘和嫂子们计划过年买哪些年货,给孩子们做新衣裳……乡下邻里间也吵架,不像今天这么样——你们斗了半天我还不知道呢——乡下吵架都是大声骂,骂得一个村都能听见……”
清哑边想边说,陷入回忆,脸上带着淡淡的笑。
她奇怪,自己可是大都市长大的,面对这一切也没觉得不适应,似乎她原本就是郭家人,见怪不怪。
方初微笑道:“知道。你忘了大嫂,我可是见识过的……”
蔡氏骂人的功夫,堪称郭家一绝。
郭家二绝:郭大全的圆滑处事。
郭家三绝:郭守业夫妇的狠辣。
郭家四绝:郭大有夫妇的心计。
郭家五绝:郭勤郭巧的青出于蓝,综合了长辈的所有。
郭家最后一绝……
方初低头看向清哑,无声笑了。
方大少爷以为,郭家最后一绝当属郭清哑的……他想来想去也想不出合适的形容词来形容清哑出其不意的杀伤力,他在她手上吃过大亏的,今天郡王夫妇也被她弄得灰头土脸。
清哑不知他心思,忙道:“大嫂人很好的。”
方初心一动,问:“你真觉得大嫂很好?”
清哑道:“嗯。大嫂这个人,看着粗枝大叶,有时候也很细心呢。她上街吃包子,也知道省几个带回去给勤儿俭儿吃;大哥从牢里出来,她怕他腿落了风湿,天天晚上帮他泡热水洗脚……”
蔡氏明明就是个粗俗的人,有时还爱贪小便宜,没有二嫂阮氏会做人,可是清哑却能清楚地感知她的热心和善良,并不为了显示自己高雅而嫌弃她粗俗,蔡氏也很真心维护她。
清哑觉得,蔡氏有时骂人很深刻。
一般人都讲究说话的艺术,蔡氏不懂这些。
但她的言语锋利如刀,又快又利,令人胆寒。
方初先听清哑夸赞蔡氏,还以为蔡氏有什么了不得的长处呢,结果说了这两样任何一个做媳妇的都会做的事。他抱紧她,想:岳父家人互相亲善,这个很难得,一般人家都比不了。
他慢悠悠道:“等将来……”(未完待续。)
第1054章 王婆卖瓜自卖自夸
他想说等将来我们也不管事了,去过逍遥日子去,然又想这事并不容易实现,这么大的家业,不是说放下就放下的,这不光是他们自己的事,还有好些人跟他们一块讨生活呢。
他脑子一转,便改口道:“等适哥儿兄弟长大了,把家里交给他们管,我带你各处走走,咱们一个地方住一年,横竖各地都有买卖。”
清哑听了果然开心,不放心地问:“你舍得吗?”
男人更愿意做事业,不像女人,心只有家庭那么大。
方初道:“为什么不舍得?想必到那时候我也累够了。”
清哑点头,经历过与从未经历过还是不一样的。
方初是经历过繁华和起落的人,等阅尽繁华后心归沉淀,便不会再热衷于这些人生的名利和追求了。
回到家,果然有热腾腾的火锅等着他们。
一家子热乎乎地吃了饭,又去探望方制。
陪着方制说笑一会,才回到上房。
清哑半躺在炕上,疲累得不想动,方初坐在炕桌旁喝茶。
适哥儿因为养伤,被亲人呵护着,便娇气起来。
他也赖在清哑身边,抱着她脖子撒娇痴缠。
因为隔得近,清哑得以细看儿子五官变化,回忆和他小时候有什么不同。她用细长的手指抚摸他浓黑的飞眉和黑亮的凤眼,觉得那小脸初具英气,像个小男子汉了,心里升起创造的自豪来,喃喃道:“我儿子长大了肯定是个英气勃勃的男儿……”
适哥儿使劲闭着嘴、鼓着腮,腮颊盈笑。
那是不想笑,却又管不住自己而泄出笑意,因为他觉得母亲这么不谦虚地夸自己儿子,他代母亲感到怪不好意思的。
他左右滚了几滚,宣布道:“今晚我跟母亲睡。”
清哑应道:“好。”她觉得这很正常。
方初不愿意了,自儿子失踪归来就再不许他跟自己夫妻睡,要当他小少爷培养,因此板脸道:“你都多大了,还跟母亲睡?”
适哥儿听了不敢说话,往清哑怀里缩了缩。
清哑看着方初道:“就让他跟我睡一晚。”目光带着恳求。
方初便没有抵抗力了,说“你不怕他闹你,就让他跟你睡。”
清哑微笑,道:“明天我不去了,我生病。”
方初和适哥儿听了一愣。
适哥儿脑子反应快,一下笑出来,嚷道:“娘,你别生病,我来生病。噢,我也不用生病,我本来就在养伤。你和爹就说儿子伤势严重了,娘要在家照顾儿子,去不了慈善中心啦……”
清哑急忙捂住他嘴道:“别瞎说!”
她经历了穿越这事,对咒誓什么的很迷信,所以不许让儿子乱说,她宁可自己生病。
方初瞧着炕上抱成一团的母子,心抽抽。
他道:“都别瞎说!清哑你今天累了,明天就不去了。”
一个女人,接连操劳两天,累了不是很正常?
就以这个理由不去,谁还能来将她拖去不成!
清哑见他也通过了,放下心,起来对适哥儿道:“睡觉去。”
她准备明天早上和儿子睡个懒觉,不起来了。
方初想,就让儿子陪清哑一晚吧,横竖只有一晚上,于是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还要去书房,还有重要事处置。
……
方家温馨和睦,别人家可没这么轻松。
睿明郡王夫妇自不必说,肯定心情不好。
蔡家,蔡铭和严未央回去后,将今日慈善中心发生的事从头到尾详细告诉长辈,蔡大人这才明白因何而起,不禁摇头叹息。
蔡老太太道:“未央虽言语鲁莽了些,郡王妃也有失风度。便是未央不出头,她方家表哥一样会反击。方家和郡王府交恶,未央没道理向着郡王府。”老太太一向喜欢严未央,这是偏向她说话了。
蔡大人叹气说:“这种事,岂是用孰是孰非来衡量的!”
有些话他不好说,但在场的都是通透人,自然明白他未尽之言:这也就是郭织女,自己屡次立功不算,儿子又刚救了皇上,还被封为伯爷;再加上方家虽是商贾,实力却不可小瞧,换一个人便是被睿明郡王妃欺辱了,也得忍着,还想讨还公道不成!
不过今日后,蔡家和睿明郡王府算是交恶了。
蔡大人叮嘱蔡铭夫妇,往后在外应对还需当心。
他夫妇都躬身答应了。
王家,王大人和王源等几位族兄弟也在议论今日之事。
他们同样心情不好,因为一边是王家已出嫁的郡王妃姑奶奶,一边是王家将要结亲的方家,王家不想看到双方对上。
从亲戚角度来说,最好能让双方握手言和。
从稳定实力来说,双方撕破脸对王家很不利。
别看睿明郡王是王爷,对上方家未必能占便宜。
可是从今天发生的事来看,双方这个梁子算是结下了,想要两边握手言和恐怕有些难。当然,双方都不是等闲人,不会持刀动枪地斗起来,面上和气还是会维持的,私底下可就难说了。
韩家,韩希夷告诫谢吟月,不可同睿明郡王妃过多接触。
谢吟月轻声问:“因为她欺负了郭织女?”
韩希夷道:“你明白的。若不明白,也不是谢吟月了。”
谢吟月沉默了一会,道:“我还是想听听你的理由。”
韩希夷看着她,灯光下,她的容颜如玉,目光很坚持。
他便道:“王妃的为人行事你今日也见识了。她以为和你同病相怜、同仇敌忾,哪怕你什么也不做,只要和她走近了,她对郭织女做的事落在别人眼里,都有你一份。你还不避嫌疑?”
他今日告辞时,见王妃对谢吟月和颜悦色的样子很警惕。清哑做了那么多事也没得她一声夸赞,反换来她隐晦刁难,他很怀疑她对谢吟月是出于真喜欢,倒像战国时期那些合纵连横的说客,准备把谢吟月拉到她那一方,一起来对付方家和郭织女。
所以,他才郑重告诫谢吟月。
谢吟月道:“没有别的理由?”
韩希夷不悦道:“还有什么别的理由?你想要什么理由?你是不是想说,我是因为王妃刁难郭织女,所以不许你接近她?”
谢吟月道:“难道不是吗?”
韩希夷斩截道:“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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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到新的一月,原野鞠躬感谢所有支持水乡的朋友们在过去的一月里对水乡不离不弃、爱恨纠缠……咳咳,总之是非常感谢!新的一月,让我们共同努力!存稿,你是我心中永远不可触摸的痛……(未完待续。)
第1055章 没有爱就没有伤害
许是他的口气太强硬果决,与他平日温文尔雅文质彬彬的形象反差太大,谢吟月一愣,以为他生气了。
韩希夷却幽幽接道:“这么多年了,你始终没弄明白一件事:不管什么人,都不会围着某一人转,哪怕她的父母亲人也不行——父母亲人还有其他子女要兼顾。若是夫婿更不用说了,夫婿有他的家族和朋友要兼顾。对你是这样,对郭织女亦是如此。可是你,一直很奢望!”
谢吟月冷静地问:“我倒想问问,自己如何奢望了?”
不等韩希夷回答,又接着补道:“郭清哑又怎么不奢望了?”
韩希夷道:“你忘了,你为何怨恨我和一初。我和一初都有自己的家族要兼顾,有我们做人的原则要坚持,有我们商业口碑要维护。所以,我们都不可能在接受郭家技术转让后帮你,也不可能看着你陷害郭清哑而视若无睹。那曾少爷倒会昧着良心这样全心全意地对你。我一直奇怪,你为何不接受他这种全心付出呢?”
谢吟月冷静道:“还有呢?”
韩希夷道:“我们对郭织女也一样。就算一初娶了郭织女,也没有帮着郭家把谢家、把你毁灭。那些事要我一一重头数吗?”
她想听,他也懒得数了。
他一看她紧闭嘴唇的神情,便知自己白说了。
每每涉及这些事,他都觉得疲惫。
夏虫不可以语冰,便是这种情形。
他最后道:“我并不想勉强你,但你要谨记:你是韩家媳妇,行事不能损害我韩氏一族的利益、不能损害我的声誉!”
谢吟月道:“这点我一直谨记在心。对不住,这两天让你烦心了。我看见你去救她,我心里确实不舒服。我不想瞒你。”
韩希夷沉默,好一会才道:“你放心。”
他走了以后,她的心才松懈下来。
松懈后,却是死死地咬牙,并露出愤怒痛恨的表情,放任自己发泄在心中呐喊:“我是你妻子,你在危难关头去追别的女人,我不该难受?你要我放心,放心什么!即便你同她没有私情,可你心中装着她!你要我如何放心如何安心如何欢心?!”
她很难受,疯狂地嫉妒难受!
这令她恐惧。
重生以来,她以为自己不会在乎他的感情,开始也的确不在乎。结果舒心日子过久了,今世她没有和郭清哑不死不休地斗,他也没纳陶女也没有因为陶女和她离心,她遭遇大难的时候他一直不离不弃地陪伴在他身边,不知不觉,她便沦陷了。
她恐惧地发现,自己再一次地爱上了这男子!
她居然会为了他救郭清哑而嫉妒得心焦。
她喘息着,并不觉得后悔,只觉愤怒:今世,她没有像前世一样报复郭清哑,为什么他不能全心全意对她?
郭清哑已经有了方初,为什么还要占据韩希夷的心?
谢吟月努力克制自己,仿佛心底有座牢房,那里面囚禁了一头凶兽,正咆哮着要冲出来,她死死压制它,关紧心门,不放它出来。
她双手扭在一起,额头沁出冷汗。
良久,她仿佛虚脱似的,长出一口气。
“锦绣,准备热水。”
她平静地对外吩咐道。
“是。”锦绣在外柔声回道。
少时,谢吟月泡进精致的浴桶,雾气蒙蒙中,脸上一片安宁。
透过雾气,她看着前方某处,想:“你放心,我答应过你不会对付郭清哑,就一定会做到。郭清哑,自有人对付她。”
新任户部尚书吴家,吴青梅被罚跪在静室。
吴夫人忧心忡忡地问坐在炕桌对面的吴大人:“这样强扭的亲事能成?青梅的脾气……”
吴大人打断她道:“若不顾终身,只管由她去。”
吴青梅那日在冰魄寒香湖边抱住的男子姓章,名定,字怀安,是外地赴京应试的举人。其祖籍云州,其父是地方禁军指挥使,寒门出身,投身军中数年好容易才混到这个地位。
原本这等人家是不可能出章怀安这样有出息的子弟的,因章父章母偏爱幼子,事事以小儿子为先,章怀安性情忠厚,从不与弟弟相争,只一心读书,真让他读出成绩来了。
吴青梅出了这等事,吴尚书生气也没法子了。
这时空不像清哑前世元朝和明清时期,将宋朝的程朱理学发扬光大,还没有“饿死事小,失节事大”这一说,吴青梅姐妹能在大难中保住性命,吴大人很感激上苍,哪舍得责怪女儿失了名节。要知道,那天好多人家死了女儿呢,如今都哭得跟什么似的。
不过,该如何善后他却犹豫起来:是坚持将吴青梅嫁郭家呢,还是顺水推舟嫁给章怀安呢?
正犹豫的时候,他接到女婿夏流星的信。
他当即做出决定:将吴青梅许给章怀安。
章怀安性情忠厚,将来过日子会包容吴青梅的。
吴尚书并未直言要章怀安娶自己女儿,他是这样处理的:他将章怀安叫来,问他家中可有妻室,可曾定亲,可有心仪之人,或者有什么难碍之处不能娶吴青梅,总之是征询章怀安自己意见。
吴尚书暗示章怀安:虽然吴青梅和他有了亲密接触,但当时情形特殊,若他不想娶吴青梅,吴家绝不会勉强他,绝不闹出谢家当年夺人女婿的事,叫他不要有负担,据实回答。
章怀安很感动,回说他尚未娶亲也未定亲,也没有心仪之人,更在言语间流露出对吴青梅的倾慕,但他话锋一转说:“学生虽有高攀之意,但吴姑娘她……让丫鬟来告诉学生……”
原来吴青梅让丫鬟去告诉他,她和郭勤之间一段渊源。
她不想嫁章怀安,又不敢对父母说,所以釜底抽薪。
吴尚书神色不变,从容道:“是有这回事。”
遂将吴青梅在江南织锦大会上和郭勤的冲突一节说了,包括此事后续发展,凡是明面上发生的事他一字没漏,至于吴青梅暗中对郭勤态度的转变则一字未提。
他又说,吴青梅回京后,他严厉斥责了女儿,并和夫人亲自去幽篁馆向郭织女致歉。若郭家此时上门提亲,他说不得便要将女儿嫁郭家。不过,看来是他想多了,郭勤和吴青梅彼此有了心结,两家能化解过节已经是万幸,结亲不可能。吴青梅之所以将这件事告诉章怀安,一是不想隐瞒前事,二也是想弥补过错的意思。
章怀安虽忠厚却不迟钝,听了这番话,立即起身上前,跪下磕头道:“请大人成全学生!学生定当好生厚待吴姑娘。”(未完待续。)
第1056章 再赏
于是,这亲事便做成了。
吴尚书命章怀安写信告诉他父亲,派人来提亲。
章怀安大喜,再三叩拜去了。
吴青梅得知此事,坚持不答应。
吴尚书冷笑,将夏流星的信掷给她。
吴青梅看后脸色大变。
原来,郭勤去了碧水书院后,某次救了书院范先生的孙女范馨怡,然后两家有了默契,就差定亲一步了,但此事已传开了。
吴青梅对范馨怡并不陌生,甚至可说是冤家对头。
范先生告老前原在礼部任职,与吴尚书是同僚。吴青梅和范馨怡自小便常见面,吴青梅聪慧、处事圆通,范馨怡个性高傲强硬些,一来二去,两人便结下了仇。当然,这个仇不是什么深仇大恨,只是小姑娘之间的攀比争斗、互相看不顺眼和猜忌罢了。
据夏流星说,范馨怡听说吴青梅当众踩踏郭勤,大怒宣告:非郭勤不嫁,她一定要让吴青梅后悔自己瞎了眼,错过了好姻缘。
吴家若还对这亲事报奢望,那只有一条路——让吴青梅给郭勤做妾,否则,郭勤愿不愿娶吴青梅且不论,范家是绝不会退让的。
这中间有个缘故:郭勤救范馨怡时和她有了亲密接触。
具体情形,夏流星在信中也没说,但这件事就是这样了。
吴尚书对女儿道:“你若坚持嫁郭勤,为父也不管,从此当没有你这个女儿。你可想仔细了,前程大事只在你一念之间。”
他的女儿他清楚,自毁终身的事是不会干的。
眼下若坚持嫁郭勤,那就等于自毁终身。
以吴青梅高傲的性子,屈居在范馨怡之下做妾,那还不如杀了她,所以吴尚书才那样告诉夫人,让夫人别担心。
事涉女儿终身,吴夫人怎能不担心!
好在吴青梅暂时没有妄动,一直跪在静室中,也不出声,倒惹得吴夫人几次三番差吴青荷去看她,怕她想不开出事。
吴青荷自己也烦——她也抱了一个男人呢,正愁呢,怎么爹娘不为她想想,把全部心思都放在二姐身上?小姑娘觉得父母太偏心。
但吴青荷是个乖巧的女孩子,也担心姐姐,便去看她。
吴青梅外面平静,心中翻江倒海:要她放手,她这一辈子都别想在人前抬头了!对郭勤的不在意也因为他的决绝变得在意,又被范馨怡挑衅,觉得被横刀夺爱,要挽回郭勤的心成了她的执念。
吴尚书猜的没错,她执念再深,也不敢私奔投郭勤。
这样的话,太冒险了,等于自毁终身。
吴青梅陷入两难中。
次日,清哑果真没去慈善中心。
她也没赖床,起来和巧儿做细腰的衣裳。
早饭后,沈寒冰、盼弟带着婉儿来了。
方初和沈寒冰在前面书房去说话,盼弟来到清哑上房,陪她做衣裳,说些闲话,婉儿和适哥儿在旁玩儿。
盼弟叹道:“细腰那个脾气,清哑姐姐你和她处这么好,真是难得。我就不行,和她一见面就吵,还打。现在,想找她吵也不能了。”
说着,红了眼睛。
清哑也滴下泪来。
清哑道:“下午过去。”
盼弟低声道:“我瞧大伯这两天心情不好。”
清哑没吱声,内中缘由她也能猜到一二。
盼弟话锋一转,说起昨天的事来。
她愤愤道:“恨得我要跟那王妃大吵一场。”
清哑道:“你跟她吵,能得好?”
盼弟便撅起嘴,鼓着腮,低头捻线。
一时丫头送了果子和点心饮品来,婉儿忙跳下炕,先伺候适哥儿净手,然后端了一盅果子露给他,又给清哑和盼弟送上清茶,说:“姨妈,歇会儿喝口茶。别熬坏了眼睛。”
清哑道:“好。婉儿也吃。让紫竹她们忙。”
婉儿脆声道:“嗳。”
于是又上了炕,和适哥儿对坐吃东西。
盼弟对清哑眨眨眼,又瞄了婉儿一眼,意味深长。
清哑看着那一对小人,心里柔柔的。
婉儿在她面前特别乖巧听话,后来她听盼弟说,婉儿很想嫁适哥儿,所以十分努力,她不禁莞尔——这可真是两小无猜了!
午饭后,圣旨来了,送来了适哥儿第二座御赐牌坊。
这次是“忠义牌坊”,上次的是“孝义牌坊”。
圣旨还明示:这座牌坊就建在京城新赐的伯爵府前,连同伯爵府由工部一并建造修缮。随同圣旨一道送来了府邸图纸,让方家将需要修缮改进的地方告诉相关人即可,费用由户部承担。
除此外,还有一道圣旨是给清哑的:命郭织女随同钦差靖国公府的林世子和睿明郡王一同去往奉州教授当地妇女纺织,三日后启程。
最后还有一道口谕:方初定是要陪郭织女一道去奉州的,皇上让他们将忠义伯方无适送进宫去,交由月华宫敏妃照顾,和三皇子秦儀作伴。
来传圣旨的是佟公公,等清哑母子接了旨,方初打赏感谢,他掂量了下手中荷包,很轻,且摸着没有硬度,便估计是银票了,十分高兴,悄声道:“皇上今儿个发了大火,把睿明郡王骂了一顿。”
方初微笑道:“多谢公公。公公请入内喝茶。”
佟公公客气地推辞了,说他还要回去交差。
方初送他出去,一边低声问:“请问公公,可知织女这道旨意……是谁提议的?”
佟公公说他不太清楚,不过上午皇上在御书房就召见了那几个人:林世子、蒋大人、王大人,还有睿明郡王,后来就发了这两道圣旨。
方初不再问,送完他急忙转身回来。
回去刚坐下,对清哑道:“原本我想出了刺杀一事,请靖安大长公主代为请求,让你别去奉州了,就在京城教一批人,让她们再去奉州教导百姓也是一样的。谁知皇上却下了圣旨。”
清哑正要说话,人回蔡三奶奶来了。
严未央带着儿子蔡扬一块来看清哑。
适哥儿和婉儿带着蔡扬另去别屋玩,让大人们说事。
严未央先恭贺方初清哑,又得一牌坊。
她笑道:“皇上这是补偿你们呢。若将奉北还给你们,就太打睿明郡王脸面了,所以换了个法子封赏。唉,皇亲就是皇亲!”
清哑不满道:“要许多牌坊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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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章是过渡章节,交代一些人事,很快进入下一情节。(未完待续。)
第1057章 婉儿的伤心
严未央急忙对外间瞧了瞧,然后收回目光,小声对清哑道:“你别乱说!这可是御制牌坊!朝廷那么些老臣,谁不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谁能得一座?你儿子这才几个月,就得了两座,其中一座还是‘忠义牌坊’,那是身为臣子最高荣耀。你还这样说。小心人家骂你,说你嚣张狂妄、辜负圣恩。这可是大罪!”
清哑见她说得这样,急忙用手捂住嘴,心下后悔。
方初和沈寒冰对视一眼,心下了然。
这牌坊与其说是赐给适哥儿的荣耀,不如说顺昌帝想通过适哥儿告诫天下人:要像方无适一样忠君爱君护君!
方初终究和清哑想法不同,道:“御制牌坊……当然好。恐怕朝中有许多人要反对,但也改不了了,圣旨都下了。”
严未央道:“怎么没人反对?我大伯父就不服,在家叹气说,蔡家多少代出了那么多官,也没人赚一座牌坊回来。说适哥儿命运两济,将来前途不可限量。那口气里的酸味,熏死人!”
清哑因为自己得了两座牌坊,不觉有什么特别,现在听严未央这么说,好像这个忠义牌坊大大有分量,不由和方初相视而笑。
她担心地问:“要是反对人多了,会不会收回去?”
严未央安慰道:“不会收回去。皇上有皇上的理由:古往今来救驾的人多的很,这么小又不拿朝廷俸禄的,适哥儿是头一个。石寒天差点把婉儿砸死了。婉儿吓得要跑,还叫适哥儿走。适哥儿不走,坚持留下救皇上。他才多大?就这等忠义无畏,还不配赐一座牌坊?婉儿因为说了一句‘我们人小救不了’,就没有适哥儿这功劳,白丢了一座牌坊。这么一对比,大臣们虽然不服,也说不出反对的理由来。毕竟适哥儿那么小,不顾性命的勇气一般人还真比不上……”
才说到这,忽听“哇——”大哭传来。
众人急忙转头一看,是婉儿,正站在里间门口大哭。
盼弟急忙走过去,拉了她手一叠声地问怎么了。
婉儿本来就因为皇上赐了适哥儿牌坊而自己却没有,正不自在呢,当着人强装没所谓,无意中听严未央说了缘故,顿时哭将起来。
沈寒冰和盼弟都围着她好一顿安慰。
严未央很后悔,道:“这可是我的不是了。好婉儿,别哭了。你当时表现也很机智,一个闺阁女孩儿能这样,算不错了……”
这话很苍白无力,婉儿听了更糟心,一直哭。
她想,自己很机警,当时还扔了香蕉皮在石寒天脚下呢;她也很勇敢,差点就被石寒天一锤给砸死呢,可是这些工夫都白做了,就因为那一句退缩的话,皇上给适哥儿赐建牌坊,却没有她的。
母亲说“言多必失”,真的很有道理。
她越想越伤心,恨不得打自己两个嘴巴子。
盼弟抱着她劝,说:“你救人又不是为了得封赏和牌坊,当时你们也没想到这个。你是女孩子,胆子小些也没人会笑你。”
适哥儿站在婉儿旁边,想安慰她又不知如何安慰,因为牌坊这个东西不比其他的东西,若是皇上赏赐的其他小物件,适哥儿就说送给婉儿了,可是牌坊没法送啊。
他只得道:“婉儿妹妹你别哭啊。”
婉儿原本是伏在盼弟怀里哭的,听见他的声音,悄悄移出半边脸,透过朦胧的泪眼看他,觉得适哥儿比以前更加神气了。呜呜,她觉得自己配不上适哥儿了。适哥儿都封了伯爵,将来肯定有许多女孩子会喜欢他,抢着嫁他。可自己呢,这“胆小”的污点将伴随她一辈子,嫁不嫁得出去都难说,更别说嫁给一个伯爵了。
婉儿觉得自己遭遇到前所未有的打击。
她心情晦暗,感到人生没了希望。
盼弟见她一直哭,急了,示意清哑安慰她。
婉儿把清哑当准婆婆,一向听她的话。
清哑便揽过婉儿来,眼前浮现一柄大铁锤朝婉儿砸去的场景……心里后怕又心疼,不由埋怨皇帝:两个孩子救你,你赐一个牌坊,另一个却不赐,这算什么?怎不叫孩子伤心!她不觉得婉儿有多自私,这么点大的孩子,会害怕很正常,适哥儿糊涂胆大才不正常。
她帮婉儿擦泪,轻声道:“姨妈知道婉儿是勇敢的好孩子。”
沈寒冰已经在心里把皇帝骂了千遍,“老子闺女为了救你,差点连命都丢了,就一座破石碑,你赐一个不赐一个,这是当皇帝干的事吗?太没气量了!赏罚不分明,下次碰上你被人杀死也不救!”
他不知道,这牌坊是象征意义极强的丰碑,赐给适哥儿已经有朝臣不忿了,若赐给婉儿肯定通不过,谁让婉儿在紧要关头弃君于不顾呢,那些人可不管婉儿是小孩子女孩子,他们只认死理。
最后,还是方初说了一番话,婉儿才止住哭。
方初道:“皇上让适哥儿进宫,这不合适。清哑你进宫一趟,去和敏妃说说,请求皇上收回这口谕。让适哥儿和婉儿一起,巧儿和二妹妹留下照顾他们两个。我们才好放心去奉北。”
巧儿道:“我和二姑姑都不去?那怎么行。”
盼弟也说不行,她和巧儿得有个人跟在清哑身边。
最后,大家商议定:盼弟跟清哑去,巧儿留下照顾二小。
沈家也运了粮过来,要利用商业手段赈灾,因此沈寒冰是一定要去奉州的,沈寒秋留在京城,顺便照应幽篁馆这边。
清哑帮婉儿擦干净泪,拜托她帮自己照顾适哥儿。
婉儿这才觉得好些,感觉人生又有了方向。
姨妈托她照顾适哥儿,是不是说明姨妈还是中意自己这个儿媳妇的呢?婉儿决定,不管怎样,自己都要努力。
她深吸一口气,决定不能再哭了。
女人哭哭啼啼的,不坚强,她已经落了个“胆小”的名声,可不能再让别人以为她不坚强,那这辈子算彻底完了。
于是,沈怀婉小姑娘迅速收拾起忧伤情怀,打扫打扫晦暗的心房,抖擞精神,要直面困难,奋起做人做事,争取摆脱困境。
刚把这事安排妥当,便接连有人上门来恭贺。
慧怡郡主和王夫人一道来了,感谢巧儿救命之恩。
其实她还有一项任务:要代王瑛探问方制的伤势。
通常人们不肯将自己不堪的一面暴露在人前,都死要面子地撑着,其实,适当地表现自己的脆弱和缺陷,更容易让人亲近。
慧怡郡主便是这样,经过慈善中心那场劫难后,和巧儿迅速拉近了关系,这关系在巧儿悲伤时抱住她大哭后,更贴近一分。
她先问候了方制伤势,悄声说是代王瑛问的。
巧儿便回了,说三叔伤势恢复很好,不必挂心。
闲聊间,巧儿有意探问那天后来情形,吴青梅到底有什么心思。慧怡郡主也没隐瞒,将巧儿走后姑娘们被刺客追杀,然后扑向书生怀抱一事说了,听得巧儿目瞪口呆,暗道怪不得呢。
慧怡郡主没在意她的神情,她有话对巧儿倾诉呢。
她三言两语将那事说完,立即转向下一节。
她说起石寒天对她的挟持,“虽然他家犯了事,我心里也没嫌弃他,还在大伯跟前替石家求情,看能不能求皇上网开一面。若能饶恕他家的罪行,便是没了爵位,我也不会退亲背弃他。可是他……居然那样对我……我一番痴心真是可笑……”
她一边说一边哭,哭得梨花带雨。
巧儿没想到看上去骄横不讲理的慧怡郡主有这样真情一面,又是同情又是意外,只好竭力安慰她。
听到后来巧儿觉得不对了:慧怡郡主怎么知道冰魄寒香湖那个地方有陷坑?莫不是她准备的?若是她准备的,是为谁准备的?
巧儿便问慧怡郡主。
慧怡郡主支支吾吾说不清。
巧儿大疑,扑过去挠她,压住她问:“说!你那天躲在假山后面,是不是准备引我过去,准备害我掉湖里的?”
谁知没来得及害巧儿,却用在石寒天身上。
慧怡郡主哑口无言,可怜巴巴地看着巧儿道:“那时候咱们还是仇人……我也没想害你性命,就是要你出个丑……”
巧儿气得叫道:“冰要是碎了,那么冷的水,我要冻死了!你……你怎么能这样做……”
慧怡郡主连连道歉赔不是,说了许多软话。
巧儿气不过,说:“不行!我不能就这样放过你!”
慧怡郡主便问她怎样才能消气。
巧儿也想不好,便道:“等我想好了再告诉你。”
慧怡郡主忙道:“你想,你想!不论你要什么,只要我有,都弄来给你,只求你别气了。其实你会武功,未必会掉下去。”
说起这个,她很羡慕巧儿。
不过,她又不服气,挑巧儿的短说:“会武功是好事,但你平日也太不端庄了!虽然你家经商,可你往后是要嫁严少爷的,他可是要做官的,你往来结交的都是官夫人,举止礼数不到,要被人笑话的。”
巧儿没反驳,撅嘴道:“我哪比得上你,从小就有专门人教。”
慧怡郡主心一软,道:“我来教你。也没什么难的,你又聪明,记住了多留意些就好了。”
巧儿道:“真的?既这样,等我姑姑走了,你就来陪我。”
慧怡郡主听了大喜,两人遂商议定。
此后几天,方初和清哑都忙着安排交代手头事,并打点行礼和粮食等带去奉州;清哑又进宫恳求蔡钥,请皇上收回接适哥儿进宫的口谕,忙忙碌碌过了三天,第四天便踏上去奉州的路。(未完待续。)
第1058章 沉沦
韩希夷感觉身上冰火两重天,说不上是痛苦还是舒适,只觉浑身火烧火燎的难受,烦躁的想宣泄,而他也正做着宣泄的事——他怀里搂着一具软玉温香,缠绵难舍。
他努力地想,这到底是春*梦还是真实。
外面似乎很乱,人声鼎沸、疯狂吵嚷。
正纳闷时,耳边忽然传来细微呢喃、口齿不清的叫唤:“方初!方……初!”随着这叫唤,有人摩挲他胸口,努力抱住他腰,四肢都攀在他身上,不断扭动叫道:“方……初!……初!”声音带着哭意。
他曾经疑惑过:清哑为什么总直呼方初的名字,甚至不习惯叫他的字“一初”,叫“方初”叫得那么自然,透着一种别样的滋味。
此时此地,听见这样的呼唤,韩希夷却懵了。
等意会过来,他脑子“轰”一声,浑身仿佛被火点燃。
不对,他原本身上就像着了火一样,现在这火更是毁天灭地、席卷了他全部灵魂和肉*体,疯狂得令他恐惧。
他不由自主地搂紧怀中人,也不知是因为不舍或者贪恋,还是想确认这一切是否真实,是梦幻。
这是清哑吗?
她怎么在这里?
柔软的躯体,带着寒意,还有极淡的寒香。
那是寒梅的清香,仿佛她刚从风雪中赏梅归来。
黑暗中,他奋力睁大双眼,看不清怀中人。
触手间,她身上还穿着大毛披风,上身锦袄也还在,只有下身衣裳退了,他下身衣裳也退了,两人亲密接触……
他用力一咬舌尖,脑子清明了些许,顿时想起昏迷前的事:
傍晚灾民暴动,混入城中的山匪趁机发难抢劫大户。他接到消息说一批歹徒袭击方家,而方初和沈寒冰被困在粮仓那边。他急忙带人赶来救援。方家……混战……两个歹徒躲在墙根下密谋,说要给郭织女点一炷香,让她变成“郭仙女”……他让护卫杀了那两人……他被人从后偷袭,然后昏迷……
韩希夷想到这,身上激起一层冷汗。
他这是怎么了?
清哑又是怎么了?
都遭人暗算了吗?
这是在哪里?
他努力推清哑,想把她推开,可发出的力量却反而抱紧了她,更抵制不住心底渴望:再抱紧些,清哑,清哑……
他又愧又痛苦,简直要崩溃了。
他想效仿方初伤害自己来保持清醒,并脱身,可是他此时就像一匹狂奔疾驰的骏马,任凭怎么勒缰绳也勒不住。
他艰难道:“我……不是一初,是韩……希夷。”
天可怜见,他还能发出声音。
虽然那声音微弱黯哑,好歹发出来了。
他连说了几遍,怀中人有一瞬间的停顿。
她似乎有些迟疑,或者也在艰难地抵抗体内狂躁,好一会,她才喃喃道:“韩希夷……韩兄……”
韩希夷狂喜,急忙道:“是,是我。”
他激动万分,也不知是为清哑确认了他的身份、不再把他当方初而高兴,还是因为唤醒了清哑,两人可以共同努力挣脱困境。
怀中人似乎醒悟到现实,觉察抱着他不妥,便扭动身子挣扎低哭道:“韩兄……韩兄……”好像想要逃离他,却成了最有效的引*诱。
两人一齐疯狂沉沦,丧失了最后的理智。
韩希夷完全崩溃了,其后做了些什么,印象清晰深刻,又混乱迷茫,既坚决果断,又不受控制。混乱中最清晰的感觉是怀中人异常的静默,和身体激烈动作极不相符的安静。他觉得,她一贯不喜惊乍,二来她应该在害怕。哪怕他们此时身不由己,那恐惧始终如一团阴霾盘踞笼罩在心头,胆战心惊,又惊险刺激。
外面喊杀声越来越大,乱哄哄的搅扰了寒夜。
韩希夷又痛苦又甜蜜,喃喃地叫唤“清哑!清哑!清哑……”不断爱抚和召唤,又似宣誓和渴求,意乱情迷……
他仿佛回到当年和清哑同行去府城时,那日傍晚在一地泊了船,他们站在暮色中看雨后的江景。后来清哑弹琴,他唱合,唱的是《蒹葭》,清朗的声音散入江天,深邃、悠远。
那时,伊人虽在眼前,却触不得,歌声寄托了他的相思。
眼下,伊人却在怀中,完完全全属于他。
所有美好的记忆都随着内心的满足浮现在眼前:和她在田湖共乘一艘小船穿梭在藕荷间、五桥村观音庙银杏树下的相逢、夜晚在灯下静静为她画像、雨中在城西郭家园内向她倾诉衷情……
这梦幻般的记忆仿佛成了现实,填补了他一直的缺憾。
忽然谢吟月闯进记忆,宣告韩谢两家定亲了,他惊恐之下,死死地抱住清哑疯狂起来,唯恐一松手就失去了她。
等云消雨散,两人都失神。
可怕的静默,外面鼎沸人声依旧。
忽然,韩希夷感觉怀中人不住颤抖,低呼一声“方初”,挣扎起身,匆忙中手撑在他左臂上,顿时他眼前一黑,只来得及叫一声“清哑”,便又晕了过去。原来他臂上受伤了。
他昏迷前,想对她说这都是他的错。
死,也要让他去死。
奉州,方家三进宅院前喊杀震天。
二进院内,紫竹、青竹、水竹等女严阵以待,紫竹穿上清哑的大毛披风和裙袄,梳着清哑常梳的发髻,坐在东间大炕上,身边站着两个婆子;院外是黑风等护卫,正和匪徒恶斗。
喊杀声激烈起来,似乎要冲进内院。
细妹扯着清哑悄悄离开了,盼弟青竹水竹紧随其后。
她们去往后园的梅心小筑。
梅心小筑是一组大青石建造的屋子,一点不小,建在一片梅林当中。宅子的原主建造这地方时,一是为了冬天赏梅,二是为了夏天避暑。梅心小筑地下造了地热,所有朝园景的屋子窗户都安的玻璃,冬天赏梅极好;又因为墙裙都砌的是丈高的大青石,有几间屋子地面也铺的青石,隔热效果很好,夏天这院落也很凉爽。
细妹来这,也是以防万一。
这院落结实,水火都不怕的。
几人穿过梅林间的香径,走向梅心小筑。(未完待续。)
第1059章 动乱
自清哑来到奉州,发现灾情比她想象的更为严重。
奉州去年就经历过一次干旱,百姓勒紧腰带加上官府赈灾,好容易挺过来了。今年开春下了两场雨,人们以为年景好了,结果从那以后再也没下过雨。这一年干旱下来,庄稼地都成了荒地。清哑等人一路走来,大地上除了一些干巴巴的树木,连枯草都没有。
奉州百姓逃荒去外地的不知多少。
好在,十一月中旬下雪了。
接连两场大雪,给了人们无限希望。
这片土地上的植物也孕育着无限希望。
方家这片梅林不等春日来临就首先复苏——开起花儿来!雪夜的梅林幽静、暗香浮动,在雪光映衬下,枝头梅花清丽无双。虽然比起京城有些迟,可花儿们依旧展开了,小心翼翼的,带着大难不死的喜悦,越冷越鲜艳,香气沁人心脾。
外面嘈杂的喊杀声衬得这梅园格外像片净土。
到近前,细妹叫院门,只有两个婆子在门房值守。
一婆子过来开门,细妹严肃问:“这边没有动静吧?”
那婆子忙殷切地笑道:“没有。这边还算安宁。真有人来,也是从前边来。殷奶奶,怎么这时候过来了?前面没事了?”
她心里疑惑,听声儿前面还闹的很呢。
细妹道:“大奶奶让我带她们来这边守着。”
又问:“后边屋子几个人上夜?”
另一婆子道:“两个。我去叫她们过来回话?”
细妹忙道:“不用。”一面引清哑进来。
她并不想惊动太多人,更不想让人知道清哑来了这边。
两个婆子也没疑心,赔笑看着众人往上房去了。
清哑和盼弟穿着寻常衣裳,她们也没认出来。
几人进去,清哑自入了东边她和方初常住的屋子,和盼弟在临窗炕上坐了。炕是热的,屋里也非常暖和。因梅花开了,她和方初白天是没空赏花的,便晚上过来睡,就怕错过花期,是以地热和炕都烧起来了,一应坐卧铺盖等也都安置齐全。
细妹先点了灯,等清哑坐定,就灭了烛火。
她低声道:“大奶奶和姨奶奶歇会儿吧。”
有了灯火会引人注意,所以她熄了灯,然后出去了,和青竹将前后暗中检查了一遍,见无异样,才回来守在清哑室外。
清哑默默地靠在引枕上闭目歇息,一面沉思。
这次灾民暴动,起因还是赈灾。
募集了那么多银子,赈灾依然艰难。
这听起来有些不可置信,但这是事实。
因为方初那个商业赈灾计划,在朝廷和锦商们全力运作下,各地商贾纷纷启动,运了许多粮食来奉州;朝廷也接连拨了赈灾款、开军用储备粮仓救急,但奉州各地还是饿殍遍野。
大雪给了人希望,也让许多灾民绝望。
今冬的大雪,成为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贪官,在这雪上加霜。
古往今来,任哪一个朝代都不缺贪官,也斩杀不净。他们无处不在、贪污的手段层出不穷,地皮都能刮三层。
奉州大灾,奉州一地的官员原本最艰难,没有政绩,没有油水可捞,后来这灾害成为他们聚敛财富的借口和手段,源源不断的银子从上面拨下来了,粮食也来了,富商也来了……
有个成语叫“阳奉阴违”。
顺昌帝再爱民,接二连三的圣旨下来后,也被执行得变了样。当然,官府表面功夫做得还是很好的,只是百姓得不到实惠。
方家等富商倒是切实在赈灾,运来的粮食都发放到灾民手上。随同粮食一齐发给他们的,还有一份文书。方家执事人告诉他们:只要她们家里有善于纺织的女子,凭此文书到方家作坊做工,不但管吃用,来年还能领到一份口粮并春耕的种粮,还有机会成为方家的长期雇工,将来养家糊口都不成问题。
这便是以工代赈。
若有人贪便宜,拿了粮食不回头,也没关系,他同时也丧失了进入方家做工的机会,方家不会追究他,只当这次是做善事。
方初算计的是人心,只要是良善百姓,都会回头。
然人心复杂,他终究还是低估了奉州地方官府的破坏力。
受灾面积广大,各地方官赈灾不力,终于演变出了大事。
奉州城内外许多富商发粮食,钦差也坐镇在奉州城,奉州城内的官员不敢明目张胆弄鬼,比周边的府县情形要好多了。周边府县那些被大雪逼得走投无路的灾民就往这边来寻求活路;暴民和山匪也混进来了,城里大户多啊,借着灾民动乱可以放手抢劫。
傍晚发生动乱,方家首当其冲。
凡事都有利弊两面性,方家吃亏在织女名头太盛了。名头盛,给方家带来好处不用说,弊端也是显而易见。
对外突如其来的暴乱,清哑并没有惊慌害怕。
这并非说她有运筹帷幄的能力,所以胸有成竹。
主要是方初在家里留有人手,她身边也都安排了人。
这些人迅速反应过来,和暴民歹徒对抗。
事发后,清哑也一直在想办法,可惜每个人的天赋是有限的,她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什么好的对敌法子,只能被保护。
她镇定,是因为她经历过和这类似凶险的情形。
比如她被指称为妖孽时,虽然有不少人相信她,但很多善良的百姓也怕她真是妖孽,她真的差点被烧死呢。再比如她被卫昭掳去后,差点被普渡给换魂,从地下逃出来也是惊心动魄。
经历了那些事,眼前这阵仗她便能镇定以对了。
虽然没能力指挥战斗,但她也不会坐以待毙、任人宰割。
她当初从卫昭的飞絮阁逃离前,也没忘记踢卫昭一脚呢;那天在慈善中心被追杀,她一样凭借自己的优势将刺客给制服了。
她找细妹要了一柄匕首,藏在袖中,以防不测。
清哑不担心自己,却十分担心方初。
也不知外面情形如何了。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声音小了。
清哑抬头,见门口一尊黑影,看身形是细妹,便问:“停了吗?”
细妹侧耳听了听,道:“停了。”
盼弟打了个盹,这时也醒来,愤愤道:“这些人真不知好歹!”
关于这点,清哑不知如何评价。当生命得不到保障的时候,一切社会秩序都混乱了,是无法再用道德和律法来约束人的。造反、杀富济贫,成为人们活下去的希望和本能。
青竹和水竹守在门房那,一面和两个婆子闲聊,一面留意周围动静。她们也发觉前面声音小了,不但没松懈,反而更警惕。
屋内,清哑起身,轻手轻脚向外走去。
她在黑暗中待久了,眼睛早适应了暗处。
细妹忙问:“大奶奶去哪?”
清哑道:“去抱厦小书房。”
后抱厦有一间屋的窗外就种着两株梅花,前天也开了。方初命人搬了些书过去,又移了一张小小的卧榻进去,窗前也摆了书桌和座椅,说是做小书房,临窗赏梅,暗香盈袖,别有一番滋味。
清哑想起方初,便想过去看看。
细妹明白了,道:“待我点上灯。”
清哑便站住等她。
等细妹点上一盏玻璃荷花灯过来,盼弟也来了,三人一道过去。细妹先进屋去,站在门边,举着灯侧身让开,为清哑照亮。清哑进去,目光随意一扫,定在前方卧榻上,猛然惊惧地瞪大眼睛——那擎天一柱就那么突兀地撞入视野。(未完待续。)
第1060章 不能看!
幸亏清哑先天哑巴多年,没有惊恐尖叫的习惯。
换一个女人,此时定要高音穿刺,刺入雪夜的苍穹。
榻上半躺着一个男子,清哑一眼认出来是韩希夷。他身上还穿着大氅,上身衣服也还在,唯有下身暴露,光腿拖在榻边,惨不忍睹,衣裤散落在榻边地上。与下身狼藉丑陋不同的是,他俊逸的脸上带着不正常的绯红,神情迷茫失落,淡淡的忧伤,美如谪仙。
清哑一扫而过,便急忙转身,堵住盼弟。
“出去!”
她心“咚咚”狂跳,不容分说推盼弟。
盼弟被推了出去,还莫名其妙。
细妹觉得清哑不对,转身朝那边看过去。
盼弟好奇心强,清哑不让她看她偏要伸头看,一看之下张口就要尖叫,尚未叫出声,就被清哑抬手捂住嘴,谴责地盯着她——当什么好东西非要看,看见了!满意了?
盼弟急红了眼,嘴无声张了又张,一个字说不出;忽然又像福至心灵一般开了窍,急道:“我去叫人。”转身就要跑。
清哑一把拉住了她。
细妹倒是控制住没叫,但也震惊不已。
她发现,韩希夷是半昏迷状态,否则的话,这几个人闯进来,他不是发疯也会羞愧躲避才对,然而他还是那个姿势半躺在榻上。
细妹急道:“大奶奶快出去!”
又对盼弟道:“姨奶奶快去叫婆子来收拾。”
正和盼弟自己说的“我去叫人”异口同声。
清哑道:“别叫!”
她不知为什么,本能就开口阻止。
盼弟凝神一想,哆嗦道:“对,不能让人知道。”
这要让外面婆子来替韩希夷收拾,她们几个可就说不清了。
细妹再一深想:韩希夷怎会在这里?又怎会是这样一副情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是他自己受伤逃进来的,还是被人陷害骗进来的?他在这里多久了?
清哑不容置疑道:“他在我们来之前就在了!”
这段时间,她没听见后面有任何声音。
再者,细妹耳朵也灵,站在门口也没听见。
细妹也反应过来了,不禁脸色变了,这意味着:她们和赤身**中了情*毒的韩希夷在一个屋檐下待了好长时候,还是晚上……
她不再想下去,坚定道:“我来帮他收拾!”
清哑这一会子也想通了,她们三人中也只有细妹身份适合,因道:“把他衣裳穿好,送去后面,就跟人说在后园发现他的。”
细妹点头道:“我就是这么想的。”
不管是巧合还是阴谋,她都要破了这局。
她隐隐觉得,这恐怕是冲着清哑来的。
所以,必须马上将韩希夷收拾妥当了送走。
清哑还有一层多虑:她固然不想沾染这事,却也不愿韩希夷这一副狼藉模样落在外人眼中。方初当日的遭遇她可是亲眼见的。男人最顾尊严,这事若传开,韩希夷英名尽毁。他又是那样一个风雅的人,更加不堪忍受。眼前三个人是绝不会向外透露的,若是外面婆子来可就难说了。多一个人知道多一份风险。再者,青竹和水竹还没嫁人呢,还是姑娘,也不能插手。
当下,清哑和盼弟站在门外,细妹独自在里面收拾。
她将玻璃荷花灯放在书桌上,又挽了挽袖子,便朝韩希夷走去,那决然的神情好像不是面对一个半裸的男人,而是准备验尸。
其实,细妹心里还是有些别扭的。
韩希夷在她心中是个美好的男子,虽然对他没什么痴心妄想的念头,但也有一份尊敬和倾慕,若非他当年先向郭家求亲,后又和谢吟月定亲给清哑造成莫大伤害,细妹肯定更尊敬他。
细妹走近,听见韩希夷嘴里喃喃自语。
她弯腰拾起地上衣裤迅速将他下身遮住,然后搬起他双腿往榻上一撂,再凑近他面庞,听他说什么。
结果,她听见他微声叫:“清哑!清哑!对不起……”
后面几个字很模糊,但清哑二字细妹是听清了。
她顿时怒火万丈,想这人这副不堪模样,昏迷中还不断叫织女的名字,心里想的什么还用问吗?该死的龌龊!
她代清哑感到羞辱愤怒。
幸好幸好是她来收拾,若让外面婆子来收拾,又把这话被听去了,会怎么想?谁知会有什么后果。
细妹恨极了,很想杀人灭口。
然她终究忍住了。
这事还没查清呢,杀了他有什么后患可就糟了。
她这样告诉自己,绝不认为是自己对韩希夷心软。
她再无之前对他的同情,先将他身子翻转,扬起手刀,利落地朝他脖子劈了一手刀,韩希夷便没声了,彻底被击晕了。
把人砍晕后,细妹便气愤地为他穿衣,动作粗暴,来回翻滚摔打,好像他不是一个人,而是一条装了粮食的麻袋,只需捆绑扎实。
将他穿严实后,她又走出去。
她对清哑道:“都妥了。大奶奶和姨奶奶先回去。我先去后面打探打探,瞧准了再来扛他出去。”
清哑道:“你去吧。”
细妹便迅速去了。
清哑便和盼弟回房去了。
在炕上坐了,两人一时无言。
一时又对视,彼此都有些尴尬。
盼弟小声道:“幸亏晕了,不然他喊将起来,惊动了前面婆子,或者自己跑到前面去了,说不定就和那两个婆子……”
她想象韩希夷和两个婆子恩爱缠绵,打了寒噤,想笑又不好意思笑,憋得脸都红了,代韩希夷感到唏嘘。
清哑瞅了她一眼,似谴责她不厚道。
清哑道:“这事你别对人说。连沈三哥也别说。”
盼弟急忙道:“我又不傻,怎会告诉他!”
沈寒冰若知道她看见别的男人身子,生气她可受不了。
清哑心里也有些别扭。若是个不相干的人,她肯定不会把这事当一回事。问题是韩希夷不是不相干的人,往后还是最好别见他,见面难免尴尬。这件事可怎么处理干净呢?
两人沉默下来,竖着耳朵听细妹动静。
细妹并未耽搁太长时间,很快转来。
她脸色严峻道:“看样子韩大爷带了人来救方家。外面有打斗痕迹,有四五具尸体,有几个看上去不像好人,倒像是歹徒。后院门口屋里值夜的婆子也死了。看脚印,应该是韩大爷受伤后自己逃进来的……说不定想要报信,也许是为了逃命求救,到了这药力发作……北角门外还有我们的人守着,没有其他歹徒进来。”
清哑疑惑道:“他……怎么中了那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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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跳章!原野最近关小黑屋,闭关码字,所以嘛……你们懂得滴(*^__^*)(未完待续。)
第1061章 掩盖
细妹沉默了一会,道:“恐怕那些人原本是想用那毒来对付大奶奶的,被韩大爷发现,两方打斗,不知怎么他就中了毒。”
盼弟怒道:“我们的人呢?都死绝了?”
细妹道:“这不清楚。当时很乱,四下到处都是人。”
清哑听后说不清什么滋味,更加别扭了。
感激韩希夷是一定的,但这事不比别事,可以当面向韩希夷道谢,这件事怎么谢?她甚至不能承认自己见过他那不堪的样子。
盼弟也想到这点,担忧地问:“要是他自己逃过来的,肯定记得昏迷之前发生了什么事。我们要怎么告诉人?说他怎么来的?”
细妹沉声道:“这不怕。待会我就把他送出去,再装作搜查发现他。他记得自己逃进屋又能怎么样?未必就记得进了哪一间院子。就算记得,也不好找人问的——他好意思把中毒发疯的事说给人听?他只能把这事闷在心里,全当没进来过。反正他是在外边被人发现的,横竖我们不与这件事相关,随他自己瞎猜去。”
清哑和盼弟一想,可不是吗,等韩希夷醒来想起前事,遮掩还来不及呢,哪好意思找人问,自曝其丑。
清哑心宽慰许多,忙道:“你快去安排。”
韩希夷身上伤要及时诊治,这么严寒的天,耽搁久了会酿成大病。
细妹道:“是。”
因为这一趟勘察结果,让她对韩希夷印象好了些,不过还是不肯原谅他,谁让他中了情*毒后心心念念叫清哑的名字?这不是心思龌龊是什么!
她去小书房将韩希夷扛起来,悄悄出去了。
为怕韩希夷丑态暴露在他人眼里,她扛着他一直走到北墙根下,将他放在雪地里滚了几滚,又抓了积雪塞入他下身。
韩希夷激灵颤抖了一下,擎天一柱终于倒了。
细妹有些心虚,但此时也顾不得了。
将现场弄得一团乱后,她便跑去叫人。
她先装作巡查时发现梅心小筑后院外值夜的婆子被杀,大惊,急忙去北角门外叫方家护卫进园来仔细搜查,以防有歹人闯进来。
然后,方家护卫在园内连续发现不明人物尸体。
再然后,又有人在墙根下发现昏迷的韩希夷。
顿时大家就忙乱起来:一面派人将韩希夷送去前面找大夫诊治,一面将那些歹徒尸体抬走,细妹又拿腔作势地命人将梅心小筑前面值夜的两个婆子捆起来,严加审问,为什么后面出了这么大事她们一点不知道,难道是同谋?
这倒不是细妹冤枉她们,她是真怀疑她们。
细妹不信她们没听见后面的声音。
就算她们真没听见,也要审问一番才放心。
一番忙乱后,梅心小筑才安静下来,前面也安静了。
清哑心里惦记方初,又牵挂前面冲突结果,便要回去。
细妹拦住劝道:“前面这会子肯定还乱的很。大奶奶就在这等,大少爷说不定已经回来了。等回来肯定会来找我们。”
她可以想象前面的狼藉场面,不想被清哑看见。
清哑道:“后面也不安全。你都看见了。”
细妹哑口无言,只得陪着她回去。
回到二院,果然满院狼藉,尸体、武器和各种物件散落一地,方家护院和丫鬟仆妇们正奔走收拾,还有受伤人“哎呦”叫唤。那些死去的人装扮各种各样,武器也有菜刀、棍棒、斧头、锄头等等,五花八门;也有使朴刀长枪的,正应了“山匪加乱民暴民”的身份。其他物件都是从方家抢的东西,乱七八糟什么都有。
可见,之前歹徒已经冲进了内院。
清哑四下打量,并没有太多感触。
她就像看电视,两军交战结束后,那战场留下的就是这副场景。然而,当她看见前面一具身穿破袄、翻皮帽子歪斜的汉子尸体,神情一震,目光落在他身边杂乱散落的物事上。
他左手拎的包袱已经散开了,包袱是绸布的,想是从方家抢的;里面的东西也是从方家抢的,大多是精美的瓷器碗盏,还有一个小巧的苹果玻璃灯。这些东西都摔碎了,勉强能看出原形。只有一个细白瓷的茶盏完好无损,落在旁边雪堆里,莹白如积雪一个颜色,不细看发现不了。
清哑目光从这些东西上一晃而过,落在几个白面大馒头上。
这四五个大馒头,应该也是他从厨房抢来的。
他大概是在混乱中被人撞倒,倒地后,他急的很,瓷器等宝贝摔碎了不能复原,他便去捡那白面馒头,右手伸到前方抓住一个白面大馒头,不等收回来,就被人踩踏至死,口鼻下都是冻干的黑血。
他的死像很奇特,大睁着双眼,临死前犹急切地想把馒头一个一个捡回来,只要捡了馒头,他爬起来就走,再不跟这些人抢了。
清哑确定他是这样想的。
可是他没能爬起来,右手死死攥着那个白面馒头。
清哑还感受到他的遗憾:忙了一晚上,他还没吃上呢!
毫无预兆的,清哑泪水夺眶而出。
这就是土匪?
这就是暴民?
就为了一个馒头被踩死!
她捂住嘴,压抑住哭泣,胸口一阵窒息。
细妹见她不对,急忙对水竹使了个眼色,一人一边扶住她,低声道:“大奶奶进去吧,让他们收拾。”
清哑双腿抖索着,迈上台阶。
才转身,那边两个人抬了一具尸体从阶下走过。
清哑怎么觉得那头脚被提着的死人眼熟呢?
“等一下。”她喊道。
那两人站住,不知所措地看着细妹。
他们不认得清哑,不知她是谁,但能站在这里,想必不是一般人,肯定是织女身边人,因此恭敬停下。
清哑用力闭眼,挤出眼中泪水,再看——
方方正正的脸颊,还稚气的很,曾经一笑露出一嘴白牙;眼下他双眼双唇紧闭,面色死寂,再也笑不出来了。
清哑认出来了,这是个小厮,十七八岁,叫方威。
小豆子、小黑子等几个身手好又机灵的小子被方初留在京城照顾适哥儿,另找了几个小厮跟清哑马车出行,其中就有这个方威。
方威说,他的名字是大少爷起的呢。
他力气大,方初本来想叫他“方力”,因和“方利”相冲,便改名“方威”,力大威猛的意思。
他笑着叫清哑“大少奶奶”。
“我们大少奶奶是织女呢。”
他常咧一嘴白牙,炫耀地对人说。
清哑眼看昨日还鲜活的生命消逝,更加不能忍受。(未完待续。)
第1062章 醒来
若说刚才她为那些乱民暴民感到痛心,眼下更为自己家的孩子无辜惨死而伤心。这一场混乱,她不知该去怪谁,该恨谁。
方威虽是下人,卖身给了方家,也像方家人一样。
来到这个世界,清哑才真正体会卖身契的意义。
一纸契书将主子和下人的命运捆绑在一起,休戚与共。
那绝不仅仅意味着对方失去自由,可以肆意轻贱打骂他们,这样的主家一般人是不敢投靠的,也得不到下人的忠心维护。
像方家这样的人家,下人都很有归属感,当方家是自己家,当主子是自己的依靠,可以带自己过好日子。他们之间会勾心斗角、互相攀比,但对于主家绝对是忠心的,背叛主子的奸猾之辈很少。奴大欺主也不会发生在一般人家,多发生在没落人家,或者主子太懦弱,助长了心性不良家奴的贪婪心。这其实和朝堂上类似,皇上若识人不明,任用奸臣,也会导致王朝败落、江山覆灭。
方初知人善用、奖惩得当,很得下人心服。
清哑也善待下人,得到他们真心拥戴。
比如今晚:方家护卫与下人无不拼死保护清哑,保护方家,因为他们知道,就算他们死了,也不用担心身后事;若清哑不好了,他们都麻烦了;若方家不好了,他们更凄惨。
紫竹黯然道:“当时那些人喊‘抓住郭织女,要方家拿银子来赎!要官府拿银子来赎!’方威他们上前阻挡,就……就被杀了。”
当时的情形,她在屋内透过窗户看得清清楚楚。
可是她没敢出去,怕暴露了身份后,那些人不再集中在这里,会四下去寻找织女、追杀织女。
此时说来,她也是泣不成声。
方威并不知道里面的织女是假的,他唯恐歹徒真把大奶奶捉去了,因此疯了一样阻拦他们,最先丧生在那些人手下。
清哑听后,更加泪如雨下。
细妹瞪了紫竹一眼,怪她不该这时候说这个。
忽然黑风走来,对那抬尸体的两人低声喝道:“还不快走!”一面和细妹对视一眼,赔笑劝清哑道:“大奶奶莫伤心,咱们人伤亡不多。大奶奶先进去,等这边清理出来,我再回禀大奶奶。”
细妹也趁机劝清哑。
清哑虽难受,想还有许多事等她去安排呢,于是强压住悲伤的心情,进入上房,命管事娘子进来,逐一安排:
帮助男人们照顾伤患,熬煮汤药;
清点剩下的食材,准备饮食让众人吃饭;
统计伤亡人数,布置灵堂安排后事;
……
她想一些,盼弟和细妹提点几句,将人事都安排下去了,大家分头去执行,比先更加有条理。
这时,有人来回禀清哑:韩大爷醒了,派人来问织女安好。
清哑微愣。
按道理,她该去探望韩希夷。
这不仅是礼数,还因为韩希夷是来帮方家的——才听黑风说韩希夷不止带来那几个人,韩嶂带人先一步到的方家,韩希夷落单了才会被人暗算——更帮她挡了一灾,受了那样的屈辱,于情于理她都应该去看望受伤的他。
可是,清哑不想在这个时候去面对他。
一是因为之前的尴尬事,她想自己做不到面对他时不露尴尬神色;其二,出了这样大事,死了好些人,她也没心情见他。
于是,她便吩咐来人去传话:感谢韩大爷对方家援手,让他好好养伤,她这里暂时有事脱不开,明日再去看他。
回头等方初回来,让方初去看望就好了。
来人得了话便走了。
韩希夷自醒来,便心乱如麻、又悔又惧。
黑风和韩嶂告诉他,他们是在方家后园北墙根下的雪地里发现他的,当时他昏迷不醒,胳膊受伤,大夫诊断脑后也遭遇重击。
韩希夷不知怎么回事,但之前经历的一切历历在目,是那么真实,他无法稀里糊涂地装没事人。
他十分确定那件事真发生了。
想到清哑,他心如油煎。
他既不能挺身而出,也不能缩头不管。
他和清哑是被谁害的?背后指使人是谁?这件事都有谁知道?当时是怎么了结的?有没有给清哑留下后患……等等,他都不能置之不理。他甚至不能以死谢罪,怕死后更坐实了清哑的失节。
他急于要见清哑,求一个准话。
或者说,想求一个结局。
若是隐瞒,他要如何配合她?
他思前想后,先派人去向清哑问候。
这是试探清哑反应,看她可安好。
韩嶂觉得公子有些异常,憔悴就不说了,受了伤又在雪地里冻那么久肯定憔悴,只是那眼中的忧伤和焦灼因何而起?
韩嶂很后悔,昨晚不该听公子的话先离开他,致使他吃了这样大亏——大夫说,公子不但受伤还中了情*毒。
韩嶂不会安慰人,只能陪着韩希夷。
很快,去见清哑的媳妇进来回话,是跟黑风一块来的。
在韩希夷充满希冀的目光注视下,那媳妇险些扛不住他的魅力,脸红将起来,原本很简单的两句话,她磕磕碰碰、结结巴巴地说了好几次才说完,无非是大奶奶要他好好养伤,别担心等等。
这话与清哑原话有些出入,原是人情应付讨巧的话,那媳妇不知清哑和韩希夷之间的种种曲折,觉得织女说没空见韩希夷有些失礼,所以她自作主张,把话说得委婉了些、好听了些。
这话听在韩希夷耳内却别有深意。
他想,清哑让他别担心,是指这件事没被人发现吗?
这怎么可能。
他是被人打晕的,那人呢?
难道被细妹给收拾了?
他心里七上八下的,怎么想都不踏实,一定要见清哑一见才能安心。他也不能留在方家,他要离开这里。不是他想逃避,而是怕给清哑带麻烦,但在走之前他一定要见清哑一次。
于是他道:“烦请这位嫂子再去回禀一声,就说韩某想去拜望织女。”
那媳妇一愣,韩嶂和黑风也一愣。
韩嶂忙劝道:“公子等好些再去吧,织女想必不会怪的。”
他心里已经在怪清哑怠慢了,虽说男女有别,但织女往日同自家公子也是有来往的,现在公子受伤,于礼也该来看望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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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3章 你想干什么?
黑风也觉出不妥,忙道:“韩大爷还是别去吧,大奶奶只怕这会子不想见人。”
韩希夷心一跳,忙问:“为什么?”
黑风叹道:“大奶奶正伤心呢。”
那媳妇急忙道:“对,死了这么多人,大奶奶伤心的很。”
两人都看见清哑对着方威尸体哭的情形,所以这么说。
韩希夷却如雷轰电掣,心中翻江倒海起来。
他觉得,清哑伤心另有缘故。
他艰难道:“我去看看她。”
黑风很疑惑地看着他,不明白他为何坚持。
韩希夷勉强解释道:“我来得急,家里不知怎样了,要连夜赶回去。走之前想见见织女,问候一声也顺便告辞。”
黑风听见这样,也不好阻拦,只得让那媳妇再去回话。
这里,韩希夷让韩嶂伺候他穿戴整齐了,背上他,黑风打着灯笼在前引领,大家去了偏厅;韩嶂又命准备车马,等见了织女就离开。
少时,细妹带着个小丫鬟匆匆来了。
韩希夷见只有她,心一沉——清哑依然不肯见他。
他对细妹微笑道:“细妹子好,织女可安好?”
细妹绷着脸道:“好。正忙呢。”
她来之前,已经做好心理准备,务必要不动声色、好声好气地将韩希夷劝回去,此时见了他心中却腾起无名火来。
也不算是无名火,这火有来头的!
她见他面色苍白地坐在那,除了精神萎靡些,依然是从前那个风雅飘逸的韩大爷,可是她很清楚他文雅外边下藏的龌龊心思,他情*毒发作时叫织女的闺名,足以证明一切。
都这样了还坚持要见织女,他到底想干什么?
织女是他能惦记的吗?
他有妻儿,织女也有夫君!
细妹的没好气更让韩希夷笃信那件事是真的,否则清哑怎么也会来见他一见,细妹也不会对他这样恶声恶气。
他难受道:“织女她……不想见我?”
细妹听得两眼冒火,狠狠瞪着他,道:“对不住了韩大爷,织女身子有些不适,又受了惊吓,又伤心难过,如今正躺着呢。我们还要请大夫来瞧呢。韩大爷坚持要见织女,想做什么?”
说到最后一句,她有些咬牙切齿。
那目光也犀利迫人,向韩希夷传达另一层意思: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想什么!
韩希夷被那目光惊得一瞬间心提到嗓子眼,跟着又落入万丈深渊,痛苦绝望得几乎窒息——是啊,织女遭遇什么他不是最清楚吗!
纵然他见了她,又能做什么?
又能改变挽回什么?
他真该死——
细妹眼睁睁地看着那谪仙般的男子在她面前晕倒,有些不知所措,她的威力有那么大吗?一眼就把他瞪晕过去了?
韩希夷晕过去了,自然走不成了。
细妹跟着韩嶂黑风将他送回客房,又急忙请大夫来诊治,问明没有性命危险,方才匆匆回去向清哑复命。
细妹自然没说自己把韩希夷给瞪晕过去了。
韩希夷昨晚在那种情形下念叨清哑名字,这件事细妹也不可能告诉清哑,她只说韩大爷身子虚弱,又折腾着要回家,折腾晕的。
这次韩希夷来奉州,谢吟月因为有伤没跟来,他就住在韩家铺子后院。他昨晚就是从那赶过来的,按说没什么大事,但清哑还是细妹传话给黑风,派人去韩家瞧瞧。
正说着,清哑忽觉异常,猛转头向门口看去。
只见门口站着一修长的身影,灯影拉长了他的高度,投射在墙壁上,高大伟岸,占据了整面墙壁。
清哑眼眶一热,哑声叫道:“方初!”
方初大步走进来,笑道:“我回来了。”
他望着清哑,万千的担忧和恐慌在看见她后,都化作开心的傻笑,只说得这一句,便不知再说什么。细妹和盼弟等人什么时候出去的,他也不知道。他轻飘飘地走到炕边,在她身旁坐下。
清哑目光先将他上下一扫,确定他安全没受伤,一颗心重重落下,然后伸手抱住他腰,将脸埋在他胸前,泪水就涌泉似的汩汩向外冒,很快他胸前湿了一片。
方初觉得她今天特别伤心,哭得他心揪成一团。
他想当然地以为,她受到了大惊吓,他想起来也觉得后怕不已,使劲搂紧了她,轻声在她耳边道:“没事了!乖,没事了!”
翻来覆去也只有这三个字。
清哑哭得不止,不仅有平安再见他的喜悦,还有之前那些人的死亡对她造成的冲击。这次的事和石寒天谋反刺杀的灾难又不同,她甚至不知如何去仇恨那些暴民——想必在他们眼里,自己是为富不仁的地主老财和资本家——当然,山匪是最可恶的。
方初渐渐恢复正常,使出温柔手段,一边安慰她一边亲吻她的耳垂,又低声说了许多贴心的话,总算让清哑镇定下来。
清哑止住哭声,抬起头,依然满脸是泪。
方初顺手扯了她的帕子为她擦泪,小声道:“我一回来就先进来看你了。听说希夷也来帮忙,还受了伤,我重色轻友,都没管他呢。等会还是要去看看,不然人家该说咱们不知礼数,不懂感激……”
他明显感觉怀中清哑身子一僵,随即又恢复。
清哑低声道:“我刚才一直忙,也没去看他。”
方初道:“没事,我马上就去。”
他觉得,这大晚上的,妻子不见韩希夷是为了避嫌。
他又问:“听说他晕倒在墙根下差点冻死?”
清哑心虚道:“听说是。我一直没见过他,不过听大夫说他没有性命危险。”欲盖弥彰地强调一遍,还小心地瞄了方初一眼。
她对韩希夷感到尴尬,不见他便没事,眼下却有了新的苦恼:方初一提起韩希夷,她同样觉得不自在,脑子里猛然跳出那吓人的一幕,顿时尴尬的很,恨不得失忆忘掉才好。
方初觉得,清哑眼下有些奇怪。
不过,他依然没有在意。
两人又温存一会,清哑叫人端上饮食来,陪方初吃饭。
方初说先去看韩希夷,还有好些事要处理。
清哑坚持要他先吃饭,吃饱了才好处理事情。
方初只得随她了,两人在炕桌边坐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