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9章 千想万想也没想到
巧儿深吸一口气,再问:“这么说,姑娘真想嫁我哥哥?”
吴青梅迟疑了下,又点点头。
巧儿目光炯炯,眼神锐利起来,继续问:“姑娘可知我第一次见你就很不喜欢?那时我还并不认识你。”
吴青梅道:“为何?”
她心里一直也奇怪。
巧儿道:“因为那天在湖上我便看出你装模作样,可惜勤哥哥不如我旁观者清,没看出来。我那时只当你是个轻浮女子,想勾引勤哥哥;后来才明白,原来你是想为你姐夫报仇。”
吴青梅沉默片刻,点头道:“你没看错,我当日接近你哥哥,确实为了报仇,要引他迷上我,然后让他出丑。”
巧儿没有生气,冷静地问:“那现在又是怎么回事?难不成你觉得报复得还不够,还想嫁去郭家,把郭家弄得家破人亡才甘心?”她心里认为定是这样,这是夏流星和吴家姐妹定下的毒计。
吴青梅皱皱小翘鼻子,道:“郭妹妹,之前是我做得不对,父亲已责过我了。但我再不懂事,也不会为了报复搭上自己终生。何况这事就连姐夫也不赞成,当日就说我了呢,我怎么还会为他报仇!”
巧儿疑惑道:“那姑娘是为什么?”
吴青梅低下头去,轻声道:“起初我是想捉弄你哥哥,接触几次后发现,他为人开朗风趣,又不轻浮。我心里觉得他……很不错。只是我那时一心想着报仇,未想其他……那天在锦绣堂,要不是他追问不休,我也不会当众给他难堪的。后来他那个样子,我也很难受。郭姑娘,我希望能有机会弥补过错,不辜负他一番心意。”
说到最后,她猛然抬头,坚定地看着巧儿。
巧儿张大小嘴儿,愣愣地看着吴青梅。
她千想万想,就没想到这点……
另一边,适哥儿和婉儿如同鸟儿一般,在园内飞来飞去,这时来到一堵墙下,目光越过围墙,只能看见对面飞檐翘角。
婉儿问:“那边是什么地方?”
适哥儿道:“不知道呢。”
因见围墙下有龙禁卫把守,不敢放肆。
他眼珠一转,转身“嗖嗖”爬上一棵桂树,朝对面院中张望。这一看之下,大喜——那边一个白胡子老头儿刚从前头进院——扬声叫道:“师爷爷!师爷爷!这边,看这边!”
细妹阻止不及,正担心地看向那龙禁卫,听见叫喊,诧异地仰头问:“适哥儿,谁在那边?”
适哥儿低头道:“是明阳子师爷爷。”
细妹这才想起来:仁王府可不就在隔壁么。
那龙禁卫看样子是准备过来喝斥的,听到明阳子三个字,便犹豫起来;这时又听见墙内传来笑声:“适哥儿,你爬树上做什么?”他们互相看看,决定不必多事,横竖这孩子也没做什么。
适哥儿回道:“我想看那边什么地方,没想到是爷爷家。”
明阳子笑问:“可想来爷爷家玩儿?”
婉儿在树下急忙怂恿道:“说想,想!”
适哥儿忙回道:“想去。”
明阳子便对身边人道:“阿牛,去接他过来。”
那叫阿牛的少年便回身进屋,很快搬了一张梯子来,往墙头上一靠,自己爬上去,骑在墙头上,然后又把梯子翻过来,靠在外面墙下,冲适哥儿等人咧嘴一笑,招手道:“快过来。”
适哥儿忙下了树,扯着婉儿跑到墙根下。
正要上梯子,他忽然停住,整整衣裳,冲那几个站得笔直肃然冷厉的龙禁卫施礼道:“几位军爷,小子僭越了。”
那几个龙禁卫嘴抽抽——知道僭越还爬墙?
可是仁王府的人过来接,他们也不好说什么,这慈善中心本就和仁王府一体的,由仁王掌管,明阳子又大名鼎鼎,他们便装没听见。
于是适哥儿和婉儿便爬过去了。
细妹也上了梯子,却没过去,而是对明阳子作揖道:“见过先生。哥儿姐儿劳烦先生照应一会,我回去告诉一声,省得她们找不到我们着急,以为出事了。待会我从前面去王府接人。”
明阳子道:“你去吧,适哥儿在我这没事。”
于是细妹下梯子,转身去了。
阿牛又将梯子抽了回去。
里面,适哥儿拉着婉儿给明阳子叩头行礼,问:“先生怎么没去慈善中心,那边好热闹的。”
明阳子道:“才去的,刚回来。”
一面命丫头倒茶拿果子给他们吃,一面问些闲话。
适哥儿和婉儿虽然出生大富之家,家里也是华屋广厦,但终究是民间富贵,受等级规制所限,不比王府的殿堂气象威严。他两个不过坐了一会,就离座东看看、西看看,好奇打量。
明阳子忙命阿牛带他们参观王府,待会再来吃东西。
阿牛是明阳子最小的弟子,听说适哥儿是师姐郭织女的儿子,就很亲近,再者他也才十四五岁,也爱玩,便带着两小四处逛。
逛了一重又一重院落,都安静的很。
婉儿嘀咕道:“怎么没人?”
她在家到处都能看到仆妇,这里大是大,却有些冷清。
适哥儿也奇怪,问阿牛:“师叔,这王府怎么没人?”
阿牛笑着摸摸他头,道:“都去那边了。”
他指向东边,说王府人丁本就稀少,今日慈善中心有大事,王爷和王妃等人都去了慈善中心,故而这边没多少人。
适哥儿和婉儿恍然大悟。
一时,几人逛到一所院前,只见里边七间门脸的巍峨殿堂,甚为庄严肃穆,门前丹墀站了许多龙禁卫把守,阿牛便止住了脚步。
适哥儿问:“这是哪里?”
阿牛道:“这是王府宗祠。”
婉儿心急道:“那咱们进去呀。”
阿牛摇头道:“不能进去。”
适哥儿问:“为什么不能进去?”
阿牛严肃道:“这不仅是王府宗祠,还是皇家宗庙,里面供奉了太祖皇帝的神像,还有历代皇帝的神像。”
他不说还好,他这么一说,两小好奇心彻底被勾起来了——皇帝神像嗳,还是太祖皇帝和历代皇帝神像,那怎么能错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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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0章 被捉个现行(月票200+)
婉儿更是迫切,因她和适哥儿一碰面,适哥儿就告诉她:自己去了皇宫,还被皇上赐建了牌坊,赏了好多东西,她羡慕得不得了。她是没机会进皇宫了,但有机会能看历代皇帝的神像,当然不能放过。
她便用胳膊碰碰适哥儿,使了个眼色。
适哥儿心领神会,伸手抱住阿牛胳膊,道:“小师叔——”
阿牛低头:“适哥儿要什么?”
适哥儿压低声音道:“我想进去瞧瞧。”
阿牛把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一样。
适哥儿恳求道:“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太祖皇帝呢,小师叔——”他一边说一边摇晃阿牛,把阿牛摇得站不稳,——“让我进去瞧一瞧,瞧一瞧就出来。”
阿牛道:“有禁军看守。听说今天皇上还要来祭拜呢。”
适哥儿道:“这不还没来么。咱们看看就出来,又不耽误多少工夫。”
婉儿在旁帮腔,道:“是啊,看看就出来。”
阿牛道:“这有人看守,进不去。”
说罢,转身就走。
他虽在王府,也不敢造次。
这个地方,不是谁想进就能进的。
半月前,这里就被清理打扫;三天前,龙禁卫进驻;今早,仁亲王亲自带人又仔细检查一遍,上了贡品,就等皇上来了。
适哥儿和婉儿还不肯放弃,一左一右夹住他,轮流恳求。
婉儿还罢了,沈寒冰就不是个肯受规矩约束的人,盼弟更是没规矩,所以小丫头被带得有些歪。照说方家规矩严,方初也是被严格教导长大的,可是他自立门户了,家族规矩力度延伸有限;清哑又是自由社会培养出来的人,不喜被束缚,夫妻俩互相影响互相融合,适哥儿兄妹相对来说,便比一般大户人家孩子要率性的多。
所以,适哥儿明知这皇家宗祠轻易进不得,心底却被一个声音鼓动诱惑,渴望进去看一看,不看一看终身后悔!
最终,两小完胜,阿牛被打败。
阿牛是这样行动的:他匆匆到祠堂院门口,对守卫的龙禁卫道:“皇上很快就要过来了,王爷命小人再进去查看一番。”
这很符合皇家规矩,龙禁卫又认得他,一点都没怀疑,便让他进去了。
阿牛进院后,对守在殿外的禁军说了同样的话。
于是,在禁军注目下,他推开了殿门。
在殿内装模作样四处查看了一番,还真让他发现不对:供桌上有两盘贡品居然少了一半。若是不细心的,定然看不出来,可是早上他亲眼看见王爷带人端着祭品来的,哪一盘都冒尖儿,所以印象深刻。
他先匆匆去后殿,悄悄将窗扇支起来,低声道:“等下再进。”
他又回到前边,对龙禁卫道:“这贡品怕是被老鼠偷吃了。这要是被皇上发现了,就是死罪。待我赶紧补上。”
众人也都吓一跳,想想又不奇怪,这祠堂常年无人住,有老鼠也正常,忙都催他快去,别等皇上过来就来不及了。
阿牛忙去准备添加贡品。
后窗下,适哥儿和婉儿猫腰左右打量,瞅屋两头的禁军不注意,一纵身就爬上窗户,翻进去了,也亏得他们身子灵巧,没惊动人。
仁王府正门大开,顺昌帝和太皇太后仪仗正进来。
皇家慈善中心前殿院中,有两个富商已经是第三次过来捐款了,这一次,两人眼神闪烁,左右打量得放肆了些。
一银灰锦袍人低声道:“皇上已经去祭祖了。”
另一宝蓝青年道:“咱们也该动手了,给世子制造机会。”
银灰锦袍人点头道:“到里面就放信号,把人都引过来。”
冰魄寒香湖边,殷红的梅花下,巧儿和吴青梅对立。
巧儿进京这些天,和世家贵女打交道越多,越发的通透伶俐,更懂得进退谦和,把争强斗胜的心思收敛起来。
知道吴青梅的心思后,她言辞越发谨慎、尊重。
只因她明白:折辱、踩踏别人,那是下作手段,一旦被人传开,损害的是自己的名声、是姑姑的名声、是郭家的名声。
她正色对吴青梅道:“吴姑娘,你姐夫家和郭家有仇,你为你姐夫报仇,对错我不想和你争。事情都过了。我看姑娘是个很出色的女孩子,家世好、相貌好,又有才情,为什么一定要嫁我哥哥?门不当户不对,还有这过节,你嫁过来肯定没好日子过。何苦呢!”
吴青梅道:“郭姑娘,请你相信我……”
巧儿道:“我相信你没用。你和我哥闹那么一场,怎么结亲?”
吴青梅道:“我真心悔过,相信他也会原谅我的。”
巧儿摇头道:“你不了解勤哥哥,他……总之这门亲不合适。”
她想说郭勤自小顽劣,性格乖张脾气倔强,最记仇,不是吴青梅的良配,这都是她的真心话。巧儿觉得,吴青梅怕是被郭勤外表迷惑了,其实,勤哥哥和一般读书人大不相同,称不上君子如玉。她不觉得哥哥这性子有什么不好,但和吴青梅绝不相配。可是她不愿在外人面前说哥哥的脾性,因此又把话咽了回去。
吴青梅道:“你不是他,你怎知他是如何想的呢?”
巧儿道:“你又怎知勤哥哥是怎样想的呢?”
吴青梅道:“那就让他当面来对我说。他若坚不接受我,我便死心,从此不再奢望,绞了头发做姑子去。”
巧儿冷静道:“吴姑娘,你何必钻牛角尖!勤哥哥一开始是被你吸引,可是你戏弄了他,现在再痴心,有那样一个错误的开始,也再难挽回了。一定要强结亲,不过是自寻烦恼。”
吴青梅坚定道:“错误的开始,未必没有对的结局。你姑姑和方少爷不就是错误的开始吗?现在结局如何?”
巧儿两眼瞪得滴溜圆,居然无言以对。
忽然一声嗤笑传来,“好个不知羞的丫头!”
吴青梅和巧儿一惊,望向声音来处。
只见慧怡郡主和几个姑娘从假山后走出来,各色华贵披风,头上珠宝映着雪光,和周围红梅争奇斗艳,好不风骚。
吴青梅见谈话被人听去了,脸红得要滴出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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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1章 倒霉的适哥儿
巧儿也不悦——这一个个的大家闺秀比她脸皮还要厚,躲着偷听人说话也不知羞的?偷听就偷听呗,听完了搁心里就是,还好意思走出来炫耀自己偷听了。这么嚣张的事,也就慧怡郡主能干出来。
不管如何,该有的礼数却不能忽视。
两人一齐上前按礼拜见慧怡郡主。
礼罢,吴青梅迅速恢复平静,强撑着笑道:“郡主,非礼勿视,非礼勿听,这样偷听不好吧?”
慧怡郡主傲然道:“你有什么资格说我?我反正没偷拿了男人的扇子还不承认,过后又露出来,要死要活的要嫁人家。”
吴青梅羞得无地自容,颤声道:“你……”
“你”了一声,却说不下去了。
巧儿今天找吴青梅,是想帮郭勤无声无息退掉这个麻烦,可不是帮他再添加麻烦的。若是眼下和吴青梅的对话传了出去,令她遭受羞辱,不论结果如何,对郭家都是麻烦。
因此,她忍不住道:“郡主是高贵的人,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管我们的闲事?这些事并不能为郡主增添光彩和荣耀,说出去对郡主名誉也不好。”——偷听能好么?
她和吴青梅站在一边,令吴青梅心里好受了许多。
吴青梅也道:“羞不羞的,都是我与郭家的事,横竖与郡主无关。郡主只要保持自身品性高洁就够了。”
言下之意,是要慧怡郡主别碎嘴,把今天听的话烂肚子里。
慧怡郡主嘲弄道:“哟,这还没结亲呢,姑嫂就联手了。”
这话一出,吴青梅倒喜欢起来,觉得和郭家更分不开了;巧儿则很不舒服,觉得慧怡郡主就像搅*屎棍子,哪儿都搅和一气。
正想还击,慧怡郡主又说话了。
她对巧儿道:“你们的肮脏事我不想管,我只问你:你既收了严少爷的貔貅,为什么又要嫁靖国公府的林熙少爷?”
巧儿瞪大眼睛道:“郡主听谁说的?”
慧怡郡主冷冷道:“自然有人说。”
巧儿道:“我怎么不知道自己要嫁林熙少爷?郡主到底听谁说的?为何郡主总能听到这些流言蜚语?”
吴青梅差点笑出声来,佩服巧儿回的绝妙:慧怡郡主大家闺秀,若非喜欢跟人议论是非传播闲话,哪能知道这些流言蜚语呢?巧儿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要嫁人,慧怡郡主却知道了,岂不奇怪?这话正与刚才她们偷听相印证,很对光景。
吴青梅能听出来,慧怡郡主自然也听出来了。
可是,她既不能抬出靖安大长公主,又不能抬出太皇太后,只好认下这“流言蜚语”的定论,气得脸通红。
巧儿察言观色,猜想王家和石家退亲后,大概四处为慧怡郡主张罗亲事,这靖国公府的林熙应该被相中了。
她和林熙半点关系没有,何苦激怒郡主?
她便想好生和慧怡郡主解释,打消她疑虑。
不求和郡主做朋友,千万别做仇人。
多个仇人会有很多麻烦,不知哪天就给郭家下绊子。
比如吴青梅捉弄郭勤,不就是因为夏流星而起的么。
她便诚恳道:“郡主,这实在是没有的事。郭家和靖国公府门不当户不对,不可能结亲。”又笑嘻嘻道:“若是郡主就很配了。”
慧怡郡主想要说她巧言令色,却被她后一句话给堵住嘴。
慧怡郡主憋红了脸,半天才道:“那你在幽篁馆怎么跟他眉来眼去?这可是许多人都看见的,你休想不承认。”
巧儿心中把林熙大骂:祸害!连累她!
仁王府宗祠,大殿最西头一横梁和后墙相接处缩着一团黑影,从下面望上去,只能看见一边肩头,好像一个大蜂窝。自阿牛进来后,那黑影动也不动,仿佛是这殿建筑的一部分,别说探头查看,便是呼吸也停止了;听阿牛说贡品少了,黑影更是僵住。
好在阿牛也没追究缘故,直接认定是老鼠偷了,便出去补充,黑影徐徐吐出一口气,还是没敢动,因为他听见门没关。
很快,阿牛拿了贡品回来,换了原先那两盘。
然后道:“好了。”声音有些大。
再然后,他便出去了,还关上了殿门。
阿牛这是提醒适哥儿和婉儿,可以出来了。
他心里很担忧,希望这两个淘气鬼赶紧看完了出去,别磨磨蹭蹭地害得他一颗心也吊着,回头皇上来了可走不了了。
正这么想,就听一阵高呼“参见皇上”,然后就是下跪声。
他身子僵住,不敢回头。怕什么来什么,他真想抽自己的臭嘴巴。不回头也不行,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皇上已然到近前,他猛然转身退到丹墀外,看也不敢看,也跪下了。
“怎么办?”他紧张地想。
“阿牛,你怎么来了?”仁亲王诧异地问。
“听说皇上要过来,小的怕出差错,再查看一遍。”阿牛大声道,希望声音传进殿内,让适哥儿和婉儿赶紧跑,再不然躲起来。
查看祠堂这事根本与阿牛不相干,仁亲王明知有异,当着皇上却不好细问,只得点点头,便随着皇上进去了。
殿内,梁上黑影听见阿牛出去,刚放松身体,又听见皇上来了,再次绷紧身体;同时,适哥儿和婉儿猫着腰从后面走出来,东看西看,见没人,刚要直起身子大胆看,也听见外面参拜声,适哥儿暗叫“坏了,皇上来了!”情急之下拉着婉儿身子一矮,钻进了供桌低下。
供桌上盖着黄缎子,恰好遮住了他们。
刚藏好,殿门就被推开了,适哥儿从黄锻下看见许多脚走进来,明明好多人,却只闻衣履飒踏声,听不见一声言语。
阿牛见人都进去了,却没有“谁”,或者“抓刺客”之类的声音传出,暗自舒了口气,想两孩子应该出去了。
顺昌帝和太皇太后对着历代帝王影像参拜。
接着又上香,恭请祖宗护佑秦氏皇族江山永固。
梁上黑影这次没有躲避,紧紧盯着下面,蓄势待发。
桌下,适哥儿和婉儿大气不敢出,静等祭拜结束。
也不知过了多久,就听见太监尖声道“起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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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2章 天妒红颜
适哥儿松了口气,梁上黑影就要翻身下来,忽听顺昌帝道:“皇祖母先请回,孙儿想和祖辈们待一会,问些事情。”两人再次戒备。
太皇太后道:“也好,哀家便先行一步。”
她心想:秦氏祖先都已作古,如何向他们问事情?
皇上不过是想静一静而已,今天的事对他冲击很大。
帝王能时常反躬自省,这是好事。
待太皇太后和靖安大长公主离开,顺昌帝命仁亲王等人都退下,并将殿门关上,他独站在历代祖先的神像前,默默沉思。
西偏殿,黑影无声无息从梁上下来了。等站直身子,乃是一条长壮青年汉子,身形虽魁梧,面相却一点不粗犷,俊朗的很。他腰下悬两柄西瓜大的铁锤,似乎并不粗笨,看上去很轻的样子,至少他走动起来并不受铁锤影响。
这,便是石寒天石敢当,曾经的镇南侯世子。
他迅速来到正殿,先将殿门拴死。
那动静立即惊动了顺昌帝。
顺昌帝吃惊回头,刚要叫,脖子上便横了一把匕首,“不许出声!”石寒天用脚一勾供桌,再旋转身子用力一踹,厚重的紫檀供桌便顺着大理石地面滑向殿门后,将门堵住,添了一层保障。
石寒天也带着顺昌帝退到粗大的殿柱旁。
那紫檀供桌在他脚下轻若无物,可见他力大无穷,顺昌帝也会些武功,却像小鸡似的被他抓在手中,暗道“天要绝朕!”
“呀——”“哎哟!”
供桌移开,两声童稚惊叫发出。
石寒天一惊,和顺昌帝一齐看过来。
只见一男一女两个孩子,飞快地爬起来,手拉手退到一旁,戒备地盯着石寒天,又扫一眼顺昌帝,再转向石寒天。两人一般高矮,约莫**岁的样子,皆是一身利落红衣裤,套貂皮紧身小坎肩,脚上暗红羊皮靴,靴帮包裹住裤脚,直达膝弯处,外系大红皮斗篷。男孩束发戴冠,虎气生生;女孩梳着双丫髻,看上去很乖巧,有些怯怯的。
顺昌帝想:莫不是仁亲王的孙子孙女?看打扮又不像。
忽见男孩指着石寒天喝道:“大胆狂徒,敢弑君犯上!”
隔壁,皇家慈善中心已经大乱。
两名刺客闯入内院展厅大开杀戒。
在这种由皇家主持的重大活动中出现刺客,龙禁卫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去保护被杀的普通人,而是皇帝,然后才是王公贵族和大臣,至于普通人,被杀死只能自认倒霉。眼下皇帝和太皇太后不在这边,更令他们慌张和焦急,负责守卫展厅的禁军头领认为对手是在制造混乱拖住他们,好让同伙刺杀皇上,仁王府那边还不知怎么样了呢。
那头领立即将禁军分出一大半往仁王府救驾去了。
中途,他们碰上太皇太后和靖安大长公主。
太皇太后听说事情经过,生恐皇帝有失,急忙返回仁王府。
慈善中心这边留下的禁军也不少,刺客又只有两个,原本不至于混乱,但那些王公贵族的女眷见刺客在人群中乱冲乱杀,转眼数条香魂归地府,哪里能还能镇定,纷纷尖叫奔逃,向禁军寻求庇护。
禁军只好护住那些身份显贵的,有几个上前对付刺客。
事先,大家商讨这会展如何开展时,本要将男女参观者分开接待的,商议后发现很难操作,最后只好不分男女,但守卫展厅的禁军却是宫中派来的女龙禁卫,这是为了贵妇贵女们方便。
虽然男女都能进,但参观者都是男子自成一派,女子三五成群,少有男女混杂在一块的,不然说话也不方便,尤其女人们谈论起衣服来,难免会涉及一些私密话儿。
所以,清哑、严未央和方初等人进来后就分开了。
严未央去另一边招呼蔡铭的同僚夫人,清哑刚和盼弟会合,便见刺客突然冒出来。和别人想法不同,清哑与身穿宝蓝锦袍的刺客目光碰撞的刹那便断定:这人是冲她来的!他眼中浓烈的杀机令她机伶伶打了个寒噤,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他挺剑向清哑刺来,清哑一个后仰,剑尖擦着她鼻尖掠过。
等直起身,她看见对方眼中的诧异,似乎没想到她能避开这一剑,不过这并不能让他停止对她的追杀,第二剑接着又来了。
他再次失手,这次是被盼弟给挡住了。
盼弟哪怕是会些三脚猫的功夫,那也比一般弱女子强。
她抽出腰间软鞭,和宝蓝刺客斗在一起。
出乎意料的,宝蓝刺客根本不愿和盼弟缠斗,招招对她痛下杀手,将她逼退后却不乘胜追击,立即又转向清哑。清哑做了个令他瞠目结舌的动作——在他和盼弟打斗时推开窗户,翻窗逃跑了。
清哑断定这人是冲自己来的后,心里便想逃出展厅,一来免得再连累无辜的人丢了性命,二来屋里人多无法躲闪,那些女禁军也只会护着那些贵人,她说不定等不来救兵就死翘翘了。
所以,她第一时间逃跑了。
为了别人更为了她自己。
人们便发现,宝蓝刺客将郭织女追得沿着游廊飞奔。
原来,刺客不是没目标的,目标竟然是郭织女!
几乎所有人都认为,郭织女这次死定了!
郭织女赢得了君心,赢了民心,甚至赢了某些男人的心,却挡不住天妒红颜,命运多舛,终将香消玉殒。
方初、韩希夷、沈寒冰等人在前面展厅。
通过后窗,他们看见刺客追杀清哑。
方初骤然醒悟,不禁恐惧:这是冲清哑来的!
对手明显有预谋,选的时间、地点都恰到好处。
若是在外面,或者是在幽篁馆方家,无论在其他什么地方,他们想要杀清哑都很难,恐怕连接近清哑的机会都没有。
唯有今天不同:皇帝和太皇太后驾临慈善中心,进入慈善中心的人客名额控制很严,他们这些人都不准带随从。清哑身份特殊,多给了两个名额,带了细腰和细妹;巧儿也多两个名额,带了适哥儿和婉儿,金锁和银锁就没能来。混乱一起,禁军只会护着贵人们,谁管他们这些商贾安危,这可不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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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3章 要一个回答(月票300+)
这样煞费苦心要置清哑于死地的对手是谁?。
原定国公府?
原永安侯府?
原镇南侯府?
谢氏受损的那些族人?
卫氏残存的族人?
还是玉瑶长公主?
还是皇后?
还是冯家为首的革新派势力?
还是潜藏在暗处想渔翁得利的同行商家?
电光石火间,他脑中划过一系列对手和仇敌,不得要领。
这次进京,他们得罪了太多人。或者说,太多人想从方家和织女身上占便宜都铩羽而归,不甘罢休的大有人在。
他无法都斩草除根,这世上没有人能斩草除根。即便是皇帝,在面对谋反大罪时,哪怕诛灭九族也不能斩草除根。譬如对某人诛灭了九族,说不定那人还有朋友,还有忠心的跟随者。
他无暇再深想,疾奔向门口,要去救清哑。
才动脚,就被两名女龙禁卫给拦住了。
——有内应!
他眼神锐利地盯着那两个女禁军想。
……
事发时,谢吟月就在清哑展厅隔壁。她只有一个侍女的名额,因她带了谢吟诗来,所以便没有跟随的人。
清哑逃跑后,刺客也追出去了,展厅稍稍平静下来。谢吟月便令谢吟诗隐在角落里,自己避开纷乱的人群,顺着墙边溜出去,往前面去找韩希夷会合。
她刚到前面展厅后门口,眼前一花,两道人影便擦着她冲了出去。眨眨眼凝神一看,却是韩希夷和沈寒冰,穿过院子奔向对面穿堂。那方向,正是清哑和刺客逃走的方向。
“他忘了自己还有妻子!”
谢吟月心中压抑得喘不过气来。
她以绝强的毅力压下心中难受的感觉。
“天妒红颜,你们再争也争不过天!”她想。
她从容走进那间大展厅,谢天护还在里面呢。
展厅里还在乱纷纷地打斗,忽听一声叫“大姐”,正是谢天护。她抬眼看去,却看见对面窗户外弟弟惊恐的眼神。她觉得不对,等反应过来已经晚了,一柄剑从斜刺过来,已然到了胸前。
她呆呆地侧过头,很优雅从容。
还真让她让开了。
等她惊醒过来发现:不是她让开了对方的攻击,是那剑被忽然冒出来的方初给撞开了,为此,他肩头衣服被划破。
方初向门外冲去,“哐啷”一声,后门关上了。
紧跟着,前门也关上了。
三个打扮各异的人将方初和谢吟月围了起来。
这是个杀局!
谢吟月觉得今天要跟方初死一块了。
她心潮汹涌、百感交集:韩希夷去救郭清哑,方初却救了她,这真的很滑稽,似乎兜兜转转,他们几个人又回到了原点。
她抬手想打落一只射向方初的匕首,然她的力道怎么可能打落,那匕首便射入她手臂,她疼得闷哼一声,站立不稳,倒向方初。
方初将她一推,推靠在旁边墙壁上,再回身与刺客们对峙。
三名刺客都紧紧盯着方初,似乎在找机会下手。之前他们以为方初是文弱书生,结果屡次杀他不死,还被他伤了一个人,眼下重视起来,三人对一个,务必要将他截杀在此。还有谢吟月,就是这个女人害得石家功亏一篑,她也必须死!
沈寒秋等人被引出去了,现在窗外急得跳脚。
展厅里还剩十来个女子,都缩在墙角瑟瑟发抖。
寂静对峙下,就听谢吟月轻声问:“如果……当年我听你的……你会不会离开我?”她想起之前在正殿,郭清哑看他信赖的眼神。
多少次午夜梦回,她想:他和她其实并不曾离心,只是都憋着一口气,用最残忍的方式惩罚对方,要对方知错、服软,然心底里终究还是放不下对方。她自己的心思自己明白;他的心思,从两次紧要关头毫不犹豫地出手救她便是证明。
他们就要死了,她迫切要一个回答,一个令她释怀的回答。
刺客们没有立即出手攻击,仿佛也在等方初回答。
一刺客嘴角微翘,面露讥讽,似乎嘲笑他们的暧*昧关系。
忽然,他瞪大了眼睛,嘴巴张开,“啊——”地急促叫了一声。
另外两人刚要动作,也跟着张大嘴,瞪着方初如见鬼魅。
三人先后倒地,很快脸色就发黑。
方初转身拉开门,背对谢吟月斩截道:“没有如果!”一面风一般卷了出去,直冲向对面穿堂,奔向后园子。
谢吟月低头,看着还扎在手臂上的匕首,简直做梦一样。
他就这样把自己丢下了?
她为了救他受伤了他也不管?
她神思恍惚,外面人怎么进来,谢天护怎么帮她包扎伤势,她一概不知,陷入迷茫空洞中。
方初惶惶追了出去,希望还能见到清哑。
他左手手腕上戴着串紫檀佛珠,是林世子送给他的。
当时林世子说“这手串机关精巧,藏有毒针。我祖父亲手做的。你手废了,给你防身用。”
再说清哑,沉着气埋头奔逃。
她没想到,多年如一日地练舞派上用场会是在这种情形下,她的奔跑是跳跃式的,看起来不快身形却迅疾无比,披风飘然而起,人们只见那紫色身影如一只蝴蝶般翩翩飞远。
她没向任何人求救,她跑出了院子。
她跑向了后园,跑向冰魄寒香湖。
本来还有人暗骂她蠢,待方初等想保护她的人被截住后,众人才后怕,原来刺客还有内应!
也对,若是没内应,怎么进来呢?
亏得郭织女待在原地求救,不然死得更快。
宝蓝刺客没想到杀一个手无寸铁的弱女子这样费工夫,有些发狠,刺中两名想要阻止他的翰林院文士,猛然加快速度冲上去,一时间,众人被他凶神恶煞般的气势给震住,想上前又不敢。
就在宝蓝刺客要冲出最后一道穿堂的时候,从旁边过道里窜出一个人,不管不顾地扑上去抱住他腰,将他往后摔。
宝蓝刺客大怒,反手一掌打向那人后背。
那人一声闷哼,却死不撒手,甚至张口用牙齿咬向宝蓝刺客,冬天穿这么多衣裳,当然咬不到肉,只咬住了衣裳。
宝蓝刺客急了,抬手用剑柄猛敲那人颈椎,那人顿时晕了,手松开。宝蓝刺客惦记要杀清哑,甚至来不及对那人补一剑出气,只用力甩开他,谁知他嘴巴还咬着自己衣裳,甩也甩不开,拖着跑了好几步。
宝蓝刺客忍无可忍之下,调转剑尖就往下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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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更到,让我们为清哑加油鼓劲儿!(未完待续。)
第1024章 疯狂的少女们
匆忙赶到的王琨抱起一盆兰花对刺客扔过去。
刺客受阻,见他身后来了不少人,怕被缠住了麻烦,猛踢了身下人一脚,将他踢开,踢开的瞬间,才发现这是个妖孽美男。
再美刺客也无心欣赏,只诧异了下,便重新追了出去。
王琨气急败坏地上前扶起方制,大喊叫大夫来——若是这家伙有个好歹,他妹妹成了望门寡可就坏事了。
园子里更加混乱,另一名银灰锦袍刺客正大开杀戒。
宝蓝刺客见清哑钻进梅林,忙飞奔追上去,两人距离越来越近。前面是冰魄寒香湖,这刺客知想起什么,扬手将长剑朝清哑投掷过去,预料中她会扑倒在雪地上。
然而,事情又一次脱离他掌控。
清哑看见下方银光闪闪的冰面,体内欢快的因子活跃起来,她张开双臂,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就像投湖自杀。
冰魄寒香湖东北边梅林,巧儿正苦口婆心地对慧怡郡主解释,她和林熙没有任何关系,是林熙看她不顺眼,故意找她麻烦。
正说着,忽听附近喧闹起来,有女子尖叫哭喊,几人惊诧回头。
当看见一少女被持铁锤的银灰刺客追得跌跌撞撞,最后喷血倒地,鲜血染红了洁白的雪地,巧儿笑容僵住,瞳孔收缩,心提到嗓子眼。
这样的血腥场面,她是第一次见。
她本能地就要冲过去救援。
却被一人紧紧按住肩膀。
是细腰,她沉声道:“来不及了。等他过来。”
一面对郡主等人命令道:“你们去假山边躲着去。”
慧怡郡主似乎认得那刺客,惊叫“石灰?!”
石灰冲她诡异一笑,奔她就过来了。
“小心!”细腰提醒慧怡郡主。
然而晚了,石灰冷笑道:“郡主居然还记得属下,很好。世子获罪,郡主为何不自杀殉节,竟然还想嫁人?属下送郡主一程。”
一面说,一面手中铁锤兜头砸下。
这一下若是砸中了,慧怡郡主美丽的头颅定会被砸成烂肉。
慧怡郡主呆呆的不知躲避,似乎傻掉了。
紧要关头,巧儿抬脚踹向慧怡郡主,将她踹飞了。
那石灰还不肯罢休,紧追过去。他不但对慧怡郡主痛下杀手,连旁边吴青梅等人都不放过,铁锤过处,横扫一片。
顿时,惨叫声,哭喊声响彻梅林。
巧儿和细腰再不能坐视不理,一齐上前阻拦。
慧怡郡主落在雪地上,并不觉得身上多疼,但她心中疼。她撑起半个身子,看见巧儿从腰间抽出一条软鞭,就是那条腰带,和石灰斗成一团,带起雪花翻飞,茫然想“他怪我?他怎么能怪我!”
石寒天,那个铮铮铁骨的男子,并没对她说过多少甜蜜的话。他去战场那天,她偷偷去送他。他从路边掐了一朵野花,簪在她发髻边,然后咧开雪白的牙齿,对她微笑道“等我回来娶你。”
那一朵野花,便时常出现在她梦中。
就为那朵野花,她哭着求大伯帮石家,哪怕最后他丢了爵位被贬为庶民,她也甘愿和他在一起。
可是没用,大伯不肯答应。
石家的事,不是她,甚至王家能挽救的。
忽听巧儿骂道:“姓石的不要脸!自己没本事,凭什么要郡主为他殉节,呸,不要脸!男人没本事怪女人!”
她和细腰双战石灰,还占不到上风,只能凭借巧劲缠住那对铁锤,不让他伤害人命而已。打着打着,巧儿打出了心头火,嘴里骂了起来。又高声向慧怡郡主道:“日久见人心,郡主现在知道了吧?”
慧怡郡主泪如雨下。
吴青梅等人也在落泪,小声地哭。
这样的场景,她们何曾见过?
什么从容,什么教养!
生死之间,高贵和低贱没有任何区别。
开始她们吓傻了,双脚不能动弹;待熬过了最初的震惊后,有人反应过来,拉着同伴就要逃命,吴青梅姐妹也在其中。
跑了几步,吴青梅停住脚步。
她对妹妹道:“我们不能丢下郭姑娘。”
吴青荷道:“可是……我们帮不上忙,还碍事。”
另外几个姑娘纷纷点头,都急着要逃离这地方。
吴青梅严肃道:“往哪跑?我们丢下郭姑娘逃命,倘或再碰见一个刺客呢?你们听那边,声音好大,也有刺客。刚才那姑娘不就是逃命时被杀的吗!与其这样,不如留下和郭姑娘一起对付这人。我们也能帮忙的,用雪球砸他,扰乱他。”
众人互相对视,都犹豫不决。
“对,不能丢下郭姑娘!”慧怡郡主霍然起身,咬牙切齿道,“大家一起上,杀了这反贼!”
说罢,两手各抓起一把积雪,对着那石灰就扔过去。
伤害石灰是肯定不能的,视线确实被干扰了,就听“啪”一声,细腰的鞭子抽中了石灰脸面,他连退了两步,众女一阵欢呼。
受郡主鼓舞,大家纷纷捏了雪球砸向刺客。
一时间,空中碎玉乱飞,好像下雨。
砸了一会,众女恐惧心去,士气大振。
生死关头,大家都放开了,再不管什么规矩体统,慧怡郡主不停指挥:“这边这边……那边那边……过来过来……”
众女看巧儿细腰和石灰厮杀,忍不住助威:
“巧儿,抽他脸!抽死他!”
“郭姑娘,杀了这反贼!”
“巧儿,跳高些,往下抽!”
“细姑娘,勒死他,用力呀——”
细腰用鞭子缠住了石灰的脖子,正两手用劲勒,众女疯狂呐喊助威,一点不像世家贵女喊出来的,嗜血又疯狂,一边喊一边不断跺脚,小拳头捏得紧紧的,恨不得自己上去帮着使力。
然终究还是让她们失望了,石灰挣脱了。
他阴沉沉地望着这群女子,道:“别急,待会挨个将你们脑袋开瓢!”
众女静默一瞬,忽然爆发,一齐把雪球扔向他。
巧儿和细腰趁机用鞭子远攻。
也有人失手,明明雪球是扔向石灰的,却砸中了巧儿,巧儿便跳脚喊道:“吴青梅,你怎么砸我?”
吴青梅尴尬道:“砸歪了。”
巧儿怒道:“你落井下石!”
吵两句,记起恶贼,忙又上前参战。
正酣战,忽有人惊慌跑来喊巧儿“巧儿,清哑姐姐呢?清哑姐姐被人追杀呢,快去救她。”原来是盼弟找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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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5章 乱姻缘!断命根!
细腰震惊,当即跳出战圈走了,雪地里丢下一句话给盼弟“你帮巧儿。”最后一个“儿”字落下,人已经在两丈外了。
巧儿听说姑姑有事,心神大乱,也抽身就走。
才跑两步,就听尖叫声起,原来石灰奔慧怡郡主又去了,巧儿虽然心系姑姑,到底无法眼睁睁看着慧怡郡主被砸得脑袋开花,于是急忙一鞭子抽过去,扯开那铁锤,救下慧怡郡主。
她虽脱不开身,却再也不像之前全心迎战。
她脑子里不断想:倘若因她不能及时去救姑姑,姑姑万一有个好歹,她现在救再多人有何用?因此寻机会急于脱身。
少了细腰,巧儿又有些心不在焉,形势就危急起来,好几次差点被对方铁锤砸中,盼弟急忙上前相帮,众女再次疯狂叫喊。
“巧儿,抽他!”
“抽死他!”
“杀了这恶贼!”
……
巧儿拼命之际,鼓着桃腮咬牙切齿,杏眼睁得滴溜圆。
众女一齐握拳,也都咬牙切齿、瞪眼竖眉,甚至跺脚怒骂。
巧儿忽然眼角余光瞥见一群人来了,林熙跑在最前面,速度之快,仿佛踏雪无痕,顿时心头一松。
待他到近前,她道:“交给你了。”
说完将鞭子一收,转身跳起就走。
临去时补充高喊“我要去救我姑姑。”
她都没见过林熙使用武功,但不知为何,她就觉得他会武功,能应付石灰,所以放心地跑了,盼弟也跟着她跑了。
林熙才要和巧儿来个双人大战呢,结果她却跑了,心想这人太不负责任,刚要叫,就见那石灰挥舞双锤砸向慧怡郡主。慧怡郡主没想到巧儿说走就走,等意识到危险已经来不及躲避了,眼睁睁地看着铁锤向自己飞来。林熙救援不及,长臂一伸,一把捞起慧怡郡主胳膊,用力一扯,扯到怀里,脚下再连续旋转,带着她避开。
等停下,发现那持锤汉子却没停下,又奔吴青梅等去了,不是针对某一个人,而是双锤横扫,要将她们全部砸成肉酱。
吴青梅等女尖叫,如同炸了窝的麻雀,四散奔逃。
恰好这时,跟在林熙后面诸人都赶到了,都是年轻男子。
吓得魂飞魄散的众女直扑过去,也没看清是谁,或者说心胆俱丧的她们根本不管来人是谁,是男是女,就投入对方怀里,抱住对方腰身如抓住救命稻草般,死死不放,一面还痛哭颤抖不止。
来的有应试举子有官宦子弟,忽然软玉温香在怀,都傻眼。
几乎是下意识地,他们各抱住一个女孩子努力安慰。
吓得这样,谁不怜香惜玉,能不安慰吗?
有的人运气好,身上还挂两个呢。
林熙丢下郡主拦住石灰,眼角余光瞥见这情形,忍不住咧嘴笑了,心道:“郭巧儿这一丢手,造就了多少好姻缘!”
他有些不忍想象那后果,这是乱了鸳鸯谱啊!
天上月老此时恐怕也在抚额跌足叹息:乱了,全乱了!
吴青梅惊恐地埋首在一男子胸前,瑟瑟发抖,耳听得一道低沉浑厚的声音安慰道:“姑娘莫怕,那贼人快支持不住了。”渐渐的,她平静下来,感觉自己被包裹在一个温暖的所在,抬眼看去。
入目是一张棱角分明的脸,温和的眼眸。
很陌生,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人是个年轻男子!
吴青梅“啊——”尖叫放手。
她感到比被铁锤砸中更恐怖的事情。
……
仁王府宗祠大殿内,石寒天看着面前男孩。
这小兔崽子人不大,气势倒足。
他觉得可笑,却笑不出来。
正想如何应对,就听男孩高喊道:“抓刺客!”
女孩子立即一反乖巧模样,扯着嗓子尖叫:“抓刺客呀——有人要杀皇上——”一面冲向殿门口,纵身跃上供桌,就去拉殿门的门栓。
石寒天一愣,随即眼一眯,扬手将匕首朝女孩扔过去。
顺昌帝失声叫道:“小心!”
就在这时,男孩子滑冰似的“跐溜”一声朝他们冲过来。石寒天反应极快,抬腿踹向他。男孩身子一倒躲开,脚底一溜,从石寒天胯下钻去。那时,石寒天长腿已经抬起,胯下大开,男孩手往上用力一戳,石寒天“啊”一声痛叫,差点栽倒。踉跄几步,好容易才站稳,探手朝胯下摸去。摸到一根细硬物,咬牙用力拔出,举起一看,原来是根木簪。他转身,恶狠狠地瞪向已经站起来的男孩。
顺昌帝趁他疼痛松手之际,挣脱了他钳制,跑到一边。
而殿门口,女孩子一个倒翻躲开匕首,安然站在供桌旁。
一时间,殿内成四足鼎立之势,两大两小。
石寒天被戳中私密处,痛得面容扭曲。
他颤声道:“哪来的小兔崽子!”
这不过是句骂人的话,并非要对方回答。
男孩却回得很正式:“小爷方无适!”
女孩也脆声回道:“本姑娘沈怀婉!”
他们并不知石寒天是谁,但他们显然没因为自己是小孩子就胆怯退缩,私心里觉得自己配得上和石寒天对阵交手。
顺昌帝经历大惊到大喜,心情由低谷升向天空,身子都轻了几斤,心想:“到底是在我皇族宗祠内,有历代先皇保佑,不然怎会凭空冒出两孩子救驾,说出去人都不信。”一面哈哈大笑道:“石将军纵横沙场,今日栽在小孩子手上,还好意思骂人?”
沈怀婉是谁顺昌帝不知道,但方无适的名字他可是极为熟悉的,那是他亲自下圣旨,赐建“孝义牌坊”给这小子。
百闻不如一见,这小子果然生猛!
石寒天嘴抽抽,又痛又气又愧,想他堂堂石敢当将军,今日却栽在两孩子手里,真应了那句话“终日打雁被雁啄瞎眼”。
眼下他左右为难,若不能对顺昌帝一击毙命,两孩子就会拉开门栓,外面禁军就会冲进来;若要先对孩子下杀手,顺昌帝就会去开门;再者他命根子受到重创,灵活性也大受影响,怎么办?
拖下去也不是办法,外面已经听见动静了,正在大力撞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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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6章 皇帝和茅坑
顺昌帝打量殿内形势,又向适哥儿看去,希望能和这娃儿心有灵犀一点通,达成默契,然适哥儿两眼骨碌碌转,不知想什么;婉儿更绝,伸手从供桌上抓了串香蕉,掰下一只,三两下撕了皮,“啊呜”咬下一大口,连嚼都没嚼,就吞了下去,又飞快咬了第二口,腮帮子包得鼓鼓不断蠕动,尚未吞咽又咬下第三口。
石寒天自小习武,十岁就跟随父亲混军营,后来直接上战场,哪懂顽童心理,眼下自然认为小孩子不顶事,暗自思忖。
他很果断,决定不管两孩子,要在他们开门前杀了顺昌帝。
他便提着两柄铁锤朝顺昌帝冲过去。
见他冲来,顺昌帝转身就跑。
适哥儿也动了,果然是朝殿门口跑去。
石寒天眼角余光看见,追得皇帝更急了。这时沈怀婉也动了,小手一甩,把香蕉皮对石寒天脚下扔去,不偏不倚,恰好落在石寒天前面。她目测很准,时机掐算也很准,石寒天右脚直踏向香蕉皮,待发现后根本收势不及,顿时脚底一滑,仰面跌倒。
他到底不是普通人,关键时刻左脚连退两步,踉跄稳住身形。
这一阻,顺昌帝便跑出好大一截。
另一边,适哥儿没去开门,而是抓起供桌上的长明灯,用力朝石寒天砸过来。石寒天当然不会被他砸中,很敏捷地闪开了,可是他忘了一件事:那长明灯的灯座下装的是油,泼在地上一大滩,踩上去比香蕉皮更滑,因此他还是摔了个大马趴。
他怒不可遏,觉得自己判断失误,应该先解决这两个兔崽子再杀顺昌帝,于是他扬手将一柄铁锤朝门口扔过去。
正爬上供桌开门的沈怀婉背对着他,适哥儿抓住她披风用力一扯,将她扯下桌,就听“轰隆”一声打雷般巨响,紫檀供桌四分五裂,贡品散落一地,殿门也摇晃两下,居然没碎。
婉儿吓得小脸煞白,差点就哭起来。
她笑着奚落道:“嘻嘻,没砸着!笨,扔个破锤子都扔不准,准头太差了!”可是那笑更像哭,声音都变调了,嘴也是瘪瘪的,一看就是强撑的,眼中泛出晶莹之光,再差一点就哭出来了。
那边,石寒天已经爬起来追过来。
适哥儿扯起婉儿道:“快跑!”
殿就这么大,往哪跑?
婉儿撒腿就往后跑,要从后窗逃出去。
适哥儿却没有,他还惦记皇上呢。
婉儿跑到后堂,见他没跟来,停住脚回头叫“无适哥哥,快跑!”
方无适背对着她道:“你先去喊人,我要救皇上。”
婉儿道:“哎呀我们人小救不了!”
她想撒手不管了,刚才可把她给吓坏了。
适哥儿盯着石寒天,头也不回道:“救不了也要救!要是皇上没了,我们都成亡国奴了,就跟没爹娘的孩子一样。”
他只想着一个国家怎么能没有皇帝呢,不知这个皇帝没了自然会有其他皇族人来顶上,又不是敌国入侵,与亡国奴扯不上关系。
顺昌帝见石寒天对孩子下手,忙转身跑回来,摆了个架势:只要石寒天去追杀两孩子,他就打开殿门放禁军进来。
石寒天便守住殿门口,又和他僵持住了。
两人都听见了方无适的话。
顺昌帝嗓子眼**辣的刺痛,若是大臣或者护卫禁军说这话,他根本不作二想,因为这是他们职责分内事,是应该的;可是适哥儿这么说,他无法不动容,“君父”两个字,他从未感觉这样沉重。
他沉声道:“石寒天,你弑君犯上,连个孩子都不如。”
石寒天冷笑道:“皇上都把我石家抄了,还想让我忠心?”
顺昌帝斥道:“难道朕任由你石家诬陷忠良?”
石寒天静默了一瞬,道:“二弟所为,国法难容,微臣不敢为他辩驳,但微臣与父亲并未参与,为何皇上要罪及我全家?”
顺昌帝讥讽道:“石将军,你若真如此蠢笨,那朕可是看错你了。你真相信你父亲镇南侯是无辜的?没有他在后支持谋划,你那二弟能将玄武王府和方家逼迫到如此地步?”
石寒天脸上露出痛苦神色。
顺昌帝叹道:“不过,朕今日明白了:此事你未参与。”
石寒天惨笑道:“那又如何,难道皇上会放过微臣?”
顺昌帝认真道:“朕不会。”
就凭他今日刺杀之事,也断无可能赦免他。
石寒天恢复煞气,道:“那皇上就怪不得微臣了。”
适哥儿忽然道:“蠢材!灭六国者,六国也,非秦也。灭秦者,秦也,非天下也。同样,灭石家的,是石家自己,不是皇上。你连自己家都管不好,出了事还抱怨别人,笑死人了!”
他这才明白:这人就是诬陷方家的那个镇南候世子石敢当。
这是他大仇人啊!
所谓“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他更要和对方纠缠到底了。
石寒天大震,目光犀利地射向适哥儿。
顺昌帝大赞道:“适哥儿说得好!”
这孩子,他是越来越喜欢了。
适哥儿凤眼瞪回去,道:“你不服气?呸!就你这样的还做将军,把你祖宗的老脸都丢尽了!还好意思在这怪皇上。你拉不出屎来你还怪茅坑哪你?你睡不着觉你怪枕头!”
他一会儿引经据典,一会儿又是世俗粗话,前者跟他爹学的,后者是从绿湾村外祖家听外婆和大舅母训人的,两者交替使用,并不冲突。巧儿姐姐说了,大俗即大雅,是严暮阳哥哥告诉她的。严暮阳可是大才子,说的话言浅意深。
顺昌帝咧咧嘴,努力忽视自己和茅坑相提并论的感觉。
石寒天眼神一冷,蹲下身,从地上抓起一个苹果就朝适哥儿扔过去,适哥儿忙双手抱头,跑向一根柱子后面躲了起来。
石寒天这下腾出手了,塞了许多果子藏袖中,再次持铁锤追杀皇帝,外面撞门声越来越猛,再不下手他就没机会了。
他一追杀皇帝,适哥儿又跳出来各种阻拦。
石寒天便用果子射击适哥儿,打得适哥儿抱头鼠窜。
正在这时,忽然龙禁卫大将军从后杀了进来,后面接二连三涌入禁军,然后殿门终于被打开了,外面禁军也冲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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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7章 冰上追杀
原来,殿内生变时,禁军固然惊慌,阿牛也惊得魂不附体。
他既担心皇上,又担心适哥儿和婉儿,不管皇上这次有事没事,他、仁王府、方家和沈家都逃不脱治罪下场,怎能不害怕!
这是他昏了头,居然忘记后面窗户打开了可以进人。
等里面传来适哥儿的声音,他才醒悟过来,没命地挤到仁王爷身边,告诉他如此这般,仁王急忙下令禁军悄悄绕去后面救驾。
石寒天见龙禁卫来了,知大势已去,再不敢流连。
他很后悔,若是一照面就杀了顺昌帝,便没有后来这些事了,可是他那时心生奢望,希望能挟持天子,救下家人;甚至还奢望能扶持废太子登基,保住镇南侯府,结果都被两孩子给破坏了。
他放弃刺杀皇帝后,再无顾忌,放手大杀四方。
一时间,无人可挡!
适哥儿发现,这人并不是庸才,勇猛的很,那么多禁军和高手围着,他硬生生杀出殿去,地上倒了几十禁军,不是脑浆迸裂,就是血肉模糊,小娃儿咽了下口水,努力保持镇定。
他觉得,自己能从石寒天手下逃生,真乃奇迹!
此时他站在顺昌帝身边,顺昌帝感觉他在颤抖,心中怜惜,伸手遮住他眼睛,想到底还是个孩子,没见过这血淋淋的场面。
冰魄寒香湖,清哑跳下冰面后,熟悉的感觉袭来,左脚用力一蹬,右脚底一滑溜,便离开岸边,溜到湖中央。
站定,回身,只见那宝蓝刺客也下来了。
清哑目光一转,将整个湖面一扫。
只见左前方岸边有几个小东西,心中一动,忙溜过去。
冰魄寒香湖,原本修这园子时,就为了主人夏天可消暑,冬天可嬉冰。每到冬日,仁王府的孩子都会来这里溜冰玩。清哑看见的那东西是简易的滑冰板,下面两个木轮子,上面一块木板。
滑冰板共有三只,清哑捡起另外两只,然后踩上滑冰板。
她深吸一口气,先是缓缓滑动,接着猛然发力,风驰电掣般滑行起来,上演了一出古代冰上芭蕾。
宝蓝刺客看着在冰面上飞舞的女子,嘴抽抽。
他是善嬉冰的,却没想到清哑一个江南女子也会。他这才明白清哑为何往湖边跑,原来是要发挥所长。他本以为吃定了对方呢。
不过,他还是有把握能杀了清哑的,毕竟是弱女子。
他便蓄势发动,朝清哑追过去。
清哑如何肯让他靠近,自然闪避。
等距离拉远的时候,她扬手,将另外两副溜冰板扔到岸上去了,让那刺客拿不着,永远没她溜得快。
当下,两人一个追,一个跑,在湖面上绕起圈来。
这时,沈寒冰和韩希夷先后追来,也跳下湖面。
沈寒冰身着一领黑色大披风,目光凶狠,煞气腾腾地盯着前方宝蓝刺客;韩希夷则恰好相反,系着天蓝色的披风,长袖飘飘,浑身书卷气,恍若谪仙降世,在冬日阳光下温暖而平和。
谪仙般的韩希夷一上冰面,就以极不雅的姿势跌了个大马趴。
他生在江南,还是孩提时冬天玩过这游戏,如今早生疏了;沈寒冰倒是长在北方,对溜冰也熟练,可是他长大后常奔波海外,谁没事玩这个?因此二人比起宝蓝刺客的溜冰技术来,多有不如。
韩希夷连摔几跤,着实狼狈。
沈寒冰要好一些,但想追上宝蓝刺客却不能。
山不来就我,我去就山。
清哑见他们来了,自然欢喜,忙朝沈寒冰溜过去。
宝蓝刺客当然不让她去,提着那柄长剑百般阻拦。
清哑无法,只得依旧转圈。
韩希夷见清哑被逼如此,心中自然对那刺客恨极。那刺客滑溜的很,见沈寒冰煞气冲天,根本不敢惹,便刻意避开沈寒冰,两人别说碰上,连靠近交错而过的机会都没有;然对韩希夷就没这么顾忌了,常“咻”一下从他身边滑过,嚣张之极,摆明不把他当回事。
韩希夷见此情形,暗自想主意。
他一面继续笨拙地滑行,一面暗自蓄力。
当宝蓝刺客又一次嚣张地从他身前滑过,他猛然发力,跳起来朝对方扑过去,猿臂轻舒,白皙修长的手指一把揪住对方衣服,两人便一齐跌倒在冰面上,肉搏起来。
宝蓝刺客没想到他浑身书卷气,却这等犀利,吃了个暗亏。
隔得近了,他不好使剑,便一拳擂向韩希夷胸口。
韩希夷咬牙,修长白皙的手指并拢成拳,也朝他脸上招呼。
这时候,沈寒冰风驰电掣般过来了。
宝蓝刺客见不妙,不想再和韩希夷纠缠,起身就要跑。韩希夷当然不让他跑,一伸手没抓住,只抓住他衣摆,死攥住不放。宝蓝刺客回身,挥剑割下去,斩断衣袍走了。
沈寒冰恰好来到近前,再慢一点就对上了。
当下沈寒冰也不管韩希夷,飞快地追过去。
于是,几人又呈现你追我赶的局面。
那时,园中的文人士子和姑娘们首先听见动静,一齐朝湖边涌来,站在岸边观看。他们想帮忙,可自觉帮不上,就不好下去添乱。
人们站在岸上看下面湖面,丝毫不觉杀气,反像看表演。
只见那紫衣女时而身子前倾,时而后仰。时而单脚直立,另一条腿向后平抬起,双臂张开维持身体平衡,急速奔驰间,紫色披风在身后高高扬起,好像一片紫色的云在湖面飞速飘动;时而蹲下,一个急转弯掉头,和宝蓝刺客交错而过。
众人一颗心被下面追杀吊得高高的,眼看宝蓝刺客渐渐接近清哑,众人都紧张大叫“他在你后面!”“织女小心!”等等,忽然清哑一个旋转溜走,距离又拉开,众人便齐齐松了一口气。
有心人便不断提醒清哑,刺客在她身后什么方位,可是溜冰速度迅捷无比,情势瞬息转变,这样提点便作用不大,只听乱嚷纷纷。
清哑紧盯着前方冰面,黑瞳像冰一样透明。
她抿着嘴,开始绕大圈,然后渐渐缩小。
越缩越小,一圈又一圈越绕越急,两手紧紧捏住披风领口。
宝蓝刺客先还不觉得,只顾跟在她身后追,渐渐有些头晕。
忽然她一个急旋回身,那紫色披风便对他当头罩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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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8章 踩死你!
若按惯性,这披风是罩不住他的,一滑就会从他头顶上晃过去。但她绕着他急速转圈,那披风便一圈又一圈地在他头上颈部缠绕。他挥舞长剑想要斩碎那披风,无奈转得不够她快,剑势跟不上,使不上力;想用手扯下披风,转得头晕保持不住平衡,怕摔倒,只能徒劳无功地双手乱舞。最后,披风将他头部紧紧裹住,裹成一个大陀螺。
这陀螺想要挣脱清哑束缚,顺着她转起圈来。
清哑当然不肯放开陀螺,继续转圈,且越转越快。
岸上书生们长大嘴,一个个眼睛瞪得滴溜圆,生恐错过这精彩场景;有人默念“一圈,两圈,三圈,四圈,五圈……哎呀六圈了……”旁边有人急忙接过去数“七圈,八圈!”大家一齐加入数“九圈,十圈,十一圈……”后面转得越快,他们简直报数一样,不然跟不上。
姑娘们矜持些,只紧张地扭手帕子,没敢出声,偶然间失声叫出来,跟着急忙捂住嘴,待发现根本没人注意她,便又注意下方冰面。
忽然“砰”一声,那宝蓝刺客彻底晕了,倒在冰面上。
岸上寂静,
为何?
因为他们看见郭织女跳到刺客身上。
这刺客追杀她这么久,清哑当然不会因为心善要留他一条命,也没什么不敢杀他的,也等不及娇滴滴喊人来帮忙,好容易费工夫将他转晕了,不马上收拾他,难道要等他醒来收拾自己?
可对方是男人,她不能像对付谢吟月一样扑上去掐他脖子挥拳揍他,岸上还有许多人看着呢,要怎么办呢?
她只顿了一瞬间,就有了“文雅”的主意:她跳到他身上,不,是跳到他头上——这部位是致命处,现在被披风裹住,又看不见脸——双脚并拢跳跳跳,持续跳跳跳……
她一边用力踩,一边心里想:“我踩,我踩,踩死你!”
她有些遗憾自己不是大胖子,否则一屁*股坐死这家伙。
她不是胖子,只能希望踩死他。
能踩死人吗?
如果不是被混乱人群踩踏,应该踩不死。
可是,如果踩在颈部大动脉呢?
清哑就是这么好运,第一脚就踩在宝蓝刺客颈部大动脉上,那家伙当场闭气,腿脚一伸,昏了过去,这和转晕了可是两回事。
也不知踩了多少下,感觉脚下的人不动了,清哑才停下。
她跳下来,用脚踢了踢那人。
那人不动,她怀疑对方装死。
正疑惑间,忽然风来,吹动那人头上的披风,她以为对方暴起伤人,吓得跳上溜冰板,脚下一蹬,双臂张开“跐溜”一下就滑走了。
溜出好远,忽听岸上众人爆发一阵大笑。
她忙回头一看,那刺客还躺在地上呢。
沈寒冰已经赶过来了,她忙也赶了回去。
沈寒冰揪起那刺客,也不管死活,抡起大拳头照脑袋先砸了四五下,才放开,解开披风,一面对清哑道:“我算服了你了。”
他早来了,瞧她玩的高兴,就没阻止。
韩希夷也过来了,恢复谪仙姿容,双目如雪后的阳光,清寒中透着温暖,微笑问清哑:“郭妹妹没事吧?”
一面上下打量清哑,关切之意溢于言表。
清哑忙道:“我没事。韩兄怎么样?”
她也上下打量他,眼中也透出关切,因她看见那刺客挥拳揍他,想他平日文质彬彬,何曾与人打过架,所以担心他被打坏了。
韩希夷有些无语,他是来保护她的吧!
可他被打了,她却毫发无伤,还把刺客制服了。
他并不因此觉得难堪,瞅着她很开心,含笑道:“我也没事。幸亏郭妹妹‘舞’功高超,不然合我们三人之力也拿不下这恶贼。”
沈寒冰听了他的话,想到什么,也呵呵笑起来。
这时,展厅那边的商贾们和部分禁军也赶过来了,方初冲在最前方,待看见下方那个紫色身影,心“咚”一声掉下去。
他便下去冰面上,朝那边赶过去。
清哑正和韩希夷沈寒冰说话,忽听人叫“清哑!”
是方初来了,她忙迎上去,抓住他手说“吓死我了!”
口气有些撒娇,有些后怕,还有点炫耀。
方初眼中水光闪闪,解下披风给她披上,抱紧她。
他才真是吓死了,生恐来后看到她倒在血泊中。还好,菩萨保佑,倒在地上的是刺客,他以为定是沈寒冰和韩希夷的功劳。
等情绪镇定些,他便拉着清哑向沈寒冰道谢。
沈寒冰摆手道:“不是我,是郭妹妹杀的。”
方初只当他说笑话,并不相信。
说清哑杀人,可不就是笑话么!
清哑连鸡都不敢杀呢,别说杀人。
他又对韩希夷也谢了一番,又斟酌一会,道:“韩大奶奶胳膊受伤了。石家的人要杀她,我挡住了;后来我们被困,她又替我挡了一刀。不过你别担心,没有性命危险。”
他说这话不是为了卖人情,而是不想韩希夷和清哑从别人嘴里听说他救谢吟月的事,他大大方方说出来,以示坦荡。
韩希夷急忙向他道谢,谢他救了谢吟月。
方初道:“你赶紧回去看看吧。”
早有禁军下来,将宝蓝刺客绑起来,拖上岸去。
忽听前方岸上喧闹声高起来,好像又有人在厮杀。
又有盼弟和巧儿急奔而来,大叫“姐姐”“姑姑”,哭着笑着诉说自己的焦急和担忧,又把清哑上下仔细检查,问她可有受伤。
清哑安慰她们,说自己没受伤,很好。
清哑忽想起什么,急问“适哥儿和婉儿呢?”
盼弟道:“别急,细妹带他们在隔壁王府玩呢。”
清哑这才放心,哪里想到那边有个更厉害的刺客呢。
方初招呼众人上岸,道“大家小心,上面还有刺客。”
等上去问人,前方为什么闹,恰好有从那边奔逃过来的人惊恐解释,才知道是石寒天杀进来了,大家又紧张起来,清哑被护在中央。
细腰顺着梅林间的卵石通道奔跑寻找清哑,很快发现清哑就在冰魄寒香湖中,正在冰面上飞奔,一宝蓝衣衫的男子在后追杀她,不过沈寒冰和韩希夷也在下面,正竭力阻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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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9章 香消玉殒
细腰放心了些,清哑会不会溜冰她不知道,但清哑在木地板上溜冰旋转,那是无人能及,加上沈寒冰韩希夷,一时不会有危险。
她正要找个地方下去营救,忽然前方乱糟糟的喧哗声传来。
她定睛一看,只见又一持双锤的汉子杀进园来,那汉子身穿黑衣,气势绝非石灰可比,所过之处无人可挡,细腰顿时神经绷紧。
这个也是来杀清哑的?
不管是不是,她都不能让他接近清哑。
细腰也不下湖去了,立即迎了过去。
这人就是从仁王府杀出来的石寒天,后面龙禁卫大将军带领无数禁军追杀,石寒天杀红了眼,并不管前面是谁,一律下重手。
恰好沈寒秋和众多商贾也都赶过来看清哑安危,双方狭路相逢,众人哪知这尊杀神是石寒天呢,纷纷都道“拿下他!”
严暮阳和沈怀玉从死伤禁军手上抢来了兵器,仗着会几下子,以为石寒天也跟之前的刺客一样,便来迎战,希望能阻挡住他一阵,让后面禁军来拿下他。
石寒天不耐烦地抡起铁锤,就朝沈怀玉挥过去。
那是铁锤,他偏偏就像挥鸡毛掸子样挥舞。
沈怀玉别说招架,被锁定后连动都动不了了。
眼看沈怀玉就要丧生在锤下,细腰从后面飘过来,迅疾如同流星,隔老远便挥出长鞭,缠住那铁锤,拉偏了一点点,避开了沈怀玉,借着那股拉扯力道,细腰更快地到了近前。
然石寒天还有一柄铁锤,他使的是双锤。
细腰拉开了一只,他另一只顺手又砸过来。
细腰猛推沈怀玉,就听“噗”一声闷响,细腰被重重砸飞了,划过一条弧线,落在雪地上;鲜血伴随着她的身体飘飞,不断洒落,如同红雨,落地后,与洁白的积雪相映,好似落了一地梅花。
沈寒秋前一刻还为失去儿子恐惧到停止呼吸,下一刻眼前只剩漫天飞舞的梅花,脑子一片空白。似乎经历了沧海桑田的岁月变迁,其实只有一瞬间,他便冲过去,扶起细腰,抱在怀中,只见她双目神彩急剧暗淡,却固执地盯着他,嘴唇微动。
沈寒秋颤声道:“你什么都不用说,我都知道。我带你回家。”
细腰目光定格,不动了,嘴角似有笑意。
沈寒秋还看着她,似乎等她开口。
然怀中温热的躯体渐渐冷了,他终究没等到她开口,一滴泪落下,恰好落在她眼底,就好像她流出的泪一样。
沈怀玉站在旁边,轻声唤道:“爹?”
沈寒秋没答应,转头,狠狠地看向身后。
梅林边,石寒天已经被禁军包围了,正酣战。
仁王府宗祠,顺昌帝问适哥儿和婉儿:“你们进来做什么?”
适哥儿“啊”了一声,才回过神来,道:“回皇上,我们……听说这里面有太祖皇帝的神像,想进来拜望拜望,谁知就……”
说到这,他果断跪下了,请皇上恕罪。
顺昌帝扯起他,小声道:“你们是无意中发现后窗没关,又不知这是什么地方,就想进来看个究竟。对不对?”
适哥儿茫然地瞅着他,不知他什么意思。
皇上再提点道:“那窗子……是石寒天打开的。”
适哥儿恍然大悟道:“对,对,对!是他打开的。我说呢,这窗子怎么开着呢,我就和婉儿妹妹进来瞧瞧。谁知碰上了贼人……”
顺昌帝呵呵笑了,点头道:“此事巧了!”
适哥儿装模作样笑道:“是巧了点。”
婉儿也反应过来,也巧笑道:“真是太巧了!”
皇帝当前,她还是有些拘谨,不敢太放肆;更何况,小丫头还纠结一件重要的事:之前她可是劝适哥儿丢下皇帝别管的,皇帝会不会因此怪罪她呢?她明显觉得皇帝对她不如对适哥儿喜欢。
顺昌帝牵着适哥儿,走到大殿正中,抬头看那神像。
适哥儿也光明正大地认真仔细瞧,一面问:“谁是太祖皇帝?”
顺昌帝轻声道:“中间这位便是。旁边这位是高祖皇帝,这位是太宗,这位是圣武皇帝(英武帝)……”
适哥儿仔细打量一阵,很肯定地评价道:“我觉得武皇帝看去最威严,比太祖皇帝还厉害的样子……”
旁边太监惊得脸色都变了。
可是顺昌帝并没出声,静静看着。
好一会,他才道:“是啊,圣武皇帝的文治武功,远超太祖高祖,便是秦皇汉武也不如。英武帝雄霸中原,威压海内外。”
画中的历代皇帝都很威严,但英武帝眼中神光湛然,透着无比自信。正如史书记载:他连曾经谋反的族弟都敢用,最后造就了一代青龙王,也将大靖的疆域扩展到极北之地,甚至远涉海外,那个魄力和胸襟,绝非历史上任何帝王可与之比肩。
顺昌帝脑中轰然炸开:其实,关键都在君主的能力。
文武之道,相辅相成,以平衡为重;士农工商,互相促进,也以平衡为重中之重,运用结果,都在君王的能力。
英武帝有能力有气魄,令上下归心,并不重文轻武或者重武轻文;士农工商他都全力发展,也不重农抑商,也不歧视奇技淫巧,令国家昌盛,百姓安居乐业;他成立内阁,分散皇权,丝毫不怕被夺权,他牢牢站在大靖最顶端,指引着大靖方向。
顺昌帝醒悟自己的能力比不上高祖,所以听说玄武王府和方家勾结便忌惮,听见商贾聚财便慌张,瞻前顾后、疑神疑鬼,都是信心不足的表现。想通后,他喃喃俯首道:“请高祖保佑曾孙!”
他便做出重要决定:即便他能力不够,也不能因噎废食,忌惮和压制贤臣武将,废弛工商,那必会导致国力衰退;他应该尽力感化引导、任用贤臣辅佐自己治国。
若真有他控制不了的大事发生,那……
那便说明大靖王朝走到头了。
历史变迁,朝代更迭,他不会自欺欺人到真以为秦氏皇族可以千秋万代不衰落,真到那时候,再挣扎也没用的。
做出决定后,他心情轻松了许多。
正在这时,人来回:慈善中心出事了,有人刺杀郭织女。
适哥儿跳起来大叫“娘!”转身就往外跑。(未完待续。)
第1030章 问世间情为何物
婉儿也急忙跟着跑了出去。
顺昌帝急忙吩咐侍卫禁军:“快快命人去救织女!要保护好这孩子,千万不可让他和石寒天对上。”一面吩咐摆驾慈善中心。
刚才在祠堂内,石寒天看似有些顾忌,似乎想擒住他这个皇帝谈些什么条件;后来受伤,也是见适哥儿和婉儿年幼轻敌所致。
小孩子不知天高地厚,若适哥儿以为石寒天武艺不过如此,仗着曾与石寒天交过手要去救母,怕是要吃大亏。
清哑蹲在雪地上,盯着面前紧闭双目的细腰。美艳的细腰没什么变化,唯有丰*满的胸*部塌陷下去,那一锤震碎了她胸*部骨架。清哑有些恍惚,感觉另一边石寒天与人的激烈打斗声仿佛成了电影里的画外配音,被逐渐拉远消失。
一滴泪落在细腰脸上,摔碎后迅速冷冻凝结。
清哑用手指碰了碰细腰苍白的脸,唤道:“细腰,细腰?”
细腰不语。
之前看见刺客杀人,清哑只觉愤怒,却没有痛彻心扉。
现在细腰躺在面前,她感觉挖心挖肺地痛。
她抚着那脸喃喃道:“谁能配得上我家细腰啊!”
清晨,她们对镜梳妆时,她会这样感叹。
要细腰摆造型供她素描时,她也会这样感叹。
那个冷冷的高傲的女子,从不理会她嘀咕。
我家细腰这么美,谁能娶到我家细腰啊!
一旁的沈寒秋浑身一震,嘴唇抿成一条线。
严未央默默陪着清哑,没有劝她节哀。她清楚清哑对细腰的感情,绝不是主仆关系可以解释,便如她对墨玉一样,有一份情义在。
巧儿、细妹、适哥儿都围在一旁不住哭。
细妹懊悔不已,她今天失职,没有照看好任何一个人。
若不是她失职,和师傅一块对敌,也许师傅不会死。
她先前回来与盼弟打了招呼后,就又去了仁王府,是走前门进去的。谁知皇帝去仁王府祠堂祭祖,又碰上石寒天刺杀皇帝,又说适哥儿在里面,她又慌乱又害怕,直到确定适哥儿没事,才放心。
接着,就听说清哑被追杀,慌忙又赶过来。
谁知,看到的竟是细腰的尸体。
正哭着,方初忽然低声道:“别哭了,皇上来了。”
当着皇帝面哭丧,可是大不敬。
顺昌帝和太皇太后仪仗来到后院,他先朝那边人群扫了一眼,发现石寒天正和一人激斗,又环视四周,问:“郭织女可平安?”
方初忙扶起清哑上前参拜。
适哥儿等人也都跟着跪下参拜。
清哑低声道:“民妇没事。”
太皇太后道:“谢天谢地!哀家听说织女被追杀,心都提起来了。”
靖安大长公主则问:“那刺客呢?”
清哑低声回道:“死了。”
靖安大长公主点点头,以为是被禁军给击杀了,便不再问。
顺昌帝叫他们起来,又冲适哥儿和婉儿笑着招手道:“适哥儿过来。看到你母亲没事,你放心了?”
适哥儿上前,瘪嘴道:“皇上,我姑姑被姓石的打死了。”
顺昌帝吃了一惊,急忙问:“你姑姑?郭姑娘?”
他不大记得郭家的人员关系,以为是巧儿没了。
一禁军头领小声回道:“回皇上,是郭织女的侍女,为了救人,被石寒天一锤打死了。”
顺昌帝“哦”了一声,放下心来。
侍女嘛,又不是亲人,多赏些烧埋银子就是了。
他便拉着适哥儿手道:“幸好……呃,如此忠仆,让你父亲好生赏些烧埋银子,安慰她家人。适哥儿就别难过了。”
太皇太后也摸摸适哥儿头夸道:“真是个有情有义的好孩子!”
靖安大长公主也赞道:“瞧着就聪明机灵。”
又把婉儿也夸赞了一番。
周围人惊掉一地眼珠,不明白皇上为何对织女儿子如此眷顾。
连清哑和方初也纳闷,他们还不知适哥儿在祠堂干的事呢。
顺昌帝安慰了适哥儿几句,便和他一起观看那边大战,说拿住石寒天为他姑姑报仇。因发现和石寒天交手的少年身手了得,与石寒天不相上下,便问身边人:“是谁在和石寒天斗?”
兵部尚书回道:“回皇上,是玄武王府七少爷,张继,才从北疆回来,往兵部交接换防差事。”
顺昌帝没想到张家还有这等厉害人,竟没听说过。
他不知道,玄武王府优秀的子孙远不止明面上的。
自从几十年前白虎王爵易主后,玄武王府为了防止有朝一日张家也步败家后尘,对子孙教导严苛之极。除了教导子孙兵法谋略,更从族中选出骨骼优秀的孩子严格训练,训练程度近乎残酷。
石寒天少年成名,张家当然不会无动于衷。
这七少爷张继便是张家嫡支中以力气见长的子孙,十岁就被送去北疆锻炼,并不为人所知,一个月前却被老玄武王给叫了回来。
今天,张继是和林熙一道来慈善中心玩的。
碰上石寒天大肆杀戮,他立即出手。
张继使的是一对钢鞭。
清哑这是第一次近距离观看古代人打斗,根本看不清招式,快得只剩下光影,只听金铁撞击的刺耳声响,兵器相撞火星四溅。他们腾空而起,矫健的身影充满力量,绝不是花架子。
偶尔双方兵器架住的一瞬,才能看清他们招式。
清哑是不懂武功,但见巧儿、适哥儿看得双眼放光,甚至暂时忘却了细腰惨死的悲伤,便可知他们打得有多激烈。
在人群后方的梅林边,慧怡郡主和两个丫鬟也在观看。
她因为和石寒天曾经定过亲,所以不想过去那边,怕遭人议论。她看着石寒天,心思复杂极了。不可否认,石寒天是男儿中的英雄人物,她心中是倾慕他的。可是石家遭巨变,他又刺杀皇上,如今被人围住,武功再强也是做困兽之斗。
她想起之前石灰要她殉节的话,是他派石灰去的吗?
眼下他要死了,她却为他难过,两手死命绞着帕子。
那边又斗了一刻钟,忽然就停止了,石寒天半跪在地上,两锤垂地支撑,不停喘息,张继钢鞭指在他咽喉处,“你受伤了?!”
不是问,而是肯定。
他赢了石寒天,并未自傲自得,因为他看出石寒天受了重伤,所以最后紧要关头收住兵器,没要他性命。这一手举重若轻,既展示了他的功力,也显示了他的光明磊落。当然,他是不会放了石寒天的,毕竟石寒天弑君犯上,是朝廷钦犯,他要生擒石寒天交给刑部审理,也给了一个对手应有的尊重,很有气概。
石寒天没有回答,越过人群看向适哥儿,眼中寒芒闪烁。
适哥儿有些不自在地缩了缩脖子,似乎惭愧自己偷袭手段不够光明;可他又想,自己还小,不偷袭难道和石寒天对锤?
于是,他又挺起了胸膛。
顺昌帝代回道:“他确受伤了。”
众人一齐朝皇帝这边看过来。
就在这时,石寒天忽然暴起。
张继以为他还不服,急忙举起双鞭,再与他交战。
然而,石寒天他……居然跑了!
禁军们一齐高喊“护驾!”“呼啦”一下将皇帝围在中央。顺昌帝也吓一跳,石寒天的凶狠他可是才领教过,眼下做困兽之斗也不可小觑。然众人只顾护驾,石寒天却根本没往皇上那边去,他连伤了数人后,冲出圈外,冲到梅林中,将慧怡郡主挟制住。
张继和几个禁军统领追了过去。
石寒天厉声喝道:“都不许过来,否则我杀了她!”
慧怡郡主的两个侍女尖叫着晕了过去。
慧怡郡主木呆呆的,眼含着泪,任凭他夹着。
一排禁军在龙禁卫大将军指挥下,张弓搭箭,只要皇帝一声令下,才不管什么郡主,定将石寒天射成刺猬。
顺昌帝眉头微蹙,犹豫不决。
当着这么多人面不顾外甥女生死,似乎太无情;若是因此放走石寒天,那也断断不成,如何救回郡主又拿下石寒天呢?
婉容大长公主跪下,凄声道:“皇上——”
太皇太后威严道:“婉容,你失态了!”
婉容大长公主不敢再恳求,含泪站了起来。
石寒天拖着慧怡郡主,一边后退,一边对张继等人道:“别跟我耍花招,就算你们用箭射中我,我也来得及在死前杀了她。”
说完,带着慧怡郡主扬长而去。
张继等人只敢在后不远不近地跟着,等待皇帝下命令。
顺昌帝觉得棘手,问身边臣子,都没有妥当救人主意。
前方,石寒天和慧怡郡主沿着冰魄寒香湖右侧梅林中的小路漫步,很悠闲的样子,其实是石寒天大战后力竭,且伤处一直流血未处理,有些支持不住了。
慧怡郡主道:“那边有人来了,顺湖边走。”
石寒天朝右边看了一眼,问道:“你不怕?”
慧怡郡主道:“我为什么要怕?你又不会杀我。”
石寒天道:“你愿意跟我走?”
慧怡郡主道:“嗯。我……”
后面人见郡主很自觉地跟着石寒天在走,似乎没怎么挣扎,石寒天渐渐放了她,很随意地牵着她的手,皇帝越看脸越黑。
快到梅林尽头时,变化突起:石寒天不知怎么失脚,朝湖中滚下去,“砰”一声砸在冰面上;更奇的是,他将冰面砸了个洞,掉进冰窟窿里去了,也是他那两只铁锤太重,因此落水后直往水下沉。他急忙撒手丢了铁锤,抬手搭上冰面,方才避免淹死。
他看向岸上,慧怡郡主正默默地望着他。
他问“为什么?”
他挟持她,也是在和张继打斗的时候,跳起来无意中看见她痛苦悲伤的表情,以为她心里有他,才假装挟持她,想带她远走高飞。当然,若她舍不下亲人,他也不会勉强,出城后就会放了她。
谁知,她居然引他往这个陷阱里来。
为了麻痹他,路上她还对他说了不少含情的话。
女人……太无情!
他悲愤的同时,还很疑惑:这个陷阱是什么时候布下的?
难道慧怡郡主知道他今天要来刺杀皇上不成?
慧怡郡主心里也在想:男人,真无情!
她并未奢望他像方初对郭清哑一样深情,只要他能说一句不想连累她,她就会感动,说不定真会跟他私奔。当初她确实想救他,哪怕他失去爵位也会跟随他,为此还被大伯惩罚了。谁知石灰却要她殉节,他现在又挟持她。
这世上有真情爱吗?
为什么她就没碰见!
张继等人赶来,毫不费力地将落水的石寒天擒住了。
石寒天浑身**的,被带到顺昌帝面前。
顺昌帝问:“你还有何话说?”
石寒天却看着适哥儿问:“这是谁家孩子?”
顺昌帝道:“这是郭织女的儿子。”
石寒天点头,对适哥儿道:“你很好。”
适哥儿神情肃然地看着他,没出声。
若换之前,他定要笑骂嘲讽石寒天一番,然看过石寒天和张继比斗后,他很有自知之明,隐隐觉得:先前在祠堂里石寒天并未真想取他性命,否则他未必能活着出来。
石寒天又对皇帝道:“今天若不是这孩子,后果难料。”
顺昌帝看着石寒天冻得乌青的嘴唇和惨白的面色,不得不承认他说得对:若非适哥儿巧合下扎中了他的命根子,后果确实难料。
这人真顽强,居然带伤坚持到现在。
正想到这,忽见石寒天软软倒地,昏过去了。
顺昌帝想:“到底还是支持不住了。”
遂吩咐道:“即刻为他诊治。”
这边闹这么大,死伤许多人,明阳子也过来了,听见这话没好气道:“治好了再砍头,麻烦!不如就这样让他去了,还省些医药费。”
他因为石寒天闹了这一出,导致死伤无数,恼怒的很。
顺昌帝道:“皇叔,朕还要审问他呢,哪能就这么死了。”
明阳子道:“反正我老道是不会帮他治的。哼!”
适哥儿觉得他说的特别顺耳,又因为身上难受,遂笑道:“师爷爷,你帮我治治,我身上疼。”
清哑和方初都吓一跳,方初忙问:“哪里疼?”
适哥儿道:“背上疼,肩膀疼,胳膊也疼,还有腿。”
他动了动身子,感觉浑身都疼起来。
清哑惊问:“怎么弄的?”
适哥儿瞄了皇帝一眼,小声道:“石寒天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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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1章 适哥儿的生死(月票400+)
清哑“啊”一声,忙揽住他,手抚摸他头,慌张问:“你感觉怎么样?头晕不晕?想吐吗?肚子疼不疼……”
巧儿也一叠声地问:“什么时候打的?你怎么还活着?”
不怪她言语鲁莽,被石寒天打了还活着,真不可思议!
方初和清哑想到细腰的惨状,惊得面无人色。
顺昌帝心一沉,也想起来了:适哥儿之前被石寒天用果子当暗器打中了不少下,因见他无事人一样,还当没事呢。现在想想,石寒天那个力气,便是用果子打中他这样一个孩子,那也非同小可。
皇帝急对明阳子道:“皇叔快替他瞧瞧。”
又埋怨适哥儿:“你这孩子,身上疼怎不早说!”
明阳子上前把住适哥儿右手腕,问道:“他用什么打的你?”
适哥儿道:“用果子打的。”
顺昌帝忙将适哥儿救驾经过简要说了一遍,夸赞适哥儿和婉儿忠勇、聪慧、机敏,将适哥儿那没有皇帝就成了亡国奴、就像小孩子没爹娘的话复述一遍;又说“亡六国者六国也,非秦也……所以灭石家的是石家自己”等语,众人听后震动不已。
朝臣们警醒:皇帝这是借孩子的话敲打他们,一个小孩子都知道忠君爱国,何况你们这些人,若不忠君,天地难容。
至此,大家才明白之前皇上为何青睐这两孩子。
林熙忍不住叫道:“哎呀你小子也太狠了,扎人家命根子!”
巧儿护短,听不得人家说弟弟,抢白道:“那你要他怎么办?和石寒天公平对锤?”真要对锤才不公平呢,根本不是一个档次的人。
适哥儿道:“我也没办法。我想扎他眼睛,戳他脖子,可我够不着啊。你要是我,你往哪扎?对了,他当时正抬腿踢我呢。”
林熙目测适哥儿身高,再想想石寒天身高,无言以对。
因为若他是适哥儿,好像也只能往那地方扎,那地方顺手。
顺昌帝咳嗽一声,道:“当时情势危机,由不得适哥儿手软。”
张继嘲笑林熙道:“是你想龌龊了,人家孩子纯洁的很。”
他俩已经是好友了,言笑无忌。
众人听了哄笑起来。
太皇太后是知道适哥儿误打误撞救了皇帝的,却不知具体细节,此时听皇帝说了才明白,连声道:“好孩子!真是好孩子!”又见清哑和方初对众人说笑充耳不闻,只顾紧张地盯着明阳子等结果,忙问:“明阳子,他伤势如何?一定要治好他!”
她已经断定适哥儿受了很重的内伤。
众人看适哥儿目光敬佩又怜悯,因为他们觉得:这孩子怕是治不好了,能不能活还难说。不过,方家立大功了。
所有目光都落在明阳子身上,等他给适哥儿判死刑。
明阳子摸了好半天,才道:“我要看看他身上。”
清哑道:“师傅快看。”那声音已经带着哭腔了。
明阳子道:“走,去王府。总不好在雪地里看。要脱衣裳的。”
方初木木地蹲下身,抱起适哥儿,又木木地向顺昌帝告罪;清哑则转头走向细腰的尸身,要安排人把她送回幽篁馆,沈寒秋忙上前,低声道:“郭妹妹尽管去,她……细腰我带回沈家。”
所有死者都要经仵作验尸再确认身份登记后才能领回去。
清哑听了一愣,很不解。
细腰的来历清哑从未深问过,但已经脱离沈家这是毫无疑问的,连郭家也没她的卖身契,怎么沈寒秋要带她遗体回沈家?
沈寒秋没有解释,只道:“她临去前这么说的。”
清哑点头道:“既这样,就麻烦沈大哥了。”
她是想亲自为细腰办身后事的,于情于理也该这样,眼下被沈寒秋接手感觉怪怪的,可他说是细腰的遗言,她便不好抢了。
死者要顾,生者更要顾,她挂念儿子,便匆匆走了。
顺昌帝本也想跟去,看看在场众人,又犹豫不决,这儿还要他来主持,尤其外面百姓还在捐款,也要安抚。
太皇太后便对杨嬷嬷道:“你跟去瞧瞧。若适哥儿有什么情况,即刻过来禀告一声。皇上这里还要主持大局。”
杨嬷嬷屈膝道:“是。”遂也去了。
仁王府一间内室,温暖如春。
清哑方初等都脱了大披风,聚在炕前。
适哥儿只穿贴身小衣,坐在炕上,当明阳子掀开他最后一层小衣,众人皆倒抽一口冷气,清哑更是踉跄站不稳,方初一把扶住了。
只见适哥儿身上全是青紫淤痕,大的有茶碗口大,小的也有鸡蛋大,看去触目惊心;待脱了裤子,腿上和屁*股上也有许多。
清哑觉得,儿子五脏六腑怕是全碎了。
她以为武功高的人都会隔山打牛的,哪怕用片树叶打在物事上,物事外面看着好好的,里面却烂了;更何况石寒天用的果子也不是轻飘飘的东西,也有分量的,打在适哥儿身上能好?
她也想像巧儿一样问适哥儿“你怎么还活着?”
她担心儿子下一刻就像石膏像一样哗啦一声碎了。
她被巨大的恐惧笼罩,根本站不住,身子往下滑溜。
方初急忙托住她,连声道:“别怕!没事!没事!”
他到底是男人,有几分见识,见适哥儿虽伤情严重,但脸色并没有呈现死气,想来内腑应该受创不严重。当然,这还要问过明阳子才能放心。对清哑,他只能竭力安慰。
适哥儿见娘吓的这样,忙也道:“娘,我没事。”
清哑哭道:“怎么会没事!”
明阳子道:“哭什么?没大碍。”
方初大喜,脸上才露出笑模样来。
清哑不信道:“不可能!”
明阳子生气了,道:“你这丫头,你会医术还是师傅会?”他心想你虽然叫我一声师傅,我可没教你医术,你根本就不懂医术。
清哑疑惑地问:“他里面……没……没坏?”
石寒天力气那么大,适哥儿那么小,怎么可能打不坏他?
明阳子仿佛看出她心思,翻眼道:“石寒天力气再大,也是用果子打人。果子还能比适哥儿骨头硬?果子砸在适哥儿身上,适哥儿当然会疼,但果子也被砸烂了。果子砸烂了,怎么伤及他内腑?”
清哑道:“他不会内力吗?”(未完待续。)
第1032章 又一个想娶巧儿的人
明阳子道:“嗐!不管内力外力,那也是果子!”
清哑求证道:“他不会把内力灌注在果子里面?”
——武侠小说是这么写的。
明阳子盯着清哑看了半响,点点头道:“你这想法很奇特,将来让你儿子试验,也许他能成为一代宗师。”
巧儿等人听他们说了半响,这时轰然大笑起来。
也是因为听明阳子说适哥儿没事,众人都放心了。
清哑无法像前世那样为儿子做个ct、拍个片子之类的,总觉得不踏实,她不大了解中医,对这摸脉的准确性相当怀疑,因此依然问:“真的没事吗?心、肝脏、肺部都没问题?”
明阳子不耐烦地挥手道:“没问题没问题,心肝都没事!你别在这絮叨我老人家了。你有空不如去厨房做些好吃的,我和适哥儿都还没吃饭呢。要做清淡些。”
他要把清哑给支走,实在是受不了她奇特想法。
方初理解妻子心情,要弄一件事让她专注地做,才不会乱想,他便对她轻声道:“你去吧,我在这看着。”
清哑见师父这样,大概是真的没问题,才放心,真去厨房做吃的去了。仁王府再简单,伺候的人还不缺,当然不会要她亲自动手,只根据她要求做些清淡易于克化的饮食。
清哑去后,明阳子拿了一瓶药膏让阿牛帮适哥儿涂抹在淤青处,自己去桌边开内服的药方子。
杨嬷嬷走过去,低声问道:“先生,适哥儿到底怎样?”
她要回皇上和太皇太后,自然要听真实的话。
她怀疑明阳子对清哑隐瞒了适哥儿的伤势。
明阳子抬眼看了看她,才道:“性命是无碍的,不过内腑还是受到损伤,需细细调养几个月,否则将来会留下隐患。”
杨嬷嬷点头,这就对了。她就说嘛,适哥儿那一身伤触目惊心,怎么可能一点事没有呢,先生果然对织女隐瞒了。
她便告辞离开了。
杨嬷嬷走后,方初也过来了。
明阳子不等他问,便主动道:“没大碍。我故意对嬷嬷说得严重些,皇上听了怜惜适哥儿,封赏就厚些。”
方初怀疑道:“真没事吗?”
明阳子道:“当然。不过你们还是要当心,这几个月要好生为他调养,不可大意了,也不可使力劳累……”
方初连连点头,有些相信了,很是喜悦。
两人回到炕边,明阳子将方子交给阿牛,命他去抓药煎熬,又骂他道:“都是你惹的事!这是撞上了石寒天,适哥儿巧合下救了皇上,不然你们都要获罪,连我也救不了你们。”
阿牛愧疚道:“他说想去看太祖皇帝……”
明阳子道:“他说什么就什么,你怎不带他上天呢?”
阿牛被噎得满面通红。
适哥儿求道:“师爷爷别骂师叔了,都是我不好。”
方初接过阿牛涂药的活计,看着儿子一身青紫伤痕,想严厉斥责教导他几句,实在狠不下心,于是轻声道:“往后不可鲁莽了。皇家的威严不是咱们百姓可以冒犯的。”
适哥儿低头愧疚道:“知道了。”
慈善中心正殿,顺昌帝严令刑部尚书王大人调查石寒天从天牢逃走一事,又命蒋大人主审此次刺杀案,务必要弄清哪些势力参与其中,给石寒天做内应提供方便,查明后严惩不贷。
王大人当然没面子,灰溜溜地去了。
蒋大人也忙碌起来,带人勘察现场,询问当事人。
皇帝又命仁王爷好生安慰死伤亲眷、稳定民心。
才忙完,杨嬷嬷就回来了。
杨嬷嬷对皇上和太皇太后禀告适哥儿伤情:“……可怜那孩子一身青紫,奴婢都不忍看,最大的淤青有碗口大……郭织女骇得差点晕过去,直担心他内脏都碎了。明阳子先生说没有性命之忧,不过需细心调养,否则会留下隐患,将来如何还难说。”
太皇太后和靖安大长公主对视一眼,松了口气。
她道:“没性命之忧就好,否则哀家……回头把回雁谷贡上来的虎骨药膏送些去;再把那虎骨泡的药酒也赐些,千万要治好他。”
又问皇帝:“皇上准备如何封赏方无适和沈婉儿?”
有过要罚,有功就要赏。若是有功不赏,下次谁还会替皇帝卖命、向朝廷效忠?这事绝不能因为方无适是小孩子就算了。
顺昌帝点头道:“朕心里有数。”
他已经想好了,明日就下旨。
他对太皇太后和靖安大长公主说了一番话,两人点头,都说妥当。三人遂又分析之前的事,顺昌帝忽然想起和石寒天对阵的张继,忙命人传他来见,玄武王妃便带着张继来了。
皇帝询问一番张继学业和在北疆的经历,张继一一回了。
太皇太后见他相貌堂堂,武功又好,不禁爱惜起来,想起慧怡郡主,终究不忍心不管,于是旁敲侧击问玄武王妃,张继可说亲了。
王妃回道,尚未定亲,不过她近日倒是瞧中了一家姑娘,正想结亲呢,只还未托人去说。
太皇太后听这口风,又是堵死了。
她不免有些气不顺,便追问是哪家姑娘。
玄武王妃瞥了张继一眼,轻声道:“郭姑娘。”
靖安大长公主闻言瞪大眼睛,太皇太后也面色古怪。
玄武王妃见这样,迟疑道:“太皇太后可是觉得不妥?”
太皇太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道:“倒没什么不妥,不过哀家前日听说一件事:那郭巧儿姑娘得了严暮阳公子的貔貅,两家似乎有联姻之意。王妃还是先打听清楚再托人,免得到时尴尬。”
玄武王妃忙道:“臣妾谢太皇太后提点。”
靖安大长公主用询问的目光看着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冲她微微点头,意思这事真的。
靖安大长公主便沉吟起来。
太皇太后则看着玄武王妃暗自思量:若说玄武王府和方家勾结有异心,她是不信的,但方家既然能随手借出几十万给玄武王堵军饷的窟窿,说明两家关系确实不一般,方家以前肯定没少在银钱上支持玄武王府。然经过这次被诬陷一事,两家来往必定要谨慎收敛许多。玄武王府只能寻求新的方式维系双方关系。和郭家联姻是最好的方式。若直接和方家联姻,则太显眼了。联姻后,两家走动来往便是人之常情……
她能想到,顺昌帝自然也能想到。
因这微妙关系,巧儿的亲事被皇上关注了。(未完待续。)
第1033章 巧儿的忽悠功力
巧儿还不知道呢。
确定适哥儿没事了,清哑又惦记起细腰,但她才被人追杀,方初不放心她出来,借口照顾适哥儿让她留在仁王府,命巧儿和细妹过来协助沈家处理细腰身后事。
巧儿便和细妹过来慈善中心找沈寒秋。
到处寻了一遍,不知沈寒秋将细腰遗体弄哪去了,正问人呢,在一间展厅门口碰见慧怡郡主和吴青梅一群姑娘,都是先前在湖边梅林共同抵御刺客的,如今能平安活下来,算是打出来的交情了。
慧怡郡主先叫道:“郭巧儿!”
巧儿答应一声,敏锐发现她脸色不善。
再看看众女,脸色都不善。
巧儿并不知先前她离开后发生了什么事,但见她们脸色不对,以为她们怪自己丢下她们先走了,她因为细腰姑姑遭难心情不好,也不想多解释,又不愿得罪她们——之前费了那么大的功夫救她们,没落一声好反得罪人,这种蠢事巧儿是不会干的,她便先发制人。
她嘴一瘪,叫一声“郡主!”然后就哭起来。
慧怡郡主一口气没出出来,被她哭懵了。
好歹巧儿救了她,她心里是感激的,忙问:“这是怎么了?”
自巧儿闯入京城上层贵族圈以来,虽然家世和才情都比不上她们,但巧儿和她那个姑姑郭清哑一样,每每出人意表,屡次突破她们对她的认知和评价。今天双方先是大吵一场,然后巧儿又展现不俗武功,临危关头救了她们。她们心里对她有敬佩,也有不服;既想找茬踩她,也想从此结交她,少女的心思微妙的很,各种复杂。
谁知巧儿一反常态,做出这般悲伤之态来。
慧怡郡主和巧儿关系可不好,巧儿怎会在她面前哭?
众女都看着巧儿,以为出什么事了。
就听巧儿哭道:“细腰姑姑被石寒天打死了……”
众人松了口气。
原来是这事,这事她们也知道,但在她们心里,细腰是郭织女的侍女,职责所在,死伤难免的,多赏些烧埋银子就是了。
这想法跟顺昌帝一个样。
慧怡郡主刚要劝巧儿,就听她一边哭一边数落道:“……姑姑是我师傅,从小我就跟她学武,教了我这些年,就跟我亲姑姑一样。她还那么年轻,还没嫁人……就……就死了!姑姑虽然看着冷冷的,其实心肠最好,面冷心热,看她先前拼命救你们就知道……”
这是提醒大家别忘了细腰的救命之恩。
慧怡郡主等人都惭愧低头,陪着巧儿掉泪。
这时候,谁也不好再提那些糟心的事,毕竟跟死去的细腰比,好歹她们现在都活蹦乱跳的不是。
巧儿继续回忆细腰种种好处,越想越伤心:
细腰姑姑不是个温柔的女子,平常要么冷冷地板着一张脸,要么开口就是训斥,但事后想来,训斥她必定是为了她好。
往后,谁还会来训斥她呢?
慧怡郡主见巧儿哭得伤心,掏出帕子上前为她擦泪,低声劝道:“郭妹妹节哀。细腰姑娘若是在天有灵,也不想妹妹伤心。”
吴青梅等人都道:“是。妹妹节哀吧。人都看咱们呢。”
巧儿扑到慧怡郡主胸前哭道:“郡主,我好后悔,为什么那时候没跟着细腰姑姑一起!我要跟着姑姑一块去了,她也许就不会死了。”
她不用装,是真的很伤心。
先前皇上在园子里,她不敢大声哭,在仁王府也不能哭,好容易现在可以哭了,她再不克制,放任自己宣泄,还借了慧怡君主的肩膀倚靠,寻求安慰和鼓励。(作者:我也要求安慰!)
慧怡郡主有些不知所措,张着两手愣愣地环视众人——她没遇见过这种情况啊,谁能告诉她该怎么办?这感觉很奇妙,郭巧儿竟然将她当做知心朋友,向她倾诉伤心和委屈。还有,她们这种人家女儿所受的教养,便是有了伤心事也不会在人前这般失态,郭巧儿这样信赖她,她固然不好推开巧儿,也不知如何应付巧儿。
吴青梅在郡主求救的目光中上前,搬着巧儿肩头轻声细语地劝慰;慧怡郡主便也学着她环住巧儿腰,轻轻拍着巧儿后背,小声哄着。
其他女孩见巧儿哭得肩头不住耸动,都伤心不已。
展厅内其他人都好奇地看着这边,却不好过来的。
过了好久,巧儿才止住哭,却还不断抽气,对慧怡郡主道:“多谢郡主。民女失态了。”这会子她倒记起礼数了。
慧怡郡主宽容道:“没关系。巧儿你也莫要太伤心了。”
巧儿一听,眼泪又涌了出来,嘴又瘪了。
众女一见,急忙转移话题,指着展厅悬挂的衣服问她设计。
细妹打听到细腰的遗体被沈家人抬走了,忙来告诉巧儿。
巧儿便对众女道:“我要去拜祭师傅。你们不去么?”眼巴巴地看着她们,似乎她们要拒绝她就会很失望,会觉得心寒,觉得世态炎凉、人情淡薄,下次再碰见她们有危险她再不会出手相救了。
众女互相对视一番,异口同声道:“我们去!”
细腰好歹救了大家,共患难的,去上一炷香也应该。
于是,巧儿带着一班贵女去沈家祭拜细腰。
这么一打岔,谁也不好意思再提起她们之前对陌生男人投怀送抱的事。况且那件事追究起来也不怪巧儿。当时巧儿是走得急了些,但她亲姑姑被人追杀,她心急也是情有可原;再者细腰为这事没了,巧儿才哭得那样,她们不好意思怪她;还有,林熙当时已经截住了刺客,是她们不够勇敢不够镇定才失态,才造成这恶劣后果。
她们来找巧儿,与其说是问罪,不如说是逃避责任和后果——和巧儿再吵上一架,仿佛便能减轻她们的错误,证明她们的无辜。
可惜她们还没开口呢,巧儿先对她们诉起委屈来。
等大家出来到院中,慧怡郡主和吴青梅忽然醒悟:她们似乎一直被郭巧儿牵着鼻子转,现在竟然要随她去商贾家拜祭一个侍女,以她们的身份简直太不可思议了,长辈若知道,断不允许她们去!
可是,话已说出口,这时候想找借口回去也不能了。
有几个姑娘根本没意识到这点,还在傻乎乎地发愁呢:拜祭侍女不算大事,要命的是对男人投怀送抱,这时候回家等待她们的是什么可想而知,且躲一会是一会吧,将死刑延缓执行。
对,今天的事对她们来说就是被判了死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