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4章 互相试探
她便道:“是有些琐事,就怕暮阳哥哥没有空闲。听说过些日子王家就要选婿了,暮阳哥哥去吗?要去的话,可要花些工夫准备了,我就不能耽误你了。王姑娘容貌好,人品才情更好,家世又是一流,这样的机会可是难得碰见的。”
她满口夸赞王瑛,似乎很支持他去。
又隐含探寻:是去应选呢,还是帮她?
严暮阳见她对选婿一事这样坦然,心下气恼。
他道:“本来是打算和几个同窗去看热闹的——”巧儿笑容便有些僵,好歹维持住了——“不过妹妹有事,我当然不能只顾自己玩,自然要以妹妹为先。于公于私,都该这样。从公心来论,这是为了奉州赈灾;以私心来论,咱们一块从小长到大的情分,我当然要以妹妹为先。不然等见了郭勤,他非揍我不可。我可不想被他揍。他揍人可疼了,一点不留情面的。”
说得他好像看在郭勤份上才帮巧儿。
这也让巧儿很满意了,笑意盈盈的。
她关切地问:“那你不去,岂不可惜?”
严暮阳正容道:“我进京来是赶考的,又不是找媳妇。再说,我不去才好呢,免得暴露实力。我还想考六首状元呢。”
巧儿听了极满意,笑靥如花。
严暮阳被她笑得眼花、心乱。
好容易平静下来,适哥儿已和巧儿扯半天了。
他忙插进去问:“先前大长公主离开时,那林公子对你挥手做什么?我见他好像邀请妹妹去他家做客的样子。”
巧儿一听,才想起“正事”,也顾不得王瑛选婿了,也不避讳适哥儿——他是知道内情的——急忙将林熙看出她戏弄谢天良的事愤愤说了一遍,向严暮阳询问对策,生怕自己被林熙揭穿。
严暮阳这才明白,不过他以为巧儿想岔了,据他看来,林熙未必是要挟巧儿,而是另有图谋,但他不会告诉巧儿的。
他想了一下,笑道:“巧儿妹妹放心,他不会说的。”
巧儿不信道:“真的吗?我怎么瞧他不怀好意呢?”
严暮阳听了心怀舒畅,面上却“好心”为林熙辩解:“妹妹不知道,像靖国公府、白虎王府这等豪门望族的子弟,都是有些傲性的,既然他没有当场揭穿你,过后又怎会揭穿你呢?他不过是逗你玩罢了。他们这些世家子弟,惯会风月手段,最爱逗引女子,引得女子对他们心心念念地牵挂,欲罢不能、欲迎还拒,以为乐趣。妹妹不可当真!”
巧儿拍桌道:“怪不得!从见了他,我这一天心里都七上八下的。这可恶的家伙!咦,你不也是世家子弟?”
严暮阳道:“我整天忙得什么样,别人不知,妹妹难道也不知?我哪有那闲工夫。”说得十分轻松,因为巧儿了解他根底。
果然巧儿道:“这说得也是。听大长公主说,林熙野的很,不肯在家读书,也不愿出来做差事,就知道满天下游逛。”
严暮阳听了警惕,巧儿可是爱玩的。
他便道:“那他一定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家世好就是自在,他又不是世子,无需担当家族责任,只任意逍遥就好了。”
巧儿气呼呼道:“不务正业!”
她自己勤勉上进,便痛恨不务正业的人。
严暮阳笑容扩大,“也不能这么说……”
巧儿没兴趣和他讨论林熙,打断他问:“那我要怎么做?”
严暮阳道:“妹妹什么都不用做,以不变应万变。”
巧儿撅着嘴道:“可我这心里总不踏实。”
什么时候她变得这样胆小了?
严暮阳却能体会她的感受:以前她无忧无虑,自然天不怕地不怕;现在郭家有了名望地位,她行事难免顾忌多了,生恐落人口实,给郭家和姑姑抹黑,全是为名利所累。
他便对症下药,说林熙是名门望族、世家子弟,定不会做出打女孩子脸面的事,何况这个女孩子还是郭织女的侄女儿,谢天良又不是什么好东西;若说了,靖安大长公主不罚他,别人也会指责他。
巧儿听了略觉心安了些。
严暮阳又引开话题,问起其他:“妹妹又有什么新样式衣服,我们来画。”一面转脸吩咐适哥儿,“关了书,把刚才我讲的这篇分析出来。要用自己的话,像作文一样,而不是生硬地背诵我的讲解。”
适哥儿领命,自埋头去用功。
巧儿便令银锁到前面展厅拿了资料来,和严暮阳商议。
清哑走进来时,就看见他们在一张桌后,巧儿坐着,严暮阳站在她身边,指着桌上图纸低声说什么;另一边,适哥儿正埋头写字。
清哑便走向巧儿和严暮阳。
巧儿先听见动静,抬头一看,叫“姑姑。”
严暮阳收笔,也微笑道:“郭姑姑。”
清哑点点头,扫一眼那图,是一款女子服装,上身为掐腰窄袖交领春衫,下身却是裤子,腰以下宽松,至足踝处将裤脚收窄。
这是她提示巧儿专为平民女子设计的。
她觉得小户人家女儿要做家务,拖着长裙实在不方便,这种装束简便利落,站起来显身形,蹲下去不会拖泥带水。
这款式用混纺棉布做最合适,成本低廉。
她便问:“有几款了?”
巧儿道:“好四五款了呢。”
说着抽出压着的设计图纸给她看,有一款做了成衣出来,金锁银锁试穿了,严暮阳画了相应的效果图,做了注释。
清哑看了道:“好。就这样。”
巧儿和严暮阳相视一笑,分享合作成功的喜悦。
清哑见了,心中一动。
她如今不是刚穿过来那会儿了,也不是和江明辉相爱的时候,现在她是母亲、是长辈,考虑事情比当姑娘时要周全的多,作为过来人,她对巧儿亲事尤其警惕。
她问严暮阳:“王家选婿,你去吗?”
巧儿见姑姑直问出来,脸一下红了,忙转过头,却把耳朵竖起来。
严暮阳也微微脸红,像先前一样含蓄回道:“我没空,巧儿妹妹找我做这些图呢,我要帮巧儿妹妹。”他因为对着的是清哑,不敢太含蓄,连“本来要去看热闹”这句话都没敢说。
清哑还是皱眉了,她是这样理解的:若非巧儿找他帮忙,他就会去王家参选。那将来他会不会后悔,怪巧儿耽误了他?
她便道:“这不要紧,叫方制画吧。你想去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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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暮阳被将军,看你如何回!(未完待续。)
第975章 想娶什么样的?
严暮阳听了呆住,刹那间不知如何回。
忽然他想起巧儿,本能转脸看向她。
他只看见一个侧脸,那红唇嘟起来了,可以想象她撅嘴生气的样子,再顾不得什么含蓄,脱口叫道:“我不想去!”
说完,脸烧得滚烫,恨不得双手捂脸。
他心中叫:“郭姑姑,算你狠!”
巧儿转身就走,只丢下一句:“我去前面瞧瞧。”
清哑看看巧儿背影,又看向垂头的严暮阳:“……”
再说崔府。
林姑父生前惨淡辞官,丧事却极尽哀荣。
商场,因为方家的关系,韩家、严家、沈家这些锦商自不必说,像韩希夷等在京的都会亲自去拜祭;主子不在京的,管事也会去祭拜;其他京城凡和方家有商务往来的有头脸的商家,也都去了。
官场,玄武王感念林景逸坚守节操、不受镇南侯胁迫,使玄武王府和方家免于一场劫难,因此亲自前去祭拜。玄武王去了,不少跟王府亲厚的官员也去了;然后是林景逸的同年、同窗、同乡,看风向也都赶紧去了;再就是崔嵋的同僚、同窗、同乡;又因太皇太后昨日赏赐郭织女贡品、今晨靖安大长公主驾临幽篁馆,朝中许多官员看风向,也借口敬佩林景逸节操,前去拜祭。
这一来,崔家门前车马簇簇,热闹之极。
崔嵋亲自迎来送往,半个孝子当得比孝子还强。
吊丧的人客一多,未免就忙乱起来。
方初找到崔嵋,问:“可要帮忙?”
崔嵋若不理他,又怕乱糟糟的失礼;若要请他帮手,心里又不自在,最终形势逼人,只得顾全大局,拱手道:“请方兄照应一二。”
方初道:“崔大人但请吩咐。”
崔嵋见他不肯越雷池一步,便分派他接应商场来客。
方初点头,带着兄弟去了另一边。
崔嵋见他面带恰如其分的哀伤,从容接应来祭拜者,十分刺眼,又不能流露出来,强自转头,这一转,便看见如花美男方制。
崔嵋眼神转深邃,想起方制的辉煌经历:当年勾引大嫂郭织女不成,反诬陷郭织女勾引他,结果被方初和郭织女狠狠教训一通,连他姨娘也一并受牵连,被方瀚海打入方家“冷宫”。
崔嵋嘴角微翘,笑了。
他找到方初,说要借方制一用,为岳父画一幅遗像,方制见过林姑父,且丹青之术高明,正是合适人选。
方初自然一口答应,让方制去了。
崔嵋为方制准备了一间静室,只留一个丫头在旁伺候茶水递东西,让他安静作画,便忙自己的去了,方制便一心一意画起来。
他画技是好的,无奈他与林亦真这个表妹尚且陌生,更何况是没去方家几次的林姑父,印象更不深刻;再者,这不是一般的画像,是遗像,不能由他信手发挥,他便有些难以下笔。
先画了两幅,觉得不好,他撕了。
然后,他接着又画。
不知过了几时,崔嵋又回来了。
原来今日是回魂夜,天晚时,连至亲也要躲进内室,免得阴魂回来被打扰,外面人客都告辞了,只有方初兄弟还没走。
崔嵋便来看方制可画好了。
方制忙道:“就快好了。”
崔嵋便站在他旁边看他画,一面赞道:“制表弟这一手丹青之术,真令人叫绝,难怪许翰林对表弟青眼有加。”
方制不由得意地笑,十分受用。
崔嵋趁机闲话套问:“制表弟才貌双全,怎还未说亲呢?是二舅老爷早看准了,还是表弟心中对佳人有特别要求?若表弟对佳人有要求,说出来表姐夫听听,也好为你留意,有合适的就帮你牵线搭桥。”
方制对媳妇当然有要求了,只不好意思跟崔嵋说。
他和他又不熟。
于是,他便矜持地微笑不答。
崔嵋察言观色,故意道:“哦,我明白了!也对,你大哥大嫂就是神仙眷侣。有郭织女那样的女子在前,表弟自然看不上庸脂俗粉。要找就找郭织女那样的女子,方不负此生。”
“要找就找郭织女那样的女子”,这话说得意味深长。
方制没领会到他的深意,只觉这话说到他心里。
他可不是就想找大嫂那样的女子吗!
忽然想起什么,心中一动,不禁出神。
崔嵋叫了他两声,他都没听见。
崔嵋不由冷笑,伸手推他道:“制表弟?这是想佳人了?快画吧,要想也要等回去再想。这里设有灵堂,待会你姑父要回魂,阴风凄凄的,可不是思念佳人的好地方。”
一席话说得方制红了脸,又害怕,急忙又添了几笔,然后把笔往笔架上一搁,道:“好了。”闪身退到一旁,可不想再改了。
崔嵋上前,仔细看了一番,夸道:“很传神。”
又对方制道:“这个是给你表姐的,她伤心的时候,看了画,也能纾解思亲之情。谢谢制表弟。我陪你过去吧。你大哥还等着呢。”
两人便一齐往前面去了。
到外面,方制会齐了方初等人,告辞回家。
崔嵋送他们出门,看着他兄弟离开,冷冷想:“任凭郭织女如何贞洁,也挡不住有个多情俊美的小叔惦记着。”
转身回去,随口问遇见的丫头:“夫人还在灵堂?”
那丫头屈膝道:“是。夫人和二姨还在灵堂守着。”
崔嵋皱眉,道:“吃东西了吗?”
丫头道:“只喝了一碗粥。”
崔嵋忙匆匆去了。
当夜,方制便辗转反侧,睡不着了。
次日,清哑觉得方制很奇怪,不停往抱厦展厅来找她。又没什么大事,都是些绘画方面的小事,根本不用特地跑来问她。既来了,又吞吞吐吐、眼神闪烁,想要说什么,又顾忌细腰细妹在场,不敢说。
两趟过后,细妹便警惕了。
哪有小叔子老往嫂子屋里跑的?
这不是惹人说闲话吗!
再说,方制还有调戏清哑的劣迹呢。
等方制第三趟跑来,她一掀帘子走出来,将他堵在月洞门口,脸色不善地盯着他,吐铁钉一般吐出一个字:“说!”
她是平视方制说的;若是低头说,方制怀疑:这个字能把地上砸一个坑,可见力道。
方制心虚道:“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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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6章 怎样才能打动女子的心
细妹道:“你做什么老来找大奶奶?”
方制道:“有事啊。”
细妹咬牙道:“你那算个什么事!”
要不是跟清哑久了,她差点就说“算个屁事”。
方制道:“怎么不算事?这可是正事,事关赈灾……”
两人在门口争论起来,从前后穿堂经过的人都好奇地看向他们,细妹急得威胁道:“你敢耍心眼,我告诉大爷,剥你的皮!”
她端出方初,方制终于怕了。
恰在这时,门帘后清哑叫:“细妹,让他进来。”
方制忙对细妹道:“大嫂叫我进去。”
那意思是请细妹让开,细妹成亲生产后,身姿还是笔直如长枪,却有些发福了,堵在门口很有分量,他要过去必须侧身挤过去,就一定会擦着她身体,他可不想、不敢占她便宜。
细妹没让他,哼了一声,也不给他打帘子,转身先进去了。
方制自己撩帘子走进来,地上铺着大幅毛织花卉地毯,踏在上面柔软无声;清哑低着头坐在桌边绘图,细腰捧着手炉站在她身侧,本来正和她说什么,听见声音抬头,冷冷地看向方制。
方制强令自己忽视细腰冷飕飕的目光,赔笑对清哑道:“大嫂。”
清哑没应声,只顾用硬笔在纸上勾勒。
方制不敢打扰,便站在一旁等着。
屋里便寂静下来,就听轻柔的“沙沙”声。
方制目光乱转,见屋角添了两盆盛开的茶花,一殷红一粉白,是大哥今晨才叫人送来的;美人榻上铺着锦褥子、蚕丝锦被、各色靠枕抱枕,大迎枕旁搁着两本书……再过去又是一道月洞门,悬着厚厚的妆花缎帘子,里面传出巧儿清脆的笑声,不知和严未央说什么。
好一会,清哑才搁了笔,抬起头,搓搓手。
细腰忙将手炉塞给她,让她暖手。
清哑接过捧着,看着方制问:“有什么事,说吧。”
她早看出他找自己有事,并没怀疑他有什么不轨之心。方制不是那种心机很深的人,面对她虽然慌张心虚,眼神却无邪念,多半是遇上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想要问,又碍于面子不好问。
果然,她一问,方制又不自然了。
他瞄了细腰细妹一眼,小声道:“大嫂让她们回避一下。”
清哑道:“胡说!”清冽的眼神严正坦荡。
方制一转念,便明白了她的意思:这一回避,没事也变得暧*昧有事了,不是让人说闲话吗,他不禁脸红慌张起来。
他也不及解释,也不再顾忌细腰细妹,忙忙道:“我……就是想问大嫂……当初为什么选大哥?”
清哑没料到他问这个,着实诧异。
不但她,细腰细妹也诧异。
细妹更是不满地盯着他,仿佛说“关你什么事?”
清哑帮她问了:“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方制道:“弟弟就是好奇:大哥曾得罪大嫂,大嫂为什么还选他?”
清哑依然道:“你为什么问?”
方制垂眸,忸怩道:“弟弟就想知道,要是……怎么才能打动女子的心呢?”说到最后,声音小的听不见了,头也低垂。
可是,清哑等三人还是听见了。
细妹直觉这小子起坏心眼了,这不调戏嫂子吗?
细腰也觉得他言语不当,可是她没动,等清哑发话。
清哑却觉得:方制有心上人了!
她没笑,也没怒,而是认真回道:“真心。”
方制“啊”一声,猛然抬头,桃花眼眨巴两下,长睫毛扑扇扑扇几番张合,表达他懵懂不明的心思,“什……什么真心?”
清哑道:“用你的真心对她。”
方制不明所以,主要是他不知怎么办。
清哑想了想,目光在桌上扫视,顺手抽起刚才描绘的那画,对他道:“你看,咱们平常作画,只要用心,把感情倾注在画中,就能画出佳作。要是心不在焉,是画不出好作品的。对人也一样,只要你真心爱她,心中有她,眼中就有她;作画画中会有她,作诗诗中有她,弹琴曲中有她……无论隔多远,也会心意相通……”
随着她说,方制眼中爆出明亮的光彩,咧嘴笑了。
“弟弟明白了!多谢大嫂。”他冲清哑一鞠躬。
再直起身子,也不看细腰细妹,转身就跑出去了。
他不敢看啊,生怕那两女人瞧出他心思,因此在心里祈祷:希望她们蠢笨些,没明白他问大嫂的话是什么意思,更别出去乱传话。不然,他可要丢人了。大哥还会查问他。他可不想对着严肃的大哥问“怎么才能打动女子的心呢?”在他看来,大哥能打动大嫂,纯碎是瞎猫碰上死耗子。这个念头他是不敢说的,不然大哥真要剥了他的皮!
身后,清哑疑惑,不知他看上了哪家的姑娘。
昨天,蔡家来了许多姑娘,该不会是其中之一吧?
想到这她不禁担心,若是这样方制可要吃苦头了。
蔡家的姑娘不是他可以高攀上的。
一般来说,嫁娶讲究“高嫁低娶”。
书香世家的蔡铭娶严未央很顺利;簪缨豪族王家相中严暮阳便有些反常,但严家虽比不上王家那等显赫家世,可是严暮阳有才学,前程不可限量,这便很容易被人接受了。
方制有什么?
方制是方家庶子,只这一条便落了下乘。
才学方面,除了会写会画,其他都有限。
清哑沉思时,细腰担心地看着她,欲言又止。
她总觉得方制对清哑没安好心,有心提醒她,可是再一想:提醒有什么用呢?难道让清哑去向方制说明,或者从此不理方制,再不然叫方制来训斥一顿?不论哪种方法,摊开了说都尴尬。
若去告诉方初,又恐方初惩罚方制的同时,也疑心清哑。
若听之任之,一旦方制在人前露出一点行迹,对清哑名声就是不可挽回的伤害,更加不妙。
到底要怎么办呢?
细腰暗自思索。
“想什么?”
不知何时,方初进来了,见她主仆都出神,便问。
“你从哪来?”清哑问。
“去找林世子商议些事。”方初道。
清哑起身,和他走到美人榻边坐下。(未完待续。)
第977章 我不纳妾的哦
方初道:“刚才收到沈三哥传来的信,沈家已经在云州收了一批粮食,正由沈三哥押送往奉州来。适哥儿姨妈和婉儿他们也要过来,说跟咱们一起在京城过年。”
适哥儿姨妈就是郭盼弟,适哥儿叫她“二姨”。
清哑本来歪着,听了这话高兴地坐起来,“盼弟要来京城?”
方初笑道:“是。”跟着又严肃道:“奉州不少灾民逃到北方去了,北边赈灾不力,灾民汇集成乱民,甚至有的地方暴动抢劫。我因为这件事去找林世子,请他上奏皇帝调兵保护。不然,沈家就算派再多人押送,也不能将粮食顺利送到奉州,只怕还会有性命危险。”
清哑听得忧心忡忡,乱世什么的最可怕。
宁为太平犬,不做乱世人。
清哑问:“江南那边呢?”
方初道:“从江南到京城这一路倒平安的很。不过也要当心。我这次让黑风送贡品回去,交代他沿途探查,看可有潜伏的强盗,及早做准备,免得各家送粮食过来的时候遭到伏击。”
这次赈灾,比他想象中要艰难的多。
“最主要是水上,就怕水匪。”
严未央一掀帘子,从里面出来,巧儿和墨玉跟在后面。
方初道:“这个我也想到了。”
严未央问:“你要怎么做?”
方初道:“夏流星!”
严未央脸一沉,明白了他言外之意。
鲍二少爷和夏流萤在水上运输买卖做得越来越大,俨然是景江和泰江上的霸主,要从水上运粮过来,少不得跟他们打交道。
这就要夏流星出面了,夏流萤再怎么说也是他妹妹。
严未央从他们兄妹想到欧阳明玉,又想到父亲,就很不舒服。这不舒服不是来自欧阳明玉,而是来自夏织造。一想到父亲心爱的女子被夏织造霸占那么多年,还生了夏流星兄妹,她都代父亲难受。
清哑见她脸色不好,岔开话题问:“晚上在这吃吧?”
严未央道:“不了。我答应他要回去吃的。”
他,是指蔡铭。
说罢,她透过窗户向后院张望。
今天她带儿子蔡扬来了,将他丢给适哥儿,让他们两人在方初书房待着,学习也好嬉戏也好,都随他们。
清哑见状起身,对方初道:“我们也走吧。”
大家便起身,细妹指挥水竹等人在后收拾桌面。
紫竹打起帘子,方初和清哑刚走出,正好对面谢吟月姐妹也出来,正好撞上,虽然几人涵养功夫都很深,彼此还是感到很微妙。
方初就和谢吟月目光碰了那么一下。
方初神色丝毫不变,谢吟月本能垂眸,然后又想不该露怯,忙转向清哑,轻轻一点头,道:“郭织女,我先告辞了。”
清哑也点头道:“我们也走了。”
清哑就怕方初撞见谢吟月不自在,才决定早些收工的。
谁知谢吟月也是这样想,她听见对面方初说话声,满心不自在,想今日做的差不多了,剩下一点不妨带回家去做,先一步离开,也免了出门撞上方初尴尬。结果怕什么就来什么,明明听见他们还在隔壁说话呢,她起身过来的工夫,对方也到门口了。
双方擦肩而过,各自离开。
谢吟月就听身后方初对清哑道:“我看你还是去书房做事,这里太冷了。从书房到这边也近,有什么要商议的,来往也方便。”
清哑道:“我也想过,可书房铺展不开。”
方初道:“你一个人够用了。做好的图让丫头送前面来。”
清哑道:“把严姐姐丢在前面不好。”
严未央:“……”
谢吟月转入大厅,后面声音便模糊了。
她忽想起皇帝那天说的方初为救清哑卖身的话,便很不自在。她努力压制这感觉,命锦绣去找韩希夷,问他什么时候走。
韩希夷本不欲现在离开,因谢吟月离开了,只得陪她回去。
这晚二更后,幽篁馆抱厦右耳房内还亮着灯。
细腰如同狸猫般溜进去,只见大书架前的书桌上点着两盏倒扣荷花玻璃罩的瑰丽花灯,将屋里照的亮晃晃,方制站在桌边写字。
他因嫌弃伺候茶水的丫头扰了清静,打发她睡了,屋里只剩他一人。又解了腰带,浅粉色夹袍松松垂坠,外面套一件绛红色对襟雪狐大褂。他垂着眼眸,桃花眼专注地盯着手下笔尖,扇形睫毛遮住眸光,也敛去他的风情,凝练出特别的优雅和美丽。
细腰觉得自己看花了眼,使劲又盯了一眼。
方制被惊动,抬眼看见不知从哪冒出来的细腰,若不是认得,还以为狐仙鬼怪找上他了呢;便是认得,也吃惊不小。
“你,你怎么进来的?”他惊吓之余又疑惑不已。
“这你别管。我来是告诉你:收起你那龌龊的心思。否则,让我抓到一点苗头,管叫你生不如死!”细腰冷冷道。
方制确有一段心思,听细腰说“龌龊”心思,不由恼羞成怒,俊脸通红,用笔指着细腰道:“你才龌龊!深更半夜你到爷房里来做什么?别指望被人发现我就会收了你。我跟你说,我不纳妾的哦!”
细腰气得倒仰,仓促间无话可回,便欺身而上。
方制以为她要用强,吓得直往后退。
细腰确想教训这家伙,然到桌前,一眼看见桌上的画,不由注目,只见画中一娇娆女子,衣袂飘飘,令她不由自主想起《洛神赋》中形容的词句,“翩若惊鸿,婉若游龙”,“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摇兮若流风之回雪”。目光下移,发现右下部题了一半文字,正是《洛神赋》。她还发现,这女子尽管体态摇曳飘忽,但双目却无比澄澈,极传神,堪称画龙点睛之笔,给她无比熟悉的感觉。
她很快想起来:像清哑!
若是别人看了这画,定不会把画中女子和清哑联系起来,因为郭织女一向给人的感觉是极安静的,不会作此妖娆之态。
但细腰贴身保护清哑,不仅见过她偶露娇憨之态,更见过她每天或早或晚跳舞,舞姿优美之极;还见过她在夏流星面前唱摇滚,那个姿势……总之细腰认为方制画的就是清哑!(未完待续。)
第978章 爱他的女人多着呢
她顿时大怒,低声骂道:“该死的!”
一面探手将画揭起,两手捏着画上端,作势要撕了它。
方制本来跑开了,见她拿了他的画,还要撕,慌忙又跑回来,两手急急各抓住画幅两边,想扯过去,又不敢用力扯,怕损坏了画,急得叫道:“你快快放开!你想做什么?”
细腰怎会听他的!
她手上一用劲,就听“嗤啦”一声,画撕成了两半。
方制一手拎着一半,愤怒道:“你为什么撕爷的画?”
细腰还嫌没撕烂,又不愿同他拉扯争夺,便对他道:“为什么撕你心里不明白?你趁早自己撕碎了,免得我动手。”
方制气道:“明白什么?爷画画碍着你什么事了?别以为有大嫂宠你你就无法无天、没有上下尊卑了。明天我就去告诉大嫂,说你不守规矩,大晚上跑我屋里勾引我。看大嫂怎么罚你。”
细腰见他胡说,气得柳眉倒竖,抢步上前要夺画。
方制这次有了防备,转身就跑,跑到桌子另一边戒备地站着。
细腰怎容他逃脱,也不跟他绕圈,手按着桌面就要跳过来。
方制也知道细腰不是普通女子,她懂武功,贴身保护大嫂的,料定自己躲不过去,不禁火大,惹得纨绔本性上来了,心想“这是我的屋子,被人发现了别人只会疑心她为什么晚上跑来我房里,顶多怀疑我和她暗通曲款,绝不会怀疑是我强要欺辱她。我有什么好怕的!”
想罢他便喝道:“别动!不然我喊了。”
说完转向窗户,就要大喊。
细腰低声喝道:“住口!”
方制停住,依然警惕地看着她,只要她敢动他就喊。
细腰指着他道:“你自己把那画给我毁了,不然看我怎么收拾你!”
说完身形一闪,原地消失。
方制站在屋子当中,左看右看,又抬头朝房梁上看看,都没人,若不是两手各拎一半画,还以为刚才是场梦呢。
“死丫头!”他恨恨地骂了一声。
一面走到桌前,将撕成两半的画放到桌上,拼在一起,见美人的胳膊被“折断”,心疼极了。又在心中安慰自己:“还好脸没撕坏,不然被分尸了。”
“分尸”这个词太不吉利,他呸了一声。
之所以美人没被撕成两半,是因为他画的时候刻意往左边靠,右边空出地方来好写《洛神赋》,谁知挽救了美人。
挽救了又有什么用?
这画撕坏了,还能保留吗?
若重新画一幅,他也没心情了。
他忍不住又低声咒骂:“想我纳你,白日做梦呢!”
他认定细腰爱上他,嫉妒他心中爱恋别个女子,所以大吃干醋,还闯进他的屋子毁坏了他的美人图。不是他自恋,实在他形象好、文采好、家世好,爱他的女子多着呢,细腰爱他没什么稀奇的。
可是,他不喜欢细腰。
细腰虽然长得美,可太冷了,还凶,一点不温柔,与他心中想象的温柔女子相差很远。再者,他也不准备纳妾了。就算他退一步,勉为其难地纳了她,细腰那个性子将来准将他后院闹得鸡犬不宁。
忽然他手一顿,想道:“若是细腰请出大嫂替她做主怎么办?”
方制纠结了,跌坐在椅内发愁。
左思右想,他认为清哑不会逼他纳细腰,除非细腰算计他,说他坏了她的清白,想起刚才情形,方制咬牙切齿。
他决定,从明日起要躲着细腰,免得被她算计。
他又盯着那画琢磨:到底是重新另画一幅呢,还是把这幅修补完整呢?唉,不管了,这幅就算撕了,也要把剩下的字写完,方不负他一腔情义,才算善始善终。等写完,回头再找人修补。
至于重新画一幅,那要看他的心情。
想罢,便从地上捡起笔,定定神,重新写了起来。
……
细腰悄悄潜回自己房间,才松了口气。
刚才她真怕方制不管不顾叫起来。主要是方制窥视清哑的事不能张扬。她虽然有招制住方制,但不能一直制住他,若他坚持嚷嚷出来,被张恒等人发现,她不好解释。哪怕痛打他一顿,捆他一夜,明天也是要放了的。回头方制告诉清哑或者方初,都不好说。
但这不说明她就不管了,她不过是暂时放手,回来想个万无一失的主意,再好好惩治那混蛋!
于是洗漱后睡下了。
内院上房,清哑正靠在炕上看书。
她月事来了,今晚没跳舞。
少时,方初低沉的说笑声传来,清哑放下书,抬头看向外间,果见方初和适哥儿说笑走进来,头上还有汗。
刚才方初练五禽戏去了,适哥儿则跟张恒习武。
清哑估摸着他们要结束,早让人备下热水,拿了衣衫,见他们进来,起身下地迎上来道:“快去洗澡吧,别伤了风。”
方初应道:“嗳。”忙拖着儿子进了洗漱间。
清哑站在外面,听里面哗啦水响、适哥儿笑闹声、方初喝斥声,忍不住微笑,又坐回炕上,捧着书一页一页地翻。
忽然一阵清风刮过,适哥儿穿着小袄睡裤扑上炕。
“娘!”他一纵身猴到清哑怀里。
清哑忙抱住,见他头发还滴水,用早就准备好的干毛巾包住他小脑袋,轻柔地搓着。搓了一会,又换一条干的,反复擦拭。
等擦干,又帮他套一件紫貂对襟皮褂子。
方初便也出来了,也洗了头发,湿湿的披了一肩。
清哑道:“来,我帮你擦。”
方初果然坐过来,放松了身体,让她收拾。
他这几日忙前忙后调度人事,又是安排方家赈灾,又要打官司,还要吊丧,精神着实疲累。清哑一边擦,一边轻轻按揉他头皮,按得他舒服极了,靠在她怀里昏昏欲睡。睡眼朦胧间,忽听紫竹道:“大奶奶,茶水、点心都预备好了。奴婢就在外面,有吩咐叫一声。”他便惊醒过来,背后清哑正一下一下替他梳理长发。
原来丫头们收拾完了洗漱间,都退出去了。
屋里就剩下他们一家三口。
清哑见他困得这样,道:“睡去吧。”(未完待续。)
第979章 情到浓时情转薄
方初道:“还早呢。我给适哥儿讲会儿书。”
说着揉揉眼睛,端起新沏的茶喝了两口,才觉得精神了些。
他便坐到炕几对面,适哥儿还坐在清哑这边,听父亲讲授文章;清哑在最里边,斜倚大迎枕看书。
适哥儿平日学习是按部就班来的,所学知识循序渐进。
晚上,方初给他讲学则不强求,有空就讲,没空就由他自己安排。讲的内容也不确定,小时候讲成语故事;现在大些了,有时讲一首诗,有时是一句圣人之言,用生动的实例引导他领悟人生。
比如他讲《论语?泰伯》中的“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为免适哥儿听不懂,他举出适哥儿最熟悉的方家家务:从大管家圆儿,到下面各买办、护院、车马进出、库房、厨房、庄头等等,一整套的日常运作,每个人都各司其职,若有违背,便会乱了章法。
适哥儿较一般孩子明理懂事,这番教育功不可没。
今晚,方初给适哥儿讲的却是两篇文章:
一是西汉贾谊的《过秦论》。
二是唐代杜牧的《阿房宫赋》。
这两篇文前几****就让适哥儿背诵烂熟,并讲解文意给他听了,今晚他要做的是运用身边的人事实例,加深适哥儿对这两篇文的理解。
这个实例便是谢家的败落!
这两篇文核心都是分析六国和秦国覆灭的历史原因。
杜牧在《阿房宫赋》中提出“灭六国者六国也,非秦也;族秦者秦也,非天下也”的观点,即灭六国的是六国自己,不是秦国;灭秦国的是秦王朝自己,不是天下人。
方初以历史事实影射现实,教导适哥儿。
他说:“导致谢氏败落的是谢氏自己,不是郭家!”
他从道义、人性、利益和决策各方面分析阐述谢家一步步瓦解,先是口碑声望坍塌,然后是内部腐蚀,再是外部攻击,然后内部倾轧……各种原因交错,最终分崩离析。
清哑被惊动了,不知不觉放下手中书听他讲。
她从不知道,商场上一个家族的兴衰可以这样和历史联系起来。
方家的经商之道是以儒学和道学为基础的,极有内涵和深度。
方初低沉的声音在静夜中显得格外浑厚,言语简单生动,毫无说教的乏味,不但适哥儿听懂,她也被完全吸引。
她眼中便流露出钦佩和爱慕之色。
他偶然抬头碰到她的目光,心一动。
他便冲她微微一笑,意味深长。
适哥儿正关注父亲讲话,见他笑,顺着他目光发现母亲,也跟着一笑,叫一声“娘”,又说“爹说累了,喝口茶。”
说着就要爬起来去倒茶。
清哑忙道:“我来。”
方初就继续给儿子讲解。
听到最后,清哑忍不住插嘴问:“你是说,这次谢吟月又做错了?”
方初道:“对错我不能断言。她这次处罚族人非常果断坚决,可我总觉得手段太过狠辣,与当初对郭家一样。会不会有什么不妥,我也说不准,但我绝不会这样做。”
适哥儿忙问:“爹爹会怎么做?”
方初认真道:“具体怎么做,爹爹也不知道。没有身临其境,是不能体会到那种被亲人背叛的感受的,现在说了也是句空话。”
适哥儿犹豫道:“那儿子该怎么做?”
每次方初教他后,总要告诉他一番道理。
今晚方初说得很模糊,不明确。
若方家遇见此类事,他该怎么做呢?
方初道:“这要你自己慢慢去想。等你长大,有了自己的行事方式,明白自己身上的责任,再来想这个问题,那时你就知道了。现在即便爹爹告诉你,将来你不认同、不能以身作则,还是空话。”
他又拿谢天护举例:以谢天护的性子,原不该同意谢吟月捐了祖产后再釜底抽薪,让谢氏族人一无所有的,可他被族人背叛伤害太深,愤怒之下居然同意了,这是方初没料到的。
清哑怔怔出神,想到了卫昭。
卫昭就是被族人害死父母,然后走上了另一条路。
又说了一会,适哥儿便带着问题去睡了。
方初挪开炕几,凑到清哑耳边笑问:“睡觉去?”
热气吹得清哑耳根痒痒的,她缩了下,道:“你先睡。我晚上吃多了点,又没怎么动,还不想睡。”其实她吃的和平常一样多,不过今晚没运动,自然感觉不一样;再者月事来了肚子本就不舒服。
方初便下地,对她伸手道:“来,我背你走。”
清哑瞅着他——是她吃多了,又不是他吃多了。
方初是因为清哑月事来了肚子不舒服,才要背她。他坐在炕沿上,示意她上来。清哑见他如此兴致,兴趣也来了,便趴到他背上,搂着他脖颈,道:“一会儿你又饿了。”
方初托着她起身,呵呵笑道:“饿了再吃。”
他背着她左右晃动,在屋里来回绕圈子、说闲话。
他说:“想女儿,见不着,只好背她娘亲。”
清哑无声笑,用手挠他下巴。
他又问:“你先那么瞧我做什么?是我说得不好?”
他想听清哑夸他,故意这么问。
果然清哑道:“好。比我们那的教授还厉害。”
方初停步,疑惑道:“叫……兽,是什么?”
清哑道:“教授。教书育人,传道授业解惑。”
方初这才明白,忍不住笑起来。
他道:“我还以为什么野兽呢。”
清哑轻笑,一面问:“以前公公也是这样教你吗?”
方初回道:“不是。小时候祖父住我们家,我是由祖父祖母教的。祖父去世了,才由父亲教。母亲也常教我。”
清哑道:“公公很有学问?”
她记得方瀚海在她面前吹嘘过,说他年轻时文采好。
方初道:“父亲很严厉。小时候,我很崇拜他;等大些了,便学着像他一样行事;待我接管了方氏,便渐渐有了自己的想法,常不与他苟同。所以我对适哥儿,从不以自己的想法束缚他。”
清哑夸道:“你是个好父亲。”
想想又道:“也是个好夫君。”
说完抱紧他脖子,亲了他耳朵一下,算是奖励。
方初笑着转头,用唇蹭她光滑的脸颊。
做了这些年的夫妻,他们不再像新婚时激情,恨不得时时刻刻腻在一起,现在他们之间更多的是温馨。情到浓处情转薄,这种温馨并非情感淡了,而是已经血脉相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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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0章 给谢吟月下毒
次日,方制再没去找清哑,不但如此,偶遇见清哑和细腰还找借口闪避,细腰自以为昨晚警告起了效果。
既如此,细腰也不想生事,且看他接下来的表现。
谢吟月中午在幽篁馆用饭。饭菜是方家厨房一并送来,分主子和下人的。主子的饭菜没有指定,都是一样的菜式,由各人丫鬟自己取回去,以免被人说区别对待。
这日晌午,清哑拿了饭菜去书房陪儿子一道吃。
她走在前面,细妹提着食盒和细腰跟在后面,刚出穿堂,就见一个女孩背对着她们站在墙角边,低着头不知做什么。清哑看那背影觉得像谢吟诗,有些疑惑,不知她干什么。
细腰脚下轻如狸猫,迅速走过去,探头一看——
“你做什么?”她厉声喝道。
“哐啷”一声,谢吟诗手中食盒跌在地上。
她转过头来,脸色煞白,颤声道:“郭织女!”
清哑看看她脚下散落的碗碟,再看看细腰攥住她手、手中握着一纸张,上面还沾有残余的药粉,心一凝,对细妹道:“叫谢吟月来!”
细妹便转身回去,也不进展厅,就在门口叫“韩大奶奶”。
少时,谢吟月出来了,严未央和巧儿也来了。
紧接着,韩希夷和方初也匆匆赶过来了。
众人便带着谢吟诗,进入抱厦左边第一间展厅,在桌子两边坐下,俨然敌对两方势力,都把目光投向站在地下的谢吟诗,听她如何说。
清哑目光澄净,清晰地映照着谢吟诗。
谢吟月神色深沉,心下急速分析情势。
清哑固然怀疑这是谢吟月的诡计,目的就是要栽赃给幽篁馆;谢吟月也同样怀疑清哑陷害自己。
在谢吟月心里,从不觉得清哑单纯,真单纯绝活不到现在。郭织女总会在关键时刻出人意表,说对她最有利的话、做对自己最有利的事,还总给人留下单纯率真的印象。
比如眼下,谢吟诗往谢吟月饭菜中下毒被郭清哑捉个正着,方初、严未央和韩希夷都毫不掩饰地看着谢吟月,认为是她指使谢吟诗,目的就为了陷害郭织女,没有人怀疑郭清哑。
韩希夷首先问谢吟诗:“你为什么要害你大姐?”
方初冷笑道:“谁知她是想害韩大奶奶,还是害郭织女?”一面回头问细腰,“赵管事去请衙门人了吗?”
细腰回道:“已经去了。”
韩希夷神色黯然,看也不看谢吟月。
谢吟月若中毒,或查出饭菜中被下了药,别人绝对不会怀疑谢吟诗害堂姐,只会怀疑清哑和方初,认为他们要除谢吟月而后快。
清哑却有些疑惑地看着谢吟诗,总觉哪不对。
她以为这么明显的陷害,谢吟月是不屑用的。
谢吟诗应该也没这么笨吧?
清哑直觉谢吟诗进来后太平静了,一点没有阴谋败露的慌张;而且,谢吟诗在那地方下药,很容易被经过的人看见。清哑甚至怀疑,谢吟诗是故意让她看见。因为她出来之前,细妹来叫她,说“大奶奶,适哥儿在书房等着呢。”那时,谢吟诗刚拿了饭走。
她便轻声对方初道:“问清楚再说。”
方初也疑心,不过担心清哑,才气得口不择言。
严未央恼怒道:“谢吟月,你怎么说?”
谢吟月揶揄道:“蔡三奶奶是不是想说,是我指使妹妹在自己的饭菜中下毒,然后栽赃给郭织女?”
严未央冷笑道:“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谢吟月不置可否,转向谢吟诗问:“你真这么恨大姐?”
谢吟诗猛抬眼直视她,激动道:“大姐以为妹妹该感激你?”
谢吟月心一沉,冷冷道:“我从不曾亏待过你。”
看这情形,谢吟诗竟然针对她,可她自从流地回来,一直把谢吟诗带在身边教导,实在想不通自己有哪点亏待她。
谢吟诗嘲笑道:“真是好大的恩情!大姐把谢家祖产都捐了,再赏给妹妹一口饭吃,就是天大的恩情了。可从前妹妹是谢家尊贵的姑娘,现在妹妹跟锦绣一样,不过是你赏一口饭吃的丫头而已。”
原来如此!
清哑惊讶地看向方初,那天晚上他还在说呢,果然就出事了;方初目光沉沉地盯着谢吟诗,像在掂量她说的真假。
韩希夷也明白了。
他那天得知谢吟月和谢天护所作所为后,当时就觉不妥,指称谢吟月做得太过了。谢吟月不以为然,说她和弟弟会从族中挑选合用的人培养,恩威并用,这样才能剔除那些心怀不轨的人。韩希夷听她如此说,谢天护也没意见,也不好再说什么。
谁知,谢吟诗居然为此对谢吟月下毒手。
谢吟月还不敢相信谢吟诗会对她做出这种事。
她严厉道:“是你太爷爷他们把谢家祖产拱手让人的!”
谢吟诗高声道:“可是官府已经判了返还!”
谢吟月冷笑道:“可是天护不愿接收。”
谢吟诗犀利道:“谢天护不愿接收,谢家自有人接收。你是出嫁女,有什么资格代他捐了?这祖产就是在你手上败的!”
谢吟月道:“是又怎样?各房把祖产拱手让人时,没想到后果吗?”
谢吟诗道:“太爷爷他们做错了,族人会恨他们;现在是你把家财捐出去了,为谢天护邀名。你还指望族人感激你?”
谢吟月冷硬道:“我不要他们感激,要恨便恨好了!”
谢吟诗被她决绝的态度激怒,悲愤质问道:“你对得起谢家祖宗吗?你配做谢家女少东吗?”
谢吟月道:“我当然对得起!正是为了谢家才这么做。”
谢吟诗流泪喊道:“不!你对不起!太爷爷他们做错了,家法也好,国法也好,该怎么惩治就怎么惩治。你不该祸及无辜!”
谢吟月断然道:“没有无辜!父债子偿!”
谢吟诗尖声道:“那你和谢天护第一个该死!”
谢吟月紧紧盯着她,眼中闪烁着怒火。
谢吟诗也冷笑,逼问道:“怎么,你不敢承认?偌大的谢家,当初名列织锦世家之首,你敢说不是你们父女把它弄败落的?换一个无能的,没有你这么‘能干’,不和郭家争斗,绝不至于走到如此地步。”
她将“能干”二字咬得重重的,透出浓浓的讥讽之意。(未完待续。)
第981章 蠢姑娘
谢吟月被她戳中旧疮疤,又因为忙了一上午未吃饭,前段日子做牢身体受了亏损,几下里集合,顿时脸色如金纸。
见她被击中软肋,谢吟诗放缓了神情。
她伤感道:“那天我就曾阻拦过太爷爷,我有什么错?景泰府还有许多谢氏族人,他们也并不知情,又有什么错?京城消息传回去,妹妹立即被退亲,母亲病倒。你又出头当好人,让谢天护挑牲口一样从族里挑好拿捏的使唤。你们配做谢家的继承人吗?”
韩希夷严正道:“不管因为什么缘故,你也不该在幽篁馆下毒!你在幽篁馆下毒,是想栽赃郭织女吗?你安的什么心?”
这话让谢吟月再次受到重创,心痛如绞。
她听出他的谴责,谴责谢吟诗不该在幽篁馆下毒,以至于连累郭织女,这是谢家姐妹内斗,要斗也该回自己家斗。
这个时候,他将郭清哑放在第一位!
方初对谢吟诗道:“你根本就是想一箭双雕吧?”
毕竟谢家走到这一步,和清哑有莫大的关联。
被仇恨蒙蔽了双眼的人,什么事做不出来!
谢吟诗摇头道:“不,我没想栽赃郭织女。”
又向谢吟月道:“我也没有想害大姐。”
众人被她说糊涂了。
清哑却立即明白了她的意思,问:“你是故意让我看见的?”
谢吟诗顿时泪如泉涌,对清哑笑了,点头道:“是。郭织女果然眼明心亮。织女是我最敬佩的女子,我不会连累你的。”又转向谢吟月,“大姐,我也一直钦佩你。在我心里,你不比郭织女差。”
谢吟月怔住了,看不透眼前这个族妹。
谢吟诗咽了下泪,道:“你什么都好,就是太要强了,不知‘退一步海阔天空’。过刚易折,你一再受挫是难免的。”
“……你把谢氏族人都踢开,除了恨他们无情,展现你雷霆手段和不容侵犯的威严,还怕天护哥哥将来驾驭不住各房长辈,对不对?可是你忘了:你绝了别人的活路,别人也不会给你活路。得饶人处且饶人……你不要再走当年的路……”
谢吟月如雷轰电掣,这话听过几次了?
她不禁看向方初,他是第一个对她说这话的人。
方初却霍然站起,对韩希夷道:“快,她要自尽。”
韩希夷也觉得不对了,谢吟诗的口角流下黑色血迹。
原来,那药她自己吃了。
他一把抓住谢吟诗的手,问道:“解药呢?”
谢吟月不顾一切拨开锦绣,大喊道:“你吃了什么?”又冲韩希夷叫“快叫大夫!”然后上前抱住她喊“诗妹妹!”
方初早命人去叫大夫了。
情势陡然变化,清哑、严未央、巧儿等人都傻眼,一腔怨气消散无形,甚至有些莫名其妙的难受和心堵。
韩希夷一再追问谢吟诗可有解药。
谢吟诗倚靠在谢吟月身上,无力摇头。
清哑忍不住责道:“你刚说她,你自己还这么想不开?”
严未央也道:“你傻呀!白白陪一条命?”
谢吟诗虚弱地对她们笑笑,然后转向谢吟月,抓着她的手道:“大姐,不要……拿出来……不要拿……你纵然留用……一部分族人,他们心里……也像我……不好过……觉得……像奴才……”
谢吟月颤声道:“我不拿出来,不拿出来!”
谢吟诗道:“……他们不好了……不能纵容……该罚……就要罚……而不是……这样……这样……抛弃……所有人……”
两人说着别人听不懂的话,韩希夷却知道她们说的是谢吟月和谢天护签的合作契书,一旦拿出来,渝州和临湖州的作坊就要被谢吟月收回去,成为她嫁妆产业。
如果谢家祖产没捐,谢吟诗也许不会提这个要求。
可是现在,谢家祖产被捐已成事实,这两处作坊再被谢吟月收回,谢氏一族无所依,全要仰仗谢吟月鼻息生活。
谢吟诗用自己的行动告诉谢吟月:她有能力害死谢吟月,可是她没有;她还可以指证是谢吟月唆使自己陷害郭织女,令谢吟月再陷牢狱,可是她也没有;她甚至有机会一箭双雕,将谢吟月和郭清哑都牵连进去,可是她依然没有;她很蠢地自己吃了那药,希望以生命为代价打动谢吟月,高抬贵手放谢氏族人一马。
她之前不露一点迹象,是存了必死之心的。
她是想,她若不死,谢吟月未必会听她的话。
只有她死了,才能震撼和警醒谢吟月。
不等大夫来,谢吟诗就闭上了眼睛。
谢吟月轻声唤道:“诗妹妹!诗妹妹?”
屋里那么多人,却鸦雀无声,她的声音就像夜半时的轻声呓语,又像怕惊动谢吟诗,小声舍不得唤她。
她眼中不断滚下泪,却没有哭声。
清哑眼眶一热,这无关事情始末缘由、无关对错,眼睁睁地看着生命流逝,她无法不触动心肠,只觉人生无常。
她看不下去了,便转身走出来。
方初也跟着她走出来,忽听她惊叫“师傅!”
清哑很少这样大惊小怪的,这一声叫得响亮无比,暗含喜悦和急切,方初抬眼一看,一白发白须老头正从前面大展厅走来。
正是明阳子,背着他那标识性的药箱。
方初心里也一喜,跟着又心一沉:谢吟诗已经闭目,明阳子来也没用了,但既来了,少不得要请他瞧瞧,死马当活马医。
清哑也是这样想,和他一左一右拉了老道就往里拽。
明阳子道:“别拉我,我自己会走。又出什么事了?我老人家风尘仆仆赶来,饭还没吃,水也没喝一口,就……”
说着话已进去了,便看见了谢吟月怀里的谢吟诗。
谢吟诗脸色发青,嘴唇发紫,紧闭双眼。
明阳子立即停止唠叨,问:“怎么回事?”
韩希夷和谢吟月同时抬头,看见是明阳子,均大喜,眼中迸出明亮光彩,一齐急切地叫出来。
韩希夷道:“先生,快救救她!”
谢吟月道:“求先生救我妹妹!”
明阳子命令她:“将她扶到椅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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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2章 适哥儿出面
谢吟月忙和锦绣搭手,将谢吟诗扶到自己坐的椅子上,头靠在椅背上,期待又急切地看着明阳子。
明阳子解下药箱放在桌上,问谢吟月:“这是你害的?”
谢吟月想否认,又不能否认,毕竟谢吟诗喝药确和她有关。
她沉默,明阳子当她默认,因转向韩希夷,严厉道:“当年你去找我,请我救她。我说,若我救了她,她再去害人,不如不救。你是怎么向我保证的?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谢吟月吃惊地看向韩希夷。
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韩希夷晦涩道:“先生,这件事……”
他也不知如何解释。
还是清哑道:“师傅,先看她还有救吗?”
明阳子一面打开药箱,一面没好气道:“这人都死透了,还怎么救?你真当师傅能起死回生啊。不过既赶上了,少不得要看看。起死回生我也不是没做过,就看她命大不大了。”
将一套金针拿出来,又赶人:“都围在这干嘛?都出去!”
众人忙“呼啦啦”都转身出来了,只留谢吟月和锦绣在里面。
清哑出来后对细妹道:“给师傅准备茶饭。”
细妹忙去后面吩咐。
清哑又让巧儿去外书房陪适哥儿吃饭,自己则和严未央在对面展厅等待消息,一面低声说这事,心情低沉。
方初和韩希夷到前面,等官府人来后回禀案情;一时济世堂的大夫又来了,听说明阳子先生在为患者施救,忙进去打下手。
……
一番忙碌后,算谢吟诗命大,居然被救醒来了。
但明阳子断言,她活不过四十岁。
这已是不幸中的大幸了,谢吟月跪下给明阳子叩头,又谢了清哑,然后将谢吟诗移回韩家调养,以免影响幽篁馆正常活动。
马车行出幽篁馆巷子口,就停住了。
韩希夷骑马走在前面,勒住马缰,问地下那个束发戴冠的英气小男孩:“适哥儿,你怎么在这?”嘴上这样问,心中已隐约猜到。
适哥儿堵在马车前,小脸绷得紧紧的。
他不是一个人,小黑子站在德胜路上陪着他。
他向韩希夷回道:“我在等韩叔叔和韩婶婶。”
韩希夷温和地问:“有什么事吗?”
适哥儿郑重道:“请韩婶婶明天不要来了。”
韩希夷沉默,这和他猜到的一样。
谢吟月在车内听见,无法缩头不出,遂掀开车帘,淡淡问道:“适哥儿,你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适哥儿肃然道:“每次沾上你,我娘就会倒霉,我家也会倒霉。你最好离我娘远远的。我们也不去招惹你。”
谢吟月淡然崩裂,嘴唇动了动,终未说什么。
有时候,小孩子说话比尖酸刻薄的辱骂更伤人,因为他们拥有赤子之心,毫不加掩饰地将心中想法说出来,直击你的软肋。
适哥儿见他们都不说话,以为他们是为赈灾的事为难,主动替他们出主意:“你要是怕耽误赈灾,就在家做。做好了,叫韩叔叔拿来;有什么要修改的,也让韩叔叔带回去告诉你。”
这等于说,他不介意韩希夷,忌讳谢吟月。
谢吟月沉默半响,道:“好,我答应你。”
说完缩了回去,放下车帘。
车内,谢吟诗靠在软枕上,把这番对答听得清清楚楚,本就孱弱的精神更加萎靡了,对谢吟月微声道:“对不起,大姐。”
谢吟月替她扯了扯披风,道:“没事。我也不想来了。”
外面,韩希夷道:“适哥儿,今天的事我很抱歉。”
适哥儿道:“韩叔叔,你别怪晚辈无礼。要是谢姑娘心狠一点,把韩婶子毒死了,我娘就要倒大霉,叔叔道歉又有什么用。”
韩希夷道:“你说的对。叔叔不怪你。”又道:“你快回去吧,别一个人在街上,你爹说不定在找你呢。”
适哥儿答应一声,闪身让开。
韩希夷便催马离去了。
适哥儿见他们走远了,才冲小黑子很有气势地一抬下巴,小黑子咧开一嘴白牙跑过来,道:“哥儿回去吧,巧姑娘还等着呢。”
他很怕方无适孩子心性,一高兴溜去街上玩。
方无适“嗯”了一声,也想着快回去告诉巧儿。
悄悄溜进幽篁馆,巧儿在窗内看见,忙迎出来,拉了他手,盯着他小声问:“怎么样?”适哥儿眨眨凤眼,道“解决了。”
巧儿用食指一点他额头,笑道:“算你能干。”
当下,两人无事人一样去了外书房。因为心情好,适哥儿不想读书练字,巧儿也不想做事,便让银锁和金锁拿了许多吃的来,姐弟俩一边吃东西,一边说些听来的新鲜事,都是京城最近时兴的话题。
再说清哑,正在小展厅内陪着明阳子。
老道正在吃清汤面,一边听方初说谢吟诗中毒经过。
不过,他好像更专注于吃,不大理会方初。
这清汤面的清汤实在鲜美,是用回雁谷的野鸭和鸽子炖的高汤,撇去油星,再添加灰树花、嫩笋尖和嫩菜心做成,汤色黄中透碧,清亮。灰树花是一种蕈菌,生在栗子树下,重重叠叠好似菊花,形态婀娜多姿,清香四溢,吃起来脆嫩爽口,是极好的山珍。
一时,方初话说完了,等他高论。
明阳子把筷子一放,用手巾擦擦嘴,皱眉道:“我最讨厌这些乱七八糟的事!瞧,惹出人命来害我们大夫,麻烦死了。”
方初微笑道:“谁都能像先生一样不拘名利呢。”
明阳子冷哼一声,“作茧自缚!”
又对清哑道:“这食材是回雁谷的。”
清哑赞道:“师傅舌头真灵。”
明阳子道:“我刚从回雁谷出来,在那住了半年呢。”
清哑忙问:“那师傅怎不多住些日子?听说回雁谷冬天温暖如春,等过了年回来不更好!”
明阳子道:“那里人不生病——就容易受外伤。我采制了许多药,托靖安大长公主先给带出来,我也就回来了。”
方初道:“先生是闲不住的人。”
清哑道:“师傅去歇一觉,晚上我再烧好的给师傅吃。”
明阳子摇头道:“不行,我待会儿还要进宫见太皇太后呢。”
清哑问:“师傅进京有事吗?”
他的脾气,一般不奉召是不愿意回京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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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3章 织女别生气!
明阳子道:“这不是奉州受灾了吗。”
凡灾害地区,疫病必定流行。
清哑和方初对视一眼,都由衷佩服他,虽满嘴牢骚,其实医者仁心。瞧他一把年纪头发胡子都白了,还背着药箱到处跑,若非亲眼看见,不会相信有人对医道如此痴狂,活脱脱另一个孙思邈。
清哑便道:“我也要去奉州。咱们一块走。”
她心疼师傅常年在外奔波,茶饭不均,想和他同行,方便尽孝。
明阳子疑惑地问:“你去做什么?”
方初便将赈灾一事说了。
明阳子皱眉,道:“朝廷……”
说到两个字就没了。
停了一会才道:“我跟你们一块走。”
清哑十分欢喜,忽又想起一事,凑近明阳子耳边,低声说了一番话,明阳子点头道:“师傅知道。”
方初坐得近,听见清哑请师傅代为隐瞒替郭勤制秘药一事,因为她上次进宫没说出这一节,唯恐泄露了,太皇太后不高兴。
一时明阳子告辞,方初送他出去。
路上,他低声对明阳子道:“那次雅儿进宫,若晚辈没估计错,太皇太后好像给她下药了。不过很奇怪,清哑一直清醒的很。”
明阳子沉默一会,道:“应该是老和尚那佛珠的功效。”
方初惊讶道:“佛珠!”
明阳子道:“那佛珠有震慑驱邪醒神的功用。”
方初恍然大悟。
明阳子瞅他一眼,警告道:“朝廷的事,往后尽量少搀和,别连累清丫头。她经不起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折腾。”
方初凛然,道:“晚辈明白。”
明阳子大步去了,方初又站了半天才进去。
这件事后,谢吟月没再来幽篁馆,而是在家做,一面照顾谢吟诗,做出来的图、衣服都让韩希夷送来幽篁馆,需要改动再拿回去。
如此又过了几日,就到了林姑父的三七。
这天,清哑也随着方初兄弟去崔府祭拜。
初冬的天空呈现铅灰色,好像要下雪,朔风凛寒。在繁华的京城,人们并不感到萧索,有钱人穿上各色靓丽的皮毛衣裳,渲染着这富贵温柔乡的冬景。各家店铺都挂上了厚厚的门帘,酒楼茶馆更热闹,人们躲在里面,暖一壶酒,或者泡一壶茶,暖烘烘的,消磨冬闲时光。
繁华的京都,一年四季都是好风景。
崔府,崔嵋的母亲崔老夫人来了,见林亦真哀伤神衰,便接管了内宅。崔老夫人身子也不大好,所以让娘家侄女韩青协助她。韩青聪明伶俐,将一应家务和丧事打理得井然有序。
清哑随着方初到灵前祭拜后,便去内院拜见崔老夫人。
方初则要帮助迎客,分开时低声叮嘱她:“去到那尽到礼数即可,无需多周旋。早些告辞出来,我叫人送你回家。”
清哑点头道:“知道了。”
方初又对细妹细腰道:“今天人多,你们跟紧了织女。”
细妹道:“是。”
细腰眼睛闪了闪。
执事管家娘子叫“含香,带郭织女去老夫人那。”
一个十六七岁的丫头便走来,殷切道:“郭织女请跟奴婢这边走。”
清哑看了她一眼,点点头,跟着她。
那丫头见她不言语,主动道:“奴婢是老夫人身边的含香,老夫人担心表姑娘年轻脸嫩,让奴婢给跑跑腿……”
清哑又点点头,只听着,并不搭腔。
那丫头暗暗纳罕,不好再啰嗦,领着她从东边一角门进了内院,刚转过影壁,就听那边廊下有人说话:
“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去了呢?”
“这我们都不清楚。那时候大爷还关在牢里,家里是大奶奶主持。亲家老爷来了,和大奶奶在屋里说体己话,身边没人。”
问的是个小姑娘的声音,回的则年纪大些,应该是个妇人。
清哑本能停下脚步朝那边看去。
含香有些不安,赔笑道:“郭织女……”
清哑就听那边两人又道:
“这么说,亲家老爷死没人看见?”
“大奶奶惊慌出来叫人,等人进去,亲家老爷已经没气了。”
“那不是早死了?”
“别瞎说!小声点。”
“后来呢,大奶**发就白了?”
“是,一晚上就白了。”
“真怪,从没听说爹娘死了一夜白头的。难不成传言是真的?”
“大家都怀疑,说大奶奶和娘家表兄有私情,害死了亲爹……”
说到最后两人声音明显低了下来,但清哑等人还是听清楚了,清哑抬脚就往回廊那边走去。
含香惊慌道:“郭织女别生气!这些奴才们嚼舌根,织女千万别当了真。奴婢这就去回老夫人,让老夫人教训她们。”
一面说,一面就去拉清哑,却被细妹挡住。
清哑深深地看着含香,仿佛刚刚留意她。
含香有些承受不住她清澈的目光,嗫嚅道:“郭织女消消火……”
清哑问:“你哪只眼睛看见我生气了?”
含香瞪圆了眼睛,愕然地看着清哑,仿佛问“听见人这么说自己夫君和表妹,还不气急败坏?”
细腰讥诮道:“你很希望织女生气?”
含香惊恐道:“不,不是。织女别生气……”
清哑道:“我上次来过这里,去内院上房不走这个门。你带我们拐弯了。”静静地盯着含香,问:“你为什么走这边?”
含香脸色一变,道:“这边安静……那边人多,奴婢怕人冲撞了织女,才想着走这边,谁想到……”
清哑懒得听她辩解,转身又走。
因为那边吵起来了,听声音像林亦明。
过去一看,果然是林亦明,正喝令丫头敏儿和妈妈打一个婆子和小丫头,“贱婢,叫你胡说!给我狠狠地打,撕烂了那嘴!”
林亦明是从正门进来更衣的,更衣毕,随意走走,碰上这两人背后恣意脏污她姐姐,如何能忍,气得发抖,当即就发作了。
敏儿和妈妈也气愤,便上前打人。
那两人不服反抗,辩解说她们也是听人说的。
这表示,传这话的不止一人。
还表示,她们不惧林亦明,林亦明只是大奶奶娘家妹妹,有什么资格在这里指手画脚、惩治崔家的下人?
林亦明又气又悲,气的是这些人口舌杀人;悲的是自己姐妹势单力孤,父母俱丧,娘家无所依,所以才任人欺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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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4章 闹起来了
忽一抬眼看见清哑,想起刚才的话牵涉到方初,而当年林亦真爱恋方初确有其事,不禁羞怒相激,更口不择言叫“打死!”
敏儿认得清哑,犹豫停手,叫道“郭织女。”
含香抢先对那两人喝道:“没规矩的东西!不去忙事情,倒在这里扯闲话,织女都听见了,还敢抵赖?还不给织女请罪!”
那婆子忙对清哑叩头,说“织女饶命!”
那丫头则哭道:“织女慈悲,我们也不是故意嚼舌。原是奴婢好奇,问起亲家老爷是怎么去的。这妈妈就告诉我……”
林亦明见她又要在清哑面前说一遍,气得又骂。
含香道:“这么闹,成何体统!”
又向林亦明和清哑屈膝行礼,道:“姨奶奶和郭织女莫生气,奴婢这就带她们去见老夫人,请老夫人主持公道,给二位一个交代。”
清哑道:“不必了。”
含香不料她这样大度,有些意外。
林亦明也一愣,随即冷笑道:“表嫂要做好人,妹妹可不依。这两个贱婢今日休想逃脱,定要将她们打杀了。”
清哑却对细妹命令道:“将她们送去大理寺。”
细妹当即上前,一手一个,扣住那婆子和丫头。
众人齐齐一呆,清哑表现和她们想象的反差太大。
含香变色道:“郭织女,不过是下人嚼舌根,让老夫人处置就是了,送去衙门太小题大做,不但折了崔家的颜面,大奶奶也没脸。”
清哑道:“你说这是小题大做?”
含香不忿道:“不过是下人……”
清哑打断她,道:“要是说别的就算了,她们说你家大奶奶弑父,林大人之死又和谋反案有关。这还是小事?”
含香哑然,因为这不但不是小事,还是天大的事。
可是谁听了这样的闲话会认真闹大?这样的丑事只能捂着,要打要杀也是悄悄进行,被污蔑者吃了哑巴亏也只能自己生气。
清哑可不会捂着,上次的案子还未最终审结呢,镇南侯父子刚押解进京,正好把这两人交给大理寺一同审问,杀鸡儆猴!
林亦明面色变幻不定,不知送去衙门是好是坏。
那婆子和那丫头这回真害怕了,直叫饶命。
细腰又上前,一人下巴上捏了一下,将她们下巴给卸下了,这样,她们就想咬舌自杀也不行,想撞墙又犟不过细妹的力气大。
含香慌张极了,又不知怎么劝阻清哑。
忽然又一个丫头匆匆走来,含香一见大喜,忙道:“快去请大奶奶来。”一面恳求清哑:“还请织女告诉大奶奶一声。”
这是在崔家,清哑从崔家带人走,于情于理都该告诉主人一声。只要告诉了林亦真,她必然要顾及自己和夫家颜面,不想闹上公堂,而清哑也要给林亦真三分颜面,最后便可小惩了事。
这是含香心里想的,她以为清哑是为林亦真出头。
清哑却不是为林亦真出头,而是为方初出头。
人家都在她面前这样说她丈夫了,她还能忍着?
她道:“不用。人命关天的事,哪个奶奶来也不行!”
依然要细妹将人押走。
含香急得不得了,使眼色给那后来的丫头。
那丫头回道:“含香姐姐,大奶奶正和表少爷商议事。”
一言既出,现场忽然安静下来。
含香心里一喜,目光闪烁,对清哑道:“郭织女别多心,大奶奶定是有正事和表少爷商议。不如……”
清哑道:“我没多心,是你多心。”
她极讨厌这含香说话的方式,一味地误导人,小小年纪心眼特多,把她当傻子一般玩弄。她再没心机,也在商场打滚这么多年,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况且和她打交道的人有几个是简单的,哪怕她只学得一鳞半爪,也今非昔比。
她只是不愿在这方面用心思罢了。
含香闻言一滞,憋屈极了。
林亦明恶狠狠地盯着含香,若非顾忌她是崔老夫人的人,得罪了她恐怕老夫人怪罪姐姐,一定不会饶她。
清哑又对那丫头道:“带我们过去找大奶奶。”
含香这么说,她要不过去看看,对不起含香。
再者清哑也好奇:含香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难道也有人学玉瑶长公主给方初下药,陷害他和林亦真?
想到这,清哑有些急了,脚步匆匆。
见她着急,含香才自得起来。
一行人出了二门,清哑命细妹直接将那婆子和丫头送出去,交给张恒安排人送去大理寺,含香眼睁睁地看着,毫无办法。
她只得求道:“郭织女,先见了大奶奶再说吧。”
清哑道:“不用。”
这件事她绝不让步。
含香无法,半路又拉住一个婆子,嘀咕一阵,那婆子匆忙去了,清哑估摸着去找崔嵋去了,也不理会。
到前面,那丫头领着她们去到东厢后三间小抱厦前,却发现林亦真和方初正站在台矶下说话,不由停住脚步,看向清哑。
那边,方初和林亦真也看过来。
清哑毫不犹豫地走过去,林亦明也跟了过去。
细腰留在原地,含香等人便不好过去了。
含香留意打量那边,见清哑走到方初身边,不知问了句什么。林亦真便对她解释,说着还用帕子擦眼泪。清哑和方初面无表情地听着,然后方初说了句话。林亦明一脸愤怒,恨恨地看着方初。
含香见他们并没离开,一直站那说话,心里好奇又紧张,又把目光不住往上房后面方向瞟,似乎等什么人。
过了一会,果见崔嵋匆匆来了。
含香眼睛一亮,忙迎上去,低声说了几句。
崔嵋点点头,径直走向林亦真。
含香等人便见林亦真又对他说了一番话,然后崔嵋脸色也变了;方初又说了句什么,崔嵋又回了句什么;清哑又说了句什么,崔嵋也回了句……那情形,是在吵架?
这是含香的想法,也是众人的疑惑。
奇怪的是,他们一直站那,也不离开。
含香紧张极了,目光悄悄转向刚来的方向。
细腰冷冷看着她,猜她暗中派人去叫崔老夫人了。
果然,又过了一会,崔老夫人拄着拐杖带着韩青,被一群丫鬟婆子围着,浩浩荡荡过来了,到近前威严问:“出了什么事?”
她是对含香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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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5章 张开大网等着(月票500+)
含香忙恭敬回道:“回老夫人:奴婢带郭织女进去,不料碰见两个下人扯大奶奶和表少爷的闲话,郭织女一怒之下将她们送去衙门了。奴婢请郭织女告诉大奶奶一声。郭织女发现大奶奶和表少爷在一起,很生气,不知怎么吵起来了。大爷来了也劝不住。”
她也算口齿伶俐,三言两语将事情说清楚了,句句指向林亦真和方初苟且,郭织女醋海翻波,大闹崔家,现在正僵持呢。
老夫人听说将崔家人送去衙门了,气得直哆嗦。
她不住道:“这还得了!外人都欺上门了,岂有此理!”
将拐杖不停捣地,捣得“咚咚”响,又呼呼喘气。
韩青忙上前替她抚背,劝道:“姑太太消消气。”
细腰冷笑道:“贵府下人颠倒黑白的工夫真令人刮目相看。”
崔老夫人严厉道:“你是谁?你说这话什么意思?”
细腰不答,却指着清哑等人质问含香:“你听见他们说什么了吗,这样满口胡言、颠倒黑白?谁指使你的?”
含香心虚强辩道:“他们不是在争吵吗?”
细腰讥讽道:“是不是争吵,过去问问不就知道了。”
她习武之人耳力强,听见清哑他们说的话,所以挤兑含香,并率先走过去。走几步想起来,回身一把扯住含香。
含香惊恐,却无法躲避,只得随着她去了。
崔老夫人和韩青对视一眼,韩青便也扶着崔老夫人,一同往院子当中走去;其他人见主子没有特别警告,也好奇地跟了过去。
到近前,林亦真和崔嵋一齐拜见老夫人。
林亦明也上前来见礼。
崔嵋问道:“母亲怎么来了?”
他脸色微沉,气色不大好。
崔老夫人道:“我再不来,人家都要把我崔家查封了!”
她板着脸,也不理会清哑和方初,直接转向林亦真,严厉道:“你说,这又是怎么回事?我们崔家最近太热闹了!”
林亦明见她指责姐姐,张口就要上前理论。
林亦真严厉盯了她一眼,她才按捺住了。
崔嵋急道:“母亲,这是误会。容儿子回去再向母亲细禀。”
崔老夫人叱道:“什么误会!你还想替她隐瞒?”
林亦真早跪下,这样天气,地面冻得冷硬,也没铺个垫子,硌得她膝盖生疼,她的丫鬟想要阻止,被她推开。
就听她回道:“母亲,儿媳也不知怎么回事。刚刚儿媳正在这抱厦内歇息,表哥来了,问儿媳和夫君找他有什么事。
“儿媳吃惊,说并不曾找他,问是谁带他来的。
“表哥说是一个小丫头告诉他,领他来的。
“儿媳觉得此事蹊跷,便和表兄到院中站着。
“儿媳料想很快有人会来拿儿媳和表哥。
“果然,不一会郭织女来了,儿媳告诉她缘故,请织女和表兄再等等,说不定还会有人来。
“果然,不一会夫君也来了,儿媳告诉夫君缘故,请大家耐心再等等,说不定还会有人来。
“果然,不一会婆婆和青表妹也来了。”
她一连说了三个果然,听得众人心抽抽、嘴抽抽。
原来并没吵架,她张开大网在这等着呢!
含香又气又怕,又觉得不可思议。
崔老夫人脸色尤其精彩,这才明白儿子为什么急急忙忙拦阻自己,她一派威严地训斥儿媳,简直成了笑话,真丢人现眼。
韩青也面色发白,扶住崔老夫人的手臂掐得死紧。
方初目光一扫,将她们神情都看在眼里,冷笑不已。
刚才崔嵋未到时,林亦真含泪告诉他和清哑:“这府里,有人盼着表妹早死,要表妹腾出崔夫人的位置呢。”
林亦明大怒,问“是谁?”
林亦真只是流泪,不语。
方初想起当年清哑被林姑妈毒害一事,心情复杂之极,眼前一幕好像旧事重演,专门叫林亦真亲身经历一遭那痛苦感受。
他道:“表妹如今可能体会你表嫂当日心情?”
林亦明质问道:“表哥你这话什么意思?”
这不是往姐姐心上戳刀子吗?姐姐又没做什么。
林亦真望着清哑,嘴唇颤抖。
清哑也一样心情复杂,目光落在她满头银丝上,终是不忍,轻声道:“你不会坐以待毙吧。”不是问,是肯定的语气。
方初凛然道:“我方家女儿,不能懦弱!”
外孙女,也带着方家的血脉。
林亦真道:“当然不会!”眼中闪着坚定光芒。
清哑和方初对视,交换了个会心的眼神。这件事他们不能置身事外。林亦真在公堂上维护方家,又是方家的外孙女,方家绝不能任凭崔家这样欺辱她,那是打方家的脸面。
方初便问:“请问崔大人,这事该如何处置?”
方初目光锐利,直视崔嵋。
崔嵋满腔怒火,面如寒霜。
两男人直面相对,一锐利一威严,暗流汹涌。
这件事,方初不能容忍,崔嵋同样感到羞辱。
这样的家丑暴出来,绝对是亵渎他的官声,说明他治家不严;还有,他身为丈夫,妻子却一再被人怀疑和表兄有染,颜面何存?
崔嵋鼻孔冒冷气,问林亦真:“那传话的贱婢呢?”
林亦真回道:“章妈妈带人去拿了。”
崔老夫人身子一晃,韩青急忙扶紧了。
自她来后,清哑一直打量她,对她不理睬自己并不在意,这时主动道:“崔老夫人有什么话说?是否要给我们一个交代?”
方初找崔嵋,她就找崔老夫人。
因为这些日子是崔老夫人管家。
清哑是一品夫人,崔老夫人是三品淑人,本该向清哑见礼,然她刚才以为儿媳和方初奸*情败露,借机发作,没理清哑;现在清哑质问,且占着道理,她再不能装聋作哑,必须回应。
她只得打起精神,上前拜道:“老身见过郭织女。”
清哑道:“不用多礼。先查查怎么回事吧。”
正说着,那章妈妈已带人押着个小丫鬟过来,往前一推跌倒在地,向林亦真回道:“大奶奶,就是这人给表少爷传信的。”
细腰猛然揪住含香,也往前一推,道:“还有这一个。”
一面将刚才含香对崔老夫人说的话重述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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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6章 林亦真的手段
含香见崔嵋杀人般的目光,吓得不住叩头道:“婢子该死!没听见大奶奶和人说什么话,只看郭织女那模样,以为生气了……”
细腰喝道:“住口!织女一向寡言少语,又不是今日才这样。织女一言未发,你一再叫织女不要生气,什么意思?看你今天说话,分明要挑起织女怒火,让她大闹一场。你安的什么心?”
方初本还保持坦然,听说利用清哑,便忍无可忍了。
他嘲弄地对崔嵋道:“当日在公堂上,崔大人义正言辞向皇上谏言,一席话引经据典,掷地有声,原来都是假的。现崔府上下都传言说表妹弑父,崔大人可真会欺君!”
清哑也道:“那****进宫,说起林表妹白头,太皇太后十分怜惜,还夸崔大人对妻子情深义重。没想到背后这样算计她。”
崔老夫人惊得倒退一步,被韩青扶着才站稳。
她刚才还想为含香开脱呢,听了这话心慌意乱。
若今天的事传出去,崔嵋表里不一,恐怕要获罪。
崔嵋被方初和清哑逼入窘境,一时又想不出应对之策,便将一腔火气撒在含香二人身上,喝道:“把这两个贱婢拖下去!”
又喝令众人“都退下!没事情做了吗?”
这是要遮羞了,不想此事被更多人知晓。
于是除了相关人,其他人都急忙散了。
林亦真忙跪行两步上前,拽着崔嵋衣襟下摆道:“夫君息怒,让母亲来处置吧。她们初来乍到,不明情况,才一时糊涂听人挑唆。”
崔老夫人正没主张,闻言忙道:“正是。青儿,你叫人把她们带下去,问明了严厉惩戒。唉,这一桩桩事闹得我头疼病又犯了。”
说着转向清哑道:“郭织女,请恕老身失陪了。”
她站不下去了,想一走了之,由儿子来善后。
走之前,她将含香交给韩青处置。
她是老夫人,若想清哑等人信服,须得狠狠处置含香;韩青则不同,年纪轻又是客居的身份,不便在亲戚家作威作福,轻罚含香旁人也不好指责什么,这件事就糊弄过去了。
韩青明白姑母意思,正要答应,林亦真抢先说话了。
林亦真道:“都是儿媳不好,因为儿媳父亲的事,害得母亲跟着劳累,儿媳不孝。既然母亲身子欠佳,表姑娘又年轻脸嫩,来咱们家不得清静,反弄这些糟心事让她操劳,还惹一身的是非,儿媳愧疚,不敢再麻烦表姑娘,还是自己管家吧。母亲身子不好,就请表妹多多陪伴母亲。有表妹在母亲身边照应,儿媳和夫君也省些力,这就是帮大忙了,其他事不敢劳烦表妹千金贵体。”
崔嵋觉得这话甚合心意,忙道:“夫人说的是。劳烦表妹了。”
韩青有些错愕,却还是满口答应。
崔老夫人见林亦真翻手就要收回管家权,也不头疼了,急忙道:“你身子也不好,怎能操劳?我看还是让青儿先代一阵子……”
林亦真道:“表妹再能干也是客,崔家的家务总不好让她管。若传出什么闲言碎语,对夫君官声不利,对表妹的闺誉也不好。儿媳前车之鉴,怕表妹也像儿媳一样,到时候跳进大江也洗不清了。”
崔嵋忙道:“母亲,还是不要劳烦表妹的好。”
韩青脸涨成紫色,轻声道:“姑太太别说了。”
崔老夫人和儿媳暗中交手落了下风,一口气憋在胸口,盯着林亦真冷冷道:“不是青儿想管闲事,是我再三请她帮忙,还不是看你熬白了头发可怜。你身子骨要是强健的,也不会在这样重要日子支持不住,偷空躲到这来歇息;又怎会闹出这样一场误会,惹亲戚笑话。”
这番话句句指责林亦真:
一说她不识好歹,老夫人是看她可怜才让韩青帮忙的;
二说林亦真自己身子不争气,在亡父烧三七这样重要日子躲清静,才碰上方初,惹了误会,若一直在灵堂守着,便不会有事。
方初自然听出来了,便不为林亦真出头,也要为自己辩解,否则的话,人家还当他无事乱闯,或者真和表妹有什么呢。
他严正道:“老夫人,请恕晚辈斗胆!这可不是什么误会,是这丫头告诉晚辈,说崔大人和表妹找晚辈来商议事,分明就是诳晚辈前来。这事还请老夫人查明,秉公处置!”
那小丫头眼看在劫难逃,一不做二不休,哭喊“冤枉”,说她没有诳方初,也没带方初进来,她什么都不知道。
含香趁机也喊冤,说她就是没听清误会了。
方初根本不理她们,也不屑解释。
他对崔嵋道:“崔大人以为呢?不然将她们也送衙门审问。”
那小丫头和含香喊声戛然而止。
崔嵋一再被方初言语相激,心中着实恼火。
他冷冷道:“本官要是连这点小事都查不清,又怎能为皇上效忠。方兄只管放心。”又转向崔老夫人道:“母亲,岳父即将移灵,家务还是交给媳妇管吧。表妹是个姑娘家,确实不便。”
崔老夫人再不甘也只好道:“她能支撑最好了。”
崔嵋又对林亦真道:“母亲这是关心你。”
当着方初夫妻,他绝不愿妻子和母亲争持,让外人看了笑话,因此用话警告林亦真,让她先低头认错。
林亦真柔顺道:“妾身明白。妾身也并非身子不康健,而是怀孕了,在灵前跪了那么久,有些支持不住,才来这里歇息一会。”
崔嵋一呆,跟着就急问:“什么时候的事?”
一面慌忙弯腰两手托起她胳膊,扶她起来。
一面责道:“你怀孕了怎么还一直跪着?太不小心了。”
又朝旁边丫鬟厉声喝道:“你们是怎么伺候夫人的?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来告诉我?还让她被人诬陷!”
那丫鬟忙跪下道:“是今早才诊出的,夫人不让说。”
林亦真大冷天在地上跪了这半天,腿都僵了,倚着他才站稳,轻声道:“是我叫她们不要说的。原想晚上告诉你,谁知出了这事。”
崔嵋先前是替母亲撑面子,现在心疼又自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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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7章 今生,只有你一个妻
他道:“快回去歇着,叫人炒了盐热敷膝盖。”
林亦真不动,看着他道:“夫君,你告诉妾身一句实话:你也怀疑妾身弑父吗?若是,妾身即刻便追随父亲而去,也免得夫君和孩子被人耻笑,崔家和林家门楣蒙羞!”
崔嵋急切道:“胡说!那些居心叵测人的话怎能相信!”
说罢转身指着含香二人道:“将这两个贱婢绑起来看管,等我发落。”他也不让母亲处置了,要亲自处置。
立即有两个婆子上前捆人,含香哭喊,崔老夫人浑身乱战。
这一切都没有影响林亦真,她微微仰面,凝视着崔嵋的眼睛,无视周围一干人,眼中只有这个男人,轻声问道:“记得当年夫君曾答应妾身:要与妾身和睦相亲,白首偕老。这话还算数吗?”
崔嵋眼底映着白发红颜,那浓烈的感情将他心房填满。
他抬手,轻轻抚上她白发,轻声道:“算数!一辈子算数!”
林亦真含泪道:“妾身可以依靠夫君?被人欺辱时,夫君可以为妾身主持公道?不会嫌弃妾身白发,弃了妾身另娶她人?”
崔嵋斩截道:“不会!今生,崔嵋只有真儿一个妻子!”
他也不知怎么了,脱口就说出平常绝不会说的话。
他仿佛沦陷在林亦真双眸中,又被她丝丝白发缠裹住身心,面对她哀伤凄美柔弱的神情,恨不得放弃一切护住她。
他轻柔地帮她擦去泪水,满眼心痛和自责。
正在这时,旁边传来不合时宜的咳嗽声。
崔嵋一心都在林亦真身上,听见了也不在意,直到对方连续咳嗽,他被打搅,才头也不转地呵斥道:“狗东西,你得痨病了?”
骂完,周围才清静了。
不过,静得有些诡异。
他正要扶林亦真进屋去歇息,林亦真轻推他,并且看着他左侧,嘴唇轻轻动了动,“母亲!”
崔嵋忙转头,只见崔老夫人正怒视他。
他吓了一跳,尴尬地问:“母亲,你,怎么了?”
难不成刚才是母亲咳嗽?
可不正是崔老夫人咳嗽,想提醒儿子有伤风化,谁知被儿子当众骂得了痨病,怎一个羞愤了得!
崔老夫人被儿子骂,还不能骂回去,这一来等于坐实了儿子骂她,她便打马虎眼,喝道:“你骂谁呀?这么冷的天,周妈妈咳嗽两声怎么了?你长脾气了,连周妈妈也骂起来。”
周妈妈就站在她身边,她想以此混过去。
崔嵋急忙道:“儿子没分辨出周妈妈的声音。”
周妈妈忙说,她知道大爷不是故意骂她的,将这事担了下来。
崔老夫人满腔怒火,阴沉地盯着林亦真:这个妖精!失节弑父、欺骗世人不算,还公然在她面前诱*惑崔嵋,毫无端庄之态。白发如鬼怪,做出烟视媚行之举,哪怕崔嵋是她夫君,这样行为也是不妥。更可气的是崔嵋,居然被她所惑!
她虽愤怒,却再不能像先一样说话行事,因为林亦真有了依仗:已经生了一儿一女的她又怀孕了。纵然她身子不便管家,老夫人也不好跟她抢。她既敢承认自己怀孕,必定有了万全准备。
果然,就听林亦真道:“夫君,妾身怀孕要养胎,让槿姨娘和秀姨娘帮妾身理事。她们一向谨守本分,现在正该她们出力。”
崔嵋忙道:“就这样。你安排很好。”
一面得意地瞟了方初一眼,那意思是:他娶了妻也纳了妾,妻妾和睦,半点不比方初和郭织女感情差了。
木槿和明秀是崔嵋妾室,各育有一子一女。
两人上前谢过林亦真,崔嵋又吩咐了几句。
林亦真对她们道:“槿姨娘,你和秀姨娘接管家务,万不可让婆婆操心,表姑娘费心。有什么不能决定的大事就来问我。”
两人听了齐声答应。
林亦真又轻声道:“若你们怕劳累,我便找个能干的妹妹来伺候夫君。那时,就不用你们费一点心了。你们就可以享清福了。”
那两人心一凛,她们可不想“享清福”。
“享清福”意味着她们色衰爱弛,成了摆设。
林亦真,这是警告她们呢!
两人忙都说不敢偷懒,一定帮夫人把爷伺候好。
林亦真道:“如此,我们姐妹同心协力,也可让夫君少为内院操心,专心应付差事。连婆婆也安心,也能睡得着觉了。”
这是暗示她们和她齐心,守住崔家后院。
若再挤进来一个女人,大家日子都不好过。
槿、秀二人齐声答应,十分恭敬。
这辈子,她们还是紧跟着夫人妥当,换一个新夫人来,谁知她们什么下场。至少林亦真没有亏待她们,她们都生了孩子不说,孩子也都平安长大,且都养在她们自己屋里。
槿姨娘立即问:“夫人,这两个丫头……”要如何发落?
林亦真对崔嵋柔声道:“夫君,还是由母亲处置吧。”
含香她们是崔老夫人的人,就是个烫手的山芋。
崔嵋若为了她惩罚母亲的人,婆婆必定迁怒于她;她若接过来,罚重了,是打婆婆的脸面;罚轻了,她不甘心,婆婆越发以为她可欺,往后越要拿捏她,所以,她很“孝顺”地请婆婆自行处置。
崔老夫人若要人信服,必定要严惩含香。
崔嵋极擅心机权变,对母亲和妻子今天交锋虽不通透,也能咂摸出一点火药味道。林亦真面对婆婆不失恭敬,又不堕强势,将两个姨娘收拾得服服帖帖,他很是欣赏,他就喜欢这样的妻子。
在这个家中,他就是天,类似朝堂上的君主。
君主喜欢能干的臣子,他也喜欢能干的妻子,可以辅助他;再者说来也怪,林亦真顶着一头白发,如雪晶莹,不同于一般女子的乌发红颜,她一个眼神、一抹哀婉的笑,都那么勾魂摄魄,让他沉迷不能自拔,恨不能捧在心口,时时爱抚。
这时听她坚持不让他处置母亲的人,很觉贴心。
他忙点头道:“好,就听夫人的。夫人站了这么久,又跪了半天,如何吃得消,快进屋去歇息吧。”说时一直看着她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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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8章 方初的警告(月票600+)
林亦真道:“妾身不要紧。刚才母亲就说不舒服,你快扶母亲进去。”
崔嵋这才想起只顾怀孕的妻子却忽视了母亲,感激地拍拍林亦真的手,将她交给章妈妈和林亦明扶着,自己过来扶住母亲,道:“请母亲进屋去歇息。”
崔老夫人见儿子被林亦真完全捏在手心,叫他怎样就怎样,哪有心情进屋去歇息;况且外面上房还安置了灵堂,她躲晦气还来不及呢,忍着气道:“娘还是回去,你陪你媳妇吧。”
又刻板地对清哑告辞:“郭织女,请容老身失陪了。”
却是理也不理方初。
清哑道:“老夫人请便。”
方初看了这一场戏,心下冷笑。
这老妖婆太可恶!
严厉苛刻的婆婆他见过,没见过她这么歹毒的,不但要将儿媳置于死地,还要连带儿媳外祖家一同覆灭,他岂能甘休。
林亦真的表现没有让他失望。
倒是崔嵋有些出乎他意料,居然对林亦真如此用情,看来上次是在试探他,生恐林亦真对他旧情不忘。
崔嵋也看出母亲生气了,当着人不好说什么,还是等晚上再开解,于是对韩青道:“劳烦表妹送母亲回去,我这里要陪客人。”
韩青瞅了林亦真一眼,柔声道:“表哥请放心。”
林亦真走过来,和崔嵋站在一处。
崔嵋马上扶住她胳膊,怕她站不稳似的让她靠在自己怀里。
林亦真也对韩青道:“劳烦表姑娘了。”
韩青不得不抬眼,说“这是妹妹应该做的。”
目光触及他们相拥的身形,都穿着孝衣,一白发一黑发,一婉柔一阳刚,竟然很协和,急忙垂眸,扶了老夫人转身就走。
崔老夫人却站住了,转过身来。
儿子不管她,说要陪客,叫侄女送她回去,这客人却将崔家的人送去大理寺了,这么一审问,她的脸往哪搁?
她对清哑淡笑道:“听说郭织女抓了我们家两个碎嘴的下人,送去大理寺了。老身在这里给织女赔罪,请织女高抬贵手放了她们。咱们好歹是亲戚,不看僧面看佛面,就看儿媳妇面吧。”
说完煞有介事地扶着拐杖,冲清哑蹲身。
崔嵋一听忙道:“正是。方兄,她们得罪了郭织女,该本官来处置,如何问也不问过本官就送去衙门?郭织女脾气也太大了些。”
清哑没有告诉他就直接把人送去大理寺,他很恼火,刚才诸事汇集,他忙着应对,便忘了那件事,这时才想起来。
清哑道:“不行!”口气少见的坚定和坚持。
崔老夫人像被人打了一耳光,老脸居然红了。
清哑道:“她们要是说别的闲话,我可以当没听见;她们说林表妹弑父,还说林姑父确实知道方家勾结玄武王府。人命关天的大事,谋反大罪,怎么能算了?你们说算了,我方家不能算了!”
林亦真也决然道:“表嫂说的对。夫君,这两个人不能在家处置,必须要经过衙门,否则,妾身再难活命!”
方初盯着崔嵋,犀利道:“崔大人这是想替镇南侯翻案?还是那天崔大人在公堂上说的话是戏弄皇上?下人碎嘴本是小事,可外人却不会这么想:若表妹有个万一,别人会说崔大人为了抛弃糠糟之妻,不惜诬陷妻子弑父,人前一套,人后一套!”
说到后面,他看向崔老夫人,目光深沉——
老东西,你敢动我表妹试试!
崔老夫人和崔嵋齐齐变色。
不过,两人心境截然不同。
崔老夫人是吓得,吓得乱颤。
崔嵋则是气得,气得发抖。
崔嵋不是气清哑方初,是气家中下人,他只听说清哑把两个下人送去大理寺,并不知为什么缘故,谁知竟然说妻子弑父。
这还了得!
他有些不满地看向母亲。
崔老夫人再不能支持,头疼发作,立即告退。
崔嵋和林亦真亲自相送。
方初嘴角一勾,拉着清哑也送到院门口。
清哑见林亦真拖着疲惫的身子强撑着在婆婆跟前周旋,不敢有一丝闪失,忽想起方老太太临终的嘱托来,要为她撑腰,因对林亦真道:“太皇太后赐了我不少补药,回头我让人送来给老夫人。”
林亦真心领神会,立即道:“表嫂厚爱,妹妹感激不尽。”
清哑看见前面崔老夫人身子顿了下,觉得这狐假虎威的效果不错,便又搬出大长公主,说:“不用谢。你怀孕了,要好好养胎。靖安大长公主也送了我不少回雁谷的土产,我待会儿就叫人送些来给你尝尝。”
林亦真没来由地嗓子一热,道谢的声音黯哑哽咽。
崔嵋忙也向清哑称谢,一副感激不尽的样子。
方初道:“崔兄何必见外,怎么说,咱们也是亲戚。林世子上次还说呢,说之前不见大人为方家说话,还奇怪呢;谁知到关键时刻,崔大人就站出来了,那一番话掷地有声,叫人佩服。”
崔嵋心中凛然,忙道:“方兄说的是。”
又赞道:“太皇太后和皇上实在看重郭织女。”想想又补充一句“也看重方兄。方兄以商贾之身得皇上如此看重,实在难得。”
那口气,已经和之前大不相同,亲密许多。
崔老夫人还没吃着灵芝,也要先道谢。
她看着林亦真和清哑,心里又怒又怕,明白清哑这是给林亦真撑腰:林亦真虽父母俱亡,但外祖方家颇有财势,表嫂深受太皇太后和皇上恩宠,又和玄武王府靖国公府交好,不是她能欺辱的。
当年,她心里为崔嵋选中了媳妇,就是韩青的姐姐。
两家正要商议亲事,崔嵋却在宁波定下了林景逸的女儿。
林亦真过门后,相夫教子、贤良淑德,无可挑剔。
崔老夫人再不甘,也只能认了。
这次林景逸出事,林亦真一夜白头,又有那不堪的流言传出,崔老夫人很是震怒。后来三司会审证实方家无罪,但林亦真和方初的流言不可避免影响了崔家名声;再者,林亦真顶着这样一头白发,简直让崔家和崔嵋成了京城人的笑柄,她便厌弃这个儿媳了。
可是,她再厌弃也要找个合适的理由,才能除掉林亦真。
她不愿休了林亦真,因为那会让崔嵋被人指责。
崔嵋仕途坦荡,正在上升的时候,她可不想儿子被人骂。
她便从女子名节入手,想借流言生事,更想借郭织女生事。若是郭织女听了夫君和表妹苟且之言醋海翻波,闹将起来,林亦真在崔家便没了立足之地,只能自裁。林亦真若是自裁,方家也脱不开干系,旧案会再次被翻出来,朝廷必要追究其中真相。方家覆灭,林亦真死,崔家完全是无辜的,不过倒霉娶了林亦真这样的儿媳。
这借刀杀人之计不费一点力气。
事后,崔嵋再娶个妻子消消停停地过日子。
老夫人早已为崔嵋选好了接替林亦真的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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