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9章 捞过界了!
原来他出主意,让京城的贵女们主动来给幽篁馆做“模特”,这样面对气质不同的真人,容易激发灵感,设计出更多的服饰。
方初沉喝道:“好!正要拉多些人进来,免得咱们做出成绩来招人嫉妒。人多了,到时候革新派想找茬,这些人就不饶他。”
严暮阳笑道:“免费为她们设计新衣服,她们准愿意来;再者,这可是为赈灾出力的,说出去她们也能向宫中卖好。”
清哑道:“她们是大户人家女儿,不在乎钱,只在乎名声,恐怕不愿意来。我们要开一些优惠条件,吸引她们来。”
巧儿快嘴道:“这个我想好了:按谁的身材设计出来的衣服,就承诺让她先穿一季。等几个月后,再推广公开。”
她是女孩子,深知女孩子的心理:最希望自己的衣服独一无二。
众人听了都说这个妙。
商议定,方制忽然问:“这岂不是说,过年不回去了?”
方初沉声道:“不回去。赈灾一事非同小可,江南有二弟和爹主持,京城这边也需要有人接应。所以,我们今年在京城过年。”
适哥儿大叫道:“妹妹怎么办?嗓子要哭哑了。”
他第一反应,脑海里出现方无悔嚎天嚎地的哭。
方初显然也料到这点,紧抿着嘴,心情很纠结。
清哑也担心,问他道:“等回家,无莫和无悔会不会不理咱们了?”
这是很有可能的,方初更加纠结了。
刚叫大家散去,就有人来回:湖州那边送货来了。
方初命他请赵总管去,按清单接收,那人答应去了。
清哑问:“什么货?锦还是竹丝画?”
方初道:“都不是。”
一面收拾了桌面,对她道:“去瞧瞧。”
两人便带着适哥儿到院子里瞧,清哑看见四五辆一丈长、半丈宽高的装运活鱼的大水车,才知道送的是土产。
除了鲜鱼,还有大虾、泥鳅黄鳝等江南水产,各种干鲜果品、干菜、菱藕、精致稻米,还有清园养的鸡鸭、鸽子等活禽和腊味,野味反而没有,因为京城地处西北,多山,野味只会比江南更好。
总共有几十车货物。
赵管事吩咐有些收进库房,活物除了鱼,都原车送去城外庄子养着,每天同送菜的车一道按量送来幽篁馆。
清哑轻声对方初道:“这也太耗费了。”
方初解释道:“并不多花费。就说这活鱼,从市面上买的也大多是从江南运过来的。咱家既有,我们又在这过年,何不直接送来呢。不然他们还要费心变卖处置,这里咱们还要另花银子买。”
小方氏江南好几处庄子,年底都要清缴年物和银钱。
他一说,清哑便明白了,问:“可是这也太多了?”
方初轻声道:“我特叫他们多运些,可以送人情。”
说罢吩咐赵管事:“这鱼送一车去玄武王府。”想了想,又道:“再送一车去崔府,半车送给林二表妹那边。其他的东西你看着添补。”
赵管事忙答应了,遂去理单子。
适哥儿对清哑道:“母亲,咱们晚上吃鱼头豆腐汤。”
清哑微笑道:“好。”
她也忍不住口齿生津,想那鱼头汤的味道了。
晚饭的时候,桌上不但有鱼头汤,还有道清炒黄瓜花。
这可不是一般的蔬菜,是顶端带黄花的小黄瓜,小黄瓜才两寸长,花儿也鲜艳,青色小瓜和黄花相映成趣,看着就喜人。
因为太鲜嫩了,不适合精烹,只需焯水后淋上调料,或者将葱姜爆香后,下锅滚一遍即可,这才不失鲜嫩和爽口。
这是在清园时,黄瓜开花时节,清哑去菜园见了,想起前世吃的一道菜,便说小黄瓜结得太密了,叫人摘些下来,以便剩下的能充分生长。摘下来的黄瓜花,她清炒或者做上汤黄瓜花。
那时,适哥儿才两岁多,特别喜欢吃。
后来,莫哥儿和无悔也一样喜欢。
这道菜便和藕带、莼菜一起,成为家里受欢迎的时令菜。
此后每年方初都叫多种黄瓜,冬天暖房里也种。每到开花时候,专门摘这个花吃。可是眼下他们在京城,又没有暖房,这哪来的?
方初见清哑惊喜,适哥儿兴奋,微笑道:“庄子上送来的。我让他们搭了玻璃暖房。也没多少日子,这黄瓜花就能吃了。”
早年他便命赵管事在京城附近置办了个小庄子,也不为别的,只为了主子们偶然来京城,有新鲜的菜蔬可以吃。这次进京前,他就命赵管事在庄子里建暖房、种蔬菜,就怕妻儿来京城不适应。
他对清哑柔声道:“多吃些。你都瘦了。”
适哥儿已经吃上了,连声夸好鲜嫩。
清哑吃到久违的味道,也十分高兴。
因问一旁的紫竹:“这个还有吗?”
紫竹笑嘻嘻回道:“听送来的人说,总共才摘了半斤多,炒了一碗,剩下的都做了上汤。那人舍不得摘呢,说要留着长黄瓜的。”
下面人哪舍得这么吃,直嘀咕说糟蹋东西。
清哑听了,忙将这菜挪到适哥儿面前。
她心疼儿子,要他多吃些。
这可不比家里,也许吃几天就没了。
方初道:“他能吃多少,你吃。”
清哑瞅了他一眼,觉得他太细心,吃穿用度这些事原本是她的责任,他却不声不响地吩咐了,又是从湖州运来,又是吩咐城外的庄子造暖房,就为了他们要在京城过年,生怕他母子不适应。
他并不是居家男人,相反,他很大男人。出身织锦世家的他,以前从不管这些琐事和俗事;自从成亲后,他开始捞过界了。
方初似乎明白她的感动,微笑道:“咱们一天虽然不能吃六顿,但可以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不然,白操劳了。”
清哑也微笑道:“说的是。”
努力赚钱,也是为了享受生活。
她也不多说,用行动表示她的欢喜和幸福:帮方初舀一碗鱼头汤和豆腐,又帮他布菜,然后自己也搛了黄瓜花吃,对他说“****,一点不比家里的差”,他便开心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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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0章 谢吟月的请求
刑部大牢,韩希夷又去给谢吟月送饭。
谢吟月问他:“你是怎么说动玉瑶长公主的?”
韩希夷手一顿,抬眼深深地看着她。
谢吟月并不闪避,道:“我想知道。”
韩希夷轻声道:“我告诉她,我记得她。当年,我见了她后,回去便画了一幅画,画的就是和她在桃林相遇的情景。
“她向我讨那幅画。
“我说:当年我遇见的画中女子,天真美好,就像偷偷溜到人间玩耍的小仙子,而不是充满心机和不择手段的玉瑶长公主。”
谢吟月失神,筷子掉在地上也不自知。
韩希夷伸手进去栅栏内,帮她将筷子捡起来,从怀里扯出自己的帕子,轻轻揩拭,揩拭干净了,又递进去给她。
谢吟月接过去,轻声问:“后来呢?”
韩希夷道:“她哭了,问我如何才能得到那幅画。
“我说,她对你的报复行为被镇南侯府利用,已经牵连到无辜,且祸及朝廷和社稷,我要她将镇南侯府的不法行为揭露出来。
“我告诉她,这不仅是为了别人,也是为了她自己。这件案子内幕掀开,皇上定会以为她是为了帮废太子夺位才谋划一切。她若想活命,还是及早出面作证为妙;否则,必死无疑!”
然后,玉瑶长公主就出首作证了。
谢吟月听后更加失神——玉瑶长公主居然为了一幅画,放下对她的仇恨和报复,主动出首作证?
不,玉瑶长公主不是为了画。
她是为了维护韩希夷的美好记忆。
她是为了修复自己在韩希夷心中的形象,哪怕这形象已经十分不堪,但最初的印象却是纯洁无暇的。
谢吟月眼眶一热。
曾经,她在他和方初心中,也是这般美好……
她抬头,看着这个灰蒙蒙不见天日的牢房,只有面前长长的通道可以让她的视线延伸,其他地方都被墙壁阻隔。
韩希夷能到这样的地方给她送饭,仅仅因为她是他的妻、是他儿女的母亲吗?
他……还是有些惦记她的吧!
可是跟着,她就见他将她吃的碗筷收进食盒,站起来,对她点点头,道:“我走了。案子这一两天应该能结,你不用担心。”
说完,从容转身,优雅地离去。
她便心一凉,宛如兜头被浇了一瓢冷水。
她不是没被人爱过,以前她就被这个男人爱过,哪怕他准备求娶郭清哑的时候,哪怕她和郭清哑水火不容,他对她的关切也比现在多。现在,他更像在尽责任。
她的泪水夺眶而出。
这样子,她还能赢回他的心吗?
三司会审对谢家的判决出来了。
谢家资助废太子私造火器纯属诬告,但谢明义为谢吟风和镇南侯府诬陷方家玄武王府做了帮凶,情形恶劣,不可饶恕。
谢明义、谢天良被判终身流放,不得返还。
谢吟月揭发谢吟风立功,无罪释放。
谢家献金矿有功,不予追究其他人罪责。
谢吟月请求见驾,说关于奉州赈灾,她有重要情况对皇帝回禀。
顺昌帝想,这次谢吟月绝地求生,硬是在玉瑶长公主报复、谢氏族人背叛、镇南侯府利用和方家对手等几方之间的夹缝中寻出一条生路,可说是智谋超绝,且见上一见,看她怎么说。
于是谢吟月被传进御书房。
谢吟月跪地回道:谢吟风利用镇南侯府的势力,暗中霸占谢家湖州景泰府的祖产,而谢氏族老们居然与谢明义同流合污,瞒着谢天护这个家主签下契书,实在令人心寒。
这都是财富惹的祸。
现官府已将被霸占的祖产归还谢家。
谢天护表示,既然谢氏族人已经放弃这些产业,他也不想收回,愿将这些产业捐给皇家慈善中心,为奉州赈灾尽一份心意。
随着谢吟月述说,顺昌帝嘴角浮现笑意。
这可真是“翁蚌相争,渔翁得利”了。
但他深知谢吟月品性为人:行事必有目的。当年因为郭清哑触犯谢家利益,她同郭清哑斗了这么多年,又怎会舍得将谢家产业用来赈灾呢?要说她毫无私心,顺昌帝是不信的。
他沉声道:“这不是你弟弟的决定,定是你的意思。你为何要这样做?跟朕说实话。别在朕面前玩心机。”
谢吟月垂首道:“民妇刚才说过了:财富是祸乱的根本。既然谢氏族人不在乎,我姐弟也不在乎。祖宗的产业被他们败了,我们不想收回来再引起纷争,不如捐给奉州百姓,还是一件积德的好事。
“民妇自信,能带着弟弟再创出一份家业来。
“要说私心,民妇也有。
“民妇恳请皇上:为谢家建一座功德牌坊。”
说完,伏地叩首。
顺昌帝吃惊,断然道:“不行!朕不能答应你。”
他很庆幸自己没有“见钱眼开”,原来她是要用谢家全部财产换一座牌坊,洗刷谢氏过去的污点,从头开始。
好一个谢吟月!
可是,他不能答应。
谢吟月再加道:“还有民妇的嫁妆!”
顺昌帝肃然道:“谢吟月,牌坊不是用银子能买来的!”
谢吟月道:“民妇是真心要赈灾。”
这样的贡献,也换不来一座牌坊吗?
顺昌帝道:“那也不行!朕若给谢家建牌坊,岂不要为方初也建一座?这次赈灾,可是他牵头规划的,不仅考虑奉州眼下的灾情,还考虑了奉州的将来,不可谓不尽心。”
谢吟月有些不平:这么大的功德,为何不能建牌坊?
顺昌帝看出她心思,严正道:“御制牌坊不是随便赐建的。
“郭家第一座功德牌坊,不用朕解释,你也明白:郭织女公开织布机、纺车等机器,功在当代,利在千秋,当得起赐建牌坊。
“郭家第二座贞节牌坊,是为郭织女和方初赐建的。朝廷虽然有安抚郭织女的意思,但他们之间的情义确实感动天地、世所罕见。
“除了世面上流传的那些事,还有一件事恐怕你还不知道:郭织女被诬陷为妖孽、生死未卜时,方初为了营救她多方周旋,为此,他一纸卖身契将自己卖了,卖给了还是六皇子的朕,就为了请朕在关键时候为郭织女说一句公道话。
“这样的情感,难道当不起朝廷为他们赐贞节牌坊?”
谢吟月霍然抬头,直视龙颜,满眼不可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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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吟月这一番举动,你们怎么看?(未完待续。)
第961章 金口玉言
顺昌帝对她点点头,意思他说的都是真的。
跟着又惋惜道:“谢吟月,你错过了一个好男儿。”
谢吟月霎时面色惨白。
她原以为自己放下了,谁知听见这件事,依然不堪承受,心尖锐地痛——为了那曾经的过往,为了她曾经拥有的美好!
她突然就体会了玉瑶长公主的心情和做法。
顺昌帝接着又道:“第三座孝义牌坊是赐给郭清哑儿子的。
“方无适以七岁稚龄,被掳后不但顺利逃脱,反过来深入虎穴,探明卫昭和周巡抚阴谋,为朝廷立了大功,堪称有勇有谋。
“这可不是一般稚子能做到的。
“他又不顾自己安危,为救你女儿差点丧命。
“这样的行为难道当不起赐建牌坊?”
谢吟月哪敢说当不起,反要称“皇上圣明”。
顺昌帝道:“郭清哑公开织机前没有想过为自己竖牌坊,方无适救人前也没有想过。他们母子都没有功利心。”
可是贞节牌坊是郭清哑主动请建的。
谢吟月忍不住在心里回答。
若说郭清哑没有一点邀名之心,她绝不信。
当初郭清哑公开织布机和纺车时,未必想到请赐牌坊,但为郭家竖口碑、创名望的用意非常明显,而不是什么大公无私。
谢家这次捐献的不是几十万,也不止几百万,而是一千多万!
这足以让奉州经济复苏,这不是功德?
顺昌帝道:“你想说郭清哑向朝廷请赐了贞节牌坊?”
谢吟月并不掩饰,回道:“是。”
顺昌帝道:“那并非郭清哑的本意——你当知她的为人,最不在乎世俗眼光——她是为了方家和方初不被人耻笑,才上书朝廷。”
谢吟月道:“民妇如今也是为了挽救谢家。”
顺昌帝道:“但郭清哑和方初的情义当得起朝廷赐贞节牌坊,而你谢家所作所为却当不起朝廷赐功德牌坊。捐多少金银也改变不了!”
他的声音陡然威严,直压谢吟月。
谢吟月额头上沁出汗来,眼中浮现悲哀之色。
顺昌帝放缓了声音,道:“谢家想要朝廷赐建功德牌坊,需在今后的岁月里,以言行做出表率。否则,一个抢了人家未婚夫、族中数人手上都沾有人命、你自己也曾因诬陷罪遭流放的家族,如何赐牌坊?若赐了,朕将无法向臣民交代。不但不能为天下楷模,反被人效仿,以为犯了罪花些银子就没事了。”
谢吟月伏地道:“民妇自不量力,请皇上恕罪!”
顺昌帝道:“谢家的产业,你们收回去吧。”
谢吟月道:“不!皇上刚说,谢家需以言行做出表率,这次捐献,就当谢家改变的第一步。”
顺昌帝沉声问:“你能替谢家做主?”
谢吟月道:“这是弟弟亲口嘱咐的。是民妇怜惜弟弟白璧无瑕,却受民妇和族人连累,因此想为他谋个名声。民妇还是莽撞了,同是姓谢,他这辈子都摆脱不了谢家带给他的荣辱!”
说到最后,她声音哽咽。
顺昌帝一时间也不知说什么好。
因为赐给谢天护,也不行!
静了会,他道:“如此,朕便代奉州百姓感谢谢家。”
老实说,刚才他嘴上拒绝,心里是很惋惜的。
白得了人家这么一大笔财富,牌坊也不肯赐,他心里有些过意不去,因此想给她一些忠告和劝慰。
他道:“谢吟月,你才智超群,性格坚毅,又有担当,但在胸襟气度和远见卓识上,的确比不过郭清哑。”
谢吟月伏在地上,正要起身,闻言僵住。
顺昌帝诧异,看向一旁太监,似乎问“她怎么了?”
太监懵懂眨眨眼,然后垂眸,眼观鼻鼻观心。
顺昌帝咧咧嘴,他承认,刚才这话直了些,该不会把她打击的哭了吧?人家捐了这些财富,没一句好话还打击人,有些不厚道。
顺昌帝反省了一会,准备补救一番。
他是皇上,当然不会向人道歉。
他是这么说的:“谢吟月,忠言逆耳,朕是皇帝,没有人比朕更能体会这四个字深意。赞美之言很好听,但逆耳忠言朕也要咬牙听。朕今日对你说了一番逆耳忠言,望你能警醒自身。”
谢吟月抬起头,匍匐参拜,拜了三拜。
然后,她道:“民妇谢皇上金口玉言。”
顺昌帝道:“你起来吧。回头朕让人去谢家交接。”
谢吟月再谢,然后起身,恭敬地后退。
从皇宫出来,她脑海里不断回荡顺昌帝那句话。
“你的确比不过郭清哑。”
……
韩希夷赶了马车来,在皇城南门外等她。
见面,问罢无事,让她上车。
她让他先回去,说她要去谢家。
“有些事需要解决。”她道。
“不用我去吗?”韩希夷问。
“不用。这是谢氏家事,原本我这个外嫁女也不用在场的,恐怕会牵涉一些纠葛,需要我解释,才要去。”谢吟月解释道。
韩希夷大概明白为何事,想自己的确不适合在场,因此也不多说,却亲自送她到谢家那条街,又留下几个人护卫她,才离开了。
谢家,已经分崩离析。
谢天护当着几位族老面宣告,要净身出户,另立门户。
谢氏各房都无言以对。
他们曾经对谢家大房做的事,让他们张不开口挽留谢天护,也挽留不住,只能面对现实,假意商讨分家业。
谢天护冷笑,说他什么也不要。
众人都诧异,心生不妙感觉。
谢天护道,他们暗中转让给谢吟风的产业,官府虽然有心发还,但他放弃了,直接捐给皇家慈善中心,用于奉州赈灾。
既然他们不在乎,他更不在乎。
众人听得目瞪口呆。
三老太爷哆嗦道:“你……你怎能置族人于不顾?”
谢天护道:“三太爷说错了!这可是你们先放弃的。你们瞒着我这个家主,将祖宗的家业拱手让人,我为什么要坚守?”
众人哑口无言。
他们想说,他们不同意。
可是他们没有资格说。
他们也不敢去向官府讨要,是他们勾结镇南侯府,绕过谢天护将祖产拱手让人,现在谢天护撒手不管,他们怎有胆子去要?
三老太爷心慌的很,使劲喘气。
他感到大祸临头,感到不安。
他觉得,谢吟月姐弟肯定不止这一招,还有后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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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2章 釜底抽薪
他问道:“渝州、临湖州的作坊你也不要吗?”
谢天护淡笑道:“不要。”
三老太爷等人都觉得他答应的太过容易,反不相信他。
谢家除了明面上的产业,并没有多少库藏的银根。
原本谢家也和方家、韩家一样,是一流的世家,但那年谢吟风杀人事败后,谢家丧失了许多市场,也耗费了不少库藏金银。
几年后,谢明理犯罪事败,谢家又遭洗劫一次。
经过这两次重创,库藏的家底都耗光了。
明面上,谢家景泰府的祖产和大靖各地的大小铺面是一体的,各铺面资金流水从几千、上万,到几万不等;蚕茧产区更多,一个铺子十几万、几十万都不够,总计一千多万。
若是官府接手,须得将这些大小产业一并封存拍卖。
当年夏家抄家,夏织造虽是官,可他暗中经营了“周记”等二流商行,光江南一地的产业查抄拍卖就花费了好些天。
这次,谢家将景泰府的祖产献出,渝州、临湖州的作坊谢天护也不要,那他可真就是净身出户了。
天底下有这样不记仇的傻子吗?
谢天护立即看出他们的想法,也不想同他们多耗费时间,随口道:“我虽不要,大姐恐怕要拿走属于她的部分。”
三老太爷心一跳,惊问:“谢吟月是出嫁女,关她什么事?”
谢天护冷冷道:“那两处作坊,是我与大姐合作建立的。谢家只出了房地的本钱,其余织工、机器和技术,都是大姐出的。现在我净身出户,难道大姐会把这些留给你们?”
三老太爷严眼前一黑,差点栽倒。
其他各房人也都跳了起来,质问谢天护。
“你凭什么说那是两家合作的?”
“对呀,我们从来不知道这回事。”
“谢吟月想要釜底抽薪,不可能!”
“你们不能做这么绝!”
“绝了全族的希望,你们也休想好过!”
他们是真急了,若这两处的产业没了,谢氏一族就彻底完了。而一个作坊,除去机器、织工和技术,剩下几间空房子能做什么?大房姐弟俩这是要釜底抽薪,他们绝不能坐以待毙。
谢天护被他们质问惹怒了,厉声道:“我们做的绝吗?不,这是你们自取灭亡!你们将谢家的祖产败光了,还想谋夺侄儿女的产业?”
一族叔大声问:“那怎么是你们的产业?”
谢天护道:“当初我提议在渝州和临湖州建作坊,你们是什么说的,都忘了吗?账上出了银子吗?你们回去查一查账本再说话!”
众人一齐恐惧,都不敢回忆从前。
可是这才几年前的事,即便他们不想,谁又会忘?
因当时大家都不支持谢天护这个建议,公中没有出一分银子,谢天护便寻谢吟月支持。最后,谢吟月帮弟弟将这两处产业支撑起来。
具体如何操作的,他们一概不知。
横竖不让谢家拿钱,他们便不理不问。
他们只知道一点:织工是韩家的老织工过来教导的。他们当时还暗暗高兴呢,韩家的技术比谢家高,教出来的人手艺更好。好处落在谢家,何乐而不为呢?他们更不愿插手了,装糊涂到底。
因这两处作坊的房地用的是谢家的,所以他们丝毫不担心。
建成了,是谢家的产业;建不成,谢家也没有损失。
那地又不能长腿跑了,能有什么损失?
直到两处作坊产生收益,且越来越丰厚,他们才重视起来,各房都派了人参与进去经管。这么多年过去,大家已经当这是谢家的产业,都忘了当初建立时一分银子没出。
四老太爷颤巍巍地问:“天护,当初你问你大姐借了多少本钱?咱们还她。这作坊可是谢家一直经营的,有如今的气象,那都是谢家的功劳。月儿想平白的分一杯羹,恐怕不行。”
他以为,谢吟月记恨他们之前的行为,想要分一杯羹。
“哈哈哈……”
一阵清脆的笑声从门口传过来。
众人一齐转头,只见谢吟月系着半新不旧的青色斗篷,就那么随随便便地站在门口,嘴角尚有笑意,目光扫过屋里众人。
一个丫头恭敬地撩着帘子,不敢放下来。
众人心都沉入谷底。
谢吟月打量一圈屋里人,走了进来。
“见过几位太爷,叔伯们。”
她一一向众人见礼,仿佛远行归来,礼数周全。
众人一时间有种错觉,觉得她不会落井下石。
三老太爷还不好立即拉下脸服软,四老太爷鼓起勇气道:“月儿回来了。唉,四太爷是真老了!那天,诗儿劝我不要听谢明义的,还说月儿你对谢家居功至伟。可是……诗儿被关了好些天呢。”
谢吟诗那天的拦阻,成了他救命的稻草。
所以他敢承认错误,求谢吟月姐弟原谅。
三老太爷听了脸色可不好了,因为是他要关谢吟诗的。
谢吟月道:“四太爷莫要自责。树大分枝,人也是一样。”
四太爷神色一僵,知道不能转圜了。
他便皱眉问:“当年,天护向你借了多少银子?”
谢吟月摇头道:“天护并没有问我借银子。”
四太爷追问:“那作坊是如何建起来的?”
谢吟月道:“合作呀。谢家出房地,其他都是我一手包了。”
三老太爷叫道:“不可能!这些年,韩家都没插手!”
谢吟月不疾不徐道:“三太爷爷,这不关韩家的事,是我和天护合作的。织工和管事都是我找的,请韩家老织工教导了几个月;机器是我出的银子制造的;技术也是我一直提供的;销路是我命人开发的,这个借用了韩家的关系。三太爷怎么说我没插手呢?”
众人如被雷击,简直无法承受。
可是,谢吟月说的都是事实。
他们根本没操心一点,直到坊子出红利了,各房头才选派儿孙过去参与经管。说好听的是经管,说难听些是怕有什么好事被落下了。
然当此存亡关头,他们还是要据理力争。
或者说,是被谢吟月掐住了命脉,做垂死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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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3章 亲手毁掉谢家
面对各种质疑,谢吟月反问:“这两处作坊用过谢家技术吗?”
众人哑然,因为这两处作坊一直生产和谢家不同的锦缎,都是谢吟月提供的,他们觉得谢吟月像郭清哑支持郭家一样,也支持谢家,所以根本没在意这点,年底分红,心安理得。
三老太爷色厉内荏道:“不论你如何巧辩,这是谢家的产业。你一个外嫁女休想染指!”
谢吟月目光陡然转厉,道:“这可由不得你们!当初,我和天护立了合作协议的,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
三老太爷身子摇了摇,指着她道:“你……孽女!”
谢吟月冷笑道:“你们被分红迷住了眼,都忘了本了!没有我这个孽女,这两处作坊能赚钱?做梦呢!”
四老太爷忍不住问:“既有这协议,为何不早拿出来?这两个作坊每年收益巨大,你从来没提过分红,若真是合作,你怎会忽略?”
他怀疑协议是假的,谢吟月是报复他们。
谢吟月高声道:“四太爷问得好!”
她环视堂上族亲,满目悲伤。
她忍住泪,道:“当初你们不支持天护建议,我便想到有今天。我帮助天护创建这两处作坊,并和他签了合作协议,也是以防万一。若你们规规矩矩,这作坊就是谢家的,且永远是谢家的。
“可惜你们太叫我失望了!
“舍车保帅,哪怕保的是天护,我也不会将这份合作契书公布,不会来这一出釜底抽薪。
“可你们居然要将大房一网打尽!
“那好呀,咱们就来个鱼死网破!
“我倒要看看,谁笑到最后!”
事实上,当初她不愿嫁给韩希夷,想留在谢家终老,一心扶持谢家,却被长辈们不容,她便知道族人不可靠。
她命谢天护提议在渝州和临湖州建立两个作坊。
谢氏族人不支持,正中她下怀,她暗中援助弟弟。
她和谢天护签了合作契书,防的就是有朝一日有个退路,那时将契书拿出来,就能来个釜底抽薪。
四太爷老泪纵横,道:“月儿,这事我们做的不对,你给族人留条活路吧。不然,谢氏就真的败了!”
谢吟月坚定道:“不必!这样的家族,今日保全,他日也迟早要败。不如今日就散了。不破不立。当年我就因为维护谢吟风,才会走到如此地步。同样的错,我不会再犯第二次!
“今日,我要亲手毁掉这个家族!”
只有毁掉了,才能重头再来!
她好像在做一件崇高的事,义无反顾。
她在牢中时,听韩希夷说了方初的奉州赈灾计划,便决意要谢天护将家产捐出去,让族人们自食恶果。
横竖都要捐,这么大一份家业,她可不想白捐了。
所以,她便请求觐见,试探皇帝。
今日,她若请到牌坊,谢天护一样会另立门户,将这牌坊归在他的门下,可惜皇上精明的很,不肯用谢氏的银子成全谢天护。
三老太爷两眼一翻,身子软软地向后仰倒。
没人发现他异样,都被谢吟月给震住了。
众人再无法矜持,纷纷哭求谢吟月饶恕。
谢吟月站在堂中央,蛾眉倒竖,厉声喝道:“住口!”
堂上一静,三老太爷也被她喝醒了,正听到她一番话。
谢吟月轻蔑地看着众人,道:“这就受不住了?谢家再衰败,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古董首饰总还有几件,田地还有不少呢,还能比郭家当初穷了?郭家都能崛起,你们为什么不能?”
一族叔道:“月儿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过惯了豪门的生活,怎么去过苦日子?
谢吟月道:“天护还净身出户呢。”
四老太爷道:“你夺了那两家作坊,不是给天护?”
谢吟月道:“那合作契书见不得光;一旦见光,这产业便是我的嫁妆,只能由我的儿女继承,怎能随意赠送娘家兄弟?你当韩家无人吗?天护也一无所有了,也要从头再创业。”
四老太爷颤声道:“你……你太狠毒了!”
谢天护道:“大姐再狠也比不过你们。你们不必惺惺作态,我不在乎!我宁愿靠自己的能力自创家业,而不是依靠祖宗余荫。”
说完对谢吟月道:“大姐,我们走!”
他是一刻也不想在这待了。
谢吟月点头,对众人道:“各位好自为之。晚辈告辞!”
从容和谢天护并肩而出,头也不回地去了。
外面,谢吟诗闪身躲在廊柱后,捂着嘴,眼含热泪看着谢吟月姐弟二人出了院门,喃喃道:“她真毁了谢氏!”
谢氏少了大房一支,又没了祖业,名存实亡。
正在这时,忽听里面传来惊叫声“三太爷!”
谢吟诗顾不得躲藏,忙跑进去。
三老太爷一口气没上来,当场去了。
四老太爷拉着谢吟诗的手,老眼中流下浑浊的泪,道:“太爷爷不该不听你的。太爷爷是谢家罪人……”
谢吟诗泣不成声,“太爷爷!”
去韩家的途中,谢吟月叫谢天护上车。
她道:“明日起,你便协助官府清理接收谢家各地产业。完事后就去奉州,买房置地,将来就在奉州扎根。”
谢天护疑惑地问:“为何要在奉州扎根?”
谢吟月便慢慢解释给他听。
她敏锐地从方初的赈灾计划中看到巨大商机,所以让谢天护选择奉州作为新的起点。这有两点便利:
其一,奉州远离湖州景泰府,可使人淡忘谢家往事。
其二,谢氏捐献了巨额家产,受益的可是奉州人,谢天护过往又无劣迹,很容易被奉州百姓颂扬,从而慢慢兴起。
没能请到牌坊,她一样可以利用民心。
谢天护沉默,接受了大姐的建议。
他,也想换个环境。
在湖州,谢家的过往如跗骨之蛆,紧紧追随着他;若去到奉州,新的地方,新的环境,他会自在很多。
静了会,他又问:“大姐什么时候回去?”
谢吟月坚定道:“不回去!”
谢天护诧异道:“不回去?”
谢吟月点头道:“是,我要和你姐夫留下来赈灾。”
谢天护迟疑道:“姐夫能答应吗?”
谢吟月目光变得悠长,道:“他会答应的。”
她留下来参加赈灾还是其次,更重要的是不放心韩希夷,有她在,他便不能全身心地关注郭清哑了。
皇城南门,谢吟月刚走,清哑就来了。
慈宁宫的太监来传太后懿旨,招郭织女进宫。
那时,方初刚好从秘密渠道得知三司会审的结果,镇南侯府和永安伯府都已获罪,镇南侯父子被押解进京审问。还有一条消息:石玉坤招供了林姑父的证词,和谢吟风嚷出来的一样。
方初见慈宁宫来传清哑进宫,忽然很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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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4章 下药
他命人都出去,抓住清哑双肩郑重叮嘱:“清哑,不管太皇太后问你什么,你只管……实话实说。你一向事无不可对人言,不必遮遮掩掩。记住了吗?”
清哑点头道:“记住了。你别担心。”
她觉得,太皇太后应该是问她服装展的事。
方初微笑道:“我没担心。就是嘱咐你一句。”
可是清哑分明感觉他很担心,他眼中的忧虑骗不了她。
他亲自送她到皇城南门外。
清哑下了马车,方初道:“我就在这等你。”
清哑想说不用,可是见他的目光像粘在她身上,又把话咽了回去,便道:“你去如意楼等。晚上我们在如意楼吃饭。”
这是安慰他,她很快就会回来。
方初心一暖,笑道:“好。”
他看着她走进皇城,才敛去笑容。
慈宁宫,顺昌帝正和太皇太后坐在寝宫外间大炕上说话。
一宫女来回,郭织女到了。
顺昌帝道:“有劳皇祖母。若是……先别发落,等朕来处置。”
太皇太后点头,道:“哀家明白。不管怎么说,郭织女肯定是无辜的。哀家怎么也不会迁怒她。”
顺昌帝轻轻松了口气。
他也是这样想的,若真有万一,他一定会护住她。
他便起身避到寝宫里间去了。
清哑进来,恭恭敬敬地给太皇太后磕头。
太皇太后忙叫起,命她过来,在炕下椅子上坐了,亲切道:“哀家才听说,为了革新的事闹出了大案子,你还受了委屈,正好哀家要叫你来问那画展和服装展的事,就命人传你了。”
清哑谢座,道:“皇上圣明,已经查清了。”
太皇太后颔首道:“好在查清了。”
这时,杨嬷嬷用个托盘端了两盏茶来,一盏放在太皇太后身边炕几上,一盏送到清哑面前,清哑急忙站起身,双手接了,道:“谢嬷嬷。”
太皇太后道:“这是靖安敬献给哀家的极品凤尾茶。你尝尝。”
杨嬷嬷对清哑道:“靖安大长公主的封地回雁谷,谷里气候与山外不同,一年四季都温暖如春。周围山上气温却四季分明。这极品凤尾茶是长在山顶的,头道茶比山外要晚大半个月呢。还有这水,也不是山外的,取的回雁谷山上泉水,味道极为独特。若用山外的泉水,泡出来的茶味就要失真了,哪怕用枫林镇的泉水——枫林镇郭织女知道吧?也比不上这个口味,没有那股子竹叶清香。”
清哑忙点头,枫林镇平安客栈的泉水她吃过。
那可是一般水比不了的,清园的水也没有那个味道好。
眼下这茶这水都是从回雁谷运来的,珍贵更不用说了。
她掀开茶盏盖,先吸了一口香气,茶香沁入心脾,然后又啜了一小口,咽下,再回味,果然茶香中夹着一股嫩竹的清香,甘爽清甜。
以方家的富贵,凤尾茶每年都会买,她也喝过。
不过,那个味道就比不上这个味道了。
她便又趁热喝了一口,仔细品味。
见她连喝了几口,太皇太后和杨嬷嬷交换了个眼色,杨嬷嬷便无声退出,留下清哑陪太皇太后闲话。
太皇太后便问清哑服装展和画展的情况。
清哑逐一回答。
太皇太后点头赞赏,目光在她脸上流连打量。
清哑说这都是方初帮她安排的,她不善于安排人事。
太皇太后道:“哀家也听说了,你夫君为奉州赈灾很费了一番心思,皇上赞他是布衣尚书呢,可惜没在朝做官。”
清哑听了这话自然喜悦。
太皇太后话锋一转,问起方家和玄武王府勾结的案子。
她问:“那个崔夫人,真的头发全白了?”
清哑点头道:“全白了。”
太皇太后叹道:“怎会如此严重呢?”
说完,紧紧盯着清哑。
清哑不语,她也想不通呢。
太皇太后见她怔怔的不出声,试探着问道:“织女以为,她为什么会一夜白头?难道有什么事令她不堪承受?”
清哑抬眼,见老太后神色好奇,目光却隐隐有些锐利,心中一惊,便想起方初的话“不管太皇太后问什么,你都实话实说”。
她不由忖度:“当年林姑妈的事闹得有些大,凭皇家的手段,想要查清楚不难。方初叫我实话实说,我便说,反正我们没有做亏心事,方家处置也算公道。要是不说,还以为心虚呢。”
她便道:“林表妹恐怕知道她母亲死的真相了。”
太皇太后手一紧,忙问:“她母亲怎么死的?”
这事有些复杂,清哑一时间不知从哪说起。
她轻叹了口气,陷入回忆,目光有些迷茫。
太皇太后轻声催道:“郭织女,她母亲怎么死的?”
清哑慢慢道:“民妇生适哥儿时,方初出门了……”
她努力回想,边想边说,声音极安静。
寝宫内静悄悄的,这轻声仿佛呓语,却听得清晰。
说是实话实说,她还是本能隐去了一些事。
比如方瀚海用迷药诱使林姑妈说出罪行,清哑只用“查清了”三个字一带而过。再有郭勤通过方利给林姑妈下迷药,让她当众承认自己的罪行,清哑也没说,只说是巧儿听见方瀚海审问林姑妈,然后郭勤当众揭发出来。
其一,清哑根本不知道方瀚海用药诱使林姑妈招供,当时事情闹大了,方老太太和林姑妈都去了,她哪有心思问这个。
其二,清哑不说郭勤用了迷药,是不想牵扯出明阳子。
这一来,方家和郭家有迷药的事就被隐藏了下来。
太皇太后也没怀疑,像方瀚海这样的家主,真要下决心查一件内宅**,自然能查清,所以她没有细追问。
听完整件事,她惊怒林姑妈的无情和歹毒,又想:林姑妈做出这等事,又被亲娘亲兄长处置,林景逸遮掩还来不及,怎会报复方家?他就不怕方家公开此事,他两个女儿受连累?看来他确实是被镇南侯府要挟,证词也应该是假的。
她叹道:“方老太太治家还算严谨。只是这……唉,一边是孙子孙媳,一边是女儿,又事关方家声誉……”
清哑黯然不语。
停了会,太皇太后又问:“崔夫人就是因为这个白头的吗?会不会是林景逸要报复方家,她拦阻不住,所以杀了父亲……”
清哑道:“不可能!”
太皇太后问:“怎么不可能?”
清哑道:“方家并没有和玄武王府勾结,林姑父要怎么报复?没有证据,光说有什么用。”
寝宫里外忽然静止,听不到一丝声音。(未完待续。)
第965章 奇怪反应
良久,太皇太后道:“你说的也有理。可是一夜白头,是不是太过了些?就算悲伤,也不至于如此。”
清哑道:“她应该是自责,觉得是她连累了父母。”
她忽然体会到林亦真的心情:林亦真知道真相后,一定痛悔自责,想着要不是自己暗恋表哥,母亲也不会动邪念毒害表嫂,也就不会被方老太太赐鹤顶红,方老太太也不会在大寿这天气死。
这种心思又不能向外人说,都郁结在心里。
这次又牵连方氏一族被诬陷,她当然又惊又惧。
清哑拜了明阳子为师,虽没学医术,基本医理还知道一些。
七情太过则伤身,其中:恐则气下,伤肾而肾气不固;惊则气乱,伤肾而志不能藏,气血运行失常,而神无所依;思则气结,伤脾,使得脾胃升降之机失常,气机郁结不行。
惊恐忧思的折磨和煎熬,足以让一个人白头。
清哑理顺后,也这么解释了。
太皇太后看着清哑的眼睛,有些疑惑:清哑被她说的林亦真弑父这话给惊到了,褪去了迷茫,此刻眼神清明、澄澈。
太皇太后忍不住问:“你一点都不怀疑崔夫人?”
清哑摇头道:“我后来才知道,林表妹并不知道林姑妈做的事。姑妈逼我答应让她给方初做二房,她也不知情。”
太皇太后道:“可人都说她做了大逆不道的事。”
清哑道:“那是他们小人之心。”
太皇太后一滞,因为她和皇上就是小人之一。
她还不能责怪清哑,清哑可不是说她。
正郁闷时,就听清哑又道:“那天皇上赐谢吟风剐刑后,她大骂我,说做鬼也不饶我。”
太皇太后有些懵,不知她为何忽然提起谢吟风。
清哑低头喝了一口茶,轻声道:“太皇太后总说民妇单纯,谢吟风不这么想,她觉得我阴险狡诈。”
太皇太后这才明白,她是说谢吟风小人之心。
一时间,倒不知如何接话茬了。
清哑又道:“谢吟月也这么想,觉得是我抢了方初。”
太皇太后更不知说什么了。
清哑又喝了一口茶,道:“江大娘也觉得我不是好人。”
喝完低头看看茶杯,已经喝干了。
她便将目光投向月洞门外,怎么杨嬷嬷不来添水呢?
太皇太后看出她心思,心想:这还喝出味儿来了?
可是,不能再为她添了。
清哑放下茶盏,深深叹了口气,落寞道:“我一直想不通,为什么我帮江家那么多,江大娘却不喜欢我。退亲前怪我,退亲后怪我;是谢吟风杀了她儿子,她也怪我。她不是坏人,对大儿媳和二儿媳就很好。她就是讨厌我,特别讨厌我。”
太皇太后什么人没见过?立即明白了关窍。
她一针见血指出:“因为你太能干了。那两个儿媳没能耐,她能掌控;可她掌控不了你。她要你向她低头,偏偏你品性高洁,不会逢迎她,她就看不惯你了。她身为婆婆,权威不容侵犯挑衅。你做的越多,她越要压制你,绝不愿承认江家是靠了你……”
说到这,她忽然停住,心一动。
寝宫里间,顺昌帝也若有所悟。
静了会,太皇太后又问:“这么说,方家确实被冤枉的。”
那口气,似肯定,又似询问,还带点疑惑。
清哑道:“是冤枉的。方家怎么会做大逆不道的事呢。”
说完,见太皇太后看着自己,眼神很深邃,仿佛在探究她说的真假,她忍不住问:“太皇太后也怀疑方家吗?”
她又不傻,刚才太皇太后问那么明显。
太皇太后肃然道:“不是怀疑。朝中既然有人指控方家和玄武王府,皇上就要查清楚。这同方家一样,你向你公公指控林姑妈,方瀚海就要查清楚。他要是不查,怎么能随便处置林姑妈呢?”
清哑认同地点头,道:“说的是。”
又道:“可这是诬陷。别说老太太和公公不许,我也不许。我现在有权利监管方家。老太太临终时遗言交代:方氏族中若有奸邪作乱者,方初和郭织女皆有权惩治,形同家主。”
太皇太后急忙问:“果真如此?!”
清哑道:“是真的。当着众族人说的。”
太皇太后颔首道:“老人家很信任你。”
清哑道:“是。民妇答应了祖母,就会监督方家。要是方家有人乱来,民妇一定不许!”
太皇太后道:“这个哀家相信。郭织女有大仁之心!”
这消息让她很喜悦,飞快朝里间扫了一眼。
里间,顺昌帝也面露微笑,莫名心安。
清哑道:“我们老太太也很有见识和魄力,也不会允许家族做这种事的。公公也有远见,一点不糊涂。原来我还生他气,后来才知道错怪了他。方初最正直,又重情义。我们昨天商议赈灾,他对兄弟说:一个有能力的商人,不但自己会赚钱,还要让对方赚钱,还要让当地百姓富足。”
她夸了太婆婆,又夸公婆,再夸夫君。
太皇太后失笑道:“看来,你对夫家公婆很满意。”
这句话,仿佛打破了坚冰,静穆的气氛忽然就变轻松了。
杨嬷嬷也走了进来,目光落在清哑面前茶盏上。
清哑主动赞道:“这个茶真好喝。”
太皇太后忙道:“再帮织女泡一杯。”
清哑道:“这才泡了一次呢。还能冲一次。”
太皇太后道:“隔久了,泡不出味了。”
于是,杨嬷嬷另外又冲了两盏来,将原来那两盏撤了下去。
清哑端着新泡的茶,喝了一口,觉得比刚才更清冽、甘爽,也不知哪里不对,反正就是比刚才的还好。
于是她又赞道:“真清雅!”
可是她忽然有些困,手掩着嘴打了个哈欠,眼中水光水润,眼皮也有些睁不开了,她觉得茶能提神,忙把这一盏又喝了。
她手捏着腕上的佛珠,不住摩挲转动。
转一会,越觉得眼皮沉重,脑袋都点上了。
这太失礼了,因杨嬷嬷过来帮她续滚水,她觉得尴尬,便掩饰地笑道:“这样好茶,民妇是第一次喝。”
杨嬷嬷神色微妙地朝太皇太后看了一眼。
太皇太后笑道:“给郭织女拿一斤,再把那水也赐一罐给她。”
清哑听了尴尬,这不成了讨要了?又吃又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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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荐总小悟的《雁南归》:曾有世外高人说,大楚其实有两大祸害。
萧将军手握重兵,表面忠义,实为奸臣。
白家人为商不仁,是个大大的奸商。
萧子鱼听闻这种说法后,颇有些无奈。
她作为奸臣女儿,奸商未过门的妻子——
用世人的话总结便是,萧家七小姐,此生当真是‘双奸合璧’。
还好,在最坏的一世里,有个最好的你。(未完待续。)
第966章 满载而归
可太皇太后已经赐下了,断没有她推拒的道理,只能谢恩接受。
她便起来谢恩,谢罢起身,鬼使神差的,她又脱口而出,道:“民妇听说,回雁谷出产的东西得天地精华,吃了能延年益寿。怪不得靖安大长公主和太皇太后这样年轻美丽。”
这次,杨嬷嬷神情诡异地看着清哑。
太皇太后笑容不改,立即吩咐杨嬷嬷:“去把回雁谷敬上的贡品都赐一份给郭织女。要所有山珍野味,还有米粮果菜。”
杨嬷嬷屈膝道:“是。”
说完转身就去准备了。
清哑不安道:“太皇太后,民妇就是说说……”并非想要。
这太丢脸了,她长这么大也没干过这样事。
太皇太后笑道:“织女不必如此。哀家原就要赐你的,原本想等你们离开京城时再赐,让你们带回去;你们既在京城过年,这就赐了。”
里间,顺昌帝掩口轻笑,准备出来。
原来,皇帝听了蒋大人回禀三司会审结果,蒋大人不敢隐瞒,将石寒坤供出的林姑父的证词给皇帝看了。
皇帝不禁犹疑,问蒋大人对此事怎么看。
蒋大人回说“查无实据”。
事关江山社稷,皇帝心中实在放不下。
今早来慈宁宫请安,便将此事告诉了太皇太后。太皇太后很慎重。她给皇帝出主意,以她的名义招郭织女进宫,给她服用秘药,套问实情。这样神不知鬼不觉,不惊动任何人。
为何不找方初或者玄武王呢?
因为玄武王府就有这种药,拥有这种秘药的人,都会对自己进行特殊训练,别人对他用这药是不管用的,不受控制。
只是这训练的方法却不适合女子。
如此一来,单纯好控制的清哑成了最佳人选。
顺昌帝觉得此法甚妙。
他们计算很好,可清哑乃是魂魄穿越来的,那一缕幽魂本就被普渡大师驱逐过,又被慈恩大师还魂,最后用一串佛珠稳固。所以,清哑的神智不受秘药所制,一直在清醒地回答问题。
然她神智虽未被迷惑,**却对迷药起反应了。
那一个接一个的哈欠就是反应——她困极了。
这种情形下,她的神智也有些迷糊了,说话全凭本能,嘴也不大受控制,不知不觉就把心底的话说了出来。
太皇太后做梦也想不通这其中奥妙
她和杨嬷嬷都觉得清哑被迷了,因此口吐真言。比如羡慕回雁谷的东西,反复夸赞,又不好意思开口要。她算计了清哑,不免有些内疚,遂大方赏赐。这样,等清哑回家,也觉不出异常。
再说靖安大长公主听了林世子告诉内情,也觉得不妙,生怕清哑有失,急匆匆进宫查看。一进慈宁宫,就见清哑对着一箱箱的回雁谷土产流露喜悦神情,还不断打哈欠。
清哑真开心极了。
那些干菇、松茸、蜂蜜、茶叶、板栗、榛子、核桃、各色肉干、精米、豆子、干菜、虾仁、鱼片、火腿,还有制作好的酱料、各种腌制的小菜、笋干,听着名字都极平常,但都是不平常的东西,外面绝对买不着,因为回雁谷产量有限,除自用外只够进贡宫中。
外面还有鲜货:回雁湖中出产的鱼虾、野鸭、鸡等。
她一边挨个瞧,一边轻声自语:“适哥儿有些水土不服,吃饭不香,这下好了。这个火腿莫哥儿最爱吃。这松茸无悔喜欢吃。”
她母爱泛滥,满脑子都是儿女。
正念叨,忽觉身边有些静,抬头一看:太皇太后、靖安大长公主、顺昌帝,都含笑看着她。
清哑有些疑惑:皇上什么时候来的?
她忙跪下给皇上磕头,又拜见大长公主。
顺昌帝忙叫起,笑道:“这些都是最上等的贡品,回雁谷只供应皇宫,外面不可能有卖。方家在外面买的松茸,应是普通货。”
清哑心想,那这个更好了!
顺昌帝见她眼睛亮了一分,心下暗笑。
靖安大长公主笑道:“太皇太后真是宠织女。”
清哑一听又红了脸,讪讪道:“是民妇不该念叨……”
顺昌帝扭脸轻笑,大长公主诧异,询问地看向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呵呵一笑,道:“织女夸回雁谷东西好,哀家就赏赐了。她倒不好意思起来,觉得自己眼皮子浅了。”
众人听了一齐都笑起来。
寒暄归座后,大长公主见太皇太后和皇上心情很好,清哑也并无异样,悬着的心放下来,遂问起赈灾的事。
清哑简单说了,因为她困极了。
不过,困了她也没忘记给方初邀功。
这简直成了她的本能,不费力就说了出来。
“方初说要让奉州繁荣昌盛。”
“方初说把奉州变成湖州一样。”
……
顺昌帝听了这话,当然要问了。一问,才明白都是商业带动经济,不是什么弄权迷惑百姓,方初都在赈灾计划中详细阐述了。
这一切还得他这个皇帝支持才行。
他委婉地告诉清哑:“朕支持方初,让他放手去做。”
清哑道:“皇上圣明!”
她可没阿谀奉承,而是实话实说,若当皇帝的是昏君,不管三七二十一,有理没理,一言不合就要抄家砍头。
顺昌帝看着她澄净的眼眸,真是通体舒泰!
太皇太后便和大长公主商议,让大长公主明日代她去幽篁馆,查看纺织展和画展准备事宜,以免有什么不适当的,到时来不及更改。
大长公主道:“母后放心,儿臣也正要去瞧瞧。”
顺昌帝见清哑不停打哈欠,甚至涕泪交流,诧异极了。
因问:“郭织女这是怎么了?”
清哑歉意道:“民妇失礼。不知为何困得很。”
顺昌帝心一跳,询问地看向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也糊涂,心想“药劲应该过了才是。就算没过,也不该是这个样子,怎么犯困呢?”
不由很担心,若把织女吃坏了怎办?
大长公主察言观色,不禁心一沉。
她见清哑不像中毒的样子,除了睡眼迷离,并没有其他症状,不确定她是怎么回事,便道:“母后,让郭织女去歇一会吧。”
太皇太后道:“也好。杨嬷嬷,你带织女去歇息。”
清哑却不愿意了,站起来告辞,说“方初在如意楼等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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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7章 荣宠
太皇太后只得准她回去,想她走动走动只怕就好了。
离开慈宁宫时,慈宁宫的大太监带着一队十个龙禁卫,挑着、抬着给郭织女的赏赐,送她出宫,一直送去幽篁馆,很是隆重。
刚出皇城南门,就见方家马车从长安大街拐过来。
车到近前,尚未停稳,方初就跳下来。
清哑看见他,满眼雀跃,脚下快了许多。
他仿佛听见她叫“一初,我回来了。”
他接住她,飞快地将她上下一扫,心一宽。
他便先不和她叙话,先转向那太监,拱手道:“有劳公公了。”
又向那些龙禁卫道“各位辛苦”。
大太监笑眯眯道:“太皇太后赏赐郭织女,这是好事,咱们跑一趟,怎敢说辛苦呢。方大爷,这就请吧。”
方初便扶清哑上车,自己亲陪了大太监行走。
长安大街和皇城南路交界处,某茶馆二楼雅间内,韩希夷正听人回禀:“……郭织女已经出宫,还有太监和龙禁卫抬着许多东西,应该是赏赐。方大爷接了他们,说笑往幽篁馆去了。”
他特地加重“说笑”二字,以暗示吉凶。
韩希夷点点头,挥手命他退下。
当雅间只剩他一人后,他徐徐吐了口气,端起茶盏,喝了一口清茶,陷入沉思,沉思间,目光温润如玉,仿佛隔空凝视某个人。
他也是临时得了消息,匆匆赶来的。
少时,门外有人叩门。
他道:“进来。”
韩嶂进来回道:“大奶奶和舅爷离开了谢家。”
韩希夷沉吟不语。
又喝了剩下的茶,他才放下茶盏,起身道:“回家。”
幽篁馆门口,方初引着大太监和龙禁卫进来。
方刚等人赶出来迎接,上下都喜气洋洋。
方初封了大红封,送走大太监等人,连赏赐也不顾看,吩咐赵管事安排送进内院,自己先同清哑进院,问此行经过。
清哑的药效已过去,完全清醒了。
路上,她对方初道:“晚上我做菜给你们吃。”
神情雀跃,得了好东西向他展示的模样。
方初微笑道:“好。”
以他们现在的生活,根本无需操心吃穿,自有专人伺候,可她还是会精心打理他和儿女的衣食,甚至亲自动手。
刀尖上走了一遭,他格外享受她的关注和重视。
他心急,等不及回房,拉着她就进了外书房。
转过一排书架,进入套间,两人在软榻上坐了。
清哑身子放松,懒懒地靠在他胸前。
方初左臂托着她颈项,轻轻放下。
清哑便顺势躺下,头枕在他腿上。
方初右手指腹轻轻揉她眉心,问:“累吗?”
清哑闭着眼道:“不累。困。”
方初道:“困?待会小睡一下。”
清哑道:“现在不困了。”
方初疑惑,低头看着她。
清哑睁眼,解释道:“在宫里困的很。”
方初心一沉,将手从她眉心拿开。
皇宫是何等庄严肃穆的地方,清哑两次在那打瞌睡。
上次是因为怀孕,她控制不住自己。
这次是因为什么?
他迫不及待要问她进宫经过。
他深知清哑秉性,若要她自己叙说,难免会有遗漏,于是一句一句地挨着问她,就不会漏掉什么了。
“你去了,太皇太后怎么说?”他问。
“说她听说我受了委屈,叫我去问问。”就这么问,清哑也有本事化繁为简,把太皇太后一大段话缩成这一句。
“后来呢?”方初又问。
“后来倒茶我喝。是凤尾茶。靖安大长公主进贡的。杨嬷嬷说,那个凤尾茶和我们买的不一样呢,连水也是从回雁谷运出来的,有一股子凤尾竹的清甜味儿。太皇太后送了我一斤茶叶,还有一大罐水。回头我泡给你喝。”这事清哑显然很开心,因此说得很详细。
方初却身子绷紧。
他问:“你喝了茶?”
清哑点头道:“喝了。味道确实好。”
两人这么一个问一个答,很快说到林亦真头上。
当方初听到太皇太后问她,林亦真会不会弑父,揽着她腰的手一紧,眼神也一冷,像怕吓着她一般轻声问:“你是怎么回的?”
清哑道:“我当然说不可能了。”
方初诧异地问:“你都记得?”
不是诧异她的回答,而是诧异她能记得。
清哑也诧异道:“当然记得。”
这才隔了多长一会儿工夫,她怎么可能忘呢。
方初怔怔地看着她,确定她当时是清醒的。
他迷惑极了:根据太皇太后的问话,那杯茶绝对有问题,就是迷药,可是清哑为什么一直很清醒呢?
清哑见他不问了,干脆自己往下说。
她说,她问太皇太后是不是怀疑方家。
她还说,方家上下都不会和玄武王府勾结。
她又说,她会监管方家,方老太太授予的她权利。
她夸赞茶香,太皇太后便赏赐她茶和水。
她夸回雁谷东西好,太皇太后就把贡品都赏了她一份。
方初一颗心随着她散漫叙说忽紧忽松。
等听完,他搬着妻子腰身,低着头,一直看进她眼底,轻笑道:“清哑,你……”顿了下,他什么也没说,凑近她嘴角,吻了一下。
清哑便明白,自己回答很好,没给他添麻烦。
她蜷起腿,往他怀里缩了缩,撒娇起来。
她撒娇也没特别花样,就是静静地腻在他怀里。
方初抱着她,就像抱一只大懒猫,温柔地抚弄。
他也要求道:“回雁谷的东西就真那么好?晚上你做个鱼汤我尝尝,看比咱们的有什么不一样。”
清哑忙道:“好。你还想吃什么,我都做。”
方初其实什么都不想吃,荣宠和雷霆全在皇上一念间,还波及到妻儿,他感觉很不好,不由思索方家将来。
两人腻了会,直到适哥儿跑进来。
适哥儿是抱着一盒子肉干来的,让父母尝。
要说宫里赐的这批东西,内容珍贵还在其次,外面包装更珍贵。比如适哥儿手上这装肉干的盒子,是上好的楠木做的,因为楠木盒子可以保鲜,吃食放在里面能储存很长时间。
适哥儿拉爹娘去内院看。
东西都搬进清哑住的上房了。
装山泉水的罐子是只青花大瓮,足装了几十斤水,杨嬷嬷告诉清哑说,要把这瓮埋在地下,让水接地气,不然容易败味。
装松茸的盒子是金丝楠木的,外面还套了个普通箱子,箱子的夹层中放有冰块,里外都包裹着棉花,就是一个不用电的冰箱。
这金丝楠木太神奇了,保鲜效果一流:松茸不是干货,都是采来就放进去密封,然后送来京城。这么看去,并没有变色多少,依然很新鲜,比她前世的冰箱还强呢。
方初道:“这个用完了,得还给宫里。”
金丝楠木是皇家专用的,每一件都是珍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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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8章 又见公开选婿
清哑忙道:“晚上把这松茸做了。”
盒子一打开,透了气,就容易走味。
这是靖安大长公主叮嘱她的。
再看那些蜂蜜、果酱和腌制的小菜等,无不用精美的玻璃小瓶或者小瓷罐子装着,外面贴着黄色封条。
清哑尝了几样,味道确实无与伦比。
她忙就吩咐道:“把这剩下的都送回湖州。”
家里还有两孩子呢,公婆帮他们看孩子,老小都要顾。
方初也是这个意思,当即叫了黑风来,命他押送这些贡品送回湖州,总共也没多少,只够孝敬父母,别人就沾不上了。
他又写了家信,将官司审结内容详细叙述了一遍;再说宫里赐给清哑的贡品,并嘱咐父亲:金丝楠木盒子要送回来。
希望这些送回去,莫哥儿和无悔可以原谅他些。
忙完,已到日暮,清哑和巧儿在厨房忙开了。
当晚,众兄弟们都在内院吃的饭,纷纷赞清哑厨艺好,说这是他们吃过的最好的饭菜,清哑只是笑,也不说破。
慈宁宫给郭织女的赏赐,给京城人一个明示:方家无事!
方家和玄武王府勾结一案审定,除了镇南侯府和永安伯府获罪,谢家数人流放,还有两人受牵连:
一是慧怡郡主,王家和镇南侯府退了亲。
另一个是吴皇后,虽未废,但被幽禁在坤宁宫。
王家,慧怡郡主哭闹不依,不肯退亲。
退亲丢脸不说,她将来还能嫁到合适人家吗?
她要母亲婉容大长公主和大伯父王大人去求皇上,免除镇南侯府的大罪,说这件事都是石寒坤做的,与小石将军父子无关。
王大人却异常坚定,一定要退亲。
他的理由很简单:镇南侯府获罪还在其次,最主要是,镇南侯竟然与谢吟风、卫昭那等人勾结,诬陷玄武王。
王家的女儿断不能嫁给这样人家。
他为官多年,才不信这事是石寒坤一人所为,没有镇南侯父子在背后支持,石寒坤有这么大胆子、能布置这样周密吗?
除了慧怡郡主退亲,王家还出了一件大事。
这件事就是:王瑛要公开自己选婿。
原是王家大太太进宫给太皇太后问安,听太皇太后提了一句王瑛和严暮阳,急忙回来告诉三太太,即王源夫人,如此这般。
王夫人又气又急,又不能说破。
都是王家人,若她去太皇太后面前说慧怡郡主的不是,即便这事属实,也会让太皇太后不满,觉得她犯了口舌,且得罪婉容大长公主,少不得把这口气咽了,再另外想法子。
也没别的法子,就是赶紧为王瑛寻一门亲。
否则,等太皇太后赐婚可就麻烦了——严暮阳要是拒婚,王家将丢大脸面;严暮阳若忍气吞声接受,婚后说不定冷落王瑛。
且这中间还牵扯到郭织女的侄女。
这事沾上郭织女,就变复杂了。
因为郭织女当年就被谢吟风抢了未婚夫;后来,郭织女失踪期间,谢吟月又使巧计夺了已向郭家求亲的韩希夷,若非方初义无反顾、排除一切阻力也要娶郭织女,她要被人嘲笑死了。
王夫人可不想女儿做谢吟风第二。
王瑛也不想。
到时候,人家会说王家依仗权势欺压郭织女,像谢家一样抢亲;皇上和太皇太后知道内情,定会震怒责罚他们。
王瑛是个温婉多情的女子,日常醉心于诗书,极爱风雅,自己想了个法子,对王夫人道:“母亲,我想自己挑选夫婿。”
王夫人吃惊道:“胡闹!怎会有这念头?”
王瑛道:“怎不可以?我出个题目,请前来应选的人作诗作文,我亲自挑选,父亲和大伯审阅监督,中我意者我便嫁他。”
王夫人不答应,说谢吟风当初就是抛绣球惹出祸事。
王瑛不悦道:“母亲怎将女儿与那种人相提并论!”
王源和王大人听说后,却觉得这法子好。
王瑛因为貔貅的事丢了脸面,且处境尴尬,若不声不响定亲,未免显狼狈和灰溜溜的,不如轰轰烈烈地选婿,才不失王家的气势和傲骨;再者,王瑛有这个才情,定能吸引各路才子前来。
那个盛况,足以挽回之前因貔貅丢失的脸面了。
王源心里还有个期待:严家长辈的意思不好问的,到选婿时,若严暮阳到场,一切不言而喻;若他不来,王家就明白了。
因此,王家就放出消息,并准备起来。
选婿定在二十日后,十月十八这天。
这一下,不但京城未婚应试举子们欢喜疯了,各地未婚举子得了消息也急忙往京城赶,想要在春闱大比前先考小登科。即便不能被王瑛选中,他们也是要来的,好趁此机会将自己的文章或者诗词让王大人看到,就当递交了一份投名状。做不成王家女婿,得王大人青眼提携也是好的。这个机会可不容易遇见呢。
这是王大人特地往各地书院传的消息。
他务必要网罗天下才子,供王瑛挑选。
这日,清哑和方初清早就十分忙。
今天不但大长公主要来幽篁馆查看,而且是林姑父的头七,他们身为林亦真的娘家人,必须去祭奠。
才用过早饭,就有人来回,蔡三奶奶来了。
清哑忙收拾了,带着巧儿去迎接。
幽篁馆已经对外暂停营业,方初带着方制等人占据了前面大厅和东西展厅,清哑接了严未央等人便往后面抱厦来了。
抱厦东西各有两间小展厅,四间展厅相通,以月洞门相连。每间展厅内都安置了一张椭圆花梨木大桌,并十几把雕花靠背玫瑰椅,桌上放着一盆枝干虬结的老松;墙角还有四组几椅,圆几上分别供着梅、兰、竹、菊四君子;墙上则挂满了画,十分的雅致幽静。
两头各有一间耳房,也是休憩室,其中一间方制住着。
严未央带着蔡家所有小姑娘们都来了,花团锦族一群娇娥挤满了展厅,令人眼花缭乱;莺声燕语,十分悦耳。
清哑让巧儿接待蔡铃蔡钰等人。
巧儿便要带她们去隔壁展厅,让出空间给清哑和严未央。
严未央笑对小姑子和侄女们道:“你们只管让巧儿发挥,今儿所有设计出来的衣裳,费用都包在我身上。”
这些衣服要义卖,卖的银子捐给奉州灾区。
众女听了欢喜,又不好太兴奋,都抿嘴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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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9章 清哑的想法
蔡铃大方些,抱着严未央胳膊笑道:“三嫂,你真好!”
严未央嘲笑她道:“这就夸三嫂好了?你也太好哄了,几套衣裳就哄得你眉开眼笑。这可不成。咱们家姑娘可矜贵呢。”
姑娘们听了都扭头偷笑。
蔡铃羞了,横了她们一眼。
说笑着,大家就往隔壁厅去了,巧儿吩咐上茶果,众人随便喝了一两口,然后就催着巧儿带她们看设计好的衣服款式。
巧儿朝墙上一努嘴,道:“那不都是。”
众人抬头一看——
可不是,四面墙上都挂满了画框,每一幅都是一款衣服样式:有汉服,有魏晋时期的飘逸宽袖风格,也有隋唐时期高腰襦裙,也有本朝时兴的各种衣裙,都是翻新设计出的新样子。
姑娘们眼睛都直了。
这个说“我喜欢这个”,那个又说“我喜欢那件”。
巧儿道:“这只是基本的样子,我可以根据你们各自气质作添减,演化成符合你们自己的样式,那就独一无二了。”
蔡铃马上道:“我不要这条腰带,我要掐腰的。”
蔡钰又说:“我这个做交领,不做对襟。”
巧儿笑道:“别急,一个个来。”
说罢,走到桌边,拿起硬笔先为蔡铃勾勒。
等巧儿帮蔡铃画好,小姑娘们看她目光都变了。
蔡铃赞道:“巧儿,你这双手不愧一个‘巧’字。”
蔡钰也道:“还弹一手好琴,连皇上和太皇太后都夸呢。”
巧儿谦虚道:“我那点儿手段,怎敢在姑娘们面前充好呢。你们才是真有才学,又都深藏不露,不喜欢卖弄而已。”
一席话,听得众女心里很舒服。
不大一会工夫,她们就都放开了。
小姑娘们在一块,容易生嫌隙,但也很容易就能成为好朋友。她们一边互相参照,量体裁衣,一边叽叽喳喳低声说些女儿家悄悄话,巧儿便知道了慧怡郡主退亲和王瑛要公开选婿的事。
她心思便不能专一了。
蔡铃她们告诉巧儿这消息,就是想知道她和严暮阳到底怎么回事,提醒她早作准备,谁知关切地看她半天,她也不发一句话。
众女好奇,不免着急起来。
蔡铃更急,恨不能问出来。
可她的身份教养不容许她没分寸。
她就嘀咕“也不知严少爷会不会去。”
众女马上都看向低头绘图的巧儿,神情微妙。
蔡铃自知失言,忙补充道:“他未必会去。”
姑娘们也忙都附和“未必会去。”
这样欲盖弥彰,巧儿想装作若无其事也不行了,被她们弄得绷不住脸,忍不住撅起嘴——哼!他爱去不去,她才不管呢。
另一边,清哑静静地和严未央研究一款新衣。
因为太专注了,她一直没留意巧儿那边动静。
等她从面前图纸上移开目光,便发现小姑娘们窃窃私语。
她看向严未央,仿佛问“她们说什么呢?这么神秘。”
严未央凑近她,小声将王家的事说了。
她道:“慧怡郡主觉得退亲丢脸,躲着不肯见人。王家想为她再择一门亲事,一时又难选到合适的。听说婉容大长公主想进宫求太皇太后给指一门亲事呢,也不知谁家少年要遭殃。”
她对慧怡郡主印象极差,最后那句话说得很刻薄。
清哑道:“她更要恨我们了。”
严未央道:“可不是,真给你说着了,她怪方家不肯老老实实让镇南侯陷害,非要喊什么冤,结果把镇南侯府给搬倒了。”
这话听了很好笑,清哑却笑不出来。
有些人就是这样,他倒霉不会从自己身上找原因,却怨恨别人,仿佛别人天生就该做他们的踏脚石,供他们飞扬跋扈。
清哑不愿再想这事,转而想王瑛公开选婿的事。
她犹豫,要不要问严未央,严暮阳去不去呢?
严未央看出她心思,正要说话,细妹在门口回道:“大奶奶,韩大爷和韩大奶奶来了。”
清哑一怔,严未央也一怔,随即笑了。
严未央道:“请她进来。”
谢吟月和韩希夷一道来的,还带着谢吟诗。
韩希夷自然在前面展厅,谢吟月被带到这里。
昨天她釜底抽薪,瓦解了谢氏,当然不是和谢家所有人都断绝关系,真要那样,谢天护便成了孤家寡人,如何兴起?
姐弟俩根据以往观察,从族中挑选可用人才收归己用。
谢吟月头一个挑了谢吟诗,带在身边。
进来后,谢吟月和郭清哑、严未央两两相望。
当年三个女少东,恩怨纠缠,如今嫁为人妇,再见面已是沧海桑田、物是人非、斗转星移……总之心思各种复杂各种感慨!
清哑想到一句话,感到有些滑稽。
她觉得:她和谢吟月都是打不死的小强!
她险死还生,大牢蹲过好几回,奇迹般地活下来,成了郭织女。
谢吟月也是险死还生,还去流地逛了一趟,大牢也蹲过几回了,居然也全头全尾地和她对面而立。
她们都是打不死的小强!
谢吟月站在月洞门口,对清哑微笑。
她道:“郭织女,我来参加赈灾设计。”
清哑心里还在想那句话,忍不住嘴角一弯,道:“请进。”
谢吟月心想,郭清哑也学会虚应了,若是以往,她定没有好脸色给我,一面优雅地走进来,丝毫没有经历牢狱之灾的狼狈。
谢吟诗跟在她后面,也镇定从容。
还有个丫鬟抱着长长的包裹紧随在后。
到桌边,谢吟月才对严未央点头致意,歉意道:“虽然明知二位并不欢迎我,抱歉我不能不来,韩家、谢家都倾力赈灾。”
口气歉意,神色却没半分惶惑不安。
清哑反驳道:“不,我欢迎你。请坐。”
伸手示意她和谢吟诗坐下,又冲紫竹点头,示意上茶。
谢吟月显然没料到清哑这样说,神情一滞。
严未央噗嗤一笑,道:“我也一样欢迎韩大奶奶……来赈灾!这赈灾可是人越多越好,我们还唯恐人不来呢。”
谢吟月这才明白,觉得自己落了下风,显得小人之心。
她也不纠缠这话题,正好丫鬟上茶,便坐下喝茶。
严未央和清哑也低头喝茶。
这场面还真不好应对,清哑是不爱说话的,怎么着都安之若素;严未央会活跃气氛,但她不喜谢吟月,既不屑对谢吟月嘲笑打击,也无法同她若无其事地寒暄交谈,所以只好喝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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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0章 强劲的情敌
谢吟月喝了两口茶,略整理一番思绪,才问清哑:“这里是郭织女主事安排吗?”
清哑道:“不是。我都听严姐姐的。”
谢吟月便对严未央道:“如此,我也听蔡夫人安排。”
说完,回头对那丫鬟道:“锦绣。”
锦绣死了,她又给新选的丫鬟取名锦绣。
锦绣上前,将长条包裹放在桌上,再退回去。
谢吟月打开包裹,对严未央道:“这是我设计的几款服装样式。”
严未央和清哑尚未来得及看,门外细妹又回:“大奶奶,靖安大长公主到门口了。”
清哑忙站起来,和严未央对视一眼,一齐迎出去。
到外面,方初也带着幽篁馆所有人出去迎接。
靖安大长公主是摆着公主仪仗来的,华丽的车辇和队伍从德胜路浩浩荡荡穿过,进入幽篁馆,明晃晃的排满前院。
这是向京城百姓展示皇家对赈灾的重视。
侍女扶靖安大长公主下辇,众人一齐上前参拜。
皇家贵人大多雍容高贵,靖安大长公主在雍容高贵之外,笑容明朗、直率,亲和力特别强。
巧儿站在清哑身后,悄悄抬眼向前看,不料与一少年目光撞上,不由一愣,这人不是上次在如意楼要救她、害得她掉下来的人吗?
少年显然也认出了她,咧开一嘴白牙笑了。
他问:“姑娘腿好了?”
众人听见声音,都看向少年,又顺着他目光找到巧儿。
巧儿骤然成为焦点,心慌道:“我……你……”
靖安大长公主问:“林熙,你认得郭姑娘?”
一面为清哑引见:“这是我小孙子,叫林熙。”
清哑疑惑地看着林熙,不知他怎么认识巧儿。
林熙笑对祖母道:“那次在如意楼,谢天良挑衅郭姑娘,害得郭姑娘差点从楼上挂下来。孙儿冲过去想英雄救美,谁知没来得及,郭姑娘自己掉下来了。唉,看来孙儿这身手还有待提高,不然连个弱女子都救不了,可不叫人沮丧!”
说完促狭地冲巧儿眨眨眼。
巧儿听他将“弱女子”三字咬得重重的,忙低头不敢作声。
她觉得,林熙分明看出她那天是假摔,听他满口揶揄也不敢还嘴,要是她言语惹毛了他,当众揭露出来,她可怎么办?
别人可不知他们心思,都神色微妙地看着二人。
严暮阳也在场,脸色尤其不好看。
这是个什么情况?
他居然一点不知道!
亏得他来了京城,不然煮熟的“媳妇”飞了,他还蒙在鼓里呢,这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可是个强劲对手。
靖安大长公主恍然,关切地问巧儿:“可好了?”
巧儿只得回道:“已经好了。谢大长公主关心!”
方初见气氛有些微妙,忙和清哑请大长公主进去。
巧儿有意磨蹭,落在后面。
蔡铃也落后一步,侧过头,微声道:“没想到你还有这奇遇,遇见英雄救美。”声音有些酸溜溜的。
巧儿有苦说不出,心想这什么奇遇?是倒霉。
清哑方初等人簇拥着大长公主进入大厅,大长公主四下一扫,见厅中挂满了画,便说先引她各处看一遍,然后再做打算。
清哑便陪她参观前面展厅。
幽篁馆前面展厅展示内容和后面抱厦展厅不同,重点描述纺织原料的发展演变,人类从最初用树叶、兽皮遮羞,到用葛、麻、丝、棉、毛等织布做衣,经历了一个漫长而又神奇的过程。
现在,这个历史过程就浓缩在这三间大展厅内。
每一幅图都描绘一款衣物,或短褐,或短襦配长裙等,下面注有详细文字说明,介绍这种布帛的纺织原料和织造方法。
不仅如此,每一幅图下还用人体模型展示真实材料的衣服。
靖安大长公主将三个展厅都看遍了,十分震动。
因对清哑道:“将这个印成书,不就能传承下去了?”
清哑道:“翰林院正在做。”
大长公主道:“哦,谁负责?”
许翰林便越众而出,躬身道:“回禀大长公主,此事微臣已向皇上奏明,翰林院毛遂自荐,已经领了这个差事。”
大长公主笑道:“此事办成,老大人功不可没。”
许翰林谦虚几句,推说这都是郭织女功劳。
清哑忙说“不敢当,是大家的功劳。”
方初也道:“拙荆只是牵头,做成全赖在场各位。”
许翰林正色道:“你们不必谦虚。织女的作为我等都看在眼里,无论外面人如何说织女,我等相信织女一片冰心。”
现场丹青好手都纷纷附和。
这样夸赞一个女子,他们还是头一次。
本来女子的活动范围局限在内宅,只能做些针黹女红、相夫教子的事;就算有才情,也不能去考状元榜眼,只做修身养性罢了;商贾更不为文人所推崇,但郭织女却将针黹女红做大了,并惠及天下百姓,所以才能赢得文人的尊重,并参与进来帮助她。
这情形对谢吟月的冲击是巨大的。
她不由又想起顺昌帝的话,忍不住看向人群中的韩希夷,发现他正注视着郭清哑,眼神十分温柔,还有些失落怅然。
她心立即纠结,难受极了。
就听大长公主对方初等人道:“本宫同织女去别处瞧瞧,你们自便。”又令林熙留在前面,然后随着清哑往后面抱厦来。
众人到抱厦展厅,也是先将四个展厅都转了一遍,赞不绝口。
然后,又回到第一间展厅,让到中间桌旁坐下。
清哑忙令上茶果。
靖安大长公主喝着茶,仔细打量谢吟月和严未央,严未央趁机上前正式拜见,又令蔡家姑娘们过来行礼,清哑在旁逐一引见。
谢吟月也和谢吟诗来拜见。
大长公主笑着说“免礼”。
等全部拜完,她扫一眼姑娘们,笼统地赞了一句“年轻真好”,众女都羞涩的笑,又欢喜;她又转向清哑道:“这真是美女如云!这才刚开始,等过两日,来的人更多了。我看你这里恐怕容纳不了。”
清哑听了沉吟,想还有什么地方可以腾空来用。
大长公主见她神情,笑道:“你别想了。本宫替你找了一处好地方:皇家慈善中心,就在仁王府,你师傅家。”(未完待续。)
第971章 来世托生男儿
一面细细告诉清哑原委:
仁王一系人丁单薄,且大多是医痴,不大理会俗事的。仁王府很大,分东、中、西三路格局。他们自己住中路,西路被祖上辟出来做研究医药的场所,东路空着。后来宫里要将皇家慈善中心设在那里,仁王府也乐意,因为要银子方便了嘛,再不用担心医药经费来源。就这样,东路也被占用了。
大长公主道:“那里地方大,且有专人打理,将会展地点定在那再合适不过。也省得把你家生活搅乱了。还有一条:回头这些衣服拍卖和捐款的银子,可就地归入皇家慈善中心,不从你这里过,免得惹人非议。”
清哑忙答应,觉得这提议很周全。
严未央对众人笑道:“还是大长公主想的周到,免得咱们登堂入室不说,更杜绝了小人怀疑方家捞油水,真是深谋远虑。”
登堂入室,是说闯进方家内院去了。
大长公主噗嗤一笑,瞅她道:“瞧蔡夫人是个言语爽快的。”
严未央自谦道:“就是说话没个遮拦,常常莽撞。”
大长公主道:“本宫倒喜欢这样的。”
又说笑几句,大长公主目光落在谢吟月脸上。
谢吟月微微垂眸,恭敬又不失从容。
她心里明白:自己从前做的事大长公主必有耳闻,只怕不会对她有好印象,她若是像严未央一样上前凑趣,徒惹贵人厌弃;但是,她也不能惶恐露怯,还是保持缄默、本分为上。
大长公主观察谢吟月半响,忽放下茶杯,敛去笑容。
众人知她有话说,忙正容屏息,屋里便静下来。
就听她道:“这是个男子为尊的世界,我们女子能做的有限。相夫教子,把内宅管理好,是大多女人一生的寄托;若在这之外,再能做些有意义的事,也不枉上天赋予女人的智慧。”
这话囊括了女子的人生,触动大家的心肠。
清哑严未央谢吟月三人想的更多,暗自感概。
大长公主也把注意力集中到她们身上,道:“你们都是纺织行内的佼佼者,女中英豪,钱财对你们应该没多大吸引力了——昨儿韩大奶奶还代谢家捐出了巨额家财,堪称大手笔——唯有在这行创出新成就,让后世人穿衣时就想到你们,那才是精彩人生!”
众女震动之余,“刷”将目光投向谢吟月。
严未央尤其震惊。
虽然捐的是谢家的家财,而谢吟月只是外嫁女,但她敢肯定这是谢吟月一手造成的,够狠辣,够决断,还……放下了!
清哑也诧异地看着谢吟月,心想谢氏那么多人,往后怎么办?
一时又想起《红楼梦》里探春的话:大家族若从外面杀来,一时是杀不死的,必定要先内乱,从里面自相残杀,才能杀死。
谢家,这次是真的败落了!
不过,谢吟月留下了谢天护这个火种,用那一千多万家财,像大水一样冲洗沾染在谢天护身上的污迹,为他净化声誉。
面对众人目光,谢吟月坦然自若。
她在思索靖安大长公主的话。
她身后,谢吟诗微微垂头、垂眸,看不清情绪。
严未央首先回神,请示道:“还请大长公主明示我等。”
清哑和谢吟月也都恭敬待命。
大长公主道:“本宫将这次的任务分给你们三个……”
如此这般,分派了她们一番话。
三人齐声领命。
这也意味着,她们开始再一次竞争!
吩咐完毕,大长公主才又展开笑颜,对众人道:“我也设计了几套衣裳,你们瞧瞧。”说着命身边侍女拿图样来看。
……
抱厦小展厅内气氛活跃,笑语不断。
忽然不知怎么了,都安静下来。
清哑对大喇喇闯进来的林熙招呼道:“林少爷请坐。”
其实她更想说“请你出去!”
她自己倒无所谓,可是这里都是大家闺秀,他这么一头闯进来,人家姑娘躲都没处躲,羞的很。
大长公主正低头看一件摊开铺在桌上的衣裳,和严未央低声说着什么,闻声抬头,虎着脸问:“林熙,你怎么跑这来了?”
林熙正目光乱转,听见祖母问,忙走近些,笑嘻嘻道:“来看美人啊!外面都是男人,还多是老头,没趣儿!”
蔡铃等女听了,使劲闭住嘴,又恼又想笑。
巧儿心生警惕,悄悄往后缩了缩,将自己藏在人群中。
大长公主有些尴尬,喝斥道:“林熙,看惊了姑娘们!”
又歉意地对众人道:“这孩子太淘气了,各位请多包涵。”
严未央忙道:“林少爷率性的很,并没有恶意,姑娘们虽然脸皮薄,但都有教养,不会一惊一乍、少见多怪。”
听了她暗中提点,姑娘们急忙收摄心神,从容以对。
大长公主赞赏地看了严未央一眼,又对清哑笑道:“他自小在回雁谷长大,性子野惯了的,不服规矩管教。长大了,又不肯好好在家待着,也不肯谋个差事,满天下游荡。这次不知怎么游荡到京城来了。亏他还记得回来瞧瞧我,没偷偷又溜走。”
清哑道:“年轻人都向往外面世界。”
林熙道:“郭织女这话说的透彻。俗话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孙儿趁着年轻到处看看,也不是白逛的,自能增长见识阅历。不然整日在家死读书,读成一个书呆子,有什么用?”
说完还冲众女方向道:“郭姑娘说是不是?”
蔡铃等人愣了下,急忙往两边闪开,巧儿便暴露出来。
巧儿避无可避,心里火大的很,想这人长了一双什么眼睛,她都藏在人后了,他也能看见她,真是怪!
面上,她还得大方笑道:“是。我也想出去逛。可惜我是女孩子,不能出去。等来世我托生个男儿,走遍天下!”
等说完,周围一片寂静。
巧儿惊恐捂嘴——天哪,她都说了些什么?
不知不觉,她把心底的话说了出来。
林熙哈哈大笑道:“你想出去逛,也不用等来世。”
清哑道:“下次我和你姑父去岷州,带你去。”
她自己也想出去逛,婚前没机会;婚后方初承诺出门必带她,但她又被孩子给拖住了,生了老大生老二,生了老二生老三;现在没生了,可孩子还小,还是不敢轻易出门。
唉,女人身不由己,真的是太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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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2章 你怕我欺负郭清哑?
巧儿大喜,笑道:“还是姑姑疼我。”
说罢趁机对蔡铃等人道:“咱们去那边吧。这里太挤了,扰得大长公主不清静。”说完向大长公主屈膝告退。
林熙见状,就要跟过去,说瞧里面画展。
大长公主一把扯住孙子,对身边嬷嬷命令道:“送他出去!”
这是觉得他太过分,不好意思由他闹,直接将他给赶出去了。
严未央暗自惊异:看大长公主刚才又是对清哑说林熙的性子,又说他过往经历,很是意味深长,莫不是……看中巧儿了?
这不怪她多想,世家大族说起这等事都是很含蓄的,这样成与不成双方都保留脸面;聪明的,自然能从只言片语间领会。
清哑领会出来大长公主带孙子来的深意了吗?
严未央想起严暮阳,忧心忡忡。
……
大长公主临去时,对方初和徐翰林等人下令将展览搬去仁王府,由皇家慈善中心接手财务,幽篁馆这边只负责准备图画文字和服装资料;又留下两名林家巧匠协助织女等人,在需要时改进织机;还抽调工部、内府等人员在此协助。
至此,皇家等于全面接手了奉州赈灾事项!
方初松了口气,和清哑双双拜谢。
大长公主临别时,拉着清哑悄声问:“东西好不好吃?”
她是问太皇太后昨天赏赐给清哑的东西。
清哑真心实意道:“好吃。样样都好。”
大长公主小声道:“回头我再送些给你。包你没吃过。”
清哑眼睛一亮,道:“多谢大长公主!”
大长公主抿嘴一笑,抬手拍拍她脸蛋,道:“我走了。”说完转身上辇,侍女们伺候妥当,放下珠帘。
这亲密的动作看得周围人一呆。
大长公主车辇离开后,严未央瞅着清哑道:“没想到你和大长公主这样投缘。瞧你们倒像一类人,可明明大长公主性情开朗。”
清哑说不上为什么,也觉得和大长公主特别亲近。
说不上来,就不说。
她惦记另一件事,转向谢吟月,问:“你是每天来这里,还是自己在家做?”问准了,好给她准备屋子。
谢吟月的性子,遇事从不会退缩,对此早有成算。
遂从容道:“每天来吧。我自己在家做固然省事,但做好还是要送来给许大人他们审阅。若有改动之处,还需与这里的工匠及各位大人商议,种种不便,一样繁琐,倒不如就在这里好。少不得要厚颜打搅织女一段日子,还望织女担待。”
清哑也料到是这样,道:“没事。跟我来。”
三人便并肩往馆内走去。
方初韩希夷本在旁看呆了眼,见状急忙跟上来。
到后面抱厦门口,清哑道:“四间展厅,你们自己选。”
谢吟月两边一望,指左手里间道:“我就在里面第二间吧。外面留给你们,估计每天找你们回事的不少,外面进出方便些。”
清哑点头,看向严未央。
严未央转向右边,道:“那我就在这边第二间。”
清哑道:“好。我在严姐姐外面。这边第一间公用。”
三人瞬间瓜分了四间展厅,作为未来工作之所。
清哑又对谢吟月道:“若缺什么,让丫头告诉细妹,她去找管家。”
谢吟月道:“多谢织女周全。若缺什么,我自会开口。”
一面带着谢吟诗和锦绣走进左边第二间展厅。
清哑和严未央也往右边展厅走去。
严未央道:“这门口要挂帘子,不能这么敞着。”
清哑道:“细妹,你去吩咐赵管事。”
细妹答应一声,扭头出来了。
经过穿堂门口,见方初和韩希夷伫在门口半天不动,很纳闷,因为有事,只招呼一声“大少爷”,见方初无话,便出去了。
方初转向韩希夷。
韩希夷不自然地笑了下,道:“我过去瞧瞧。”
他也不知怎么回事,三女怎么这样好了?
他虽然乐见其成,但很明显方初不愿意。
方初不放心谢吟月,更不放心清哑。
韩希夷也有点担心。
进到里间,只见谢吟月正吩咐谢吟诗和锦绣,摆开图纸,又将要添加的东西理了个单子,叫锦绣去找细妹要。
正说着,一抬头,看见韩希夷。
谢吟月示意锦绣去办自己的事,等锦绣走了,她才看着韩希夷,问:“你怕我欺负郭清哑?”
韩希夷没想到她这样直截了当,飞快地扫了谢吟诗一眼。
谢吟诗低头,正整理画卷,好似没听见他们说话。
韩希夷便道:“不是。你们一向不睦,忽然这样,不由我不疑惑,所以来问问。我们刚了结一桩大纷争,不想再生事。”
她坦率,他也不想遮遮掩掩,索性敞开说。
谢吟月道:“你放心,我心里有数。是大长公主……”
遂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又道:“你不会嫌我每日过来打搅他们吧?我也是没办法,这不是我自己能单独决定的。”
韩希夷忙道:“既是长公主吩咐,咱们自然从命。”
谢吟月轻笑道:“我还以为你不愿来呢。”
其实他是很愿意来这的吧?
韩希夷哑然,他好像闻见了一股酸味?
另一边,严未央也对方初道:“你是不是怕谢吟月欺负清哑?别担心,有我看着,她欺负不着。”
方初皱眉道:“我就是疑惑,怎么你们这样好了?”
清哑困惑道:“谁好了?”
严未央也否认道:“谁跟她好了?我们是奉命行事!”
于是也将大长公主的命令说了一遍,又道:“这可是你家,在你眼皮底下,清哑要是还能被她欺负了,表哥你也不用活了,可以自杀谢罪了。——你就那么没自信?”
方初这才明白,只是还不放心。
不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就凭谢吟月以前做的那些事,他要是轻易相信她,那不是大度,那是愚蠢。严未央激将,也未让他自负。他从来就没小瞧过谢吟月,相反,他一直很重视她。
谢吟月那心机,不是清哑能比的。
少不得他要多留意些抱厦这边了。
清哑心里也很认同严未央的话,要是她在自己家还被谢吟月欺负了,只能说明她蠢笨、活该,没什么好抱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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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有世外高人说,大楚其实有两大祸害。
萧将军手握重兵,表面忠义,实为奸臣。
白家人为商不仁,是个大大的奸商。
萧子鱼听闻这种说法后,颇有些无奈。
她作为奸臣女儿,奸商未过门的妻子——
用世人的话总结便是,萧家七小姐,此生当真是‘双奸合璧’。
还好,在最坏的一世里,有个最好的你。
原野上回把“燕”打成了“雁”,有读者反映没搜到,于是再发一遍。(未完待续。)
第973章 少女的烦恼
她并不多解释,拉着方初道:“你帮我来看看,这屋里还添些什么?我觉得太单调了,没人气。这天又冷,这里面也没个炕。”
方初忙道:“我帮你布置。”
即刻命人先搬一个美人榻来。
北方天寒,这展厅原本是用来展示竹丝画制品的,大多画都挂在墙上,因此绝对不能烧炭盆,不然烟熏得那些画都要废了;也不能烧火墙,墙上太热,挂的画也会发脆,容易损坏。
幽篁馆的所有展厅,冬天都冷飕飕的。
要依照方初的意思,清哑最好在内院做事,有什么情况再到前面来商议,可眼下这情形,清哑若不出来,定会被人说。他少不得替她张罗一番,真冷了就去外书房,那里有热炕。
大家都忙着,外面巧儿却在发愁。
林熙走的时候,冲她张扬地挥手灿笑。
巧儿想装作看不到也不行,勉强笑着也对他挥挥手。
大长公主的仪仗队伍离开后,姑娘们进入大厅,聚集在东墙下佯装看画,却都将目光对准巧儿,一副等待解释的架势。
巧儿被她们看得心虚不已,干笑问:“做什么这样看我?”
蔡钰实在憋不住,小声问:“那个,林少爷刚对你说什么?”
巧儿装糊涂,道:“没说什么。”
蔡钰不信道:“他明明冲你挥手笑。”
巧儿道:“就是招呼一声,告辞了。”
蔡钰怀疑道:“他跟你很熟?”
巧儿极口否认:“哪有!我跟他都没说一句话。”
众女都不相信,巧儿也懒得再解释,胡乱道:“看那些男人都瞧咱们呢,快进去吧。”说完转身,匆匆往后面抱厦展厅走去。
这副样子,更令众女怀疑了。
巧儿明知她们起疑,也无暇顾及。
她想起林熙刚才那意味深长的笑就心烦意乱,这种被人抓住把柄的滋味很不好受,整天提心吊胆的,仿佛看见她欺诈谢天良的事败露,满京城的人都在背后议论她:
“原来她那天受伤是装的!”
“她才多大呀,就这样奸诈?”
“可不是,跟她姑姑不能比。”
……
巧儿遥想那情形,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好吧,她是挺奸诈,可那谢天良也不是什么好人!
这并没有让她理直气壮一些,因为她知道,一旦事情传开,没有人会指责谢天良,只会议论她一个姑娘家装可怜骗人的事。
她想,这个把柄在林熙手上,该怎么办呢?
告诉姑姑和姑父,让他们出面找靖安大长公主?
不不,这主意不好。
不能让大长公主知道。
她只顾蹙眉思索,完全没发现自己脚步迟缓、心事重重的样子在别人眼里有多么异常,众女都断定:她在为林熙烦恼!
巧儿正想着,忽感觉有人看她。
抬头一瞧,是严暮阳,站在一丈开外。
巧儿眼睛一亮:对呀,可以找暮阳哥哥商量嘛!
在她心里,她和严暮阳是从小玩到大的朋友,她连严暮阳的屁股都看光光了;严暮阳也了解她野丫头的本质,她根本没必要在他面前装淑女;他们还共同揭发了林姑妈,是同党,谢天良这件事完全可以跟他商量;最后,严暮阳可是状元之才,定能想出办法。
于是,她蓦然间就轻松了,对着严暮阳开心一笑,大叫“暮阳哥哥”,听得众女浑身起一层小疙瘩,神情诡异地看着她。
严暮阳优雅而温和地冲她一笑,却并没有过来。
他说道:“快进去,外面冷。”
他刚才也看见了林熙对巧儿挥手,心情十分纠结,跟着就发狠,心想:读书做学问是为“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在考状元之前,不妨先解决“家事”;只有家事解决好了,才能治国。
若连这“家事”都解决不了,他也别去考状元了。
因为他肯定也治不了国事!
看着巧儿忽然阴转晴的笑脸,姑娘们都十分不赞同:这又是林公子,又是“暮阳哥哥”,就算她们不往歪处想也不行。
姑娘们都觉得,巧儿太不知收敛了。
蔡铃甚至考虑,要不要回去提醒三嫂,让她转告郭织女管教巧儿,防患于未然,免得等巧儿出了事可就晚了。
巧儿不知她们心思,自以为这件事有了着落;再者,她可以趁机问严暮阳,去不去参加王家的公开选婿,一箭双雕,多好。
她便兴兴头头地去找清哑,帮忙打下手。
傍晚,方初等人都去给林姑父烧头七。
清哑没去,方初借口大长公主有吩咐,留她在家。
近日,因她和方初事多忙碌,加上严暮阳自己想接近巧儿,便在作画之余抽空教适哥儿温书,授课地点就在外书房的左边隔扇内。今天送走大长公主后,他便又到书房来了。
巧儿在严未央姑嫂告辞后,也到后面来寻他问计。
掀开帘子进去,只见屋子当中摆了个三足青铜瑞兽大铜炉,炉内燃着无烟碳,严暮阳和适哥儿并坐在长条桌案后,正低声对适哥儿讲书,她只看见他俊雅侧脸,凤眼低垂,睫毛翩翩。
听见动静,大小两个都抬起头来。
适哥儿咧嘴一笑,叫“巧儿姐姐!”
严暮阳也微笑,体贴道:“妹妹冷不冷?累了吧?快到炕上去。”
巧儿道:“还好。暮阳哥哥才累呢,又要画画,又要教弟弟读书。暮阳哥哥,这样不影响你来年春闱吗?”
一面说,一面麻溜地帮两人续热茶。
严暮阳道:“不碍事。”
适哥儿道:“暮阳哥哥说他这叫‘温故而知新’,教我一遍,他印象就更深刻了呢,比他自己读书还来得效果好。”
巧儿倒了茶,身子一矮,就近在他们旁边一张椅子上坐了,目光在严暮阳脸上一溜,笑嘻嘻道:“是吗?”
严暮阳目光温润,凝视着她粉粉的腮颊,道:“这是自然的。妹妹来有什么事吗?可是有什么新设计图样要我画?”
两人都展现最自然的微笑,拿出最大诚恳态度。
两人也都存了试探对方的心思。
严暮阳想探问巧儿对林熙的心意,但他谨记文人的含蓄,话不能说太大胆露骨,以免惊羞了巧儿,再令她闺誉蒙尘就不好了。
巧儿想探问他去不去王家选婿,却要顾忌女儿家的矜持,不能问得太直,以免他看轻她,以为她不知羞耻。
听严暮阳这样问,她脑子一转,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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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好姑娘们!我这两天有些不精神呢,装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