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4章 昔日旧人
韩希夷停止了动作,问:“你的意思是……”
谢吟月道:“你去告诉方初和郭清哑,就说我和我爹都没有出手。”
韩希夷道:“你怀疑他们?”
谢吟月道:“不。我倒希望是他们动的手,只怕不是。你只要去告诉他们这个消息,不用问是不是他们做的,他们自己会想。”
韩希夷疑惑了一会,忽然一震,道:“我明白了。”
从刑部大牢出来后,韩希夷匆匆去了幽篁馆。
方初听了韩希夷的话,也十分疑惑,道:“她这是怀疑我?我可没下手。我怎么会做这种事呢!”当年谢吟月就曾怀疑他。
清哑也在场,韩希夷便看向清哑。
清哑不悦地问:“你怀疑我家?我爹没做。”
韩希夷摇头道:“我没有怀疑郭家。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没有人杀谢吟风,那她怎么死的?真是自杀的?”
方初立即贯通,惊道:“你是说……”
韩希夷看着他重重点头。
方初道:“可是……”
韩希夷抢先问:“会不会是沈家,沈大少爷?”
沈寒秋的手段他们都知道,也许会为了清哑绝后患。
方初断然道:“不会!当年郭家已经大获全胜,沈兄那么聪明,不会画蛇添足做这事。倘若被人发现,反而是个大麻烦。”
韩希夷道:“那就对了。”
方初坚定道:“谢吟风,是绝不会自杀的!”
那么,是谁杀了谢吟风?
清哑听了心惊,问:“不会是谢二老爷派人杀的吧?”
韩希夷霍然起身,对方初道:“我走了。”
出了幽篁馆,他骑马走在街上,脑中浮现清哑不悦的神色,暗暗道:“这一次,我绝不会让她伤害到你!”
他先回韩家,布置一番后,又去了玉瑶长公主府。
方初送走韩希夷,回来又和清哑商议一回。
清哑不懂朝政,但她直觉:有人不想她和方初将赈灾一事做成功,因此百般阻挠,急于将方家搬倒。
果然,两日后,杨御史公然弹劾玄武王养兵自重,方家资助玄武王府长达几十年,证据确凿,关键证人已然到京。
朝堂震动!
三司会审再次升堂。
顺昌帝的好心情一落千丈,他不肯在皇宫中等消息,执意亲去大理寺,隐在后堂听审,要辨明牛鬼蛇神,还是奸佞兴风作浪。
方初带着方利去了公堂。
巳正时分(上午十点),幽篁馆前院徐徐驶进一辆马车。
车停稳,车帘掀开,两个绝色丫头先跳下来,又放下一个绣凳,然后搀一位丽人下车。那丽人一身白衣,头上戴着帷帽,边沿垂下两层细白纱,遮住了面容,然搭在丫头手臂上的葱葱玉手、站直后袅娜的身段,无不透出风韵。
主仆三个外加一个婆子,走入幽篁馆。
赵掌柜忙迎上来,赔笑道:“贵客此来是?”
他不确定这人是妇人还是姑娘,因此称贵客。
一丫鬟道:“我们夫人想见郭织女。”
赵掌柜忙问:“请问夫人哪家府上?”
那丫鬟道:“这个不劳你问,织女见了便知。”
赵掌柜为难道:“这恐怕不行。织女忙的很。”
还有一句没说:岂是随便来个人说见就见的。
那夫人便扭头朝另一个丫鬟示意。
那丫鬟便上前,将一个首饰盒递给赵掌柜,道:“将这个交给郭织女,她看了自然会见我们夫人。”
赵掌柜接过去,道:“劳几位稍等。”
说罢就捧着那首饰盒往后面去了,大约一盏茶的工夫又转来,对她们道:“织女请夫人进去。”
那夫人毫不意外,遂跟着赵掌柜来到后院,赵掌柜引她们到方初日常处置商务的外书房门口,道:“夫人请——”
那夫人却停下脚步,对那婆子和丫鬟道:“你们就在外面等候。”
那三人齐声道:“是。”
那夫人便自己进去了,举目一看,正中明间摆着桌椅,两边才是书屋,左边以隔扇隔断,右边一道大插屏,透过插屏可见里面有人。
她便转过插屏,向里走去。
清哑坐在书案后,静静地看向来人,上下打量。
那夫人也定定地看着她,似乎久别重逢。
细腰细妹站在书案旁,也不动声色打量来人。
好一会,清哑才问:“你是谁?”
那夫人转向细腰细妹,道:“织女可否请这两位退下去?”
细腰冷冷道:“不行!”
那夫人轻声笑道:“我独自进来了,把丫鬟也留在外面,难道郭织女在自己家里,还不敢单独见人?”
清哑定定地看了她好一会,道:“好。”
又对细腰细妹道:“你们出去。”
细妹急道:“大奶奶!”
清哑道:“出去。”
细腰细妹无奈,只得出去了。经过那夫人身边时,细腰蹙眉看她,似乎要透过那白色帷幕看穿她容颜,细妹则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那夫人款款走过去,在清哑对面站定。
清哑依然凝视着她,等她掀开白纱。
那夫人又轻笑一声,才伸手掀开了面纱。
清哑猛然瞪大眼睛,道:“是你!”
面前女子生着一双柔情似水的眸子,水光潋滟,眼波流转之间,风情万种,正是已经死去多年的谢吟风!
谢吟风见清哑只吃惊地说“是你”,并未大叫大嚷,轻笑道:“说起来,我最佩服的就是你这点,从不见你惊慌失措。”
清哑站起身,对外张口,就要喊人。
谢吟风抢上前一步,阻止道:“等等,你先听我说。”
她不知从哪摸出一把匕首,隔着桌子抵在清哑胸前,道:“我既然敢来,自然有依仗。你最好不要和我两败俱伤。难道你不想知道我为什么没死吗?好好的坐着,趁着大理寺审案的时候,我都说给你听。等说完了,那边也该审完了,来抄家的禁军也该到了。”
清哑重又坐下,问:“你为什么没死?”
谢吟风成功地引起她的好奇心,唯恐她害怕乱叫,便收起匕首,在旁边椅子上坐了,道:“自然是掉包了。”
清哑问:“谁掉的包?”
谢吟月说她没下手,谢明理也没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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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们,看完憋骂人啊……(未完待续。)
第945章 魔高一尺道高一丈
谢吟风幽幽道:“你再想不到的,是我大伯母。”
谢吟月的母亲,欧阳明珠?
清哑眼中露出困惑神色。
谢吟风微笑道:“你很奇怪?我当时也奇怪,她竟这样有主意。后来才知道,她曾经做过李代桃僵的事,她自己就是假的。
“那次,她暗中来霞照,大家谁也不知道。
“因为谢家那晚出大事,她便没露面。等堂审结束,她找了聂无,用我一个庶妹的尸体把我换了出来。我那庶妹是我父亲在外养出来的,被我母亲拦住不让进门。”
谢家出的大事,就是谢吟风和贾秀才的奸*情败露。
谢吟风不愿提那件事,所以一句话笼统带过。
清哑问:“后来呢?”
那口气,就像听故事的人急于知道下文。
谢吟风有一刹那的疑惑,很快就过去了。
她继续道:“后来,自然是等大姐为我报仇。我等啊等,却等来了大姐被方家退亲。你不知道,我那时对你的恨有多深。”
她说着仇恨的话,却满含笑容,很不协调。
清哑不语,只静静地看着她。
谢吟风也不在意,继续道:“我又等啊等。大姐没有让我失望,居然挑唆得夏家把你定成了妖孽,还不用她亲自出头。
“可是,你命实在大,又一次逃脱了。
“还请赐建了功德牌坊,嫁给了方初!”
这一次,她的声音带着切齿的痛恨和不甘。
清哑撇撇嘴,不屑道:“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谢吟风惨笑道:“是吗?也许是吧。我又等啊等,等来了大姐跳江——”她眼中露出奇异的神色——“谢吟月那样的人,居然会跳江!我便知道,她是走投无路了,这招是置之死地而后生。有韩希夷和方初在跟前,她断定他们会救她。”
清哑不说话了,眼神很轻蔑,很不耻。
谢吟风没留意她反应,接道:“可是救上来也没用,她也没有挽回他们的心。大伯父死了,大姐被流放,谢家败了!我眼睁睁地看着,什么也不能做。我以为,这辈子我都不能找你报仇了。”
这次,她的声音很低沉、很绝望。
清哑眼神变冷,不善地盯着她。
谢吟风又道:“我浑浑噩噩过了两年,终于等到大姐从流放地回来。谢吟月到底是谢吟月,一出手就不同凡响,恢复了谢家皇商资格。
“我心里又升起了希望,盼望她把你踩死。
“我等她嫁人,等她生了孩子,等她在织锦大会上夺得第一……她好像忘记了报仇的事,一心一意地做她的韩大奶奶。
“我愤怒了,找到卫昭,和他联手。
“我来到京城,靠上了一位贵人,从此后,我不再指望谢吟月,我开始自己谋划找你报仇。”
清哑问:“这次的事是你和卫昭捣的鬼?”
谢吟风道:“不,卫昭不知死活。这是我和京城权贵合作做下的。谢吟月忘记了家仇,不配做谢家女儿!我原并不想对付她,可是玉瑶长公主恨上她了,连带谢家也不放过,我当然不能错过这机会。
“趁着这机会,将她和谢家长房一网打尽,让我爹任家主,我以后才会有好日子。你还不知道吧,谢家的产业现在都在我名下了。
“还有方家,我也顺手牵羊解决了。
“这件事要感谢卫昭,若非他之前提供的消息,我也不能找到林家姑父,从他嘴里套出方家勾结玄武王府的内幕。
“郭清哑,很快方家就要被抄家灭族了!”
清哑盯着她不语,似乎很辛苦地忍耐。
谢吟风看在眼里,笑容格外明媚。
她柔声道:“我忍了这么多年,终于看到你凄惨下场,比我预计的还要好。你死不死我其实无所谓,你和方初过了这些年幸福日子,现在眼睁睁地看着这幸福被毁灭,活着比死更不难受。
“从此后,没有玄武王府和方家护持,我随时可以找机会羞辱折磨你和你的儿子。你还不知道吧,我跟着镇南侯的二公子,生了一子一女,等镇南侯继承了玄武王的爵位,我儿子女儿就是王府的少爷和姑娘了。随便想个法子,把你儿子女儿弄回去当小厮和丫头,慢慢折磨,直到把郭家、把你们折磨得没人气了,再弄死!”
她没了刚进来时的淡然,也没有中间的绝望伤感,她声音带着轻快的残忍,好像猫逗耗子一般,用揶揄的目光凌迟清哑。
她很享受这感觉:将往事全数告诉仇敌,告诉对方自己是怎样一步步谋划算计她的,看着她从高高的云端跌落,看着她痛恨、痛悔、恐惧却无能为力,这样的报复才痛快,不枉她熬了这么多年。
清哑眨眨眼睛,撇撇嘴,讥讽地笑了。
谢吟风忽觉不对,想起之前的疑惑,心一突。
她不由得凝神再看清哑,心中震动,霍然起身道:“你不是郭清哑!你是谁?”一面扬起匕首,另一只手又从袖内掏出一个纸包。
清哑一跃而起,脚在书桌上一蹬,翻身跳到书桌外,“刷”从腰间抽出一条软鞭,对准谢吟风脸上就抽去。
“贱人!姑奶奶是郭巧儿!”
巧儿忍了很久了,一出手就抽脸。
她要将那张脸抽烂,不然不足以解恨!
谢吟风当即被抽中,瓷白的脸上出现一道可怕的血痕,“啊”一声尖叫,匕首“当啷”一声掉在地上,伸手捂住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巧儿,惊恐地问:“你……你们怎么知道我来?”
只有事先知道,才会做这样充分准备。
巧儿道:“贱人!不是告诉你了,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吗!像你这种贱人,就算被人掉包,最后还得死。你死一万次都不够!”
说着,又一鞭子抽过来。
谢吟风被打得左躲右闪,也闪避不开。
手上不知什么药粉也被洒落在地上。
巧儿有武功,她原先的算计都落空了。
最后,她被抽倒在地,被巧儿狠狠踏住。
谢吟风气疯了,脸上一道可怕的血痕,身上洁白的衣衫破烂不堪,一腔兴奋化为乌有,满心不甘、恐惧,又无能为力。
她准备看郭清哑表现的,结果她自己一一表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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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木有觉得这章名字好玄幻?咳咳,谢吟风当年的死就是个疑点,这个坑填了。朋友们看了这章有没有好受一点点呢?(未完待续。)
第946章 猫逗耗子
她歇斯底里尖叫道:“小贱人,你别猖狂,方家马上就要被抄了,看你们能得意到几时!”
现在,她唯一指望的,就是方家获罪被抄。
她转着脖子焦急地看向窗外,怎么接应的人还没来?
这是事先计划好的,不然她怎么敢独自来见郭清哑呢。
巧儿用力跺了她一脚,跺得她一声惨叫,“做梦吧你!”
她们动手的时候,外面也传来打斗声,谢吟风带来的人都被拿住了,清哑和严未央从书房套间内走出来,看着地上的谢吟风。
严未央啧啧道:“还真是你!谢吟风,你可真能翻尸!”
清哑目光依然安静,只瞄了谢吟风一眼,便对随后进来的细妹等人道:“把她绑起来,送去大理寺。”
细妹带着两个婆子上前绑人。
谢吟风被拖起来,看见清哑,愤怒又后悔——这个才是郭清哑!
刚才那小丫头虽然装得像,那眼珠总不由自主乱转,话虽然不多,那个活络劲儿,哪像郭清哑这般安静;而且,那丫头眉眼未开,显然还是处子之身,是她太大意了,竟给蒙过去了。
巧儿也心有戚戚地对清哑道:“姑姑太难学了,憋死我了。”
扮清哑可不是不说话就成的,那眼神太难学,她差点就露陷。
严未央看着她笑了,道:“真难为你了。”
韩希夷探知谢吟风的阴谋,告诉了方初,方初不肯让清哑涉险,令巧儿装扮姑姑。巧儿长得有几分像清哑,再一装扮,更像了几分。因谢吟风也没见过清哑几次,又隔了这么多年,有些变化也正常。
方初叮嘱巧儿“你什么也别说,就听她说。你不说不笑,就不容易露馅了。”
为此,巧儿对着镜子练习了一晚上。
然一对上谢吟风,她维持不多久还是本性毕露。
清哑无心说笑,催着她们去大理寺,她很牵挂方初。
巧儿担忧地看着谢吟风脸上鞭痕,道:“这不碍事吧?”
她本想抽烂谢吟风的脸,忽想起还要送去大理寺,若是把脸抽烂了,人家不相信这是谢吟风怎么办?所以后来她收手了。
严未央冷笑道:“放心,谢天护和谢吟月都认得她!”
面对她们旁若无人地谈论,谢吟风那个不甘和怨恨,如同万千蚂蚁啃噬心尖,忍不住追问:“你们是怎么知道我的?”
她非常想知道哪里出了差错。
清哑不想理她,严未央却很愿意逗弄她。
严未央好整以暇地笑道:“自然是你的好姐姐告诉的。”
谢吟风吃惊道:“是大姐?”
严未央点头道:“是啊。”
又咂嘴道:“谢家的女儿就是不同凡响,这一出大戏全仗你姐妹两个表现,还有谢氏一族,我们全是打杂跑腿的!”
巧儿听了噗嗤一笑,连细腰细妹也都忍不住笑。
谢吟风还在发怔,喃喃道:“大姐怎么知道的?”
严未央向众人道:“所以说谢家女儿不凡啊。你们看看:
“谢吟月和郭妹妹斗了那么多年,把我表哥和郭妹妹害得几经生死,她自己可以说永不言败。——跳水没死,被杖刑没死,流放还没死,一遇大赦就立功翻身了。
“这样的谢吟月,你谢吟风一出手她就众叛亲离,下大牢了!
“再说你谢吟风,火烧不死,判了斩刑还能好好的活这么多年,还靠上了贵人,躲在暗处想法子害人,更加厉害。
“这样的谢吟风,却难逃谢吟月法眼。我们是做梦都没想到,你谢吟风还活着,可是谢吟月想到了。谢吟月一出手,你便原形毕露。
“这一出大戏全靠你姐妹两个撑场,你姐妹两个你方唱罢我登场,交相辉映,跟你们比,我们全成了打杂跑腿的!
“巧儿运气还好些,还捞到一次出场的机会;我和郭妹妹连个登场的机会都没捞到,就站在书架后面,看着你两个演,又不能出来,又不能插嘴,急得我心痒痒的难受。
“你们说说亏不亏?我和郭妹妹好歹也是女少东!”
她噼里啪啦说了一大篇,仿佛要把没出场憋的话都补上了。
这次,谢吟风有了反应,被严未央刺激到了。
她愤怒地转向清哑,清哑也正看着她。
清哑讨厌谢吟风,从在谢家第一次见到她开始就讨厌。
这讨厌不同于仇恨,仇恨一个人,会不时地想起他(她),清哑面对谢吟风时,不愿用正眼看她;不面对时,根本不会想起她;不得不应对时,清哑就像打了杀虫药后面对一地死蟑螂,不得不捏着鼻子端着撮箕用扫帚将那恶心东西清理干净。
谢吟风感觉到了清哑的厌恶和漠视。
刚才她面对的是郭巧儿,若真是清哑,不会有兴趣和她说那么多话,要么不出声,要么出声就是命人拿下她。
谢吟风有种被俯视的不屑一顾,多年前的耻辱又翻腾上来,令她煎熬难受,新仇旧恨集聚在一起,达到沸点。
可是她并不能做什么,只能盼望方家被抄家。
只有方家被抄了,玄武王府倒了,她的靠山发达,她说不定还能再来一次偷梁换柱,侥幸获救。
她要亲眼看着郭清哑痛苦地流泪、无声地流泪!
严未央还问呢:“清哑,你公正地说,她们姊妹谁更厉害?”
清哑毫不犹豫道:“谢吟风。”她更狠毒。
严未央拍手道:“说的是。谢吟月做这些事,好歹还能在谢家挺直胸膛说是为了谢家。谢吟风卸磨杀驴的手段,谢吟月拍马赶不上。”
清哑催她道:“走吧。我担心一初。”并不在谢吟风面前掩饰自己的担忧和焦急,谢吟风听后一阵大笑,也没让她恼怒。
严未央忙道:“差点忘了正事。”于是回身嘱咐巧儿一番,又留下细妹照看适哥儿,然后才和清哑押着谢吟风出来。
幽篁馆外书房门口,方制、方剑、方刚、方创等七八个兄弟齐刷刷地站着,见了清哑都叫三嫂,有的叫弟妹,神态都很恭敬和严肃。
他们是奉方瀚海之命,从各地赶来京城给方初清哑援手的。
这次方氏面临的危机,祸及全族,方氏上下都严阵以待。
清哑点点头,问:“都准备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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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准备好了?(未完待续。)
第947章 白发红颜
方制忙道:“马车准备好了。大嫂请上车。”
清哑点了方刚四个留下,其余人跟她去大理寺。忽然适哥儿撵出来,也要去。清哑也不放心他,便牵在手上,也带去了。
众兄弟便簇拥着清哑马车,从后门后巷悄悄离开。
大理寺,审案正到关键时刻。
此次升堂,不但有蒋明浩大人、王大人和蔡大人主审,玄武老王爷仍旧坐在堂上,还多了其他几位内阁阁臣听审,顺昌帝和林世子则隐藏在后堂,在右侧通道间安置了一道屏风阻隔。
这个阵容,可说是前所未有。
当杨御史和章明将方家几十年资助玄武王府的内情公布,满堂震惊,顺昌帝十分犹疑,神情凝重。
方初冷笑道:“空口白牙,这是诬陷!”
杨御史也冷笑道:“等证人来了,看你如何狡辩!”
他声称,证人是方初的亲姑父林景逸,是从他妻子口中得知方家这一秘密,又说林姑父已经进京,现在崔嵋大人家。
老玄武王不动如山,宽袖下却攥紧了拳头。
方初驳斥道:“方家若真勾结玄武王,是何等机密大事,别说女婿,便是方氏族人,只要不是家主嫡亲掌权人,也没机会得知。你找方家的女婿来作证,难不成我方家大事会告诉女婿?”
一面向上抱拳问道:“几位大人信吗?”
蒋大人沉声道:“确实不大可能。”
杨御史冷笑道:“这要问你那能干的姑妈了。”
又对蒋大人等道:“大人,林景逸如何能知道此事,又如何肯上堂作证揭发方家,只传来一问便知。”
蒋大人眯了眯眼,命人立即传来。
方初也不慌张,退到一旁等候。
方利年少气盛,怒视杨御史,杨御史斜睨着他兄弟冷笑。
结果,一等也不来,二等也不来。
杨御史和章明都焦急起来,几次去瞧方初。
方初并未趁机嘲讽他,仍是不骄不躁地站着,这一刻,他如方瀚海一般渊渟岳峙、沉稳如山,将所有的锋芒都收敛了。
好容易外面有了动静,先去传人的衙役疾奔上堂,惊慌回禀道:“禀大人,林景逸死了!”
堂上一静,众皆愕然,连方初也不例外。
他心下急转,想了无数个可能,都不得其果。
蒋大人严厉问道:“何时死的?如何去的?”
那衙役道:“是昨晚去的。崔夫人说是猝死。”
蒋大人立即吩咐:“即刻叫仵作去验尸。”
堂下有人高声答应,就去安排。
杨御史呆愣半响,忽然大叫道:“一定是你,杀人灭口!”
他哆嗦着指向方初,似不甘前功尽弃。
众人一齐把目光对准方初。
方初不理他,却对堂上道:“大人,杨御史身为朝廷命官,欲加之罪,屡次陷害方家,胡乱攀诬,小人请大人明察!”
蒋大人严正道:“杨御史住口!再敢妄言,本官绝不轻饶。”
杨御史闭嘴,恨恨地看着方初。
那衙役却不退下,又回道:“大人,崔夫人来了。”
蒋大人道:“传!”
众人都奇怪地看着那衙役,总觉得他神色不大对,目光闪烁,似乎有什么异常,想说又不知如何说,方初不由警惕。
蒋大人也发现他异常,喝问:“你还有何事?”
那衙役惊慌道:“没……没有。哦,有……”
蒋大人厉声道:“大胆!到底有没有?”
那衙役吓得一抖,正要说,忽瞄见堂下来人,急道:“大人!”
那意思是请他自己看吧。
蒋大人等人,连方初,都一齐把目光看向堂下。
一看之下,均倒抽一口冷气!
堂下走来一年轻夫人,全身缟素,这不是令众人吃惊的原因,令众人吃惊的是她的头发,本该是一头青丝如今却是一头银丝,又用一根银簪挽着,浑身上下,无一丝杂色,只除了两黑眼珠。
她面色也惨白如雪,嘴唇也毫无血色。
这么看去,竟是一个雪人儿!
红颜白发,没有状如鬼魅,反而呈现一种惊心动魄的凄美,令人不可逼视,触目间不由自主屏住了呼吸,心也揪紧了。
她步履坚定、决然,一步步迈上堂来。
那气势一往无前,仿佛是来参加一场决战!
大堂上一片寂静,人人盯着她。
后堂,顺昌帝和林世子觉得外面动静异常,悄悄隐在屏风后探头一看,不禁也呆住了——居然一头白发!
方初嘴唇颤抖,几次想开口,都没能出声,等林亦真来到堂上,盈盈跪倒,他才叫出声:“真表妹!”
林亦真浑身一震,却没有应声,也没有转头看他,先伏地磕头,然后对上道:“崔林氏拜见三位大人。”
蒋大人深吸一口气,道:“崔夫人免礼。崔夫人此来是?”
杨御史见林亦真不理方初,忽然冷笑起来,瞟一眼方初。
方初杀了林景逸,可是没想到还有林亦真这个表妹。
林景逸昨晚去见女儿,就是要取得女儿支持。
这也是他们事先说好的条件:拉拢崔嵋!
林景逸肯定将内情告诉了林亦真,也将林姑妈死的真相告诉了女儿,父仇母仇当前,林亦真还会维护方家吗?哼!
就听林亦真高声道:“三位大人,崔林氏要状告杨御史、镇南侯和永安伯,为了一己荣华私利,陷害忠良,残杀无辜。他们与谢氏勾结,陷害我夫君被拘押大牢,并以此来要挟我父亲,要他诬陷方家与玄武王勾结养兵自重;又以崔林氏曾与表哥议亲一事要挟父亲,扬言不依从便要散布我与表哥苟且的流言,毁我清白。
“父亲不堪承受逼压,昨夜将内情告诉我,便撒手人寰。
“大人,我父亲是被他们逼死的!是被他们逼死的!”
到最后,她声音陡然转向凄厉,高举双臂仰头喊道:“大人,如此颠倒黑白、祸害苍生,这大靖的天下还有青天吗?”
凄厉的声音,直刺众人心田,连蒋大人也激灵一下。
她反告杨御史,并将幕后的镇南侯和永安伯拽到幕前,本就震动公堂上下,加上她白发红颜,又添一层震动。
方初立即上前跪下,请三位大人明察秋毫,惩治奸佞。
玄武老王爷更是须发怒张,扬言要与镇南侯一决高下!
杨御史不料这样转变,惊呆了。
他愣了会,便疯狂叫道:“崔林氏,是你杀死了亲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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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8章 有胆子你们审问皇上
林亦真霍然转头,冰雪般的面颊上双目幽深不见底,一下子罩住了杨御史,将他拖了进去,湮灭无形。
蒋大人喝道:“杨御史,你身为朝廷命官,没有证据却一再胡乱攀诬,咆哮公堂。来人,掌嘴十下!”
杨御史不顾一切叫道:“她若不是做了大逆不道的事,怎会一夜白头?她私慕表哥,与方初苟且,为了维护方家,丧心病狂弑父。逆女,你还不知道吧,你母亲是被方家杀死的!你居然为了私情弑父。你便是死了也要下十八层地狱……”
林亦真听见“你母亲是被方家杀死的”,遏制不住的身子轻颤,唯一的黑眼珠也转红了,死死盯着杨御史,如同九幽魔女。
一阵噼啪声,打断了杨御史的疯狂叫喊。
掌嘴完毕,蒋大人严厉警告道:“本官和二位大人审案,由不得你来指点,再敢胡乱咆哮,大刑伺候!”
又转向林亦真问道:“崔夫人,你父亲死时,何人在身边?”
林亦真木然道:“没有别人,只我父女在室内。”
蒋大人又问:“你父突然离去,没有一点先兆?”
林亦真含泪道:“他只胸闷、喘不过气,我急忙叫人,等人来,父亲已经撒手去了……”
这确是猝死。
蒋大人正要再问,忽有人报,郭织女来了,带来了重要证人。
蒋大人怔了下,忙叫请织女上堂。
清哑便是在这种情形下带着适哥儿走上公堂,将谢吟风往前一送,清声朗朗宣告:她要状告镇南侯和永安伯,与死囚谢吟风、朝廷要犯卫昭勾结,陷害方家和玄武王,要谋反!
她也给对方扣一顶大帽子,礼尚往来。
公堂又一阵混乱,人人震惊。
混乱中,清哑走近方初,听方初简要说了审案经过。
清哑听后便自理清了头绪:杨御史指控方家,三司审问方家,传林姑父作证;不料林姑父昨晚猝死,林亦真上堂,现正在审问林姑父死因,反正一直在审问方家就是了,她便火气上来了。
正赶上蒋大人命人传谢吟月等人前来对质,然后审问谢吟风,谢吟风和杨御史一口咬定:林姑父亲口证实,方家和玄武王府来往密切,多年来一直勾结……
清哑不等他们说完,就逼近杨御史。
她指着杨御史鼻子清声喝斥道:“闭嘴!”
杨御史愣住,被个女人指着鼻子,他今生绝对是第一次!
不等他反击,清哑已经转身,两步跨到紫黑色的公案前,对着蒋大人道:“大人,民妇有话说!”
蒋大人沉声道:“织女请讲!”
清哑身份还真特殊,眼下就不用对他下跪。
清哑道:“皇上还是六皇子的时候,方初就和皇上来往密切。六皇子在西北开作坊,是方初帮忙出谋划策的。废太子他们在西北仗势欺压百姓,方初对六皇子说:经商最重信誉口碑,叫他不要压榨百姓,这样才能做的长,才能赚到钱。这算不算和六皇子勾结?”
蒋大人张口结舌,皇上就在屏风那边坐着呢!
他想说这与本案无关,但看清哑的模样,定能扯上关系。
再者清哑话已出口,阁老们都面色诡异,他若不说出个判决,回头议论方家和皇上的谣言传开,他就吃不了兜着走。
他面色严峻地端坐着,眼角余光却关注屏风那边,感觉屏风后人影站了起来,额头冷汗不由就下来了。
他略一思索,严正道:“不算!方初告诫六皇子的言行,可对任何一个皇亲权贵说,正是逆耳忠言。只怕废太子听不进去。”
废太子听不进,皇上听进去了,皇上圣明!
清哑道:“大人知道方初为何要帮六皇子吗?”
蒋大人只得顺着她问:“为何?”
清哑道:“因为我那一年被诬陷为妖孽时,六皇子为我说了一句公道话。方初一直感激皇上,才帮他。这算不算官商勾结?”
蒋大人铿然道:“不算!这正是吾皇圣明之处,见不得织女含冤。任何一位官员,都该像吾皇一般持公正之心,才是百姓之福!”
清哑又逼问道:“前两天皇上和林世子还去我家吃饭了呢。说是方初收回欠款,他心里不得劲,要吃我们一顿才甘心。这是勾结吗?”
屏风后,顺昌帝闻言差点没栽倒。
堂前,方初也急叫“清哑!”
自清哑开口,他就管不住她了,叫了也没用。
蒋大人也心抽抽,却昂然答道:“不是。吾皇襟怀宽广,由此可见一斑。吾皇替废太子填补了窟窿,且不追究方初罪责,只上方家吃一顿,一笑了之,真正是明主大度量,是国家之福,社稷之福!”
他双手抱拳,向屏风那边遥拜。
人都说蒋志浩大人刚正不阿,直言敢谏,却少有人知道他其实很会做官,若真是一味横冲直撞,怎能做到阁老位置呢?
他和清哑这一番问答,不留痕迹地奉承了皇上。
清哑又道:“方家还和靖国公府来往密切呢。我侄儿就在回雁谷林家学木匠,每年我都往林家送一批锦缎毛巾的谢礼。这算不算方家和白虎王勾结?要是趁早说,别等几年后再被人翻出来。”
蒋大人瞧着稚子赤心的郭织女,无语了。
她问了这么一堆话,无非是讥讽众人“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方家在玄武王府尚未发达时就相交了,现在扯出一堆的事诬陷,那方家还和当今皇上来往密切呢,也和靖国公府来往密切,有胆子你们去审问皇上,把靖国公、白虎王也都拉来审问呐!
方初最了解清哑,知道她是很生气了。
他也顾不得跪了,起身上前,劝清哑道:“别生气了!被污蔑陷害也不是第一次了,你都一忍再忍。何不再忍一次呢?”
堂伤衙役们一齐在心里鄙夷:郭织女的夫婿也太懦弱了!
蒋大人等人则一齐暗骂方初:太狡猾了!听听这话:已经被污蔑陷害不止一次了,何不再忍一次,这不寒碜他们吗?有了这话,他们谁敢让郭织女再受委屈!这话还表达了另一层意思“是可忍孰不可忍”和“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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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9章 告御状(月票300+)
自从清哑上堂来,林亦真便垂眸敛目,再也没出声。
她竭力蜷缩,想像蜗牛一样缩进壳,可惜她没有壳。幸好清哑接连发问,将所有人注意力都吸引过去,没有人注意她。
屏风后,林世子本还要紧牙关闷笑呢,听见说到自己和林家身上,再也笑不出来了,轮到顺昌帝看着他暗笑。
顺昌帝想:“这个郭织女,真是什么都敢说。”
才想到这,就听见方初一番话,不由心一沉。
这话并没有言过其实,郭织女经历坎坷,世所共知。
皇帝心想:“亏得有方初护着她,不然死几回了。也罢,方初在家护着她,朝堂上就由朕护着吧。”
就听外面蒋大人道:“请郭织女放心,本官定会将此案审个清楚明白,不使无辜含冤,奸佞猖獗!”
顺昌帝便一整身形,和林世子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再不出来,他不敢确定清哑还会说出什么惊人之言,虽然他和方家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勾结,但他还是担心的很。
众臣一见他,纷纷起立,躬身道:“见过皇上。”
堂下衙役和证人等,则全都跪下了。
清哑见皇上居然隐在后堂,想到杨御史指控林亦真杀父、谢吟风指称林亦真与方初有私情、方家杀了林姑妈等事,心中一动,急忙上前跪下,高声叫道:“皇上,民妇要告御状!”
方初也急忙跟着跪下,并阻止道:“清哑,稍安勿躁!三位大人正在审问呢,定能还我们一个公道,何须惊动皇上。”
前日,林亦明要清哑告御状那番话其实也不是完全不对,只看在什么场合用。比如眼下,没有太皇太后在场,但三司官员、内阁阁臣、皇上和王爷齐聚一堂,还有比这更好的告御状机会吗?
可是告御状有一条:不管内情如何,先要受刑的!
方初吓坏了,生怕上头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清哑打几十板子,那可了不得了。他一直挡在她前面,但每到关键时刻,她必然和他并肩而立,拦也拦不住。既拦不住,他得看着守着她,随时接应。
顺昌帝也想到这点,忙道:“正是。织女有何冤情向蒋大人呈述,朕在此听审。”一面心里想:“亏得朕出来了,不然闹将起来……”
他挥手令众臣免礼,一面威严地问:“织女要状告何人?”
他要清哑向蒋大人呈述,自己却越俎代庖问起来。
林世子早命人将屏风后的椅子搬出来,放在公堂左上首,请皇上坐了,他则站在皇上身后;蒋大人等人都告罪一声,也都坐下了。
清哑坚定道:“告镇南侯、永安伯!”
皇帝坐下问:“状告何罪?”
清哑道:“谋反!一审就知道了。他们告方家,大人就审方家;我现在告他们,还有谢吟风判了死刑,一直都没死;林表妹也告他们,我们都要告他们,大人应该审问他们!”
林亦真的白发刺伤了她的眼睛。
她不知昨晚发生了什么事,十分担心。
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先下手为强。
她发现自己的身份比方初好用,所以才抢着出头。
众人恍然大悟:郭织女这是要转移视线呢。
审问方家变成审问镇南侯、永安伯,这重点可不一样。
蒋大人原也没处理错:杨御史指控方家,他便审问方家;证人林姑父猝死,他必然要追查死因;等清哑带来谢吟风,这桩勾结案很可能是被陷害的,他便要调转审问方向了。
可是谢吟风和杨御史都不甘前功尽弃,指称林亦真和方初苟且,杀父灭口,才打乱了蒋大人审问的步骤,也惹得清哑不满。
顺昌帝眼中浮现笑意,道:“郭织女说的是。”
因对蒋大人等人严厉道:“几位爱卿可严审这谢氏女、章明和杨华仁,到底如何勾结,陷害忠良!”
蒋大人高声道:“微臣领命。”随即先喝问章明:“到底受何人指使,快快招来,若不然,大刑伺候!”
顺昌帝冷冷道:“不必大刑伺候。章明,你若不招,朕灭你的九族;你若从实招来,朕只追究你一人罪责,祸不及章家。”
杨御史面如死灰说不出话来。
只因章明若招了,一切都完了。
正关键时,又有人回禀:韩希夷带来重要证人。
方初眼中射出激昂战意,心想终于等来了。
下面,该他大显身手了!
韩希夷带来了谢吟风与镇南侯第二子石寒坤苟*合养出的一子一女,并一干伺候的仆妇,证实谢吟风几年来一直和石寒坤在一起。
石寒坤,便是上次在如意楼指使谢天良的贵公子。
接着,虎禁卫一指挥使又来回:他当值时,捉住强入幽篁馆、准备清洗方家的贼人数名,经审问是镇南侯府和永安伯府的护卫。
顺昌帝、蒋大人等人都满面震惊——天子脚下,朗朗乾坤,镇南侯府和永安伯府怎敢如此大胆?
玄武老王爷斜睨他们冷笑。
怎敢如此大胆?
自然是方初和玄武王府给他们的胆子!
方初根据探知的消息,与王世子合谋给石寒坤下套:在关键时刻命虎禁卫内部假传消息给石寒坤,说三司会审已经定了方家大罪,虎禁卫已领命要去查抄方家,石寒坤便一头钻进了套子。
因为石寒坤和谢吟风商定,要抢在官兵之前对幽篁馆下手。
幽篁馆虽然不是方初老巢,油水也丰厚的很,尤其是方初最近还收回了五十万欠款,石寒坤仗着在禁军中有人打掩护,有恃无恐。
石寒坤会上当,说明玄武王根基深厚,绝不是镇南侯府可比的。
便是方家,实力也不是他们能想象的。
这些事,顺昌帝和蒋大人当然不知道了。
顺昌帝龙颜大怒,命传所有相干人上堂,严加拷问。
于是,严未央也上堂了,终于又捞到了露脸的机会。
巧儿是闺阁少女,能不露面最好,清哑觉得严未央比她口齿伶俐,谢吟风这事还得严未央才能说得清楚,所以叫严未央来说。
接下来,严未央、方初、韩希夷三人联手。
清哑便清闲地靠边站,只要听着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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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0章 母子联手
严未央将谢吟风孤身请见郭织女,嚣张地告诉郭织女当年她是如何逃脱斩刑,然后隐藏了数年,又投靠了镇南侯府,委身于石寒坤,又和卫昭联手报复方家,今天到幽篁馆坐等看郭织女的凄惨下场,从头说来,声情并茂,激得满堂公愤。
方初则从大理寺追查废太子克扣军饷一事说起,揭露镇南侯府和谢氏卫昭勾结,针对方家和玄武王府的一系列阴谋。
韩希夷则陈述,谢吟月最先发现谢吟风之死蹊跷,然后他派人跟踪谢家下人(其实不是这样的,但他不能暴露自己的手段),查明谢吟风果然没死,正和石寒坤勾结谋害方家,从而揭露这一阴谋。
严未央说话如砍瓜切菜般,言语爽脆,条理清楚;方初言辞犀利,震撼人心;韩希夷不疾不徐,娓娓道来;再加一个林亦真字字血泪,悲愤控诉,除了一些细节,整个案件内幕全部曝光。
严未央说时,众人都意味深长地看向蔡大人——
蔡家这个儿媳,差不多的朝廷官员也赶不上她!
蔡大人有些得意,又觉得自己该避嫌,于是保持缄默。
轮到方初,他痛斥谢吟风和卫昭歹毒、镇南侯府和永安伯府贪婪无义,残害方家还是其次,重要的是诬陷忠良,祸乱朝纲,动摇了朝廷根基,危害苍生社稷,其害深远,罪不容赦!
那个气势,丝毫没有辱没皇上赐他的“布衣尚书”名头。
顺昌帝神情严肃,面沉如水。
蒋大人不敢懈怠,当即命人去传石寒坤、永安伯世子等人,一面又命谢吟风上前,审问她各处细节关键。
众人便都将目光投到谢吟风这个死囚身上。
堂上大多是男人,这一看都瞪大了眼睛:谢吟风瓷白的脸上一道血痕,所以先前众人没太在意,现在一正视,便发现那道血痕之下是一张绝美的脸,更兼楚楚可怜的神态极为魅惑,无与伦比。
众人对谢吟风只有两个字评价:尤物!
玉瑶长公主也是颠倒众生的尤物,但玉瑶长公主身份高贵,天生有一股气势,男人在她面前都是俯首称臣的,是她的男宠和玩物。
谢吟风则不同,水光潋滟的眼眸、柔软婀娜的身姿均对男人有致命的吸引和本能激发,对着她,意志薄弱的男人会挣脱一切规矩礼法,如飞蛾扑火般扑向她,抛弃礼义廉耻匍匐在她裙下。
堂上诡异地安静下来,连顺昌帝也看呆了眼。
蒋大人急忙重拍金堂木,喝道:“谢吟风,还不从实招来!”
谢吟风眼见大功告成,关键时却前功尽弃,如何肯服输?
她原本就是死囚,多活了这些年都是赚来的,现在横竖都是死,临死也要拉方家和郭清哑垫背!
她泪眼婆娑,楚楚可怜地招供:先说她当年是如何脱身的,说着说着,便说到卫昭身上,然后引到林姑父身上;然后引到林亦真身上,说林亦真和方初有私情,林姑妈为了让女儿顺利嫁给侄儿,趁郭织女生产时想杀死郭织女;后来郭织女命大没死成,郭织女向方家讨要说法,方家不得已杀了林姑妈平息织女怒火……
后面她越说越快,唯恐被人打断。
众人都听呆了,没人出声打断她。
方初想打断,只怕反被他们疑心,反引得他们追查,所以不敢擅自打断,按审讯堂规,他只能等谢吟风说完后再反驳。
林亦真也没有打断,她如同冻结的冰人,浑身冒寒气,寒颤颤的,唯有眼中喷出火焰,要将谢吟风焚烧成灰烬。
这当口,适哥儿厉声喝道:“贱人,你敢污蔑我爹和我娘!”
他怒不可遏,几步跨到谢吟风面前,抬脚踹在谢吟风胸前——竟把她踢得歪倒在地——浓眉倒竖,凤眼厉睁,“你这无耻的女人,杀人又偷男人,不要脸,叫朝廷判了斩刑,老早就该砍头了,还敢在这污蔑我爹?你把皇上和大人们都当傻瓜,和石寒坤一样?”
方初心中大叫“好儿子!”
他简直想抱着适哥儿亲一口,面上却假意拉住儿子,愤怒地扫了谢吟风一眼,然后看向蒋大人,等蒋大人处置。
顺昌帝不想做傻瓜,因此脸色很难看;蔡大人也不想做傻瓜,正要开口,就听清哑高声叫道:“大人!”
蒋大人目光一转,看向清哑。
众人也都转向郭织女,不知她又有何高论。
清哑指着谢吟风,坚定道:“打她!”
见蒋大人愣神,她问:“不掌嘴吗?公堂上可以随便诬陷骂人?大人不责罚她,我要自己动手了。”说完开始撸袖子。
既然谢吟风不讲规矩,她为什么要守规矩!
蒋大人头疼,慌忙道:“织女且慢!”
又听适哥儿大声道:“娘,让儿子来!”
哎哟,这对母子……
方初见媳妇和儿子发飙,慌得捉住清哑手,道:“仔细手疼。”一面又呵斥适哥儿“适哥儿不可乱了规矩”,又抬头冲蒋大人道:“大人,谢吟风血口喷人,小人请大人……”
不等他控诉完,就听顺昌帝喝道:“给这贱人掌嘴!”
他和方初一样,都毫不怀疑清哑:若是蒋大人不下令打谢吟风,清哑一定会亲自动手揍人,才不会管这是公堂。
郭织女各式传闻中,就有在锦绣堂掌掴谢吟月这一件。据说,郭织女当时和谢吟月两人挥拳揪头发,打成一团。这件事不但没有损害郭织女在民众心中的形象,反而令百姓们更喜欢她,觉得她不是那么不食人间烟火,也会发怒会生气,以至于气得跟人动手。
皇帝其实很想看郭织女跟人动手,但眼下正三司会审,气氛严肃,实在不适合动手,所以谢吟风就倒霉了,她本就是死囚,逃脱这么多年,罪上加罪,还敢诬陷郭织女和夫君,掌嘴算什么!
蒋大人也意识到不妥:林姑父已死,林姑妈已死,这内宅隐秘没有人证物证,也没有旁证,谢吟风在公堂上信口开河,对郭织女、崔夫人和方初的声誉有极大损害,难怪织女发怒。
这不比别事,等查证后纯属诬告,再定罪不迟;今日堂上来的人多,无法保密,谢吟风所说不论是否属实,一旦流传出去,对方、郭、林三人都是伤害,是他疏忽了。
他当即命人给谢吟风掌嘴十下,以儆效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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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1章 最后一根稻草
谢吟风肌肤娇嫩,一掌下去,那脸颊便迅速变色。
十掌打完,她脸上红肿、坟起,形同市井肥妇。
男人们都松了口气,感觉不受她诱*惑影响了。
他们都面色怪异地打量郭织女母子。
就见适哥儿仰着小脑袋,悻悻对清哑道:“才打十下,该打二十下。把她一嘴牙打掉了,看她还胡说不胡说!”
顺昌帝嘴抽抽,意味深长地看向方初。
方初忙踢了儿子一下,刚要打圆场把话题转移,又听清哑轻声感概道:“这世道就是这样,好人奉公守法,经常吃亏;坏人为非作歹,却过得逍遥自在。”满目的失落,似乎对这世道失望的很。
顺昌帝和众臣都怔住。
方初见众人都看着他们一家,忙对清哑——其实是说给众人听的——道:“虽然奸邪作乱,但皇上圣明,朝中又有蒋大人他们这样刚正不阿的朝臣,终究邪不能胜正。”
顺昌帝微微颔首,觉得方初很会教导妻儿。
适哥儿福至心灵,给了皇帝一个灿烂的笑容,道:“皇上最圣明!”刚才主动发话,命蒋大人给谢贱人掌嘴呢,可见是圣明的。
顺昌帝被稚子夸赞,脸可疑地红了。
蒋大人有些尴尬,后悔没有及早打断谢吟风。
林亦真独自跪着,视线落在面前一尺之地,看不见方初安慰清哑的情形,耳朵却能听见。她觉得自己就像阳光下的雪人,被晒得浑身流雪水(血水),很快就要油尽灯枯。
谢吟风没想到清哑有这样气势和威严,说声打,连皇上和主审官都听她的,方初还怕她手打疼了,不叫她自己动手。
她痛恨天不助她,以至于功亏一篑,不然,郭清哑哪能如此猖狂。
这时,又一波人来了:谢吟月和崔嵋被押解上堂。
崔嵋见林亦真这副模样,满眼不可置信,悲痛道:“夫人,这……这是怎么回事?怎么我才去了几日就……就……”
他扑跪在林亦真身边,双手抚摸林亦真满头白发,嘴唇哆嗦着,怎么也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但白发下的那张脸,又确确实实是妻子的面容,苍白的面色,显然受到极大打击。
当下,因为案子涉及镇南侯府,王大人因侄女和小石将军定了亲,不便随意插话;蔡大人又因为严未央是他侄媳妇,也不便插话,剩下蒋大人一个,三司会审变成了一人独审了。
蒋大人便道:“崔大人,崔夫人是……”
三言两语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末了道:“案情已经明朗,现正审问。”
林亦真靠在崔嵋胸前,看着他的眼睛道:“今生,是我对不起你,连累了你!”木然的声音,越过崔嵋的肩膀,传向他背后。
方初浑身一震,握住清哑的手一紧。
清哑也肃然看着林亦真,心中不知是个什么滋味。
崔嵋红了眼睛,道:“不是你的错,不是你的错!”
他忽然狂怒,猛然松开林亦真,霍然站起,目光炯炯地扫视一圈堂上,最后,把目光落在顺昌帝身上,高声道:“皇上!”
顺昌帝也替他难受,应道:“崔爱卿请宽心,朕心里明白。”
崔嵋道:“皇上真明白?”
转身指着玄武老王爷道:“今日,若是奸贼阴谋得逞,皇上痛失玄武王,犹如失去臂膀;而废太子则去一心头大患。方家不过是商贾,皇上抄了方家不算什么,可是寒了郭织女的心,也寒了天下百姓的心,将被百姓骂‘昏君’。此消彼长,废太子起复指日可待!”
这话和方初先前所言有异曲同工之妙。
不过崔嵋更直接,戳中了顺昌帝的逆鳞。
顺昌帝动容,蒋大人等人也动容。
崔嵋还不肯罢休,再下猛药:“这案子还用审吗?先还扑朔迷离,眼下谢家这贱妇现身,已是明明白白——有人想要造反了!
“说什么玄武易主,简直荒谬!
“四灵护国,岂能当做儿戏?
“当初四灵初现,何等惊天动地,不但将星出世,还伴随着祥瑞灵兽神龟现身。神龟在湖州小青山清南村张家桃花谷现身,白虎朱雀玄武三灵全部出自清南村,连青龙王也在青山书院待过数年。
“后来白虎易主,也不是说换就换的,同样伴随祥瑞神虎出世。神虎初至京城,威风凛凛,轰动全城,至今仍为百姓津津乐道。
“神龟、神虎都不是摆设,那是活生生的通灵之兽,听得懂人话,史书记载神龟能断案认人,神虎更是护主神兽。
“四灵护国,岂是阿猫阿狗能代替的?
“现神龟仍在张家祖籍桃花谷好好待着,这里却审问玄武王,皇上即便不怕遭天怒人怨,难道也不怕丢了这万里江山?”
顺昌帝脸色大变,奋然而起,眉宇间风云骤聚。
他对蒋大人下令:“即刻查封镇南侯府和永安伯府,所涉相关人等,上至皇子王孙,下至市井百姓,一律严加审问,任何人不得姑息!”
说完,一甩龙袍宽袖,大步离去。
林世子深深看了崔嵋一眼,也跟了上去。
蒋大人等一起离座,“恭送皇上!”
顺昌帝走几步又停住,回头指崔嵋命令蒋大人:“即刻放了崔爱卿。这案子与他有屁的关联,不过是被人陷害利用!”说罢决然而去。
蒋大人都忘了回应,愣愣地想:他听到了什么?
皇上说“有屁的关联”,皇上竟口吐脏言!
谢吟月终于明白崔嵋前世为何能位极人臣了,且断定他今世同样能位极人臣,因为他不是凭的运气,他极能揣测圣心,刚才一番话直击帝王禁忌,对手诬陷方家资助玄武王银钱也是禁忌,却比不上他这番话严重,引起了顺昌帝深深的警惕。
镇南侯和永安伯千不该万不该利用崔嵋对付方家。
老玄武王也深深地看着崔嵋,并没有多少感激。
之前崔嵋虽也针对方家的案子说了几句话,却都是不痛不痒的,并未表明立场。想来那时局面微妙,他并不想涉足太深,以免被方家连累;现在情势翻转,林姑父又因此丧命,他才出头,无论从对朝廷的忠心还是从私情上论,都会赢得皇上赞誉。
这个人,心思很深,极不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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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2章 谢吟风的下场
崔嵋见皇帝走了,转向蒋大人,问:“大人,还需要下官和夫人作证吗?下官岳父不幸身亡,尸骨未寒,还等着装殓呢。”
那口气,不无怨恨——
他根本就是受的无妄之灾!
蒋大人神情复杂地看着他,道:“崔夫人已经录了证词,崔大人请便。”不敢留他了。
崔嵋便俯身搀起林亦真,林亦真仿佛耗尽了全身的力气,已经虚软了,他便蹲到她面前,将她背了起来。
方初上前,沉声对林亦真道:“表妹节哀。稍后我们就过去。”
林亦真转向他,眼神很空洞、茫然。
方初却看出她的回应:“妹妹谨记了你的话!”
他心一紧,难受的很。
清哑感觉到方初情绪波动,心里没来由地泛起波澜,也过来对林亦真道:“表妹请节哀!”
林亦真动动嘴,吐不出一句话,便转过头去伏在崔嵋背上。
清哑看看那一头白发,心情有些沉重。
崔嵋对方初道:“案子要紧,你只管用心应付这边,岳父的丧事我会张罗。”看上去方崔林三家同气连枝。
方初道:“有劳表妹婿。”
崔嵋又冷冷地盯了谢吟风一眼,目光简直像活剐她,让她打了个寒噤,然后才背着林亦真出去了。
方初便和清哑退了回去。
剩下众人,一齐将目光投向堂上。
蒋大人则重拍惊堂木,犀利地对准谢家姐妹。
严未央幸灾乐祸地靠近清哑,对她使了个眼色:瞧,最终还是轮到这姐妹俩唱对台戏,他们还是打杂跑腿的!
清哑清冷的性子,这时也不由高度关注谢家姐妹。
只见谢吟月淡淡地盯着谢吟风,不怒自威。
谢吟风面对男人的时候,会不由自主流露万种风情;面对清哑时,则满腔嫉恨按捺不住地溢出来,倾尽三江五湖的水也洗不尽;如今面对谢吟月,她却瑟缩了,逃无可逃,避无可避。
这有谢吟月积威的原因,还有谢吟风心虚的原因。
为了掩饰这心虚,她忍不住先冲谢吟月发作。
她娇声笑道:“大姐看到妹妹还活着不喜欢?是大伯母救的妹妹呢。大伯母怕大姐势单力孤,特意救下妹妹,将来一同对付郭清哑。为了救我,大伯母可是费尽苦心,手上还欠了一条人命呢。”
之前她脸上虽被抽了条血痕,还算能看;眼下红肿得比猪头也不强多少,却做出娇媚的样子,众人不禁打了个寒噤。
方初听得恶从胆边生,正要向蒋大人抗议,却见蒋大人正凝神看着谢吟风,毫无打断她的样子,不由心中一动。
也许,任由谢吟风发泄,比审问能得到更多真实内容。
他低头看向清哑,见她还好,便也收敛怒气继续关注。
谢吟月听了堂妹的话,眼中浮现伤痛之色,一闪而逝。
谢吟风见如愿打击了谢吟月,更得意。
她冷笑道:“可惜姐姐好像辜负了大伯和大伯母的期望,把郭家的仇恨丢在脑后,一心一意做起韩大奶奶来。妹妹可一直不敢忘记。姐姐既然没那个能耐兴盛谢家,为谢家报仇,谢天护又懦弱无能,那就让贤吧。”
她给自己找了一个对姐姐下手的堂皇理由。
谢吟月冷冷道:“可惜你这贤能还是败了。”
一句话将谢吟风拉回到眼前,击碎了她的美梦。
谢吟风歇斯底里地叫道:“都是你!要不是你,他们怎么会发现我。谢吟月,你不配做谢家女儿!你活该被郭清哑踩在脚下!活该被她夺了未婚夫!活该失去一切!你永远不如她!”
谢吟月凛然道:“再无能,对付你,足够了!”
谢吟风哑然,再叫不出来。
谢吟月转向堂上,跪下道:“民妇见过几位大人,任凭大人处置。”
谢吟风瞪大了眼睛,惊慌不已。
任凭处置?
这是什么意思?
蒋大人便挨个审问她姐妹,谢吟风纵然想抵赖,然她之前得意忘形,已在幽篁馆将老底都亮了出来,严未央和清哑不容她抵赖,三两下便逼问出了真相,将她罪行审得一清二楚。
她前罪未清,又添数桩新罪,伙同石寒坤谋害忠良,背亲弃义,数宗忘典,为世所不容,蒋大人当堂判斩立决。
清哑只觉郁闷:当年就判了谢吟风死刑,她逃脱了;逍遥了这么多年,又干了这些坏事,说是罪上加罪,还是个死刑,可惜人只有一条命,否则的话,该判她死三次!
正想着,就见方初凛然道:“大人,小人不服!”
韩希夷也跨步上前,道:“小人也不服!”
两人并肩站在堂上,同时诘问。
蒋大人威严问:“你们有何不服?”
方初道:“谢吟风当年就判的斩刑,她丧心病狂,竟以无辜亲妹代死,自己逃脱出来,令人发指。逍遥法外这些年,不思悔改,又犯下这滔天大罪,上危害朝廷社稷,下残害同宗手足,到头来依然判她一死。如何叫人信服?”
韩希夷也凛然道:“不错!谢吟风心中无国无家,又毫不知耻,人性泯灭,罪大恶极,该受剐刑!”
一向怜香惜玉的谪仙吐出这样残忍的话,可见痛恨!
谢吟月黯然揪心:他这是为了她,还是为了郭清哑?
谢吟风惊得倒退一步,瞪大了眼睛。
她脸肿得厉害,瞪大了眼睛也还是眯着。
蒋大人的刚直严正可不是浪得虚名,他并不赞成那些酷刑,大靖判剐刑者均属十恶不赦,然谢吟风这种情形的确少见,方初韩希夷所言有理,他便沉吟起来,正在这时,外面传“圣旨到”。
他忙和众位大人起身接旨。
传旨太监手中并无圣旨,就站在堂上宣道:“圣上口谕:谢吟风原就判的斩刑,逍遥法外这么多年,又犯下滔天大罪,今若还判她一死,岂不个个死刑犯都要学她逃跑?这还得了!朕特赐谢吟风剐刑,其子女贬为奴籍,流放北地,永世不得赦免,以警世人!”
蒋大人高声道:“微臣,领旨!”
谢吟风当堂晕倒。
蒋大人命人将她押送大牢,便有衙役上前拖她。
这一拖,谢吟风便醒了,对谢吟月疯狂叫道:“大姐,你救救我的孩子!他们是无辜的,他们是无辜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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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3章 请你去开解她
绝望关头,她本能还是向谢吟月求助。
她的心底里,谢吟月有那个手段和能力,面对谢氏倾族之祸都能变出一座金矿来挽救族人,肯定有办法救下她一双儿女。
她这时才发现:谢吟月从来就是她的依靠,是她头顶上一片天。
她曾经想翻过这片天,结果却自掘坟墓。
谢吟月猛然转脸,厉声对她喝道:“没有人无辜!”
谢吟风不由自主瑟缩了一下,怔怔地看着堂姐。
她心想:是了,谢吟月从来就不是良善之辈,大姐恨她背叛,只会以百倍的狠毒报复她,怎会想法子救她的儿女呢。
谢吟月仿佛看出她的心思,木然道:“当年我就不该饶你,结果害了父亲、母亲,害了我自己,我自食恶果;母亲也不该救你,母债女偿,我被你算计也没话好说;你做了这么多事,你的儿女同样要承受你带给他们的一切,凭什么无辜?!”
一面在心里想:“我的儿女也会承受我带给他们的一切。”
谢吟风颓然,喃喃念道:“母债女偿?”被拖下堂去。
到堂外,她才清醒,高喊“郭清哑,我做鬼也不放过你!”
这个话,江明辉的老娘当年也喊过,即便她儿子不是清哑害的,她依然怨怪清哑,怨怪清哑不该离开江明辉,害死了江明辉。
不可理喻,指的就是这种人。
方初忍住心头厌恶,握着清哑的手低声道:“别怕。做鬼我也要将她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翻身!”
清哑道:“我不怕。”
韩希夷冷冷道:“真是死不悔改!”
谢吟月看着堂妹离去的背影,想起锦绣临去时说的话“不管大爷为什么娶的姑娘,姑娘嫁都嫁了,就该牢牢抓紧他。姑娘性子最不服输,怎么丢失的,就该怎么把他赢回来”,眼中流露出坚毅的神色——她绝不要落得谢吟风的下场!
她欠的债,她今生一定会了结。
她绝不让非花非雾来承当她的过错!
方初就罢了,韩希夷,她要赢回他的心!
接下来,石寒坤等人上堂受审,又有玉瑶长公主府的侍女送来了玉瑶长公主的证词,证实石玉坤为了玄武王爵位,谋划诬陷方家和玄武王府勾结,镇南侯府的罪名彻底坐实。
永安伯府是在降爵之后才参与进去的,但这并不能减轻其罪。
玉瑶长公主怎么会出头作证?
谢吟月心一动,看向韩希夷。
只见那侍女呈上证词后,朝韩希夷看了一眼,韩希夷也冲她微微点头致意,顿时明白,定是韩希夷找过玉瑶长公主。
谢吟月暗想,到底是因为方初,还是因为郭清哑?
谢吟月心中酸楚莫名。
想要赢回他的心,千难万难!
方初和清哑等人从大理寺出来,已经是下午了。
韩希夷如释重负地看了他们一眼,再回头,迎向谢吟月——谢家的案子还不能了结,谢吟月依然要还押大牢——谢吟月捕捉到他眼中那一抹轻松释然,心疼难耐。
大理寺衙门外,方剑兄弟等得心焦,见方初出来一齐迎上来。
“三哥,可结了?”他急问。
“大致结了。”方初道。
遂将基本情形三言两语说了一遍。
方剑等人都松了口气,欣喜地笑了。
方利还愤愤不平,道:“谢吟风那个贱妇,可把三嫂给气着了!”
方制大怒道:“她怎么气大嫂了?”
在二房,方初是长子,所以方制习惯叫方初大哥,叫清哑大嫂。
方利气愤愤道:“就跟疯狗一样乱咬!”
当年林姑妈的事,他恰好是知情人,杨御史谢吟风等人诬陷方初和林亦真有私情,又说林姑妈暗害清哑、方家杀了林姑妈,这些事有真有假,他年轻沉不住气,听了甚至比清哑更心惊和气急败坏。
方初警告地盯了他一眼,道:“好了。这种人说的话,也没人会信。此事别再提了,咱们去拜祭姑父。可让人准备祭品了?”
方制忙道:“赵管家已经准备了。”
方初道:“那我们去吧。”
当下,众人便往崔嵋府上赶去。
崔府已经布置了灵堂,就在崔家正堂。
方初见了暗自点头,一来林姑父是官身,不是白丁;二来崔嵋虽是女婿,但一个女婿半个儿,又是在这个风头上,他将岳父的灵堂安置在崔家正堂虽有些不吉,却会赢得孝顺和有情义的口碑。
清哑下车后,方初特地嘱咐严未央照顾她。
他有些莫名的担忧,尤其担心林亦明会冲清哑发难。
严未央不知内情,满口答应。
进入灵堂,方初见林亦真不在,只有林亦明和几个孩子跪在灵堂前,果然林亦明看他的目光悲愤莫名。
不过,她却什么也没说。
她什么也不能说!
崔嵋迎了过来,陪他们上香祭拜后,吩咐一个媳妇带清哑严未央去内院歇息,自己引着方初兄弟往另一处去。
清哑问:“亦真表妹呢?”
崔嵋沉痛道:“她支持不住,从衙门回来就倒了。我强命她去歇着,不然,岳父尚未送走,她再有个好歹,叫我如何是好?”
清哑道:“我们去看望她。”
崔嵋摇头道:“多谢织女好意,只是她现在不宜见人。岳父是因为那件事走的,她若见了织女,想起前事会更加难过。”
清哑见他拒绝了,便不再坚持。
方初对她示意道:“你们去吧。”
清哑便和严未央随那媳妇去了。
这里,崔嵋引着方初等人到一间静室,命人上茶,叙了几句客套话后,方初便道:“姑父突然去了,谁也料不到。如今表妹又病倒,恰好我们兄弟都在京,崔大人有什么吩咐只管说。”
崔嵋道:“一个女婿半个儿,我为岳父送终也应该,不敢劳你们费心。你们不仅要关注那件案子,还有郭织女开纺织服装展和奉州赈灾两件大事等着你们呢。不过,眼下倒有件事要麻烦方兄。”
方初感觉到他的疏离,不再坚持。
因问:“有什么事,崔大人请吩咐?”
崔嵋道:“这次,夫人受打击很严重,我不说方兄也知道,只看那一头白发便可想象她的煎熬。我想请方兄跟我过去开解她一番。”
方初定定地看着他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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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4章 你不问我?
崔嵋不闪不避地迎着他,道:“岳父是因为我,也是因为方家才去的。即便我们不能劝亦真放下心头重负,让她哭一场也好。哭出来心里便轻松了。你们是她娘家人,她信任你们。”
方初终于点头道:“好。”
于是崔嵋便带着方初走了。
他说,人太多了不好,只方初去就行了。
众人觉得这话很在理,毕竟只是表兄妹,不是亲兄妹,哪怕是亲兄妹,成亲后若去内室相见,也该忌讳。
去内院的途中,方初问:“崔大人为何不答应织女去看表妹?”却要他去,他不能不疑惑。
那时,他们刚进二门,刚转过一架大影壁。
崔嵋在前引路,闻言停下脚步,回身对着方初,反问道:“岳父为什么走的,方兄不知道?你觉得,亦真想见郭织女吗?”
林亦真应该不愿见到清哑。
方初知道内情,才明白这点。
可是崔嵋,他为什么这么说?
他知道内情了?或者说,他怀疑了?
方初心沉沉的,觉得看不透眼前这个男人。
他轻声道:“崔大人这么说,想必表妹说了不想见人。”
崔嵋不置可否,转身走了。
到林亦真卧房外,两个丫鬟打起帘子,两人进去,屋里寂静无声。进入隔扇内,拔步床上挂着水墨字画的素帐,一个丫鬟守在床前,床上平躺着一个人,身上盖着大红花开富贵的锦被,银发铺满鸳鸯枕畔。
崔嵋低声问:“奶奶还没吃东西吗?”
丫鬟忙起身,垂首道:“没有。奶奶一直昏睡着。”
崔嵋点点头,又看了眼那锦被,道:“把这被子换了。”
丫鬟忙道:“已经在做了。因没有现成素色被子,只好现做。”
崔嵋点头,挥手令她退下,自己上前。
他坐到床沿上,将手搁在林亦真额头上试了试,便看见林亦真眼皮微微动了动,睁开一条眼缝,忙道:“夫人?夫人!方兄来看你了。”
林亦真猛然睁开眼睛,头也歪向外边,眼珠转动,搜寻到方初身影后,不动了,嘴唇颤抖几下,眼圈跟着红了。
崔嵋垂眸,遮住了一丝沉沉的目光。
方初站在三步开外,对着床上道:“表妹请节哀。”
崔嵋对先前那丫头道:“小倩,给方大爷倒茶。”一面示意方初坐下,又柔声对林亦真道:“案子有了眉目,方兄是特来告诉你的。你听了心里也能好受些,岳父也可以瞑目了。”
一句话说得林亦真闭上眼睛,挤出滚下两滴泪。
崔嵋便看向方初,甚是发愁难受。
方初坐下,斟酌道:“也是崔大人一番话震动了皇上,皇上命严查。谢吟风也招供了,玉瑶大长公主也提供了证词,镇南侯府和永安伯府已经被查封。咱们已经报了仇。表妹想开些,岳父在天之灵,也不愿看见表妹这样伤心。”
林亦真一直闭着眼睛,泪水却不断涌出。
正在这时,有人在外回禀,说找老爷。
崔嵋站起来,对方初道:“方兄略坐等等,我出去看看。”
方初见丫鬟小倩立在一旁,心下一转,微微点头。
崔嵋便出去了。
到外面跟人只说了一句话,依旧转来,却不进去,命个丫头去叫小倩出来,对小倩道:“去给你奶奶拿一碗燕窝来。”
小倩忙道:“里面没人伺候。方大爷在里面。”
崔嵋道:“你去吧,我这就进去。”
小倩这才放心,匆匆去了。
谁知去到厨房一问,熬好的燕窝被分送给几个年纪大的女客了,厨房人解释说“奶奶一直不吃,我们以为暂时不用。外边要,就先给她们了。又怕奶奶等会要吃,这不又熬上了呢。”
小倩心急,问:“还要多长时候能好?”
一媳妇道:“快了快了,就快好了。”
小倩听如此说,便坐下等候。
那边,崔嵋放轻了步伐进屋,却没有进内间,而是站在隔扇后听着里面动静,却听见林亦真压抑不住的痛哭声。
方初见崔嵋出去了,小倩也出去了,心下不安。
他便站起身来,对床上道:“表妹安心养着,表哥告辞了。”
转身之际,就听林亦真幽幽道:“你不问我,父亲怎么去的?”
方初只觉一股凉气从脚底窜上来,浑身如同定住一般,也不回头,只顺着她轻声问道:“怎么去的?”
身后一片死寂!
他全神贯注,侧耳倾听。
良久,听见一阵压抑的痛哭声。
他应该回头安慰,可是他没有。
他应该回头追问,可是他也没有。
他身子僵硬,双腿发软,一动不敢动,生恐一动就会踉跄栽倒,背后哭声也不多高,落在他耳中却悲天动地!
两个人,一站,一卧;一哭,一听。
隔扇外,崔嵋眼中风起云涌,双拳攥得铁紧。
也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瞬,方初忽然醒来,拔脚就想离开这里,却见崔嵋进来了,歉意道:“方兄,对不住,有事耽搁了。”
方初吐口气,道:“表妹一直哭,我要走也不忍心。你快瞧瞧去。”
崔嵋急忙到床前,柔声劝道:“真儿,你这样伤心,若是哭坏了身子,岳父怎么能安心走?再者你也要想想孩子,想想为夫。”
林亦真忍住泪,哑着嗓子道:“对不住。”
崔嵋为她掖了掖被角,道:“为什么要说对不起?当日为夫曾承诺夫人,必定要以真心对你,除了不能给你‘一生一世一双人’,其他我都能为你做到,未必就比方表哥对郭织女情义差了。
“你要相信为夫。
“即便岳父走了,为夫也会好好待你。”
方初感觉这话意有所指,仿佛特意说给他听的。
他盯着崔嵋的后背,想要看透这个男人的内心。
从朝堂,到公堂,再到内宅,这个人就像迷一般。
崔嵋忽回头,问他道:“方兄可放心了?”
紧紧盯着他的眼睛,似笑非笑。
方初道:“早听说崔大人对表妹情深义重,表妹嫁给崔大人,方、林两家都放心。崔大人一言九鼎,必定会终身坚守承诺。”
崔嵋挑眉,道:“这是自然。”
方初道:“如此,方某就将表妹托付给崔大人了。告辞。”
崔嵋道:“我送方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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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5章 你变狡猾了
方初点头,又向床上道:“表妹请节哀。姑父姑母虽然不在了,但还有方家,表妹不是孤苦无依的人。”
林亦真听后泪如雨下。
方初淡淡地看了崔嵋一眼,转身大步而去。
另一边,清哑煎熬的很,总记挂方初。别人都忙得团团转,她和严未央又帮不上忙,也没人有空陪她们,只干坐着。好容易等到人来请,说方初在前面等她们,两人才松了口气,遂告辞出来。
清哑一见方初,便觉他神情异常。
她问他:“去哪了?”
方初道:“去看表妹了。”
清哑心一沉,没有作声,只疑惑地看着他,似乎问“为什么不肯见我们,怎么你却进去了?”应该是女眷进去探望才对。
方初没有对她解释,先叫过方利,附耳低语了几句。
方利点头,轻声说“我知道。”
随后,方初肃然对清哑和严未央道:“走!”
崔嵋亲送到二门口,直说慢待等语。
方初直视他的眼睛,道:“崔大人无需多礼。我将方利留在这,大人有什么事就吩咐他去做。有事请及时告诉幽篁馆那边。”
崔嵋同样注视着他,意味深长道:“方兄费心。”
方初正容道:“这是应该的。两位表妹是方家的外孙女,父亲是她们的娘舅,她们有任何事,方家都不会坐视不理!”
一番话掷地有声,暗含玄机。
崔嵋深深地看着方初,道:“崔嵋很为夫人欣慰。”
又向清哑歉意一番,礼数周到之极。
二门内,林亦明双目失神地靠在游廊柱上。
方初扶清哑上车,众人离开。
中途,严未央自回了蔡家,方初便上了马车。
清哑问他:“亦真表妹还好吧?”
适哥儿也眼睁睁地看着父亲。
方初摇头道:“不太好。”
清哑沉默了,一夜白头,怎么可能好。
可是她更关注方初,总觉得他有些不对。
方初将她揽到胸前,轻声坚定道:“没事了。回去咱们全力置办服装和画展,还有赈灾,其他的事你不用操心。”
清哑点头,不再提这事,将适哥儿揽在怀里,夸他在公堂上表现好,有勇气,会说话,比娘能干,适哥儿听得高兴极了。
方初看着她母子,眼中露出温柔神色。
幽篁馆,自石玉坤的人被虎禁卫当做贼人“及时”抓获后,就恢复了平静,方刚等人放下心来,又命人去大理寺打听消息。
事后,严暮阳去内院找巧儿。
最近几天,他潜心琢磨“水到渠成”四字。
他想:巧儿都把他看光了,又带着他的貔貅十几年,不嫁给他还能嫁给别个男子?他真是太年轻了。急躁什么呢?反弄巧成拙。
他只要携着大水漫向巧儿,所过之处,自然能形成一条河、一条江,将他和巧儿之间连接起来,顺流直下即可。
水从何来?
这就要看他了。
只见他一身宝蓝色风雅的装束,也没带个小厮,手拎着大包小包,各色纸包串成串、聚成堆被他挽着提着,肩膀上还搭了一大包裹,这种情形下,他居然还能保持从容优雅,也是奇迹。
到二门口,他对当值的婆子说找巧姑娘。
婆子忙回了进去。
巧儿恰好也想找个人探问外面消息,就命金锁来带他进去了。
见面,巧儿先抢白道:“你来做什么?想要回貔貅?”
严暮阳笑吟吟道:“我怎么会做那种事呢。”
一面将手中大包小包放在桌上。
巧儿蛮横道:“你想要回去也不行。这貔貅我带了这些年,都沾了我的灵气和财气了。我就是砸碎了它,也不能还给你!”
两眼在纸包上来回打量,因为她闻见了香气。
严暮阳眼睛一亮,道:“正是!这貔貅我也带了十年,也染了我的灵气。现在妹妹和我的灵气已经水乳交融,分不开了。”
巧儿听得一愣:水乳交融?
不等她细想,严暮阳便指着桌上一堆纸包道:“巧儿妹妹,我给你带了好吃的。我跑遍了整个京城,将所有特色小吃都买了来。妹妹快尝尝,喜欢哪种,我再去买。还有些不便打包,回头我带妹妹去吃。”
巧儿立即丢开“水乳交融”的问题,开心地笑了。
一面又哼道:“你就会投机取巧。是叫星雨去买的吧?你怎么会亲自去买。就知道在我面前卖好。我这还没吃呢,就承受不起了!”
严暮阳忙道:“是我去买的。他们懂什么!又不知妹妹的口味,又看不出好歹,不管三七二十一都买来,只怕装两车也装不下。”
巧儿一想还真是,遂道:“那多谢你了。”
严暮阳笑道:“这是该的。巧儿妹妹,刚在外面乱糟糟的,我和禁军交涉,连茶也没顾得上喝一口,这会子有些口渴了。”
巧儿忙让金锁倒茶来,又让他坐,她自己也在桌边坐了,一面吃东西,一面问他外面情形、大理寺审案情形。
她被勒令不许出去,所以不知外面状况。
严暮阳便简要说了一遍,末了道:“巧儿妹妹放心,方表叔算无遗策,都安排好了,今日定让镇南侯府和永安伯府翻不了身。”
顿了下又补充道:“巧儿妹妹也立了大功的。若不是妹妹装扮郭姑姑,诱得谢吟风说出真相,哪能这样快呢。”
不提这茬还好,提起这茬,巧儿便颓丧地垮脸。
她撅嘴道:“别说了。姑姑的气质太难扮了,我都露陷了,叫谢吟风认了出来。唉,我就是比不上姑姑!”
说着狠狠地咬一口不知什么肉干,很香。
严暮阳道:“郭姑姑气质确实独特,旁人模仿不来。不过,巧儿妹妹灵气逼人,活泼轻灵亦似天上仙子,也是独一无二的。”
巧儿停止咀嚼,怀疑地看着他,问:“你什么时候这样嘴甜了?你以前常说我没教养、俗不可耐。哦,我知道了:你长大了变狡猾了,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今儿当我面这样说,背后还不知怎么说我呢。说我就知道吃,吃相也不文雅!哼,别以为能瞒过我!”
她嗔了他一眼,一副看透他本质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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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6章 古代撩妹技能
严暮阳不料小时候说的话她还记得,不过他没有尴尬失措,而是微微笑着,优雅地也捡了块牛肉干吃着。
等吃完,才道:“小时候懂什么呢?瞎说的。女子之美在于态。何为态?态为女子之灵魂,犹如火之有焰,灯之有光,珠宝之有色,是无形无质之物。虽无形无质,表现出来却有形有态。
“一女子即便有十分颜色,若无态,也古板无趣;相反,若一女子长相一般,然举手投足自然有韵,在人群中便难掩光华。
“郭姑姑和巧儿妹妹长相不俗,气质更无与伦比。”
巧儿没想到他说出这么一大篇东西来,倒怔住了。
她想了想,才道:“姑姑是,我不行。”
严暮阳道:“谁说的。连皇上和太皇太后还夸你呢。”
巧儿忽然冷笑道:“我怎比得上世家大族的女儿呢!”
严暮阳悠然道:“世间贵女很多,织女却只有一个。现在,又出了一个!”说着,目光落在巧儿脸上,凤眼亮晶晶的。
那目光滑过她的杏眼桃腮,然后落在那花瓣似的嘴唇上,视线沿着优美的唇线描绘,仿佛感受到那柔软和鲜嫩,还嗅到一股清香,真切无比,他不禁脸红了,眼眸水润流光。
巧儿见他盯着自己瞧,也盯回去。
她发现,这人好看的不像话,凤眼怎么这么亮呢?
还有皮肤,长那么白,真是没天理,她羡慕又嫉妒。
还有嘴唇也红红的,像戏文里唱的“齿白唇红的少年郎”,文采盖世,风采无双,说的就是他这样的男儿了。
一时间,她看得呆住了。
严暮阳迎着她的目光,只觉两厢纠缠,心底某处被牵扯,颤巍巍的甜蜜、羞涩,如同水中涟漪,一圈圈向周身扩散。
银锁走来,见他们这样,忙咳嗽了一声。
严暮阳和巧儿便被打断,各自收回目光。
严暮阳不满地瞅了银锁一眼,想这丫头太没眼色。
巧儿有些慌乱,掩饰地对严暮阳道:“你想吃就吃,盯着我吃,好像馋痨一样。再要挂一吊口水,就更好看了。”
严暮阳道:“看着妹妹吃东西,最享受不过。”
巧儿瞪了他一眼,道:“你就整天花言巧语吧。看人家吃还享受?骗鬼呢。难受还差不多。”自己吃才是享受。
严暮阳微笑道:“就因为看妹妹享受,才觉得吃东西也是一件十分美好的事情。人生的美好,原本是十分简单。比如吃,比如穿,比如和心爱的人相处点点滴滴,每一件平凡的事,都充满诗情画意,变得深刻隽永。人的烦恼,皆因自己不懂发现这些美好。”
巧儿道:“严暮阳,你比勤哥哥还会扯。”
严暮阳听她大咧咧叫自己“严暮阳”,感觉很亲切。
有多久没听见她这样叫了?
小时候,她总是大声叫他“严暮阳!”
那时候,他确实嫌弃她没教养、野丫头、太能吃,跟只小胖猪似的,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小胖猪一举一动都牵动他的心。
他抓起一块小点心吃起来。
她吃什么,他就吃什么。
结果,他的胃容量和消化工夫都不如她,吃撑了。
他只得站起来,在房中来回踱步,帮助消化,一面问还在同各色糕点奋斗的巧儿:“巧儿妹妹,你不撑吗?”
巧儿立即怀疑他话中有话,不悦道:“你说我能吃?”
严暮阳忙道:“非也,我是赞美妹妹。妹妹的能力真全面:
“纺纱织布就不说了,那是妹妹最拿手的;
“妹妹对音律的领悟,连皇上和太皇太后都赞;
“武功更不用说,妹妹都赶得上侠女了。
“这吃东西也是一方面,旁人只知大吃大嚼、胡吃海塞,妹妹却吃出境界来了,凡吃下的东西,五脏都能接受克化,并转化成精气灵气,增添妹妹的风采神韵。——瞧妹妹这脸色,灿若桃花!”
巧儿愣了会,咯咯娇笑起来。
“严暮阳,你太能说了!”
金锁和银锁也一齐掩嘴偷笑。
严暮阳摆手道:“是妹妹人出众,无处不好。”
巧儿道:“可是我很羡慕你皮肤白呢。”
严暮阳道:“妹妹别笑话哥哥了。妹妹那脸色带些粉红,才鲜艳呢,要白做什么?一味的白,没有颜色是不健康。”
巧儿听了心里很受用。
她吃的差不多了,命金锁和银锁收拾桌面,并捡些点心拿出去分给大家一块吃,两丫头答应了。
巧儿心情好,也站起来走动,一边和严暮阳说话。
她道:“严暮阳,前儿在蔡家,她们都说我俗气,说我肚子里没墨水,连给丫头取名都俗不可耐,叫‘金锁’和‘银锁’,真是爆发户养出来的女儿,浑身都是铜臭味。你怎么说?”
今天严暮阳有些不一样,夸的她花样百出,偏偏说得很含蓄有理,她挑不出毛病,便故意这么问,倒要看他还能如何舌灿莲花。
严暮阳断然道:“那是她们俗气、浅薄了。”
巧儿和两丫头六只眼睛一齐盯着他,问:“她们怎么浅薄了?”
严暮阳从容道:“大俗即大雅!妹妹给丫头取的名字好。”
巧儿懵懂了,真是这样么?
可是她给丫头取名字的时候,脑子里确实只想着多赚些金银,没想什么“大俗即大雅”,严暮阳居然解释这么深奥。
她便追问:“怎么是大俗即大雅?”
严暮阳道:“凡一切顺应自然、本性的东西,都有其美。郭姑姑的风采,无人敢非议,但姑姑叫‘清哑’,而非‘清雅’,只因她从小是哑巴,明阳子先生为她取这个名字暗含特殊期盼。现在,谁敢因为这名字笑话郭姑姑俗气、胸中没墨水?
“我们每天都要使用金银,却当金银是铜臭,岂不可笑?真要清高,可能不吃饭、不买东西、不使用银钱?世人都不能。
“嫌金银铜臭的人,那是假清高。
“妹妹一反常态,给丫头取名‘金锁’‘银锁’,妹妹的寓意是要用锁锁住心灵,别被财富迷晕了耳目,丧失了本性。”
金锁和银锁两眼放光,觉得严少爷真是博学多才的儒雅君子,把她们的名字解得这样深刻透彻,真是开心死了!
巧儿也被严暮阳给震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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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7章 全力以赴
她干笑两声,眼珠一转,道:“可是我给她们取名的时候,脑子只想着多赚些金银回家,并没想到你说的那些。”
严暮阳见她狡黠地笑,知她成心难为自己。
那他也不怕!
他正色道:“这正是妹妹率真之处。‘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妹妹想赚钱并没有错。‘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妹妹将来定能为百姓做更多的事,就像郭姑姑现在这样。”
这下,巧儿无言以对了。
她觉得,自己确实想做姑姑那样的女子。
所以,她确实不俗!
她把乌溜溜的杏眼对严暮阳一晃,笑嘻嘻地转开话题,命金锁拿出近日设计的服装图请他点评。
她道:“你读了那些书,又考了举人,明年还要考状元做官,对这服装画展就没点看法?姑父什么也没考,可出了个赈灾计划,得了皇上‘布衣尚书’的评价。你可不能只会掉书袋子,没真才实学将来怎么做官?”
一席话说得严暮阳重视起来,不想被她看低了。
于是,他认真看那些设计图。
巧儿负责服装设计这块,手里汇集了许多服装样式,还将古装今用,力争在做好纺织和服饰传承演变的基础上,创出商业效益。
这商业效益从眼前来说,要用来给奉州赈灾;从长远来说,事关郭家和方家的商业口碑和声誉,正是双赢的举措。
为了展示效果,巧儿命金锁银锁穿了新衣出来展示。
严暮阳看了一会,便微微皱眉。
他趁着二女进去换衣裳的空,低声在巧儿耳边道:“这几款样式,不是一般人穿的。刚才我还说呢,个人气质不同。金锁和银锁你调教很好,但和妹妹比还是差些,如何能穿出效果来?穿不出效果,又怎么提改进的建议呢?不如妹妹去试穿。”
他说话的热气喷在巧儿耳畔,巧儿忙闪开一些。
她迟疑问:“我穿给你看?”
严暮阳热切地看着她,用力点头。
巧儿道:“可是,有些衣服我穿也不合适啊。姑姑说,各人气质不同,同样的款式也会穿出不同的效果来。”
严暮阳眼珠一转,想到一个主意。
他笑道:“今儿咱们先试适合妹妹的衣裳。至于其他的,我有个想法,就是……”又凑近巧儿咬耳朵。
巧儿听了睁大杏眼,欣喜道:“暮阳哥哥,你真聪明!”
严暮阳笑道:“是巧儿妹妹给我的灵感。”
巧儿懒得和他计较了,反正他今儿就不停夸她。
随后,巧儿穿了各式各样的衣服,让严暮阳点评。
严暮阳十分尽职尽责,仔细“观赏”,用心提议,亲自帮巧儿选首饰、腰带、鞋子和衣服配色,最后还帮巧儿描了眉。
巧儿被他弄得脸红艳艳的,心如擂鼓。
她强烈怀疑这人以公谋私,可是看他专注用心、又写又画,改了一张又一张图,又不好说出来,怕人家以为自己多心。
半天过去,桌上积累了厚厚一摞图纸。
巧儿翻看了看,终于欣喜地笑了,“多谢暮阳哥哥。”
就在这时候,方初和清哑回来了。
方初一回来,就召集众兄弟在外书房商议大事。
他坐在书案后,清哑坐在他旁边,将适哥儿揽在怀里;众兄弟都坐在下首,溜溜排了两行;巧儿和严暮阳也来了,坐在最下方。
方初肃然端坐,正容安排:接下来全力准备服装展和画展,以及奉州赈灾事项,这两件事是关联的,其实只是一件事。
这件事对方家至关重要。
首先,服装展和画展是清哑最先提出来的,不仅要展现从古至今丝织业和棉纺织的发展演变过程、历朝历代服饰变化轨迹,更要通过这次展示,将这些文献资料传承下去,供后人研习。
此事办成,有助于提高郭织女的声望!
众兄弟纷纷附和,都表示要全力以赴。
方刚郑重道:“三哥放心,三嫂如今是方氏媳妇,是方家的织女,三嫂的名望就是方家的名望,弟弟们绝不敢懈怠。”
方制道:“弟弟都画了好些图了。”
方初点头,继续安排下一步行动。
其次,他要通过这次展示带动和完成奉州赈灾。
他冷笑道:“我要让冯尚书仔细瞧瞧:何为奸商!”
一面将他和冯尚书打赌的事简要说了一遍。
众兄弟都生气,方刚怒道:“他居然骂方家是奸商?哼,就凭我方氏的实力,拼着不赚钱,也要把奉州赈灾这事办成。看是他这个当朝尚书厉害,还是三哥这个布衣尚书厉害!”
方初严正道:“你错了!”
方刚一怔,忙问:“怎么错了?”
众兄弟也都跟他一个心思,也都要不惜一切代价将赈灾做好,让冯尚书狠狠丢脸,因此都不解方初话意。
方初锐利地盯着他们,道:“咱们是商人,经商为的是赚钱;不赚钱,就要被人说邀名。这正应了冯尚书的话,别有所图。”
方刚有些迟疑:“赈灾还赚钱?”
这会不会被人骂黑心?
方初傲然道:“你们记住:真正有能力的商人,是自己赚钱,同时让对方也赚钱,还能让那一方的百姓也得利,如此才算圆满。”
方刚忙问:“是。可是奉州情形特殊,要如何做?”
方初道:“这一次,咱们方家不能独立行事,有钱也不能随便乱施舍,以免被人说‘沽名钓誉’。一方面要请太皇太后出面,以皇家的名义行事;另一方面咱们要联合韩家、严家、沈家等锦商,动用一切实力,运用商业手段召集各行各业的商家,不仅要解决奉州今年的赈灾银两和米粮物资,还要带动奉州未来经济。
“这,才是我真正的目的!
“我要将奉州变得和湖州一样繁荣昌盛!
“我要将奉州变成京城附近首屈一指的大州!
“我还要让朝中那些大臣看到商品物流对一地经济的巨大影响,让革新派意识到自己的鼠目寸光,永远不敢再提革新!”
方刚等人这才明白,且激动不已——
操纵影响一地经济,方家有这样的实力!
他们的三哥,方初有这个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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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8章 先下手为强(月票400+)
清哑心中也激情澎拜。
她比方刚等人更能理解方初所说的话,因为在她前世那个世界,整天喊招商引资。一个贫穷落后的省份,若能吸引投资方落户,发展当地的特色经济,会获得共赢的局面。
方初,正在做这样的事!
方刚道:“三哥,弟弟明白了。但详细计划……”
他有些惭愧,还不知要如何做。
方初道:“我在赈灾计划里有一条:要让奉州百姓学织混纺布,然后卖给我们,工钱就用米粮来支付;西北军工织造局也要建在那里。
“你们三嫂还没将混纺布公开,接下来就要在奉州率先公开,你三嫂要亲自过去教授百姓织布,还要展示混纺布设计的衣裳。你们想,这样情况下,我们收的混纺布还愁卖不出去吗?
“既然不愁卖,咱们还怕赚不到银子?
“既然不愁卖,还怕不能带动奉州经济?
“奉州百姓还怕没有出头日子?
“奉州一旦成为棉纺织中心,还怕别的商家不去?
“等各地商家云集奉州,还怕奉州经济不繁荣起来?”
众人怔怔听完,后来一齐大笑鼓掌。
方刚道:“善哉!奉州前景可期!”
方初道:“正是。奉州前景可期,咱们要先下手为强,先一步将方家的铺子和作坊开过去。现在去,地价低,房价低,制作织机的木材成本低,培养织工的成本低……”
众人不等他数完,一齐疯嚷“开过去!开过去!”
方刚怪叫“弟弟看见白花花的银子对我招手!”
清哑和方初对视一眼,忍不住都笑了。
方家在奉州城也有铺子,也只是有铺子而已,眼下却要在那边投入些本钱,建立完善的混纺布基地,扎根经营。
巧儿也兴奋极了,眼前白花花、黄灿灿的金银乱飞。
严暮阳一见她神情,不用问也知道她想什么,因咳嗽一声,心想“妹妹你就要嫁人了,将来跟着我走,不能和他们比。”
说笑一阵,方刚盯上了清哑,故意请问:“三嫂可有什么示下?”
方创忙道:“对,对。老太太可是遗命三嫂有权管咱们。”
众兄弟便都笑嘻嘻地看着清哑,看她怎么说。
方初见他们一幅等着看好戏的样子,虽然知道他们并非嘲笑清哑,而是觉得清哑秉性安静,素来以研究纺织为要,不大管理人事,心中也很不爽快,觉得他们把清哑看扁了。
他瞅了他们一眼,道:“当然有示下。”
又朝清哑道:“你就给他们说说吧。”
那神情,仿佛事先和清哑商量好的一样。
众兄弟一见,更加期待了——
郭织女发号施令的模样,他们还没见过呢。
他们除了在方初清哑成亲,还有老太太寿辰时见过清哑,只觉她特别安静,少有威仪;只有方制领教过清哑的厉害,因此很规矩地等着清哑,觉得清哑肯定能说出一番道理。
清哑没有忸怩,觉得身为方家织女,是该说点什么。
她放开适哥儿,黑眸似琉璃,安静的目光从众人脸上滑过。
不由自主的,大家都挺了挺胸膛,屏息凝神。
适哥儿也收起嬉笑的神色,严肃地站在清哑身边。
就听清哑道:“你们知道人家为什么看不起商人吗?因为他们觉得商人不劳而获,就知道赚钱,骗人骗钱。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富到一定程度,财富就成了数字。
“你不能一天吃六顿饭,也不会睡两张床。吃多了会生病,半夜挪地方也睡不好。银子多了根本没用,还有小偷惦记。
“我们要有理想、有追求,要做一番事业。
“就像方初说的那样,用我们的能力带动奉州经济发展,让奉州的百姓富起来,向皇上和大臣们证明我们的能力。
“这次是奉州,下次是别的州。
“我们要向天下人证明:商人不但自己赚钱,还能带动那一地的经济,为国家做出巨大贡献。像冯尚书那样的观念,太小家子气,大靖真要那样改革,百姓只会越过越穷。”
众人全都怔住,都呆呆地看着清哑。
半响,方刚才赞道:“没想到三嫂竟有这样大襟怀和远见!”
方初挑眉,反问:“不然你以为呢?”
方刚讪讪道:“我以为……”
方初打断他,道:“你以为什么?你又没见过你三嫂在锦绣堂的样子。哼,你三嫂在锦绣堂的风采,你们是没见识过。你们当她只会织布?必定女子有魄力,一定要像严表妹那样声色俱厉,或者像谢吟月那样有心机和谋略?哼,你三嫂是真人不露相!”
方刚赔笑道:“是,是。弟弟浅薄无知,小瞧了三嫂。”
众人哄笑,看向清哑的目光满是崇敬和佩服。
清哑倒不好意思了,对方初道:“别自卖自夸。”
方初道:“我没有自卖自夸。”
方制忙道:“大哥没有自夸,大嫂最厉害。”
清哑也没太矫情,又对众人道:“冯尚书那些人瞧不起商人,我们越要做出成绩。要让他们看清楚:他们做不到的事,我们做到了。总之我们要加油!气死冯尚书。”
方刚忙问:“气死冯尚书当然要。加油是什么?”
清哑醒悟,这里好像没有加油的说法。
她目光一扫,看见书桌上精美的玻璃荷花灯,急中生智,忙指着那灯道:“这灯要是没油了,就会熄,加了油才能继续发光。加油,是鼓励你们,要不断提高自己、充实自己。”
众人恍然大悟,立即接受这一说法,轰然叫道“加油!”
方初却知道,这是清哑前世的说法。
他也不多嘴,待大家安静下来,又道:“你们要全力以赴应付这次赈灾。我会给父亲和二弟传信,等事情结束,就从你们中间选定一人留在奉州主持方家买卖。”
方刚道:“那肯定是弟弟留下。”
他想奉州挨着京城,这可是个好地方,比起北方西边好多了。
其他兄弟都道:“你当我们是死人吗?”
他们也想留下。
方初示意他们别争,道:“这个要看湖州那边安排。先努力吧。”
又将他们分派一番,各自都领了一项任务。
严暮阳趁机将之前和巧儿商议的办法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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