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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乡村原野     水乡人家txt下载     水乡人家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809章 认尸

    忽觉那声音有些熟悉,略一深想,这不是岳母吴氏么。

    吴氏哭闺女……那不就是哭清哑么。

    为什么哭清哑?

    他不及深想,拔腿就往那边跑。

    刚跑两步,就被人挡住,还是两个。

    定睛一看,原来是郭勤和方则。

    方初恐惧起来——

    为何不让他过去?

    是怕他见了伤心?

    这么说,已经确认死者身份了!

    方则郭勤得了方瀚海嘱咐,死命抱住他,不让他靠近。

    方初咆哮道:“你们干什么?!”

    方则哭道:“哥,哥,你冷静些!”

    郭勤也道:“姑父,让圆儿去!让圆儿去看!”

    方初挥拳乱打,怒吼道:“我的儿子,凭什么让他去认?要是认错了呢?别想弄一具烂尸来糊弄我!”

    方瀚海听见这边喧闹,匆匆跑过来,扶着他肩膀,沉痛道:“儿子,听爹的话,不要去……”看了会受不了的。

    亲爹都这样说了,方初绝望到痛断肝肠!

    他喊道:“不——我要看!我要亲自去认!”

    方瀚海颤声道:“没法认……”

    郭勤和方则一齐泪流满面。

    他们刚才都仔细辨认了,不顾尸体恶臭。

    那身量倒是和方无适差不多,但方无适身上并没有明显标识,那尸体又实在肿胀腐烂,脸上皮肉都脱落了,无法确认。

    可是偏偏又有衣饰、项圈、还有胸口的麒麟玉佩等等足以证明方无适身份的东西,明晃晃地挂在尸身上,谁能受得了!

    方初坚持要去认尸。

    他不信儿子真死了。

    最后,方瀚海拗不过他,让他去看了。

    方初没有像其他人一样蹲下来凑近,把尸体翻转辨认,他走到离尸身一步远的地方就迟疑了,停下了脚步,居高临下、面无表情地盯着那一堆不辨形状的臭肉看。

    就在方瀚海等人紧张地屏住呼吸,随时准备他发狂的时候,他开口道:“这不是我儿子!”说完,转身就走。

    一旁嚎哭的吴氏愣住了,努力睁大红肿的双眼。

    “女婿,你真认准了?”

    她用破锣一般嘶哑的嗓子急切问道。

    “真的!那不是无适。”方初头也不回地应道。

    他走到江边,站定,看着江流发愣。

    他并没有仔细看,但没来由的他就断定:那是不他儿子!

    可是他也没有欣喜,儿子身上佩戴的东西跑到一具无名死尸身上,可见儿子处境之糟糕,实在没什么可喜的;还有,对手用这招李代桃僵,除了打击他和清哑,还有什么其他不可告人的目的?

    他紧紧闭着嘴,思索起来。

    身后,吴氏又哭开了。

    方瀚海等人也落泪。

    他们觉得,方初被打击了,疯魔了,不肯看,不肯承认,就像蜗牛一样把自己缩在壳里,躲避起来,不愿正视现实。

    若那尸体真不是方无适,他应该欢喜,而不是现在这样子。

    方初没心情理会众人,只顾想儿子处境。

    吴氏的哭声不再清晰,飘渺、悠远,随江水流向远方……

    方瀚海走到他身后,低声道:“哭吧儿子!别压着。爹陪你哭。在这里放声哭,回家可不能哭了。你要记住,你还有媳妇,这件事暂时不能告诉她;你还有无莫和无悔,你要护着他们。你不能在他们面前伤心,越是这时候你越要挺住……”

    方初转身,茫然看着从不假辞色的父亲喋喋不休,忽然叫道:“爹!”

    方瀚海道:“儿子,爹在这里陪你!”

    方初道:“那不是无适!”

    方瀚海忍住泪,道:“是。爹也觉得……不是无适。”

    方初觉得他言不由衷,又重申道:“那真不是无适。爹,你说无适现在在哪呢?”

    方瀚海看着认真询问他的大儿子,悲痛迅速转为怒火。

    他命方则守护大哥,自己向夏流星走去。

    夏流星正在仔细询问仵作验尸情形,又命发现尸体的村民在旁等候,忽见方瀚海阔步走来,忙停住,凝神以对。

    方瀚海恭声问:“不知大人可有发现?”

    虽是请问,却暗含咄咄气势。

    夏流星被他目光笼罩,呼吸一滞,清楚意识到:若自己敢说方无适是自己不小心失足落水溺死,或者有可能被方家那个叫赤心的丫鬟蓄意推入江中,只怕他当场就要发难。

    方无适死了,方氏的怒火会席卷哪些人,谁也无法预料。

    夏流星只知道,他必须不遗余力地彻查此案,还方家和郭织女一个公道,才能确保好容易挣来的仕途不会再次断送在江南。

    他正容道:“本官觉得蹊跷。”

    方瀚海问:“哦?蹊跷在哪?”

    夏流星道:“令孙已经失踪五六日,若当时不慎失足落水,尸体早该被乌油镇人发现。那里水道密集,错综复杂,若非发洪水,是不可能将尸体冲到这里来的。

    “如今尸体在此出现,看似被江水冲来,其实不通:这里一无弯道,二无阻碍物,滔滔江水,怎地遗留下他?分明是人为。

    “再看仵作验尸,若是自然溺水,又泡了这些日子,那玉佩,那项圈,怎地还能完好无损?项圈毫无锈迹,系玉佩的丝绦结实紧密,并不松软腐烂,可见是才挂上去的……

    “依本官看,这尸体到底是不是方无适,还难以证实。

    “不过,也不排除凶犯先扒下方无适身上能证实身份的信物,后来情况发生变化,又不得不将配饰重新挂上去……”

    他确对尸体的身份有些怀疑,言语间便留了后路,给方家一丝希望和安慰的同时,又不排除其他可能,思虑十分周全。

    随着他述说,方瀚海不禁对他刮目相看。

    夏流星,并非平庸之辈,是有真才实学的。

    方瀚海也十分希望尸体不是孙子,就像抓住救命稻草般向他寻求支持,因问:“大人以为,凶犯先拿了信物,是贪心吗?”

    若不是贪心,那这尸体就不是方无适,是替身。

    夏流星道:“贪心也不无可能。但还有其他可能。比如,若他拿了这信物,数年后让一长大成人的方无适出现在此。方家会怎么做?”

    方瀚海点头道:“此招狠毒。”

    心重重一落,失望又难受。

    夏流星道:“还有其他可能,一时也难以分析得尽。还请方老爷放心,本官定当全力彻查此案,捉拿真凶,为令孙讨还公道!”

    方瀚海道:“好!那草民便仰仗大人了。”

    再次躬身抱拳,大礼拜谢。

    他自称草民,夏流星哪敢真当他是草民,又不愿对他卑躬屈膝,忙道:“此乃本官职责,乃分内事。方老爷不必称谢。”

    ********

    这标题忒恐怖了,可是我想来想去也没想出别的好的来,只好用这个o(╯□╰)o(未完待续。)

第810章 巧合

    最后,这具尸体用生石灰等处置,被夏流星带回县衙。

    方瀚海坚持等案情大白确认无误后,才肯带回去安葬。

    回去后的夏流星,煎熬得夜不能寐。

    被方家逼急了,他便没了任何顾忌。

    首先是韩家,在霞照的织锦作坊和商铺均被查封,韩希夷和谢吟月被传唤到霞照,勒令在别院不准外出,随时等候提审。

    其次,霞照城内外搜查更加严密,挨家挨户的都搜过两遍了。郊野村庄,周边城镇也都没放过。他又将此事上报湖州巡抚,湖州和临湖州两地都发了海捕公文。

    其三,他命人严密监视卫家在霞照的商行动静。

    最后,他会同诸葛鸿,密切关注来参加织锦大会的所有商贾。

    他始终以为,凶犯掳走并残害方无适,不仅仅为了报复,还有更深层的目的,目标直指郭织女和今年的织锦大会!

    炎炎夏日,人们翘首盼望这次织锦大会。

    不知织女得知儿子没了后,将会如何。

    方无适此刻正在一艘船上睡得呼天呼地。

    三天前,他得知这艘陈老爷包的大船是开往霞照的,费尽周折挤进一装货的篓子里,被抬到船上,藏在货舱中,到晚上扛不住了。

    货舱东西不少,能吃的很多,可是没水。

    他剥了一把肉桂吃了,甜腻得发齁,实在受不了。

    再这样下去,他没饿死,也要渴死了。

    听见外面没了动静,他便从箱篓深处钻出来,把绣着如意云纹的千层底鞋脱了,掖在腰间,赤着一双白嫩嫩、肉嘟嘟的脚,踩在船板上,就像猫爪子的肉垫一般,悄无声息地出了货舱。

    想着自己家船的构造,他往厨房摸去。

    船的构造虽大同小异,但这毕竟不是他家的船,所以他转来转去转晕了,也没找到厨房,听着外面江水拍打船板的声音,他越发觉得口干舌燥了。——这要是守着一江水,还渴死了,岂不笑话!

    正摸着,忽见前面一间舱房门缝透出亮光来。

    他这才发现,不知不觉摸到船中间来了。

    他一不做二不休,壮胆往前走去。

    到那舱房门口,就听见里面有声音传出:

    “……昨天下午跑的,附近都找了……”

    “蠢材!成日打雁被雁啄瞎了眼!你们是行家,两个人都看不住一个小孩子,要你们何用?那陈九更窝囊,还把命给丢了!成日家板着一张脸,一副凶狠的模样,这么死了,他不憋屈,老爷都替他憋屈。那孩子就算再能,就算出娘胎方初就叫人教他习武,那也才六七岁,还能学成个高手不成。可见是你们懒怠……”

    方无适自被捉来,还真没害怕过,可是这会儿,他清楚地听见自己心“咚”一声,跟敲大鼓似的,本能地拔腿就想跑。

    冤家路窄,他撞见对头了!

    先前那声音是矮胖子的,他记得;后面骂的声音有点尖细,像女人又不像女人,挺特殊的,听那意思两人一伙的。

    这也太巧了!

    天地这么大,他怎么倒霉撞这来了?

    他纳闷啊,还不服气。

    可眼下不是不服气的时候,得趁黑了逃跑才是,不然待在这船上迟早要被捉住,到时候蠢的就不是别人,是他了。

    正要跑的时候,又听见下文,不由住了脚。

    “……这里到霞照还有几天的路程,那孩子就算再能,身上一文钱没有,未必能靠着双脚走回去。我再给你留十个人,你带着他们,装扮成货郎和码头做工的模样,给我在这一带仔细寻找。只要他敢露面求助,就给我抓住了。记住,要活的!实在不行,死的也行。绝不能让他跑回方家去。眼看织锦大会就要到了,无论如何,在这之前不能让他逃出去,更不能让官府发现……”

    “是,老爷。”

    “有消息要及时传信给我。我警告你,这中间干系大的很,你再不可懈怠,误了我的事,别怪我手狠。”

    “是。老爷还有什么吩咐?”

    “方家的布样都拿到了?”

    “拿到了。已经送给陈管家了。”

    “好。我们陈家商行在北边一枝独秀,要想在江南站住脚跟,必须得踩着郭织女的肩膀上去……”

    门外的方无适立即瞪眼,在心中痛骂“敢踩我娘,小爷踹死你!”

    他心思一转,决定不走了,要跟着这个陈老爷去霞照。

    姓陈的老东西不让他去,他偏要躲在他眼皮底下去。

    到时候大喇喇地在他面前这么一亮相,气死他最好。

    还有,听他说拿了方家的什么布样,好像有什么奸计要针对方家。这可不行,他得留下来打探消息,可不能让爹娘蒙在鼓里什么都不知道,吃了闷亏。再说,他此时走才危险呢,那坏蛋留了十个人给胖子,到处找他,他一上岸怕就被捉住了,还是先回霞照安稳些。

    霞照,那绝对是他的地界儿啊!

    到了那,他就“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了。

    总之,现在情势反转,方无适从被掳后逃跑的小可怜,化身为深入虎穴与虎谋皮的小英雄,誓要将这姓陈的狗东西拿下!

    至于双方力量悬殊这个问题,适哥儿没想那么多。

    他是小方氏长子,是郭织女的儿子;他是方无适,将来要顶天立地、扬名立万、叱咤四方,怎能害怕退缩呢。

    哼,现在你们拿轿子来抬,小爷也不走了!

    这次,就让你们尝尝小爷的厉害!

    他对着舱门咬牙切齿地叫嚣。

    当然是无声地叫嚣,又是龇牙又是挥拳。

    虽然做了这决定,他却没丧失警惕。

    他悄没声息地往回溜,怕胖子出来发现了他。

    回去的时候,发现了厨房,炭炉子上还放着铜壶呢。

    他又喜又纳闷,怎么先前找一圈没找着,转头就发现了呢?就好像有人成心逗他,把厨房给藏起来了;见他不找了,又把厨房掏出来搁他面前,引他进去一样。

    他走进去,拎起铜壶掂了掂,满满一壶水。

    他拎起那铜壶就走,直接回到货舱去了。

    他也不管人家要是发现铜壶不见了,声张起来怎么办?会不会四处搜查,然后发现他,他只要有水喝就行了。

    所幸此事没有酿成严重的后果,也没人发现他。

    此后,他都躲在货舱内不出来。

    吃喝拉撒都在货舱里,一直到霞照。(未完待续。)

第811章 再见

    韩希夷听见方无适死讯的一刹那,心中除了对谢吟月的痛恨,还有绝望,对自己绝望,竟始终拿这个女人没有办法。

    他去找她,看她的目光毫无温度。

    “方无适死了。”他对她道。

    “哦。”她反应平淡。

    “你好像并不意外?”他敏锐地察觉她的反常。

    “你觉得,我应该悲痛地落泪?”她反问。

    他定定地看着她,像不认识她一样。

    在他陌生的眼光下,她终于退让。

    她不喜欢他用这样的目光看自己,又不是她害的方无适,和他为这件事离心,不值得。好容易建立的夫妻情分,都被这件事给毁了。这几天她想了许多,也反省了,那天实不该失态,该好好对他解释的。

    她便放柔了声音,诚恳道:“希夷,这件事真与我无关!”

    韩希夷看着她不语,心中暗忖:她又想做什么?

    谢吟月也没指望一两句话就让他对自己释然,她有更重要的事叮嘱他,因道:“我知道,现在无论我怎么解释,你都不会相信我。然‘日久见人心’,以前我蒙蔽不了你,现在一样不能蒙蔽你。我相信,是非曲直终有明了的一天。

    “我只求你一件事:你怀疑我不要紧,别忽视了非花非雾的安危。

    “我再坏,再无情,做了母亲,儿女也是我的心头肉。

    “或许有一天你会发现,这次的事根本就是个误会,就因为我担心非花非雾,所以有些紧张过甚,落在你眼里,就显得反常了。”

    韩希夷淡淡道:“我的孩子,我自会保护。”

    谢吟月道:“我当然知道你会保护孩子,只是怕你忙,有了疏漏。你想想,方初难道不知道保护儿子?可还是让人得手了。可见对方蓄谋已久。俗话说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倘或孩子有个好歹,你我怎么办?”

    这番话说得十分恳切,韩希夷动容。

    他暗恨自己,总以为看透了她,却又每每被她迷惑,不知她那句话是真,那句话是假,这种无法释怀的感觉,真的很累心。

    他道:“你自幼便聪慧过人,又做谢家少东多年,谢家在你手上兴盛过,也衰落过,几番起落,你就没总结过成败得失?我不知你是怎样想的,我只想说:有时候,帮助别人就是帮助自己,断送别人也是断送自己。”

    谢吟月觉得这话有些耳熟,仔细一想,方初当年也说过类似的话。

    她神色冷下来,把弥补夫妻情分的热情冷却了。

    夫君心不在她身上,她再努力也是“剃头挑子一头热”,横竖做什么都是错的。他说得冠冕堂皇,却不想想,郭家从未帮助过谢家,郭家一直在断送谢家,还不是越走越高。

    今世,她不去对付郭清哑,也绝不会帮助郭清哑。

    她倒要瞧瞧,她会落到怎样下场!

    韩希夷将她神色变化看在眼里,正是意料中的事。

    他无意与她深谈,又道:“夏流星查封了韩家作坊和商铺,传唤你我二人去霞照,随时候审。你收拾收拾,准备动身吧。”

    谢吟月吃惊地瞪大眼睛——怎么会这样?

    原来他刚才那番话的用意是指这个!

    她愤怒之极:她尽力不沾染郭方两家,不帮郭清哑就要被当做替死鬼?若她多管闲事,会不会被诬陷为别有用心呢?

    郭清哑的儿子是皇子吗?

    出了事就胡乱攀诬别人!

    她冷冷地对韩希夷道:“若你不想后悔,就把非花非雾带上!”

    韩希夷点点头。

    他也不敢大意。

    谢吟月对非花的紧张程度,他都看在眼里,足以警示他,若将二小留在家中让母亲照看,他还真不放心。

    夫妻两个遂收拾起来,准备启程。

    韩太太见终于牵连到韩家,气得头疼。

    她命陶女跟去,照看哥儿姐儿。

    谢吟月明白,婆婆这是给她添堵呢,并不放在心上。

    一到霞照,谢吟月和韩希夷便被衙门传唤。

    霞照县衙公堂,谢吟月再见夏流星。

    因只是问话,并非审问嫌犯,所以韩希夷和谢吟月拜见县尊后,夏流星命他们起来回话,却把目光直直地投向谢吟月。

    他目光如炬,犀利迫人。

    她昂首挺胸,淡然以对。

    他们是姨表兄妹,曾为了各自私心,心照不宣地合谋算计郭清哑;二十多年前的旧案暴露,使得他们母亲双双毙命公堂,这件事上,夏流星虽对亲娘不满,但更对谢吟月父母充满了仇恨。

    再有就是夏流星矛盾的心理:他虽然借用谢吟月暗示的手段想得到郭清哑,却又对谢吟月敢算计他心爱的人恼怒,若不是谢吟月撇的干净,他当年就要告发她为郭清哑出气。

    因此两点,他实在对谢吟月没有好感。

    谢吟月清楚感受到他的不善,凛然不惧。

    韩希夷处境最尴尬,身为丈夫,既要维护妻子颜面,又怕她真做出昧良心的事。然再担心也无济于事了。之前他在家对谢吟月各种威逼利诱,就是想事先查明内情,再酌情处置,以免被动。眼下到了公堂,却只能任凭县尊审问了。

    就听夏流星问道:“听闻韩大奶奶近日与婆婆小有争执,不肯让女儿去见祖母,借口生病,实则担心被掳。可有此事?”

    韩希夷心中一紧,想,看来韩家需要整治了。

    谢吟月也诧异,若问其他,她都好回;唯有这件事,她解释起来有些困难,容易说不清。可见夏流星为了这件案子,是做了工夫的。或者说,对她谢吟月是用足了工夫的。

    不过她也不怕,自韩希夷上次问后,她已经做了准备了。

    偌大的临湖州城,想找一两件人口失踪事件,并不难。

    当下她回道:“禀大人,乃是月初时,民女听下人说城东王家儿子丢失了,心中害怕,故而有此举。”

    夏流星冷冷道:“王家儿子两天后回来了。”

    谢吟月道:“是。只是民女当时不知道,听了传言自然不安……后来方家儿子丢失,民女再次悬心。这次来霞照,还把一双儿女都带来了呢,就怕出事。”

    夏流星见她坦然提及方家丢失儿子一事,眼中意味莫名。(未完待续。)

第812章 往事

    他并未刻意刁难,又问了几个无关痛痒的问题,方威严道:“有劳二位跑这一趟,今日先到此,若有进展,再行传问。”

    韩希夷讥讽地问:“大人既将我夫妇当做嫌犯,何不关押?”

    他觉得,夏流星分明在报复谢吟月。

    夏流星正容道:“只是例行传唤,不是嫌犯。韩家封条即日解除。本官绝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绝不会放过那真正的凶犯!”

    说完,满含深意地瞅了谢吟月一眼。

    谢吟月不为所动,淡然告退。

    全身而退在意料中,然这么来公堂走一趟,对韩家、对谢吟月的声誉都有影响。虽只是过堂问话,并未拘押,街谈巷议却纷纷猜测谢吟月为了报复郭织女,掳了织女的孩子,使织女受打击,然后没心思和她争斗,她便可一直保持强劲风头。

    这才是夏流星的真正用意。

    谢吟月跟在韩希夷身后,神色莫名。

    见他一直走不说话,忍不住道:“夫君好像很从容?”

    ——妻子被人这样羞辱都能容忍。

    韩希夷停步,转脸道:“在家我很不从容。来到这里,只能从容。”

    原本他们可以夫妻同心,共同参商,然而她拒不配合,到了公堂上,自然只能任凭审问了,他也只能装从容了。

    谢吟月凛然道:“这件事,与我无关!”

    韩希夷轻声道:“这不是你我说了算的。”

    ……

    今年的霞照,格外风起云涌。

    谢吟月内心也不如表面平静。

    她默默思忖:这件事,到底会如何结局呢?

    和前世比,会有怎样的偏差呢?

    郭清哑,会来参加织锦大会吗?

    她紧张地期待着。

    这次织锦大会,是她重生后和郭清哑首次正面对决,她早半年前就已经准备好了,不容有失,也不会有失。

    这日傍晚,天气闷热,她带着两个孩子在园中凉亭内乘凉,陶女带着一个丫鬟端了些用井水冰镇的新鲜果子走来,笑吟吟道:“奶奶,这是下午才下的新鲜果子。也没冰太久,给哥儿姐儿吃正好。”

    一面将几碟时鲜果品摆到石桌上。

    谢吟月瞅了一眼,淡淡点头道:“放下吧。”

    仍然低头,教非花认字,讲成语故事。

    锦绣便伺候韩非雾洗手、吃果子。

    陶女且不去,站在一旁,捏着帕子欲言又止,不敢打搅。

    锦绣抬眼,问道:“姑娘还有事?”

    陶女眼瞅着谢吟月,回答锦绣:“大少爷在书房待了快一天了,奶奶不叫人送些汤品暑饮去?”

    谢吟月头也不抬道:“你想送,就去送。”

    陶女眼睛一亮,蹲身道:“是。”

    谢吟月又道:“今后你只管忙你的,哥儿姐儿有锦绣盯着,还有奶娘丫鬟,不劳你费心。大热天的,一天跑几趟,难为你。”

    陶女总打着伺候非花非雾的由头,往谢吟月跟前凑。谢吟月不耐烦,索性将话挑明,让她少来聒噪自己。不就是想讨好大爷吗,直接找大爷去就是了,不用经过她这个主母允许。

    陶女愣了下,才低声道:“是。”

    悄悄瞥了谢吟月一眼,小心退下。

    锦绣看着她背影,皱眉道:“八字没一撇呢,就作兴成这样!”

    谢吟月淡声道:“太太发了话,谁能挡住。”

    锦绣忧心道:“奶奶就任由大爷纳了她?”

    谢吟月道:“当然。”

    韩希夷若想纳妾,她阻也阻不住,不如随他去。她不让陶女靠近自己,并不为别的,只因前世陶女是自杀的,她怕今世陶女再出什么事,牵连到她身上。反正她再不会像前世一样费心思了,陶女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她只要守住一双儿女就成。

    放下书本,她对非花道:“来,洗手吃果子。”

    韩非花乖巧道:“谢母亲。”

    谢吟月看着温婉的女儿,毫无预兆的,眼前浮现前尘往事:

    初见方无适,她便爱恨交加、嫉妒如狂。

    这孩子继承了方初的睿智和勇气,小小年纪便显露非凡能力和担当。他不但带着韩非花逃出困境,还亲送非花回家,成了她的恩人。透过他,她仿佛看见方初和郭清哑的影子,心如油煎。

    她要郭清哑永远经受丧子之痛,于是便暗示李红枣(前世她找回了李红枣)送方无适回家,又一次将他丢弃。

    韩希夷寻找女儿归来,见韩非花好好的在家里,大喜。

    韩非花却哭闹着要“无事哥哥”,韩希夷忙问原委。

    谢吟月忙打岔,安慰女儿说“哥哥没事”,让李红枣带走了女儿。她才对韩希夷解释说,女儿口中的“哥哥”是谢樵之子谢安,这孩子聪慧勇敢,竟带着非花逃回来了。她让人送他回庄子,可那孩子淘气爱玩,竟半路跑散了,到现在还没找着呢,所以非花才一直哭。

    韩希夷听说后,急忙亲自带人去找。

    韩希夷找到了方无适,带了回来。

    谢吟月不知方无适后来经历了什么,那几日天降大雨,韩希夷说是在河边碰见他的,当时他浑身落汤鸡一般,跌跌撞撞地走,拦下他才发现,他发着高热,已是半昏迷,却还挣扎着走。

    韩希夷立即请医来为他调治。

    谢吟月心惊胆战,怕方无适醒来透露真情,想要下狠手,谁知方无适一场高烧烧坏了脑子,醒来把前事尽忘。

    谢吟月大喜,和谢樵夫妻串通,硬说方无适是谢安。

    谢樵夫妻虽肯配合她,无奈亲子丧命,假儿子无法慰藉他们,故而夫妻两个都一病不起,谢吟月暗动手脚,他们便先后去了。

    韩希夷便收方无适为义子,取名“韩非梦”。

    韩希夷外出寻方无适时,谢吟月让李红枣带韩非花去谢家小住,小孩子容易忘事,加上李红枣刻意误导和反复教她,韩非花渐渐忘记“无事哥哥”这个称呼,再见到方无适时,叫他“谢安哥哥”。

    韩非梦在韩家养了数年,直到方初在织锦大会上见到他,认定他是方无适。方初找到韩希夷质问。韩希夷解释说这是谢吟月陪房的儿子谢安。方初不信,韩希夷便和他带着韩非梦去谢樵待过的庄子确认身份,然庄上相熟的人都不认识长大的韩非梦,以为他就是谢安。

    自此,韩非梦真实身份只有谢吟月和李红枣知道。

    ********

    早上好,书评区很寂静我不习惯呢,都在攒文咩?(未完待续。)

第813章 说话

    后来……

    谢吟月捂住胸口,心痛、心颤!

    方无适,叫了她十几年“母亲”!

    对这个养子,她的感情是复杂的:有爱,有恨,爱恨纠缠。

    爱是因为爱他的父亲,所以对他爱屋及乌,她曾经很用心地教导他,像亲儿子一样对他。恨也是因为他父亲,还有他母亲,所以恨屋及乌,利用他报复方家,逼他兄弟相残、诱使他兄妹不伦。

    到后来,她自己也分不清是爱他多一些,还是恨他多一些。

    然最后,他对她的打击也是巨大的、无可弥补的!!

    往事不堪回首,谢吟月拼命驱逐心头阴霾。

    ……

    眼下,这件事走向很显然与她前世不一样。

    因为,韩希夷已经见过方无适了,即便方无适还会像前世一样被韩希夷所救,他也会将他送回方家,韩家再不会有个养子叫韩非梦。

    这变化是如何造成的呢?

    细算起来,是由林亦真而起的。

    再往前追究,是由谢吟月自己引起的。

    今世,方无适不用送韩非花回家。

    他还能像前世一样,躲过这一劫吗?

    清园湖心岛所有房屋都是独立的,而非正屋厢房的格局。

    烟雨阁正屋上下两层,前后都有抱厦,左右连着耳房。

    方初站在后抱厦一间内室门口向里看,清哑头上戴着遮灰的帽子,嘴上围着口罩,正忙着纺纱,屋内棉花、羊毛、蚕丝,好几篓。

    男耕女织,是世间大多数夫妻的缩影。

    他主外,清哑在内,也大致如此。

    看了一会,他悄悄退回去。

    外间,细腰见他神色萎靡地走过去,满眼不忍。

    方初回到卧室,方无莫牵着妹妹进来了。

    方无悔笑着向他张臂:“爹!”

    方初将她抱起来,放在腿上,却不想说话。

    好在方无悔不用他说,她自己软声嫩嫩地说起来。她眼中新鲜有趣的事,每天都有许多,尤其她今天跟细妈妈去山上竹器作坊玩了,看见许多下人家的小孩子,都很可爱。

    这天吃晚饭时,清哑终于觉出不对了。

    她的感觉一向是很敏锐的。

    可要她具体说哪里不对,她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比如方初,他有些安静。然平日他虽不是沉默的性子,在饭桌上却恪守“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尽量少说话,所以,这并不算反常,若一定细究,该是他眉宇间多了一丝疲惫和隐忧。

    清哑想,他一定是累了。

    又比如方无莫,今天很沉默。这话实在矛盾,方无莫从出生到现在还没说过话呢,何来沉默之说?可清哑就觉得小儿子今天很沉默压抑,不如平常有生气。

    再比如方无悔,不停在说话。可是大家都不说话,她那软糯糯的声音便显得格外突兀,更令清哑觉得不对劲了。

    分析一圈,清哑总结:因为方无适不在。

    少了大儿子,他一个人能顶几个热闹呢。

    她帮方初搛了一筷子菜,道:“无适不在,冷清多了。”

    方初正低头喂方无悔吃饭,闻言手一顿,细看,还有些颤。

    很快他道:“不在也好,淘气的很……”

    声音平静无波,有些刻板。

    一面将一勺粥送进女儿嘴里,却忘记竖起来往里倒。

    方无悔只得主动用唇齿将食物刮进嘴。

    吃完,甩甩小腿,问:“回来,哥哥?”

    她常说倒装句,意思是问哥哥什么时候回来。

    方初差点崩裂,竟求救般看向方无莫。

    就在清哑准备算给女儿听,说哥哥过几天才能回家时,方无莫用勺子舀了个狮子头,摇摇晃晃地送到清哑面前。

    他跟方初一样,爱吃狮子头。

    清哑眼睛亮了,求证道:“给娘的?”

    方无莫抿抿小嘴,张开,然后动了动。

    哎哟,小儿子这是想说话了?!

    清哑心一动,满眼期盼地看着他。

    方无莫是真想说话了,他想叫“娘”,可是他鼓足了力气,把嘴唇动了又动,不知如何发声,只得又闭上;然后又鼓劲张开……

    清哑随着他的动作,一颗心也起起落落,好不难受!

    她从桌下扯了扯方初衣袖,示意他看儿子。

    方初便也发现了无莫异样。

    很好,终于找到转移心神的事了!

    若是方无莫今日开口说话,清哑必定会很开心,他也开心,便可以暂时将方无适的事压一压,压一压也是好的。

    他便叫道:“无莫!”

    声音满含鼓励,掩饰了悲伤。

    方无莫却仿佛受惊般,把勺子收回来,往口中一倒,把狮子头自个吃了,咬牙切齿地嚼,很颓丧,很难受,板着小脸。

    清哑清楚感觉到他的努力和失败,心疼极了。

    她忙道:“咱们明天再……”

    一句话未完,只见方无莫赌气将勺子往狮子头碗里大力一抄——这碗就在他面前——两个狮子头被抄掉到桌上,才舀到一个,再次送到清哑面前,嘴一张,清楚叫道:“娘,狮子头,吃!”

    清哑瞬间石化,瞬间失语。

    方无莫没等她答应,就将狮子头放进她碗里。

    然后,静静看向方初。

    那眼神,透着不屈和骄傲。

    方初觉得,小儿子这时像一只小狼崽,带着野性,和方无适的阳光开朗完全不同,他能感觉到他心底的愤怒和狂躁。

    这狂躁为何来?

    方初大概也明白,应该是为了方无适。

    大哥丢了,方无莫很生气,很生气!!

    方初夸张地笑道:“好!儿子,很好!”眼眶湿润了。

    这个小儿子,真的很聪明!

    清哑也反应过来了,柔声道:“无莫真厉害!”

    凑上去,在他脸上连亲了两下。

    又小声在他耳边道:“娘就知道,无莫最厉害!”

    方无悔开心地叫:“我也要,我也要!”

    方无莫又帮方无悔舀了个狮子头,叫“妹妹!”

    清哑喜悦万分,现在真的很知足了!

    哪怕在织锦大会上再爆发,也只能算锦上添花了。

    饭后,一家子散步到水边,然后游泳。

    住在清园,不游泳真浪费了这么好的水资源。

    在清哑要求下,方初让人在竹山和湖心岛之间拉起帷幕,上下游各拉了一道,隔出一段河面来,作为家人戏水的天然游泳池;又在湖心岛岸边盖了两间小屋子,布置成更衣室。

    每天傍晚,一家人都要过来游泳。

    方无适在时,随时会跟小黑子他们下水嬉闹。

    ********

    莫哥儿说话鸟,你们不恭贺他咩?莫哥儿就静静地看着你们……(未完待续。)

第814章 掩饰

    且说眼前,方初牵着方无悔在前,方无莫紧紧攥着清哑两根手指头在后,顺着一条青石通道走向河边,算下水前舒展筋骨。

    清哑低头看看小儿子,依然绷着小脸,嗯,有些小傲娇;又看看前面方初,想想他刚才表现,觉得他有些反应过激了。

    真不怪她大意,便是做梦她也想不到方无适丢了。

    她心情很好,再听见哗哗的水响,身上也凉爽起来。

    她低头对儿子道:“我们来游泳比赛,好不好?”

    方无莫严肃地点点头。

    他要好好陪着娘,一定不让她伤心。

    他也要照顾好妹妹,想到这,冲前面方无悔叫道:“妹妹。”叫得那么自然,那么轻松,仿佛他一直会说话似的。

    方无悔转脸,灿然一笑,丢开爹的手,跑来和哥哥牵手。

    “哥哥,划水。”

    “嗳。”

    “哥哥”

    “……”

    “哥哥,飞呀飞,鸽子。下来了哥哥……”

    小兄妹俩手拉手,亲密的很,又说些颠三倒四的童言,多是方无悔在说,十句里面方无莫回三四句,不知不觉跑前头去了。

    清哑笑看着,体贴地问方初:“累吗?”

    她看出来了?

    方初心惊,忙伸手牵住她,道:“本来累,看见你和孩子就不累了。”又岔开话题:“一到水边就凉爽了。咱们快去吧。”

    于是撵上儿女,进更衣室换泳衣。

    方初带着方无莫进男更衣室,清哑和方无悔在女更衣室。家人的泳衣都是清哑设计的,一律采用平角裤加小背心。即便这样,方初还是干涉了,清哑只得又改。最后,他父子三人穿平角裤,清哑母女则穿完整的紧身衣裤,只露一截小腿,保护十分严密。

    从更衣室出来,有一条枕木铺成的栈道,一直延伸到河边。

    站在桥头,方无莫甩甩胳膊,毫不犹豫用力一跳,“扑通”一声把自己砸向河中,弄得水花四溅。

    若是往日,方初根本不在意,就要这样摔打儿子;可是现在,他刚失去一个儿子,心里格外害怕,便死盯着水面,直到看见方无莫从水中冒头,像小青蛙一样一弹一弹地蹬腿,才放心。

    然后他低头弯腰,准备抱女儿下水。

    清哑先下去了,站在齐腰的河水中,伸手向桥头,“无悔,来!”

    方初犹豫了一下,才将女儿递给她。

    ……

    清哑觉得,游泳依然缺了点气氛。

    尽管方初始终守候在他们娘仨身边;尽管方无悔在水中像一条小金鱼似的,小胳膊小腰小腿柔软极了,姿态十分逗人;尽管方无莫溜刷地来来回回,不离她左右,每游过来一次喊她一声“娘”,又喊一声“妹妹”,她还是觉得不够尽兴。

    还是少了方无适的缘故!

    她开始走神,想方无适。

    这时候,他是不是也在和表哥表弟玩水呢?

    是在郭家大院水中玩,还是干脆跑去绿湾坝上游?

    清园如今非比从前,主子们常来住,下人经管也认真。像廊桥,有个瘸腿的老汉,专门侍弄花草树木的,在两桥头都种了葡萄,那葡萄藤就顺着桥屋屋顶往中间蔓延,最后成了绿色的屋顶。

    绿色的廊桥,架在烟雨阁和竹山中间,远看好像一幅天然图画!

    暮色徐徐降临,倦鸟归巢,竹林上空净是密密麻麻的小黑点,各种鸟鸣声混合成一曲交响乐。前方田野里蛙鸣阵阵,清园里的青蛙们好像得了信号一般,也开始结伴呱呱起来。

    细妹带人在廊桥上燃起几盆艾叶,又将桥两头廊架下的四盏玻璃大彩灯点亮了,并在每盏灯笼下放了一只水盆。这是为了驱蚊。清园环水,山上又是密密的竹林,夏日蚊虫比较多。

    清哑自己安静,却很喜欢这喧闹的夏夜。

    那嘈杂的鸟鸣、聒噪的蛙鸣,象征无限的生机!

    方初道:“上去吧。天黑了。”

    清哑点点头,招呼儿女上岸。

    从河中上来,方无悔拉着哥哥在河边捉萤火虫。

    方初道:“小心有蛇。去桥上捉。”

    于是换了干爽衣裳,去廊桥上纳凉。

    清哑和方初坐在光影里,凉风从外吹进来,十分舒服。

    清哑手中摇着一把大蒲扇,在自己和方初脚下拍打赶蚊子,一面悠闲地看方无莫和方无悔追逐萤火虫。

    方初靠在座椅上,一手揽住她腰,懒懒的不语。

    他本可以推脱累了,回去睡觉,可是他更怕独自一人承受失子之痛。他守护在清哑身边,是怕她得知真相遭受打击,也是慰藉他自己,提醒自己还有小儿子和女儿,还有清哑……他们都需要他!

    清哑见他这样,越觉得他累了。

    她想自己不该对外面的事不闻不问,由他一个人承担,应该关心他,听听他诉说,若有什么难事也能帮着出出主意,这才是夫妻同心的样子,她便问道:“外面有什么动静?”

    方初浑身一紧——外面动静可大了!

    他尽量用平静的语气道:“没什么事。”

    清哑道:“也是。年年办,大家都习惯了。”

    方初这才明白,她是说织锦大会。

    可是织锦大会也是躲不过的难关,到那日……

    怎么办呢?

    他将她挪到胸前,低首,对着她郑重道:“雅儿,等那天……不管怎样,你都要记住:你还有我,还有孩子,知道吗?”

    清哑微微仰面,轻声道:“嗯,我记住了。”

    她没有怪他多事,她正需要这样的提醒。

    任何时候,名利对于她都不是最重要的。

    她知道什么对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事业,她会努力去做;结果,则不会强求。

    方初明知她没有明白自己真正的意图,不过不要紧,只要她记住他今天的嘱托,并在紧要关头想起来就足够了。

    他也知道这次大会对她很重要,所以瞒了方无适失踪的事。

    她准备很多年了,他不能让对手的阴谋得逞,使她经受丧子打击,然后功亏一篑,他要给她力量和勇气,帮她闯过这一关。

    哼,等闯过这一关,他绝不会手软!

    这次织锦大会,是他们夫妻的难关!

    同时,也是方家反击的机会!

    清哑不知想起什么,命人搬出琴来,坐下弹奏。

    紫竹在旁用大扇轻轻地摇着……

    方初才听了一会,心情便宁静下来。

    ********

    果然作者和读者是不离不弃的,看见你们各种评论,果断心理安稳了,也舒坦了……o(╯□╰)o(未完待续。)

第815章 掌嘴!

    他看着她素手拨弄琴弦,眼前浮现数年前在江上听琴的情景:琴声依旧,人依旧,一如既往地打动他!

    常听人说“喜新厌旧”,他没有这感受。

    婚后琐碎的生活并没有侵蚀和淡化他们的感情。

    清哑很安静,从未让他感到负担和烦扰。比如上次打发赤心,她听了也就算了,事后并不盘问猜忌。她也不会整天和他浓情蜜意、深情缱绻,然只要她专注于他,无论是深深的一个凝视,还是像现在这样弹琴,总能深深地打动他,触及他最敏感的心弦。

    他们的生活,看似平淡,日久年深,越深刻隽永。

    ……

    次日早饭后,清哑进了耳房纺纱,方无莫和妹妹在湖心岛上玩,紫竹翠竹等几个丫鬟跟在后边,看着他们兄妹。

    “可怜,只剩两个了。”

    “是啊,少奶奶还不知道呢。”

    “要知道了不知多伤心。”

    “可不是,无适哥儿是少奶奶挣命一样才生下来的,吃了许多苦,他又聪明会说话,就这样没了,别说少奶奶听了会伤心,就是我们听了……心里也不好过。虽说还有一个莫哥儿,可惜是个哑巴,到底差了许多。无悔倒机灵,可到底是女孩子……”

    竹林内传来低低细语,还带着叹息。

    方无莫脚下一转,从旁边的小径转进去。

    两个十三四岁的小丫头坐在湖石上,一边低语一边叹息。

    看见方无莫,一个丫头忙站起来,一面悄悄踢了踢另一个,提醒她来了人了,一面赔笑道:“莫哥儿,怎么跑这来了?”

    另一个却是憨的,小声道:“他又不会说,你问了也白问。”

    这两人原不是近身伺候的,不知方无莫脾性——即便不会说话,那也是极聪明不能招惹的——更不知他已经会说话了,还以为就像大家私下传的,莫哥儿是个哑巴。所谓“十聋九哑”,莫哥儿听不见很正常,所以就不大把他放在眼里。

    谁知方无莫小手一指,厉声喝道:“掌嘴!”

    两丫头都愣住了,呆呆地看着小娃儿。

    不是说他哑巴吗,怎么开口说话了?

    这时,伺候的紫竹等女赶了过来。

    方无莫见那两丫头不动,一言不发地走上前,对着那先站起来的丫头狠狠踢了一脚,再喝“掌嘴——”声音很不耐烦了。

    那丫头又羞又窘,又被众人盯着,委屈的眼泛泪花。

    “紫竹姐姐……”

    她认识紫竹,想求紫竹出面,把这不讲理的小主子弄走。

    “莫哥儿的话你没听见吗?”

    紫竹心中虽惊异,却坚定不移地维护小主子。

    显然,紫竹的话比方无莫还好使,那丫头不敢违拗,犹犹豫豫地举起手,要打自己嘴巴,无奈从未打过,竟不知如何下手。

    紫竹不耐,上前就要代她打。

    方无莫叫道:“自己打!”

    紫竹停住脚,心下更惊异了。

    她提点道:“没眼色的东西!还不快打呢。自己做了什么不知道?当哥儿小好糊弄不是?哥儿聪明的很,休想糊弄他!”

    两个丫头脑子嗡一下炸开,目露惊骇。

    那先站起的丫头更是抢先挥掌,用力打脸。

    另一个虽然憨,也跟着用力打起来。

    就听“啪啪”声不断,很快两人脸颊肿了起来。

    方无莫小脸绷得没有一丝表情,就这么看着。

    方无悔有些胆怯,咽了下口水。

    二哥好凶哦……

    方无莫只叫掌嘴,并未说掌多少下,是以两丫头就一直打,左右开弓地打,把那一双纤纤玉手都打红肿了,俏脸更是肿的不成个样子,方无莫还没有叫停的意思。

    正在这时,就听细柔在外边叫“莫哥儿,二舅舅来了!”

    方无莫这才对那两丫头挥手道:“好了!”

    一面拉起方无悔就走,十分的利落。

    紫竹示意翠竹等人跟上去照顾,自己落后一步,问那两丫头,“你们刚才怎么得罪莫哥儿了?他发那么大火?”

    两丫头惊恐摇头,支吾道:“没有……没有……”

    嘴肿的不成个样子,说话也含糊不清。

    可她们心中更害怕,怕之前说的话被方初知道了,那就不是掌嘴这么简单了。谁能想得到呢,莫哥儿居然能听会说。

    两丫头懊悔莫及,把传言方无莫是聋子哑巴的人骂了个半死。

    紫竹情知有异,也不追问,只教训道:“这些日子把嘴给我闭紧些!”

    两丫头猛点头。

    经此一事,她们恨不得把嘴缝上。

    方无莫和方无悔跑到湖心岛的埠头那。

    湖心岛环岛都建了一圈水上游廊,夏日最凉爽的。

    河埠头那有三间大花厅,两头接着游廊。花厅外有石阶通向河面,平日上下船都在那里。此时,石阶下停靠着一艘中等大小的船,小厮们将篓子罐子什么的往花厅内搬;郭大有站在游廊下和方初清哑说话。

    “无适要等织锦大会才肯走,爹怕你们着急,要叫人来报个信,正好娘说要给小妹送些藕和荷花,我就来了。”

    郭大有温和地笑着,对清哑解释。

    “这点事,随便叫个人跑一趟就是了,何必亲自来。”

    二哥来了清哑自然欢喜,又怕他忙,所以这么说。

    “我也想小妹了,想来看看你。”

    郭大有爱怜地看着她,满眼痛惜。

    方初心一酸,忙转身吩咐人,“把这些都抬家去。”

    郭大有带了几大篓带泥新藕,藕尖少泥的地方,隐见白嫩;还有些新鲜李子杏子,一只大缸,缸内装了半缸清水,满满的都插着含苞待放的荷花;还有几个菜坛子和大瓦罐子,应该装的是咸菜。

    清园四面环水,却是流动的河水,水乡随处可见的莲花,清园还真没有,吴氏惦记闺女爱吃新上市的鲜藕,每到初夏就叫人送来;荷花也是,给清哑做汤做菜的。

    清哑闻着扑鼻清香,惊叹道:“这么多!”

    郭大有道:“都是早上才割的。还没开呢,能放一天。”

    为了防止失了鲜美,他特地挑选那含苞待放的花采来。

    清哑只是抿嘴笑,这些东西虽普通,却满满的都是她娘家的记忆,带着娘家的味儿!

    ********

    看出来没,莫哥儿就是个冰山纯情狠男银,绝对的狠!求票票支持!(未完待续。)

第816章 突破

    方无莫和方无悔穿过花厅跑来,好奇地打量郭大有。

    无莫认得这个二舅舅,无悔年纪太小,根本不记得,叫一声“爹”,跑到方初身边靠着,扯着他袖子,歪着头看着郭大有笑。

    方初对二小道:“这是你们二舅舅。怎不叫人?”

    方无悔脆声叫道:“二舅舅!”

    郭大有蹲下来,惊异看看她,又看向清哑,笑道:“跟小妹小时候长得一个样。嗯,要爱笑一些。”

    方无悔疑惑地问:“小妹谁?”

    郭大有笑了,觉得这外甥女实在美丽可爱,又不怕生,回道:“是你娘,舅舅的小妹。”

    方无悔点点小脑袋,也不知听懂没有。

    郭大有又听见一声“二舅舅”,转头一看,却是方无莫叫他,更吃惊道:“无莫会说话了?”

    清哑有些不讲理地回道:“无莫本来就会说话。”

    郭大有失笑,连方初也笑了。

    等篓子和坛坛罐罐都被抬走,清哑招呼二哥往家去。

    郭大有牵起方无莫,走过方初身边,用力拍了他肩膀一下,深深看了他一眼,有安慰,有鼓励,有伤痛……一切都在不言中。

    方初深吸一口气,也牵起无悔,对清哑笑道:“二哥来了,今天别忙了吧。陪陪二哥,歇一天。”

    清哑笑道:“嗳。我正想偷懒呢。”

    一行人说着往烟雨阁走去。

    ……

    竹林中的凉亭内,郭大有、清哑和两个孩子围在圆桌旁。

    清哑嚼着嫩脆的鲜藕,那“咔嚓”特别脆,一面看二哥用水草编蝈蝈笼子,小时候常编给她玩的。

    方无莫和方无悔趴在一旁,盯着舅舅的手。

    郭大有编一会,就抬头看看外甥和外甥女。

    这时候,方无悔就会问舅舅一些稀奇古怪的问题,而方无莫则一声不吭,若非之前叫过一声,郭大有还当他不会说话呢。

    郭大有不厌其烦地回答小儿可笑的问题,又看向清哑,问“好吃吗?这时候正好。月初的时候娘就说要送来的,爹说太小了没长成,脆是脆,可没甜味儿。现在就好了。”

    清哑道:“好吃。”

    又问道:“嫂子忙吗?”

    郭大有道:“忙。除了坊子要盯着,还有郭孝和郭顺要管,大事没有,鸡零狗碎的杂事一天到晚不断。家户人家不都是这样子。”

    清哑又问:“娘呢?”

    郭大有道:“娘更事多了。咱们那些亲戚,总找她……”又扯一篇家长里短、亲戚里道的话,延伸无限远。

    比如他说,“上个月,春桃姑姑第二个孙子又没了。都四岁了呢。春桃姑姑怕二表嫂过不去这个坎儿,找上娘,叫帮二表嫂在坊子里安排个事,省得待家里七想八想的,想不开。

    “娘也可怜二表嫂,就答应了。

    “二表嫂自己不来,怕姑姑在家没人照应。

    “她说她想得开,不会难过的。这儿女和爹娘也要讲缘分的,没缘分的就是生下来也站不住(养不活)。真遇上了,只管伤心,孩子舍不得走,还耽误了他;不如好好的,让孩子安安心心地去,再投个好人家。这才是当爹娘该有的样子。”

    郭大有说着,若不经意地扫了清哑一眼。

    清哑听得出神,眼露沉思。

    这样凄惨的事,郭大有述说得富有人生哲理,还带着堪破红尘的禅意,清哑本就极有慧根,迅速领会:红尘万丈,一切皆是缘,若只管执迷放不下,其实并无益处。

    她道:“二表嫂大智若愚。”

    郭大有道:“村里人都骂她狠心呢,儿子没了就哭两声,转头就跟没事人一样。”

    清哑道:“那是他们糊涂。”

    谁儿子死了不难过?不过不说罢了。

    郭大有道:“是。”

    一丛竹林后,方初静静站着。

    听到这,他转身走开了。

    清哑静了会,又问:“爹不常去城里?”

    郭大有道:“这个月去了几回。”

    清哑停了会,道:“织锦大会过了,我回家住几天。我帮郭孝郭顺他们做了许多衣裳呢,还有爹和娘的,你们的。”

    郭大有抬头,笑道:“那好。我们从城里一块走。”

    清哑问:“二哥也去?”

    他也好些年没在织锦大会露面了,都是郭守业郭大全代表郭家。

    郭大有坚决道:“去!”

    这一次,他怎能不去呢。

    小妹……他要守在她身边。

    蝈蝈笼子编好了,方无悔娇声道:“二舅舅,给我。”

    郭大有道:“好,给无悔。”

    又对方无莫道:“妹妹小些,这个让妹妹。舅舅再编一个给你。”

    方无莫点点头。

    郭大有便对清哑道:“无莫看着不出声,其实很聪明。”

    清哑眼中溢出喜悦,道:“嗯,无莫最有心数了。”

    方无莫小脸可疑地红了,但还是板着。

    ……

    下午,郭大有去看清哑纺纱,和她讨论纺车改造,这一研究就到半夜,第二天、第三天,都没有出来,茶饭都是送进去吃的。

    方初听说了方无莫教训小丫头的事。

    他问儿子:“你为什么要教训她们?”

    方无莫抿了抿小嘴,道:“她们说哥哥。”

    方初便明白了。

    他坚定道:“打得好!”

    ……

    方无莫一夜之间威名大盛。

    这威名甚至盖过了以前的方无适。

    清园的丫头们再碰见莫哥儿,都小心翼翼,唯恐惹恼了他,说声掌嘴那都不许停的。

    方无莫也不放在心上,依然不多话。

    三天后,郭大有和清哑出来了。

    郭大有开始做新改造的纺车。

    方初找了两个木匠给他打下手。

    一天后,清哑和细妹坐在新纺车前,先纺出混纺纱线,然后再上织机织布;又一天后,厚密挺括的混纺毛呢,轻软的混纺棉绸等面世。最重要一点,是混纺的效率不减,否则这成果都是鸡肋。

    清哑看着这成果,安静的双眸泛出亮彩。

    灵感是很奇妙的东西,你刻意期待的时候,它无影无踪;忽然某个时候,它却不期而至,让你茅塞顿开,豁然开朗。

    在清园的这些日子,方初一直陪着她,无莫又开口说话了,甜蜜安然,岁月静好,恰再这时,郭大有来了,兄妹联手,突破顺理成章。

    清哑一直以为,二哥对她来说跟其他的木匠没什么两样,就是配合她帮她改进机器的;今天她才明白,二哥看似一句不经意的话、哪怕建议钉颗钉子,都会给她启发,这是别人做不到的。

    ********

    又是周末了,时间过得好快呀!周末愉快!(未完待续。)

第817章 落定

    郭大有道:“这次大会你稳夺第一了。”

    清哑摇头道:“不用这个参加。”

    郭大有不解地看着她,不知她何意。

    清哑解释道:“研发中心那边都准备好了。”

    郭家献上去的是巧儿织的混纺布,方家这边是虞南梦设计的锦。

    郭大有问:“那这个呢?”

    清哑道:“这个……直接呈给朝廷。”

    方初忽然接道:“你先织几匹样布出来,再按设计的样式叫她们把衣裳做出来,连样布带衣服都交给二哥带回去。由郭家送进京。”

    郭大有忙道:“好。”

    这是要掩人耳目,悄悄进行呢。

    清哑自然也说好。

    郭大有道:“只有样布和衣服?图纸呢?”

    方初很干脆道:“图纸不带。等大会后,我们亲自上京。”

    这才是他的目的:儿子没找到,等织锦大会时也瞒不住了,清哑不知怎样伤心呢,借此机会将事闹大,若不能查明,决不罢休!

    商定后,郭大有便告辞了。

    离开时,清哑送了娘家许多东西,有各种布料,有为娘家人做的衣服,有吃食,有药材,有玩物,还有清园出产的土物等等,一堆箱笼搬到埠头,装了半船。

    方初清哑带着无莫兄妹到埠头前送郭大有。

    “二哥,别惯着无适,要管紧他。”清哑叮嘱郭大有。

    一直掩饰很好的郭大有听了这句话,终于扛不住,表情崩裂。

    他急转向方无莫小兄妹,道:“下次跟娘一块去外婆家玩。”

    方无悔忙道:“去。去外婆家。”

    娘说起外婆家,很好很好的样子,她早就想去了。

    方无莫则又抓住了清哑的手指。

    郭大有趁这当口努力平复心情,又转过来对清哑道:“这次带他们去锦绣堂吧,让无莫也见识见识。巧儿也是几岁就去了。无悔虽不懂事,也带她去玩儿。我看她乖的很,没事的。”

    方无悔高兴得又嚷:“要去,要去。”

    锦绣堂是个什么地方,她还不清楚呢。

    不过大家都去,想必是好地方,她当然也要去逛逛。

    方无莫安静地看着舅舅,又看看爹。

    方初眼神一闪,道:“我也这么想呢。”

    又对清哑道:“就让他们去瞧瞧热闹。”

    清哑想了想,道:“好。”

    郭大有和方初迅速交换了个眼神,转身上船去了。

    把方无莫和方无悔带去织锦大会,是为了应付紧急突发情形,“为母者强”,只要两孩子在清哑身边,比一切安慰和劝慰都有效。

    船开时,郭大有又想起一事,冲着石阶上清哑高声道:“勤儿这两天考试。咱们家要出秀才了!”

    郭勤分别在二月和四月间过了县试和府试,这次是院试。

    院试由湖州学政巡回督考,每三年两次。景泰府的院试,每次都在霞照举行,一是因为霞照地处景泰府的水路交通要道,方便学子们聚集;二是霞照富庶,学政来这督考,好处多多。

    当然,第二条不能明说,官员们心照不宣。

    清哑心不宁静了,蠢蠢欲动。

    她刚攻克了技术难关,登上一个新的台阶,就像那些经历了十年寒窗苦的书生们,一朝金榜题名,满心满身都轻松,正没着落呢,要寻些乐趣犒赏自己,然后就听见了郭勤要考试。

    瞬间,她被勾起了身为家长的责任感;再想郭家即将由白丁农户进步为有文化的书香门第,那心情便紧张又期待。

    她就像前世那些高考的家长一般,急了。

    她想去陪考,她必须得去陪考啊!

    郭家数来数去就她还算文化人,不去陪考怎么行。

    她便抱着方初胳膊,笑道:“咱们去城里。”

    反正她手上工作暂时告一段落,现在清园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提前进城,给侄儿打气、助威,并做好各种后勤工作。

    方初心里咯噔一下,急思对策。

    面对清哑热切的目光,他劝道:“还是别折腾了吧。虽说来了有两月,可你一直待在那耳房里面,也没真正轻松过。趁着这几日工夫,好好跟孩子们轻松轻松,把精神养足了,再去城里。就是织锦大会年年开,你到底有多年没露面了,总要有些精神气象,免得让人看轻了。再说郭勤考试,靠的是十年寒窗,不是眼下这几天。你若去了,弄得太过重视,他心里有了压力,反而不美。不如还像平常一样,由他自己去,他轻轻松松地就过了。到时咱们去了,只管给他道喜。那才高兴呢,也没了顾忌。”

    清哑一想,这也有理,考生就怕压力大。

    方初忖度她心思,又道:“巧儿应该提前进城了。他们兄妹彼此说话随意,再者巧儿心细手巧,有她照料饮食,郭勤肯定妥帖。”

    上次郭勤县试时,巧儿就赶去照顾了,对郭勤一应吃穿和起居,比蔡氏这个亲娘安排的还要精心,考前还要帮他检查一遍备用纸笔,有她在,郭勤后勤这块绝不会出岔子。

    清哑这下彻底放心了,道:“那就等几天。”

    方初见她不再坚持进城,心一松。

    这时候进城,方无适失踪之事再瞒不住。

    想起方无适,他心情比之前格外难受。

    本来这一连串的好事,若是方无适在的话,那肯定不用说,一家子今天就能收拾行装,连夜赶进城。不为给郭勤鼓劲,只为凑热闹。郭家、方家在一起,大家热热闹闹的,喜气洋洋的,那气氛才叫好呢,大人事业顺心,孩子们玩得开心,阖家兴旺!

    可是眼下……

    他不愿再想下去,正好清哑说“我们打鱼吧”,忙道:“好。”就吩咐人安排船和网,又带孩子们回去换衣裳。

    清哑当然不爱闹,若依她,坐在游廊下钓鱼,旁边放些茶果,凉风从水上吹来,那才惬意呢。可是小孩子不会钓鱼,且没长性,坐一会还行,坐久了便觉得没趣,她不能只顾自己。

    去水上撒网捕鱼就不同了:摇一艘乌篷船,戴着竹编凉帽,她和方初带孩子们亲自撒网。网多少鱼都没关系,孩子们亲自捡鱼。若热了就下水游一会,这么的既活动了身子骨,也玩了,强于坐那不动。等捕鱼归来,她再亲自熬鱼汤、蒸鱼、煎鱼、烤鱼,最后吃鱼,这一天活动才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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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末求月票……这借口,我自己看了都觉得蹩脚,忍笑半天还是没删,我觉得比打滚求要好那么一点……(未完待续。)

第818章 变身

    被方初牵肠挂肚的方无适,已经安全抵达霞照。

    早一天前,他就听货舱外面兴奋议论,说就快到了。

    他便警惕起来,想找新地方藏身,还有如何下船。

    凡船进了码头,那货都要卸下去;货舱一空,他便无所遁形,因此,必须找个新地方藏起来,再想想如何混下船。

    这日,听见外面脚步纷杂,他躲在货舱门后向外看,看见丫头仆妇们都往船边涌,知是到地儿了,大家出去看热闹呢。

    他便觑着空,迅速闪身出来,进入一间舱内。

    这是他前一天探好的,这舱住着两个婆子和一个小丫头。他躲这来的目的,不光为了藏身,还为了那个和他差不多大的小丫头。

    怎么这样说呢?

    他若就这么出去,只怕一露面就会被人抓住,若遇见好人还罢了,若是遇见姓陈的那一伙狼心狗肺的,能放过他?

    可他是个小孩子,又不能立马让自己长高一截变大人。

    不变大人又能躲过有心人探查的,只有一个法子。

    什么法子?

    且看适哥儿捯饬。

    他进来后,把门关紧,然后熟门熟路地打开一箱子——昨晚他摸进来过,都看好了的——翻出一套衣裙,迅速将自己身上衣裳扒了,把那套裙子穿上了。

    整束完毕,别说,大小正合身!

    适哥儿得意地笑了。

    他将旧衣裳团成团,塞入床底,等会扔江里。

    然后,他坐到妆台前梳头。

    虽然这陈老爷挺有钱,但落在适哥儿眼里,陈家这仆妇的舱房也太寒酸了:这什么妆台呀!这么点大的菱花镜;还有那梳妆盒,又旧又难看,打开一看,里面半盒子“破烂”首饰,忒不像样了。

    他一面腹诽陈老爷苛待下人,一面赶紧的梳头。

    用的是一柄牛角梳,准备梳寻常的丫髻,那发式适合他这个年纪,太过标新立异了不行。

    才梳了几下,适哥儿便心生感概:

    外祖父说的真没错,“一技在手吃喝不愁”,学到手的东西才是安身立命之本。原本他一个世家子,梳头这种小事根本不会影响到他,打出生以来,伺候的人都是精心挑选的,他要学什么梳头啊。

    可是谁能想到他被人掳了呢?

    又怎么会想到他要扮女孩儿行事呢?

    这个头要是梳得不好,被人看出破绽来,岂不要坏大事!

    这便是爹爹教的,“失之毫厘谬以千里”了。

    早知道会这样,他怎么也要学会梳头。别说这是女孩子干的事,他一个爷们不该学,爹常教导他:凡事不可拘泥,要懂得权变。他最能虚心接受教导的了,不像莫哥儿顽固不化。

    适哥儿一边和自个头发纠缠不休,一边还有闲暇想那死不肯开口说话的弟弟,他被掳了,莫哥儿会不会伤心呢?还有妹妹。

    哎哟不行了,他十分想念妹妹!

    还有娘……

    可了不得了,娘要是知道他丢了,要急死,肯定没心思纺纱织布了,那今年的织锦大会肯定就不能夺魁了!

    哎呀,这可不行!

    还有爹……

    他后知后觉地红了眼睛,为自己的处境伤感。

    很快他便顾不得伤感了,只顾揪着头发用头绳扎,扎好了又打着璇儿盘成两个小包包,可是怎么固定不散,却是需要些小窍门的,这个小窍门难住了适哥儿,他都梳了好几遍了,最后手一松又散了。

    适哥儿垂下举得酸溜溜的双臂,颓然丧气。

    后来他眼珠一转,想着这不是梳头,这是绑东西,怎么样才能绑紧呢?当然是系住固定了。

    于是,他先给头发抹了点桂花油,这样容易扎起来,然后编辫子,再把辫子绕着发根盘小包包,最后把发尾又系在发根。

    一通忙完,他弄出一身汗。

    梳了一边脑袋,再梳另一边。

    梳好后,他又在首饰盒里挑挑拣拣,将金银饰物都拨拉个遍,最后挑了两串鹅黄色的小绢花花环套在小包包上。也亏得他嫌弃金银俗,不然把人家那贵重的头饰戴走了,人家回来准要抓贼。

    打扮完,他便对着镜子左右顾盼,审视自个。

    镜子里一张英气逼人的小脸,不像一般女孩子眉眼细巧柔和,一字眉漆黑如画,丹凤眼神采照人,咧嘴一笑,唇红齿白。

    适哥儿自我感觉,他蛮有梳头天赋的,若非眼下紧张没工夫练手,他再梳个三五次,肯定就能打扮伶伶俐俐的了。

    当然,以他这眼光来看,他这头梳得还算过得去,绝不至于被人看破他男儿身份。他也不想想,他才七岁,除非脱了衣裳,否则外表哪有什么雌雄特征。

    又照了一会,他总觉得哪里还不大好。

    想了一想,是了,他被掳了这些天,后来逃跑了,一直也没吃好睡好,这脸色不大好,和他印象中方家的丫头形象相差太远了。

    他便弄了点胭脂,在手心匀开,抹在腮颊上。

    这个他见过家里丫头们弄过,所以没涂成大花脸。

    抹完再照镜子,嗯,精神了不少。

    他不知道,他这一折腾就花了一个多时辰,那船已经进了码头了,丫头仆妇们乱着回来搬东西,要下船了。

    适哥儿听见外面脚步响,急忙打扫桌子,然后躲进床底。

    ……

    下船的时候,适哥儿密切关注外面。

    十年前,清哑公布纺车织布机,然后又推出毛巾纺织,在大靖西北和北方等产棉区,便兴起一批棉纺织作坊。当今皇上还是六皇子时,就曾在西北暗中经营棉纺织,方初亲为其谋划。

    这陈氏商行便是在那时候建立的。

    这些年经营下来,陈氏商行在西北很有名气。五年前,陈氏商行进入霞照,也没有妄想抢江南的生意,只每年在织锦大会上露一次脸,为陈氏赚口碑、树招牌,渐渐壮大。

    陈老爷在西北坐镇,派了妻妹婿万忠为管事,在霞照守着。

    陈太太和万忠媳妇是姐妹,都生的极为丰满美艳,且都很年轻。

    今年织锦大会陈老爷亲自来了,对万忠夫妇来说,陈老爷既是主子,又是姐夫,因此两口子一齐出面,带领大小管事和丫鬟婆子们,赶着马车,抬着轿子来码头迎接,现场十分热闹。

    就在双方寒暄让车让轿的时候,适哥儿下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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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盛夏炎炎,周末好好凉爽吧各位亲们!(未完待续。)

第819章 胆大

    那时,陈老爷陈太太和万忠夫妇已经坐上车坐上轿,都没看见适哥儿,陈老爷这边的仆从以为他是万管事带来的;万管事那边的人以为他是陈老爷带来的,都没发现不对。

    当下,众婆子丫头跟车的跟车,跟轿的跟轿,都寻了各自位置,独适哥儿孤零零的没个伴当,跟在一辆车旁。

    他似乎忘了:已经到了他的地头,他家在这有宅子,方氏在这有别苑,还有他外祖家、他舅爷爷家……他现在该回家去!

    现在没人管他,他是女孩模样,也没危险。

    他也认得回家的路,也认得去外祖家的路。

    可是,他眼珠转来转去,想的都是到陈家怎么办,就是没想着撒开两腿,痛快地跑回自己家,或者方家别苑,或者槐树巷郭家。

    这才是皇上不急急死太监呢。

    可怜方郭两家为他都要疯了!

    一个婆子见他年小,好心将他推上一辆大车。

    适哥儿也不客气,谢了一声就上去了。

    车内坐了个严肃的婆子,看架势是个管家娘子。

    适哥儿忙笑道:“妈妈好。”

    那婆子本来见他上来皱眉的,忽见他如此机灵,人又长得好,便不咸不淡地从鼻子里嗯了一声,闭上了眼睛。

    适哥儿见她这样求之不得,若是个啰嗦的,对他问长问短,他还要编一套话呢,还麻烦,现在他端端正正地坐那,也不出声,看去不知多乖巧,双方都很满意。

    一时到了陈家,家中原有的仆从忙着安置老爷太太,陈老爷带来的仆从忙着归置行李,都各有职责,且都有说有笑的,适哥儿若还杵在那,不出一盏茶工夫,肯定得露馅,所以他跑了。

    往哪跑,他也不知道。

    他得找个地方藏起来呀。

    闯过一道月洞门,就听前面有人喊“如棋,快点!”

    “嗳,来了!”

    随着一声清脆答应,迎面跑来一个小女孩,浓眉大眼,活泼精神,约莫**岁的模样,见了适哥儿一笑,就过去了。

    适哥儿觉得,这女孩子和自己很神似,如棋这名字也好听。

    所以,当别人问他叫什么时,他便回“棋儿”。

    这也算留了一条后路。

    且说眼下,当他闻见一阵香气,顺着香气找到厨房后,理直气壮地说“太太坐船久了,吃不下东西,叫我来看看有什么对胃口的点心”,厨房人本还奇怪:太太怎么派这么个小丫头来拿点心,结果听了他对点心的挑剔和点评,都不敢小瞧他了。

    “这大热天的,这油炸的怎么能吃?”

    “这个绿豆糕有点硬了。”

    “这个糖糕太甜了,怎么放这么多糖?不能放糖,要用新鲜的果子捏出汁来,那甜味儿才正,又香,才不腻人。”

    “现在不是吃栗子糕的时候,栗子糕要秋天才时兴。这个是用去年的栗子做的吧?有味儿了。”

    “这玫瑰酥连酥皮儿都没起,叫什么酥!”

    ……

    适哥儿几乎将所有的点心都批评一通,唯有那水晶糕他吃了点头,说味道不错,因把各种口味的都挑了些,也有玫瑰的,也有荷花的,也有桂花的,装了一大盘;再现让人切了一盘嫩藕,浇上蜂蜜;又拿了一碗银耳莲子羹,都装在一个食盒里,才提着走了。

    他想往二门外找地方去吃。

    沿途见仆妇们个个脸上含笑,兴奋地议论着什么,他留心一听,原来是说陈老爷明日要大摆筵席,宴请商场上的朋友。

    适哥儿听到这,把眼珠一转,朝外走去。

    到二门口,却不出去,只见几个小子守在二门过堂那,等待里面有事传唤,一面唾沫横飞地吹牛打屁,“听说明日来的都是有头脸的人。”“咱们陈家如今名气算大了,连世家都下了帖子呢。”

    适哥儿咳嗽一声,高声道:“哎呀,你太没志气了!”

    过堂里的声音一下子消了,都竖着耳朵听他说什么。

    适哥儿便接着道:“咱们老爷说了,今次来江南,就是要踩着郭织女的肩膀扬名。咱们家织的布不比郭布差。”

    又捏着嗓子细声问:“真的吗?”

    又恢复嗓子道:“我还能哄你!我亲耳听老爷说的。”

    又捏着嗓子细声道:“这么说,咱们家这次要得第一了。”

    又恢复嗓子道:“那是。哼,郭织女还能当一辈子织女?也该让咱们家人当当了。咱们陈家在北边可是老大!”

    ……

    一边说,一边早走远了。

    那声音跟着也远去了。

    外面的小厮们无意间听见这桩“秘密”,都低声议论起来。他们能懂什么,只想象陈家在几天后的织锦大会上的风光,都激动不已。

    适哥儿则拐进一小院,进了一间屋,藏在床后吃东西去了。

    一边吃,一边得意地笑。

    这些话,被那些小子们听了,还不到处吹!

    等明天,只怕整个霞照都能知道了。

    然后方家郭家肯定就知道了。

    然后他爹也就知道了。

    他爹知道了,就会关注姓陈的老东西。

    他爹派人这么一查……

    呵呵……适哥儿一笑,喷出一口莲子羹,呛了。

    他吃完,把食盒等物又送了回去。

    等天黑,他浑水摸鱼,溜进上房去了。

    他可不是瞎跑的,只因他来这是有目的的,躲别处恐听不到消息,那他不是白来了,所以他得待在有陈老爷的地方。

    还真给他料着了。

    他藏在床底下,就听陈老爷和一个娇滴滴的女人说话。

    那女人问:“这么说,韩家那边没得手?”

    陈老爷道:“说是守得太紧了。奇怪,谢吟月怎会这样防备?倒好像知道咱们要下手似的。”

    那女人道:“她哪知道。不过巧合罢了。”

    陈老爷道:“开始是巧合,现在肯定不是。听说方家小子丢了,韩家就加强了护卫。这次来霞照,把一双儿女都带来了呢。”

    那女人静了会,忽然轻笑道:“这不正好!”

    适哥儿心想,原来他们也要偷韩叔叔的孩子。

    他便想法子,要给韩家递个信儿。

    上面陈老爷又道:“明日大人就要来了,你要好生接待。”

    那女人道:“这还用你说。”

    又道:“有大人在,诸葛鸿也不敢偏袒郭织女了。”

    适哥儿听到这,心里跟猫抓似的,因为他感觉这是个大事,可惜他又不知是什么事,谁让他年纪小懂得少呢,听不明白呀!

    ********

    周六,拜求月票!(未完待续。)

第820章 哥哥

    今日是郭勤院试的第二场。

    巧儿带着银锁,等在县学的门口,除了她们主仆,还有郭勤的小厮小福子、严暮阳的小厮星雨,以及其他家人,也都翘首张望。

    等到了散场的时刻,三五成群的书生就陆续出来了。只看他们脸上神情,便知他们考的如何:有人欢笑,有人颓丧,还有人亦喜亦愁、忐忑不定,都在脸上写着呢。

    巧儿直接略过他们,寻找勤哥哥,一想到她马上就要有一个秀才哥哥,秋闱过后就是举人哥哥,然后是进士哥哥……她激动得小脸通红,两眼放光,这些天压抑的心情好了许多。

    忽然银锁低呼道:“出来了出来了!”

    声音有压抑不住的喜悦。

    只见郭勤、严暮阳、方利等一群少年结伴而来,一面议论不休,也是一样的喜忧不等,有叹气的,有懊恼的,有忐忑的。

    这群少年中,严暮阳身形气质最突出,举止优雅贵气,凤眼含着浅笑,等看见站在门口的巧儿,那浅笑转深,内涵就丰富起来。

    银锁代自家姑娘动心,都红了脸儿。

    可惜巧儿根本没看他,而是盯着他身边的郭勤。

    郭勤不像一般书生文质彬彬,劲健结实的身形,和蔡氏一样浓眉大眼,笑嘻嘻的满不在乎,令人肯亲近他。然这只是表象,他的烈脾气和野性都隐藏在骨子里。不了解他的人,会冷不丁地被他犀利言辞给刺到;了解他的人,都不会轻易去招惹他。

    此时,他虽和身边人说笑,笑容却不明朗,有些沉重。

    巧儿立即感同身受,心疼的眼睛都红了,因为她知道勤哥哥为什么会这样,不是因为考得不好,而是因为表弟方无适。

    她等不及他出来,就跑到他面前,堆起一脸灿烂的笑,一手展开折扇竖在他耳边呼啦啦地扇,一面踮起脚用帕子帮他擦额上的细汗,一面殷切地问“勤哥哥,饿了吧?渴了不?”又回头冲小福子吩咐“还不把勤哥哥东西接过来”,又叫银锁“把茶拿来给勤哥哥喝一口”。

    小福子忙抢过郭勤手中提篮,嘴咧老大。

    银锁则奉上一把精巧的紫砂茶壶,壶嘴儿对着郭勤嘴唇。

    郭勤看着笑容明媚的妹子,笑容僵了,脸红了。

    两兄妹斗嘴惯了的,巧儿就是关心他也是嘴上不饶人,这几日管他吃喝拉撒,要求特别严,生恐他吃坏了生病了,或者休息不好影响考试,就跟个小管家奶奶似的,连蔡氏都不许插手,忽然这样温柔地对他说话,还笑得这样贴心,他郭勤福薄,承受不起啊!

    他板脸问:“你怎么来了?”

    巧儿笑道:“来接哥哥。”

    郭勤正要说话,忽觉不对,气氛不对,左右一看,那些同窗兼同伴都两眼放光地打量巧儿,便是那内向含羞的,也偷偷地用眼角余光瞄巧儿,再没有刚才的垂头丧气。

    更有些胆大的,借着和他说话,找巧儿搭讪。

    听听,都说的什么,前言不搭后语:

    “郭兄有佳人体贴,一定能高中!”

    “这位姑娘一看就和郭兄一样聪慧,是令表妹吗?”

    “郭兄不是要听小弟如何破题的吗?小弟是这样落笔的……”

    巧儿听人夸她哥哥,当然高兴,且在外人面前,她绝不能和勤哥哥吵,丢勤哥哥的脸,便落落大方地对众人含笑致意。

    她穿一身淡绿衫子,手上捏着绿手绢儿,昔日的婴儿肥现在长成杏脸桃腮,蛾眉星眼樱桃口,那聪慧鬼机灵的小模样,看得郭勤悚然而惊——妹妹长成大姑娘了!还是个小美人!

    呸,这些道貌岸然的家伙,亏还是读圣贤书的,一个个这样盯着他妹妹,那是什么目光,一看就不是好货!

    妹妹也是,怎么能跑这来呢?

    就算要来,也该戴个帷帽遮住脸才是。

    郭勤恼了,一把扯住巧儿小手,低声喝道:“谁让你来的?这是你来的地方吗?帽子也不戴,一点女孩子样都没有!”

    他便头也不回道“告辞,在下先走一步。”

    便丢下那群人,拖着巧儿急匆匆先走了。

    严暮阳和方利急忙跟了上去。

    他们还约了郭勤去醉仙楼吃酒呢。

    严暮阳嫉妒得心口疼——他活生生一个俊美少年,那么耀眼,怎么在巧儿眼里就成了隐形人呢?!连点眼角余光都没沾上。他们之间也算世交了,这么多年“哥哥”“妹妹”地叫过来,纵然不是亲的,那情义也非比一般吧?怎么就能生生地忽略他呢?

    少年觉得心口好疼,还闷。

    再看郭勤,一副嫌妹妹丢了他脸面的模样。

    这个身在福中不知福的家伙,活该被巧儿骂!

    他也有妹妹,还有表妹,一个个都对他好的很,今天却一个都没来接他,因为他家里是不会让女孩子来这场合抛头露面的。

    他心里抱怨,真心挂念他的自然会想法子出来,而不是守着那些破规矩,可见,平日里她们对他好都是假的。

    到了门外,严暮阳才对巧儿说在外吃饭的事,邀她同去。

    巧儿歉意道:“暮阳哥哥,今儿怕是不能去了。你也知道我姑姑……今天哥哥也没心情欢笑,不如改天吧。”

    说完,眼看着郭勤。

    郭勤点头道:“我就不去了,去了也不能尽兴,还扫你们的兴致。”

    他这么一说,方利也道:“算了,不去了。”

    他也难受,方无适没了,他更担心三哥三嫂。

    严暮阳无奈道:“那就算了。咱们一块回去吧。”

    因问星雨,马车在哪。

    巧儿忙笑道:“不坐车,坐车闷;也不骑马,马背上热乎乎的烧屁股。我想你们在那屋子里熬了一天,出来还是走走的好。我就预备了船。咱们先走着去那河边,然后坐船从田湖绕回去。这样又散了闷,又吹了风,还看了景,也能歇息吃点东西垫垫。这样岂不好?”

    话未说完,方利忙说这样好,这才好。

    严暮阳道:“还是巧儿妹妹想的妥当。”

    凤眼炯炯注视少女,热的像天空的骄阳。

    郭勤不喜他这样看巧儿,不耐烦道:“走就走,啰嗦什么!”

    于是严暮阳和方利打发自家来接的人先赶了车在田湖南去等候,这里他们几个就走着去往附近的河边去坐船。

    路上,巧儿问他们三个考得如何。

    ********

    郭家要出秀才了,转圈撒花……(未完待续。)

第821章 少女

    严暮阳矜持道:“勉强过得去。”

    郭勤翻眼道:“别矫情了!你这是成心叫我和方叔难堪呢?你这一试要是得了案首,就是‘小三元’了。你要算勉强,我们是什么?”

    严暮阳微笑道:“那你就不要吹牛。”

    方利愁道:“也不知能不能中。”

    他一直纳闷:怎么父亲和二叔都叫他考科举呢?这可是从未有过的事。若方家真要往仕途上发展,三哥方初怕早就中了进士。

    后来见严暮阳和郭勤都考了,他也不追究了。

    然问题又来了:若他连个秀才也考不上,岂不给方家丢脸?

    巧儿可不管严暮阳能得小三元,她只管追问郭勤怎样。

    郭勤见妹妹这样关切,心下温暖,隐晦地对她点点头。

    巧儿顿时眉开眼笑,笑眯眯地挽着郭勤手臂,一边帮他扇风,好像婢女一样;又说“船上我准备了茶点,勤哥哥你饿了就忍耐一会。家里饭菜都做好了,就等你回去。三叔三婶也说过来呢。”

    郭勤禁不住感动,道:“这么热,你非要跑来。出了汗了吧!”

    一面展开自己的折扇,反过来帮妹妹扇。

    巧儿笑道:“我不热。”

    兄妹两个亲亲密密的,严暮阳看得气闷。

    因道:“巧儿,这就亲疏有别了?也不知道问我一声考得怎么样。亏得我平常那样对你,不管有什么你和暮雨同样一份。”

    巧儿转头解释道:“我不用问啊。我晓得暮阳哥哥肯定能考上。县试和府试的时候,暮阳哥哥都得了案首,这一回肯定也能考好。”

    霎时间,严暮阳觉得浑身清凉、通体舒泰,刚才的嫉妒不满都烟消云散,并且豁然贯通,体贴出巧儿焦急的心思:

    郭织女再风光,也已嫁为人妇,现是方家人了。

    巧儿再努力,哪怕超过她姑姑,过两年也是要嫁人的。

    所以,郭家男儿必须要出人头地,方能撑起郭家门户。

    巧儿如此关注兄长的成绩,那是一片为郭家的苦心!

    严暮阳想通后,不由心疼巧儿,小小的年纪就操心家里。

    他更兴起一股冲动:要像方初一样,为郭家担当起责任。

    他心里已经把自己当做郭家女婿了,要做郭家女婿该做的。

    他强将喜悦压下,正容对郭勤道:“你也别太谦虚了,一个秀才还难不倒你。你该急的不是眼前,是秋闱。等织锦大会过了,咱们去碧水书院待一个月。那里授学的都是鸿学巨儒……”

    郭勤一听,也严肃起来,点头道:“嗯,是该去。书院到底读书气氛浓,不像家里人多事杂。若是秋闱不能中,就再去书院就读。”

    方利忙道:“正是。我二叔也这样说。”

    他们说正事,巧儿不敢插话了,十分贤惠地帮他们斟茶倒水。

    那时,他们已经上了船,船娘摇着浆,小船穿行在城镇的夹缝中,两岸烟火人家不住后退,不大一会,田湖就在眼前了。

    郭勤忽然道:“顺着湖西柳堤走。”

    船娘忙应是,便不将船往湖中心去,只挨着西岸慢行。

    严暮阳有些奇怪,却没多问。

    巧儿却是时刻都关注哥哥的,见他自船儿进了田湖后,那目光就在西岸柳堤一带流连,好像找什么人,不禁留意。

    等快到田湖南的时候,忽然郭勤眼睛大亮,和严暮阳方利说话也心不在焉起来,“啊?你说什么?哦,是的。往那边!”

    前面还和严暮阳哼啊哈的,后一句却指点船娘拐弯。

    那两眼也直直地盯着右前方,嘴角不自觉地流露笑意,巧儿看着,有些傻呵呵的渗人,与从小到大都淘气顽皮的勤哥哥很不符。

    她心里不安,忙顺着他目光看过去。

    柳树下有几颗大湖石,石边一大丛蔷薇,一个少女侧坐在湖石上,对着蔷薇花丛看书,一侍女立在身旁。

    先因隔得远,看不清她眉眼,只觉身姿极美。随着小船靠近,从下向上看去,她面容便清晰起来。一般女子给人第一印象最深的通常是眉眼,其次才是鼻子嘴巴,这少女脸上最突出的却是小巧精致的翘鼻子,配上轮廓分明的嘴唇,既俏皮又优雅。

    怎么说俏皮又优雅呢?

    那是在良好的教养外,还保持一份天然。

    譬如巧儿,灵动的气质一般女孩子学不来,因为小户人家的女孩子不够她自信大方,大户人家的女孩子有教养却受太多规矩束缚不够她率真,而郭家从不用规矩荼毒她,所以才长成这样。

    这女孩子这样,难怪郭勤看得抹不开眼了。

    严暮阳和方利虽不像郭勤那般痴迷,却也瞄了几眼。

    都说同性相斥,这话也不尽然。

    女孩子之间,若是合了眼缘,那便是一见如故了,从此一生都是好姐妹;若不合眼缘,只怕像天敌一样,没来由地见了就讨厌。

    巧儿就对这女孩子很讨厌。

    先隔的远就不说了,眼下他们的船都划到跟前来了,一船的俊男美女,又一直在说笑,若是一般的女孩子肯定会好奇地看过来;若是害羞的,则会低头装不知道,等他们过去;若真看书看入了神,也就真不知道,也不用抬头,这女孩子倒好,放下书——这说明没看入神——俯身去看那蔷薇花,又摘下一朵,用两根嫩葱似的手指捏着,捏成兰花指,放在鼻端轻轻嗅闻,同时脸上露出浅笑……

    这不是故意吸引他们看她吗?

    巧儿可没小瞧这女孩,相反,她看出这女孩很不俗,既然这样,那她做出这举动就是有意的了,目的何在?

    小船很快轻捷地划过去了。

    巧儿见郭勤脖子旋转扭动,还回头对柳树下望着,脸色就难看了,转头问坐在后面的小福子:“那是谁?”

    郭勤还只当问他呢,随口答道:“杜姑娘。”

    巧儿继续问小福子:“哪个杜家?怎么认识的?”

    小福子本来还犹豫要不要对巧姑娘说呢,结果主子已经说了,便放心地回道:“就是一家卖绣品的。怎么认识的?就是常碰到,爷还送了一把扇子给她。她常在这等爷下学……”

    龚先生高中后,郭勤和严暮阳就去县学读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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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2章 争吵

    “说什么呢!”郭勤回过神来,羞恼地呵斥小福子,“什么常等,不过是碰上了。这湖又不是我们家的,还不许人家来了。”

    巧儿放脸道:“碰上了?不是哥哥非要走这边的吗?我还说呢,放着中间那么好的荷花不看,倒往岸边划。那还不如上岸用脚走呢。原来她常在这等你!见你来了就摘花,做那个轻狂样子给你瞧。什么国色天香的美人!迷得你都忘了适哥儿,笑得跟个傻子一样。”

    郭勤羞恼,也脸一沉,道:“巧儿你说谁轻狂?”

    巧儿道:“我就说她轻狂!装模作样!”

    郭勤道:“郭巧儿,你以为天下女孩子都该跟你一样野是不是?凡斯斯文文的就装模作样了?你什么时候这样心胸狭隘了!”

    严暮阳一听不乐意了——

    这黑炭头鬼上身了,怎么这样说巧儿?

    巧儿哪里野了?她那是活泼天真!

    巧儿心胸也不狭隘,最……总之巧儿很好!

    不等他开口,巧儿绷着小脸站了起来。

    她扬声朝后脆声笑道:“今天就不去了,明天咱们去湖东,在醉仙楼吃酒,再叫两个弹曲的在水上弹琵琶,远远地听着,那才美呢!哥哥,你一定要去,暮雨姐姐她们都要去给你贺喜呢,你要不去,她们可不要失望死了……”

    噼里啪啦说一通,生怕人听不见似的。

    郭勤眨眨眼,严暮阳也困惑,方利更迷惑。

    巧儿这是什么意思?

    巧儿说完了,坐下来,又恢复板脸状态,对郭勤道:“她要不是冲你来的,等明天看她去不去湖东就知道了。明明就想在你跟前卖弄现眼,还非得装矜持。我最看不上这样的!”

    若那女孩子对郭勤有心思,听说“暮雨姐姐她们”都要去,肯定会前去露个脸儿,一是不服气,也防止郭勤被别的女孩子勾走了心。

    女孩子攀比的心思,巧儿可是在这上头吃过亏的。

    众人这才明白她的用意。

    郭勤没好气地对巧儿道:“你当我有那么大的魅力吗!”

    心下却不由得期待起来,希望杜姑娘明天去。

    严暮阳为巧儿说话,道:“你知道自己没有魅力就好,红尘诱惑多,咱们可千万别被人迷惑了。巧儿妹妹不管说什么,那都是为你好。因为你是她哥哥。怎不见她说我呢?”

    郭勤道:“我不是为她好?人家好好的坐那,也没惹她,她就说人家轻狂。一个女孩子,这样背后说人,就是我二叔二婶听见了,也要教导她不该。我是她哥哥,我不该说她?”

    巧儿道:“我不该说她?好,那你往后再不‘经过’这,你能吗?你要从此不经过这,经过了也不看她,我就自己打自己嘴巴。”

    郭勤当然不能,气道:“我走哪条路你也要管?”

    巧儿愤怒道:“你走哪我不管,可是她一个女孩子,怎么这样有空闲天天都出来闲逛?天天遇见你?要是小户人家的女儿,有这空闲吗?要是大户人家的女儿,她家人许她出来吗?”

    郭勤也怒了,道:“姑姑以前住这,还不是天天到湖边逛。”

    巧儿道:“我们家住在湖边上。她家也住湖边上吗?”

    郭勤哑然。

    巧儿一看他神情,便知道这女孩子不住在附近,更气愤,道:“况且姑姑也不是时时逛,不过是忙累了才来湖边走一会子。我算爱玩的了,我也没空常过来。她家不住这,却天天过来,说对你没用心谁信!她在这等你,又没跟你约好了,等一会子怕是不成吧?天天这么等,她可真有耐心,也真有闲心!”

    一个闺阁女孩子,这样花心思对一个男子,怎么说都不妥。

    郭勤急了,道:“郭巧儿,不许你这样说人!”

    巧儿那是肯饶人的,道:“我不说人,我就说你!郭勤,我告诉你,最近家里多事,你别也惹出事来,叫大伯和爷爷操心,叫姑姑操心!”

    郭勤道:“我惹什么事?我能惹什么事?”

    巧儿见他执迷不悟,懊恼道:“你就一心觉得她好吧!你忘了江明辉了?当初不就是被谢吟风那个妖精迷住了。但凡一个女孩子,靠这种手段勾*引男人的,没一个好的!”

    郭家如今在霞照也算有名,郭勤这个年纪被一些人家关注是必然的,有女孩子喜欢他也算好事,可是这样用心机手段,巧儿很不喜,因此说话很不留情面,还把江明辉给搬了出来。

    当年他们年纪虽小,江明辉一事对他们影响却极深。

    在巧儿心里,谢吟风那就是妖精的代表!

    殊不知她这话更令郭勤气怒,指着她道:“你不讲理!”

    巧儿立即反驳回去,道:“我就不讲理!你喜欢她我不管,但是不许私下和她勾*搭。你要有意,就把这件事告诉爷爷和大伯,把她家底细打听清楚了,找人上门提亲。哼,就怕不经查!”

    方利见他们兄妹转眼就吵起来,不知怎么了。

    严暮阳忙打圆场道:“郭勤,巧儿这话说的并没错,还是先打听清楚再说吧。若你并没有那心思,就当巧儿没说好了,何必吵起来?巧儿大热天的来接你,那是心疼你。你别怪她多嘴。”

    郭勤哼了一声,不说话了。

    他也觉得,这么争论无用。

    巧儿还小,看事情哪有那么深刻呢?

    她不知道,好女孩总是容易受冤枉的。以前小姑也被人说妖精,把所有的错都推到她头上。就是巧儿自己,严家有些人也不喜欢她,在暗地里说她举止轻狂不够端庄,她不知情而已。

    都是小户出身的女儿,现在倒来作践别人,他能不生气吗!

    不过巧儿这么一闹,倒提醒了他,倒认真考虑起来。

    他回忆起和杜姑娘相识的一幕。

    那是四月一天,他和同窗在田湖十字柳堤赏牡丹,出亭子时不防备和一个小姑娘撞了个正着。他忙退后一步,躬身施礼,嘴里阴阳怪气道:“小生罪该万死!唐突了姑娘,求姑娘宽恕小生!”

    这便是杜姑娘。

    杜姑娘朝他皱了下小翘鼻子,很可爱,就绕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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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3章 邂逅

    郭勤很意外,记住她了。

    他淘气惯了,常这样对女孩子说话,一般胆小的,会害羞地低头逃走;若是胆大的,则会摆出严肃正经模样,凛然不可侵犯。

    这小姑娘俏皮的很,看那神情和巧儿有得一拼。

    次日,他下学的时候在湖西柳堤又碰见她。

    他笑嘻嘻地和她招呼,她不理他,但也没大惊小怪当他是登徒子,仿佛知道他性子,知道他没坏心,就是顽皮而已。

    郭勤越发对她感兴趣起来,常遇见她搭讪。

    那日,她就坐在湖西那棵柳树下看书,他下学归来,忙又凑上去笑道:“哎呀,世事无常,在下又碰见姑娘了!你看看,这可真是奇妙的很。姑娘看的什么书?”

    她要转头不理他,忽然目光落在他手中折扇上。

    郭勤忙将折扇展开,送上去给她瞧,“姑娘喜欢?送给你了!”

    她又皱了下小鼻子,转过头去了。

    她的丫头拦在郭勤前面,瞪眼道:“你是谁?谁要你的东西?”

    郭勤道:“在下是绿湾村牌坊郭家的郭勤。”

    他自报家门不是想仗势,只是想表明身份,叫这对主仆放心,别把他当骗子和不三不四的人。

    那丫头道:“郭家好了不起吗?”

    郭勤笑道:“郭家没什么了不起。”

    那丫头倒不知说什么才好了,那姑娘听了这句话身形一顿,却依然没回头。

    郭勤高声道:“姑娘,我把扇子放这了。”

    说完,将扇子放在她们身后的湖石上,自回家去了。

    走到田湖南,再转头看,只见那主仆已经走了,他忙命小福子回头去瞧瞧,扇子可还在。小福子去了一会,回来说扇子已经不见了。他以为定是收下了,心里高兴的很。

    那扇子是竹丝编织的,分四个小扇面合成,扇子上的字是他自己写的,然后请方初的人编成画稿,制成扇面。

    他现在的字写得极好。

    只因他不像一般读书人,只在练字的时候才练字,他是读书练字,誊写账目也练字,批阅账本也练字,日夜都练习。十来年了,这习惯已经刻在他骨子里。且他写字极有风骨,和他性格很相似。

    他诸般功课都比不上严暮阳,只有这字后来居上。

    所以,他见那小姑娘对扇子感兴趣,不免有些得意。又想这扇子算是自己亲手写的,不比一般金银俗物,她既喜欢,他便送她,也不算唐突她。却丝毫没想到有任何不妥,更没想到男女之情上。

    他还没开窍,平日里和女孩子说话都是嬉皮笑脸的,就算和巧儿相处也是吵吵闹闹的。也不是没有温柔的时候,那一定是巧儿脆弱了,他要化身为大哥安慰妹妹、保护妹妹。

    他只觉得这小姑娘很合他脾气,喜欢和她说笑。

    相遇的次数多了,他便想知道她是谁家的姑娘。问她,她又不说。他便悄悄地跟踪她,几次见她都进了霞水路的一间绣坊,再没出来。他打听到这家小绣坊姓杜,便猜她是杜家姑娘。

    小商家的女儿好啊,郭勤觉得她和自己是一类人。

    他没发现,他每天都想来这里“碰见”杜姑娘。

    也就是方无适失踪那几日,他心神大乱,顾不上,才没来。后来再遇见她,因为心里揣着这件烦恼,也没心情和她打趣说笑了。不过,他还是习惯性地想来看看她。

    谁知今儿被巧儿看出不对来,闹了这么一通。

    郭勤有些别扭,觉得妹妹扯那些“勾*搭”“提亲”什么的,纯碎是无理取闹。不过,他对明天杜姑娘会不会去田湖东,却是抱着极大的期盼和渴望。隐隐的,他也想到亲事,脸上忽然烧了起来。

    巧儿看着勤哥哥生气的样子,又委屈又伤心。

    从来他们兄妹对外都是一条心的,今儿怎么了?

    现在郭家正是上下齐心、振兴门楣的时候,勤哥哥却为了这么个女孩分了心,可不叫人失望,偏他自己还不觉得错。

    他也不想想,那女孩天天在这晃悠,用心能简单吗?

    巧儿虽气,然她平日最有眼色的,哪怕讨厌那女孩子,却也知道郭勤有句话说的对,那就是人家坐那没招惹她,她不该诋毁人家,所以她才又说了提亲的话。

    只要这人这事过了明路,她就不怕勤哥哥被那妖精哄了。

    她有的是办法弄清楚对方的底细!

    正在心中九转,忽然一股淡淡的气息靠近,很熟悉的男儿味道,是严暮阳,在她耳边柔声道:“还生气吗?为了不相干的人……”

    一语未了,巧儿猛转头过来,和他脸对脸。

    太近了,近的能看清她桃腮那抹淡淡的红晕,从细薄的皮肤下透出来,一丝丝的晕染开来,十分清晰;大大的杏眼格外明亮,嘴唇鲜嫩的像花瓣儿,他没来由地觉得嗓子有些干,吞咽了一下。

    “巧儿……”少年无力挣扎。

    巧儿嫣然一笑,十分感激他提醒。

    她可不是糊涂了,为了个不相干的人,跟勤哥哥生气,弄生分了倒霉的是自己,是勤哥哥,那人又不少块肉!

    她从荷包里掏了掏,掏出一颗冰梅塞进郭勤嘴里,嗔道:“哥哥还跟我生气呢?气饱了,回家也吃不下了。专门为你做那么多菜,你要不吃,我们怎么吃的下。大伯娘知道我气你,要骂我了。”

    郭勤含着那冰梅,心软了,惭愧了。

    妹妹就是这样,有时牙尖嘴利气得他半死,却不是倔牛脾气只顾掐尖要强,她总能适可而止,以柔克刚的功夫很厉害。

    他笑道:“谁说我生气了?我跟谁生气,也不能跟妹妹生气。”

    巧儿听了十分熨帖,这才是兄妹嘛!

    郭勤又掐了一支大荷叶,手举着,罩在巧儿头上,说道:“银锁这么不当心,出来也不拿把伞。这太阳还没下去呢,晒黑了怎么办?”

    妹妹十分爱美,尤其怕晒,因为她不禁晒,容易晒黑。

    银锁惭愧道:“是我粗心了。”

    巧儿更喜悦,道:“这是夕阳,没那么烈。”

    看看头顶上的绿荫,觉得特别阴凉。

    严暮阳看着重归于好的兄妹俩,深觉自己是为郭勤做嫁衣裳,忍不住问:“巧儿,你给郭勤吃的什么?”

    怎么就不知道喂一颗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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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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哑女郭清雅穿到异时空的水乡农家。 这是一个完美而又绝妙的家庭组合。 因此,前世安静了二十四年的哑女, 今世人生处处峰回路转、时时拨云见月, 她的故事,从一场横刀夺爱开始…… ************* 已有完结文三篇,分别是《丑女如菊》、《果蔬青恋》和《田缘》,等更的朋友可以先去看看。戳“作者信息”菜单便可看见。新书需要新老读者倾心支持,点击、推荐票、评价票、长评等等等等,多多益善!水乡人家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水乡人家,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水乡人家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