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1章 产子
想到这,她毅然转身,又回到屋里。
赤心看着她背影,有些疑惑。
产房内,清哑没有坐等剖腹,依然在稳婆帮助下顽强拼搏。也不知是剖腹的危机刺激了她还是怎的,下了孤注一掷的决定后,她连嚼了四五片老参,鼓起比之前更足的力量,连毛巾也不咬了,尽情叫喊。
伴随着撕心裂肺的疼痛,她感到孩子往下滑。
稳婆激动道:“看见头了。少奶奶再用力!”
清哑双臂乱挥,不知抓住了谁的肩膀,扣紧。
透过汗泪交织的水光,她看见手腕上那绕了四五圈的紫黑佛珠,幽幽的,闪着宁静的光芒,不由心中默念“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保佑”,同时眼前浮现方初的面容,一字浓眉紧皱,眼尾微微斜飞,目光锐利地盯着她,“等我回来!”
等他回来,不许走!
“我不走!”她心下保证道。
意识模糊,耳边乱糟糟人声不断,只听见“用力,用力呀!”她依稀觉得他就在自己身后,用有力的臂膀半托半抱着她,在她耳边又是鼓励又是哄“雅儿,用力!用力!乖,再用力……乖,宝贝……”
那声音就像魔音,贯穿了她的灵魂。
她裹挟着他和她共同的力量,奋力拼搏。
“啊——”
尖叫声直冲夏夜苍穹。
漫天的繁星闪烁,静谧神秘。
堂间,刚换上一身白的刘心和林姑妈都愣住了,面面相觑。
之前清哑一直闷声使劲,他们都习惯了这氛围,忽然间产房内撕心裂肺地叫喊起来,那喊声仿佛不是落在耳中,而是刺入心灵深处,听者浑身上下激起一层鸡皮疙瘩。
刘心只愣了一瞬,就拎着医药箱冲进产房。
林姑妈也惊慌地跟在他身后,然到西次间门口又停住了。
她略一思忖,脚下一转,朝外走去。
站在廊下,她对赤心吩咐道:“去问圆儿,看老爷太太到了没有!”
她声音有些尖锐,激动中带着一丝恐慌。
她忽然醒悟这样时刻,若是方家和郭家都没有人在这,于她很不利。因此,她急迫希冀方瀚海和严氏赶到,或者来个郭家人,再不然是方初自己,只要有比她更近一层关系的人在场,清哑无论结果怎样她都可脱了干系,一切水到渠成。
赤心也慌了,亲自飞奔而去。
清哑凄厉的叫喊惊动了东厢的人,巧儿哭喊着奔向正屋。
林亦真等人急忙追出来,喊“巧姐儿,巧姐儿!”
林姑妈看着那个恓惶奔来的小女孩,莫名心酸,含泪道:“把她带回去!”这样场合不适合让小孩子看见。
林家姐妹和沈怀谨抓住巧儿,百般哄劝。
巧儿竭力挣扎,望着正屋哭喊“姑姑”。
就在这时候,一声疯狂尖叫传来,“啊——”紧接着,一阵宏亮的婴儿哭声响起,中气十足,向世界宣告新生命的降临!
小奶娃长吁一口气:小爷终于出来了!!!
方家老宅有一刹那的寂静,时光仿佛静止。
直到产房内传出一阵欢呼“生了!生了!”
有丫头奔出来喊“少奶奶生了个小少爷!”
巧儿跳起来欢呼,震落了脸上的泪珠。
众人也都咧嘴傻笑。
林姑妈不可置信地问:“真生了?”
那丫头笑道:“真生了。”
林姑妈再问:“没剖腹?”
丫头摇头,更笑道:“没剖腹。”
刘心还没来得及动刀呢。
林姑妈还想再问,就听里面人喊“快,热水!”又有人惊慌道:“怎么办,少奶奶流血不止?”刘心镇定的声音“不用惊慌。细妹,把这副药让她们去煎……”
细妹抱着药包就冲了出来。
林姑妈忙进去产房,只见清哑昏迷不醒,刘心正为清哑扎针,林姑妈忙问刘心“可有大碍?”
刘心凝神半响,拔出一根银针,才回道“无事!”
林姑妈仿佛放了心,重又走出来。
没人知道,她脑子里怎样混乱:清哑竟然生了!给了她强烈希望后,自己却生了!就算产后大出血,有刘心在,也应该有惊无险。
她回身看向西次间,目光复杂。
丫鬟婆子们重又进进出出奔忙起来。
一盆又一盆红色血水从产房里端出来,触目惊心。
巧儿敛去笑容,眼中恐慌再次汇聚。
林亦真揽着她小身子,捂住她双眼,低声哄道:“巧姐儿,姑姑已经生了弟弟,没事了。有刘大夫在,再难的病他也能治,没事的。咱们回屋里待着,别在这碍事。好不好?”
巧儿不动,站在院中固执地看着正屋西窗户。
沈怀谨道:“我们就在这等吧。”
她也和巧儿一样放心不下。
林姑妈看看温柔哄劝的大女儿,再看看奔忙的丫鬟婆子们,耳听着产房内压抑的低呼声,已熄灭的念头在邪恶的心理被催生。
就是这时候!
这个时候,清哑死了顺理成章:方初会惦记她一辈子,永远将她刻在心里;方瀚海夫妇也感激这个儿媳,感激她拼死为方家留下长孙;郭家也惦记她,没有给御赐牌坊抹黑;她在最光辉最鼎盛的时候如流星般陨落,朝廷和百姓也会怀念她,郭织女的名字将永垂青史!
若她不死,依这情形定然伤了根本,说不定再不能生育,日久必定遭公婆厌弃;她极善妒,不许夫君纳妾,日久必定遭方初厌弃而失去宠爱;她若不去,那些仇家永不罢休,将给亲人带来无尽灾祸,郭家也必会被她连累;她若不去,朝廷也会不安,就像这次的弹劾……
诱惑,极度的诱惑!
极度诱惑下,她心底那个声音振振有词,说得郭清哑只有死的理,没有活的理,今夜必须死,不死将遗祸人间。
林姑妈一咬牙,迅速走了出去。
清哑在菩萨和方初帮助下,拼着最后一股力气将儿子生下来,就晕了过去,更引发了大出血。
细妹细腰等人一片恐慌。
刘心虽也紧张,却不像先前那般无措,从容为清哑诊治。
经他施针后,清哑出血缓了些。
又过了一段时候,细柔将药熬好,亲自送到房门口。
细妹上前接过,转身来喂清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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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3章 福缘
细妹便从清哑枕下摸出一个精致的楠木盒子,打开,摸出一粒黑褐色的药丸,细腰伸手一捏清哑下巴,令她张开嘴,细妹将药丸塞了进去,再帮她合上下巴。
刘心惊异地问:“你给她吃了什么?”
这话也是林姑妈同样想问的。
细妹道:“药。是明阳子先生送给少奶奶的。”
一面将盒内的一张纸递给刘心。
刘心接过来展开看。
看完连声道:“好,好!”
林姑妈急忙问:“什么好药,管用吗?”
刘心信心十足道:“就算师妹进了阎王殿,也能把她拉回来。”
林姑妈双手合十,喃喃道:“这就好,这就好!”
细看,那双手不住颤抖,似乎是刚才惊吓过度。
药是之前清哑让细妹拿来的。她当然不想死,所以做了充分准备,要背水一战。她叮嘱细妹,等刘心剖腹拿出孩子后,再看她手术后恢复情形,等十分凶险时再服药。就是说,这药必须在紧要关头服用。
细妹更多一个心眼:明阳子送了三粒药,她取出两粒另放,只留了一粒在盒中拿过来。因为她想,吃药的时候难免被人发现,人多嘴杂的,容易传出去。现众人看见只有一粒,吃完了就没了,谁想讨都没了,传成仙丹也没用。另外两粒她留着还能救救急。
眼下看来,她是做对了。
清哑这情形,吃一粒肯定不管用。
刘心又替清哑施针,让药力运行更快,并止血。
不知过了多久,稳婆在脚头喜道:“好了,渐渐少了。”
刘心长出一口气,走到外面重新开方。
林姑妈呆呆地看着床上那个脸色苍白的女子,目光一转,又落在枕边那个楠木盒子上,久久不动。
细妹转身差点撞上她,忙退一步屈膝道:“姑太太。”
林姑妈清醒,忙道:“我没事。阿弥陀佛,幸好明阳子先生送了药,若不然,你们少奶奶可就……可见她福气深厚。”
细妹擦泪道:“可不是。”
稳婆也不住夸赞,说织女福气深厚。
林姑妈道:“可惜只有一粒,要再有一粒就好了。”
细妹道:“先生只送了一粒。”
稳婆小声笑道:“哎哟姑太太,能有一粒就不错了。又不是那平常的养生丸,不然织女师傅能不送她一盒子?”
林姑妈点头道:“说的也是。我糊涂了。”
只有一粒就好,吃了就没了。
下次就没这么好福运了。
是的,她要再出手一次。
既然做了,便无法收手回头,或者说,心底一直有个声音蛊惑她、诱惑她,她不舍得回头,不愿功亏一篑。
郭清哑,今夜必须香消玉殒!
林姑妈最后又看了昏睡的清哑一眼,嘱咐细妹等人好生伺候少奶奶,“我去外面照看,刚才大家都慌了呢。”毅然转身出去了。
清哑百般挣扎也摆脱不了飘忽的状态,绝望中忽见方初手上攥着一串佛珠,就是她常戴在手腕上那串,慈恩大师送的。
她忙看向自己手腕——真奇怪,也戴着佛珠,右手上缠了四圈的是慈恩大师送的紫檀佛珠;左手上是方老太太送的佛珠,只有一圈,左手腕还戴着一只玉镯,是严氏送的。
清哑发现,玉镯里面原本鲜红的血点子,现在发紫发黑。
她顿时明白,自己八成是被人暗害了。
她无暇细想谁是背后凶手,先思索回归之法。
她想起当日被普渡逼得魂魄出窍时,是慈恩大师用佛珠将她拉回身体的,她便死马当活马医,两手交互,各自握住左右手腕上的佛珠,猛然朝下面床上方初身上扑去,准确地说,是朝那串佛珠扑去。
“醒了,醒了!刘大夫,少奶奶醒了!”
细妹激动地大喊。
细腰一看,清哑果然睁开了双眼,也激动不已。
刘心忙过来,看着清哑欣慰笑道:“师妹!”
这一声,带着哽咽。
清哑没想到又回来了。
那么,刚才她是在梦境了?
她道:“谢谢师兄。”
结果,根本没发出声音。
不是她哑巴了,而是她根本张不开口,也动不了,那身子沉重、绵软、无力,她失去了操控身体的能力,就像个植物人一般。唯一比植物人要好的,是她能看、能听。
待刘心轮流为她左右手诊脉时,她趁机看向左手腕的玉镯,想确定刚才所见是否真是南柯一梦,还是冥冥中有神灵提示她。
玉镯内,三点血红黯淡,不复之前的鲜艳。
不过,没有刚才在梦中看的那么发紫发黑。
她想了一想,应该是她中毒时间还短的缘故。
那么,这个梦就大有玄机了。
或者说,是她手上的佛珠大有玄机。
细柔又送了一碗药来,细柳去接了过来。
同进来的,还有林姑妈。
细腰轻轻托起清哑后背,扶她坐起来,让她靠在自己胸前,方便细妹喂药。细妹舀了一勺药,轻轻吹了吹,送到清哑嘴边。
清哑紧闭着嘴。
刘心道:“怕是无力。细腰,你帮帮她。”
细腰便伸手捏住清哑下颌,迫使清哑张口。
清哑无力抵抗她,只能微抿,上唇便盖在下唇上。
细妹喂不进去,示意细腰再用力些捏,然后她将一勺药汁喂进清哑口中。清哑心急,不肯咽,喉舌一齐奋力往外吹。这一使劲,身子固然动不了,那眼珠却瞪得几乎迸出眼眶,药汁更从她嘴里噗出来。
细妹急忙放下勺子,用帕子擦去药汁。
那时,刘心、稳婆、林姑妈都站在床前,刘心等人只当还是喂不进去,而林姑妈也许是心虚,竟觉出清哑的抗拒,诧异不已。
清哑一边吐,一边转动眼珠挨个打量他们。
目光落在林姑妈脸上,林姑妈眼露惊骇,不自觉后退一步。
清哑心下了然,那目光便仿若实质,如影随形地逼向她。
林姑妈惊得魂不附体,忽听稳婆道:“这样不行,少奶奶咽不进。细妹姑娘把药吹冷了,像先前那样一气灌进去,就不会流出来了。”
这话简直说到林姑妈心坎上,真想打赏稳婆。
但她面上却道:“别急,慢慢来。”(未完待续。)
第734章 归来
清哑愤怒了,执着地盯着她。
林姑妈清晰感到她的无声质询,仿佛在喝斥:“你好大的胆子!你怎么敢?我不会放过你的!”
如果刚才林姑妈还只是疑惑,现在则可以肯定清哑察觉了。
在清哑犀利的目光下,她如被施了定身法,心中只剩一个念头:清哑是怎么知道这事的?明明服药后一直昏迷,连句话也没说。
她不能去问清哑,更不能让清哑康复后来找她算账。
今夜,郭清哑必须要死!
林姑妈已经没有退路了!
这次,她便想收手也收不了了。
二人这一番交流,你知我知,还有天知地知。
林姑妈的表现也使清哑明白:这一碗药如果灌下去,别说师傅送的药,就是大罗金仙来也救不了她了。
她便收回目光,看向细妹,一面运尽全身力气挣扎。
细妹跟了清哑这些年,不说心灵相通,通常都能看明白自家主子目光示意,她感觉清哑不想吃药,她便犹豫了,不再强喂。
刘心虽奇怪,却是做梦也猜不到清哑心中所想。
而清哑这情形,不吃药这么拖着肯定是不行的。
他便道:“师妹放心,我已调整了药方,这个最是补血养气的。”
细妹更异想天开,以为清哑怕苦,她舀了一勺药,说“少奶奶,我先喝一口你看。”说着就往嘴边送。
林姑妈微微色变。
清哑瞥见她脸色,顿时目眦尽裂,猛然挣得抬起手,虽无力,却连药碗带勺子一齐碰翻了,力竭后又晕了过去。
她本来绝聚不起力量的,是服用的药丸逐渐发挥了效力。
细妹和细腰一齐变色并警惕。
那几人也呆住。
稳婆道:“哎哟打翻了。再盛一碗来。”
细腰冷冷道:“不必了!”
甭管为什么,清哑不想吃这药是确定无疑了,作为清哑贴身丫鬟,她们自然遵从清哑的命令,便是刘心命令她们也不会再听的。
细妹盯着刘心道:“少奶奶不肯吃这药。”
重重地强调“这”字。
她想知道这是为什么?
刘心何尝不惊!
他见药汁全部泼在床上,渗到被单和下面垫褥中,便凑上去嗅闻。闻不出什么,又捡起地上摔碎的半边破碗,用手指蘸了点残余的药汁放进嘴里尝。
众人一齐盯着他。
半响,林姑妈严肃问:“怎样?”
刘心不言,心中困惑,又去厨房查看查问。
稳婆一看这个阵势,再也不敢说话。
若再催清哑吃药,她岂不成了嫌疑!
正在这时,外面不知谁喊了声“大少爷回来了。”
众人大喜。
林姑妈心中“咯噔”一下,急思对策。
方初耽搁这些天,心急如焚,连夜往家赶。
细腰的职责是贴身守护清哑,而张恒则带人严密守护在老宅周围,方初的船一进入方家警戒范围,就被护卫发现了,立即报了进去。
张恒怕少爷着急,没敢提清哑难产的事。
方初等到前院才听圆儿说少奶奶生了,他第一反应不是欢喜,而是恐慌,立即问出关键:“还没到日子,怎么提前了?”
一面匆匆往东院奔去。
圆儿跟着他小跑,见瞒不过去,这才说缘故,“是两个婆子多嘴说少爷被人扣押了,惊了少奶奶,才提前发作。现在已经没事了……”
方初才听了前面两句,便再不能镇定,丢下一句“给我好好审问那两个婆娘!”便疯一般冲进东院。
赤心等人见了他,此起彼伏地叫“大少爷”“表哥”“姑父”。
方初见都下半夜了,院内还聚集这么多人,更觉不妙,也不答应,直闯进正屋,迎面看见林姑妈,颤声问:“姑妈,清哑怎样了?”
林姑妈哀伤道:“不太好。你快去瞧瞧她吧。”
方初一头冲进了西次间。
林姑妈目无表情地看着月洞门。
她原想说男子不能进产房的,料想也拦不住方初,便索性叫他进去看,果然方初不顾一切地闯进去了。
她默默巩固一番心理,深吸一口气,也进去了。
方初冲进产房,急切叫唤“雅儿!雅儿!”
细腰细妹一齐闪开,让他上前。
他扑到床边,看着那个面色苍白、无声无息的女子,哪里还有一点自己离开时的鲜艳颜色,顿时肝胆欲裂,又惊惧颤抖,伸出的手停在半空,居然不敢去碰触她。
他害怕,怕碰到冰冷僵硬的感触,而不是往日的温暖柔软。
哆嗦着,他先将手指伸向清哑鼻端试探。
细腰看不下去了,提醒道:“少奶奶晕过去了。”
方初指尖也感到了一丝热气,心一松,便抱住清哑脖子,对着她喊道:“雅儿,我回来了!雅儿你醒醒,我回来了……”
嘴里喊着,泪水不知不觉滑落,滴在清哑脸上。
清哑毫无反应,方初心又提起来。
他头也不回地吼道:“怎么不赶快救治?刘大夫呢?刘心呢?”他这时才想起,进来一直没看见刘心。
清哑都这样了,刘心却不在,岂不怪哉?
林姑妈忙接道:“刘大夫去厨房了。一初你别急,让她们细细说给你听。我这就去叫刘大夫来。”
方初沉声问:“说,怎么回事?”
细妹便回道:“少奶奶生了哥儿,大出血,刘大夫帮她扎了针,已经好多了。谁知一碗药下去,少奶奶又大出血,差点没了。我把明阳子先生给的药喂了一粒,才救醒她。刘大夫又换了药来,少奶奶不肯吃,还把药碗打翻了。刘大夫就去查药了。”
方初眼神一冷,跟着周身气息都冷了下来。
他轻声问:“这么说,血还没止住?”
细妹道:“没有。”跟着又哽咽道:“这样下去,少奶奶血要流光了。再不止血,恐怕就……就不好了……”
她终于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
方初吼道:“叫刘心来!”
刘心匆匆走进来,“一初你回来了。”
方初转脸,劈头就问:“可有发现?”
刘心扫了在场众人一眼,道:“你出来,我与你细说。”
方初嘶吼道:“先把清哑救醒再说!你不知道她一直在出血吗?还敢耽搁?这样下去,她会没命的!”
刘心站住,解释道:“师妹不肯吃药。”
方初哑然,清哑不肯吃药,救醒也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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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6章 撵人
清哑收回目光,看着方初,喃喃道:“我不行了——”
才说了一句,方初骇然打断她,叫道:“不许胡说!你……”
清哑道:“听我说。”
方初道:“你说!”
声音微微颤抖。
清哑叫道:“我不知……还能活几天。我想和你……静静待着。叫他们都走!所有人,都走!师兄、细腰、细妹,留下,其他人,都走!”
她提高了音量,众人都听见了。
方初心如刀绞,含泪道:“好!我叫他们都走。”
于是对林姑妈道:“姑妈,对不住了。”
林姑妈忙道:“我们这就去别的院子。唉,这孩子……”
清哑一字一字道:“离、开、老、宅!”
林姑妈脸上乍红乍白——
郭清哑,你很好,居然敢半夜赶人!
这是**裸打她的脸面!
当然,她都要人家的命了,人家打她脸也可以理解。
面上,她却无奈道:“侄媳妇,你要赶人也要选个时辰,这深更半夜的,要我们去哪儿呢?我今日原本不想来的,是亦真劝我来看看,说她表嫂快要生了。早知这样,我何必多事……”
方初眼神一闪,猛转头道:“姑妈,对不起!清哑现在情形很不好,很不好!还请姑妈谅解她、谅解侄儿。姑妈先去西院歇息一会,天很快就要亮了。等天亮我就让人送姑妈和表妹回城。”
林姑妈还能说什么?
只能恨恨地转身走了。
清哑一直静静地瞅着她,她如芒刺在背。
直到出了产房,这感觉才消失。
等人都走后,方初立即行动起来。
他也不劝清哑吃药了,请刘心再次仔细检查前两次药渣和熬药用具,并单独在静室重新煎药;吩咐圆儿安排林姑妈母女和巧儿沈怀谨她们住去西院,其他人都转去研发中心;询问细柔熬药送药细节……
张恒带人守护在东院周围。
所有人都被这道驱逐命令弄得懵了。
稳婆边走边嘀咕道:“我看她是魔怔了。”
东厢,林亦明气得摔手道:“我瞧她疯了!自己半死不活的,还有力气折腾别人。早知道咱们就不该来,果然又撞了晦气!”
林亦真喝道:“妹妹慎言!”
林亦明喊道:“慎言什么?我说的不对吗?我们守了大半夜,为她担惊受怕的,连觉也不敢睡,她倒好,深更半夜赶客人、赶下人,连自己侄女也赶,不是疯了是什么?”
林亦真哑口无言,心里也十分难受。
林姑妈淡淡道:“不许胡说。你表嫂身子不好,咱们要体谅。”
林亦明见母亲半点不生气,很不可思议。
林姑妈站起来,道:“走吧。不过换一个院子而已。若不是你表嫂生产,我们来了也会住西院,没道理和他们小两口住一起。”
林亦明道:“只是换一个院子?难道不是要我们天亮就走?”
林姑妈道:“天亮了不走,你还想在这待一辈子?”
林亦明气得不知如何是好,扭头就出去了。
当众人陆续离开时,巧儿闪身进了正屋。
她瞅人不注意,悄悄藏在产房隔壁房间内。
当外面静下来,又听见细腰和细妹出去,好像说去厨房煎药,她才走进产房,就听帷帐后面姑父和姑姑轻声说话。
方初道:“……师兄从新配了药,细腰和细妹亲自去煎,人都走了,就是想做手脚也没机会。等天一亮,我就送姑妈她们走。这下你可放心了?”
清哑微微闭眼,算是认可了。
巧儿没听见姑姑回应,以为声音小听不见,她便猫腰藏在帷帐角落,借着帷帐的遮掩缩在那听。
方初又问:“雅儿,你怎么认定是姑妈害你?”
清哑道:“你看,我的镯子。”
方初忙托起她手腕,看那玉镯。
他问:“镯子怎么了?”
清哑道:“红点暗了。”
方初忙仔细瞧去,果然觉得那血红点子黯淡了几分。不是他眼光有多厉,而是他对清哑佩戴之物太熟悉,尤其是她手上的佛珠和镯子,更是经常连手把玩的,因此很容易发现变化。
他心一沉,想想又有些不确定,不知是清哑生产伤了元气,还是真中毒了,才导致镯子中的血红点子变暗。
他姑且当做清哑中毒了。
他又问:“你怎么肯定是姑妈做的呢?”
清哑道:“她,神色惊慌。”
方初皱眉,今晚谁不惊慌?
这个理由也勉强。
于是继续问:“还有呢?”
清哑断断续续道:“我昏迷时,做了个梦,梦见我死了,你带着儿子,姑妈要你娶……亦真表妹……”
方初急速道:“别说了!”一把抱住清哑,喃喃道:“别说了!我永远不会娶表妹的!永远不会娶别的女人!永远不会……”
听到这,巧儿起身,悄悄地离开了。
走在院子里,昏黄的灯光映照着她纤细的小身子,孤寂、寥落。墙角传来啾啾的夏虫鸣叫,衬得夏夜宁静、安详。
她仰头,看向碧海苍穹。
满天的繁星闪烁,数也数不清。
人世间的烦恼事也数不清。
小女娃幽幽叹了口气,对人生有了深层认知,形象地比喻,就像头顶上的碧海苍穹,浩瀚无垠,深远不可测。
她去西院找林亦真,说要跟林姑姑一起睡。
林亦真先前就一直照顾她,因此欣然应允。
黎明前的黑夜,是人最困倦的时候,更何况劳累了一整天的方家下人,很快,整个老宅陷入寂静。
然而,林姑妈是睡不着的。
她悄悄起身出屋,值夜的丫鬟听见动静,忙也起来,问“太太要什么?”林姑妈低声道:“没事,你睡。我出去透透气。”
丫鬟困得不行,听如此说,倒头又睡。
林姑妈便走到院子里,站在一棵桂树下,望着东院。
也不知站了多久,她觉得腿有些麻了,无意识地左右交替活动两脚,忽听身后有人叫“姑太太!”细细的、嗲嗲的童音,飘忽,有些不真实,同时有细细的手指戳她腰眼。
林姑妈汗毛倒竖,猛然回头喝问“谁?”
忽然两眼瞪大,尖叫一声“啊——”
凄厉的惨叫直刺黎明前的黑夜,惊醒了大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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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7章 方无适
巧儿见林姑妈华丽丽地倒在自己面前,有些无语。
为什么说是“华丽丽”的倒地呢?
因为林姑妈看见她后,不是眼一翻砰然倒地,而是举着双手,两脚如同踩了狗*屎一般,原地乱蹦乱跳,还转了个圈,一边持续尖叫。巧儿被惊,愕然之下瞪圆了双眼。林姑妈见了更恐怖,终于承受不来,往后摔倒,裙摆划拉出优美的弧线,后脑勺“咚”一声砸在桂树根!
黎明前的世界又复归清静了!
巧儿没有跑,乖巧地站在林姑妈身边。
小女娃有颗七窍玲珑心,之前在床上一直竖着耳朵听林姑妈房里动静,防备她去暗害小姑,又或者去和什么人密谋。当她听见林姑妈和丫鬟说话,她便悄悄爬起来,悄悄溜出屋。
林姑妈没去找什么人密谋,却站在树下看着东院。
巧儿见她好久都不动,十分疑惑。
她眼珠一转,无声无息来到林姑妈身后,站定。
她身上穿着一件长长的白睡裙,连脚面都盖住了;披散着一头黑发,遮住了两边腮颊,两侧垂发之间,一双眼像猫儿眼,烨烨生辉;红艳艳的小嘴在夜色下呈现黑紫,配着白白的小脸,活似小精灵。
林姑妈看到的可不是小精灵,而是个小女鬼!
小女鬼见她回头,龇牙对她笑,吸血獠牙(贝齿)闪闪发光,吓得她三魂去了两魂半,便华丽丽地晕倒了。
护卫和林亦真等人赶来,乱哄哄地问“怎么了?”
巧儿哇一声哭了,仿佛才回过神来。
刚才她真被林姑妈的“鬼叫”给吓得小心肝一抖一抖的,忍到现在人来了才开始哭——不,是才表现,真挺不容易的。
所以,这一哭就止不住势头了。
众人想问为什么,注定问不出来。
有婆子掐人中,将林姑妈弄醒,问怎么回事。
林姑妈后脑勺被砸出一个大包,出了血,疼得直咧嘴。她瞪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巧儿,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她不说,巧儿却说了。
巧儿哭道:“我看姑太太一直盯着我姑姑那边,一直也不走,我就叫她,问她做什么。姑太太瞪我,大叫跳舞,然后就倒了。”
林姑妈面对众人异样目光,一口气堵在胸口。
好容易缓过劲来,才道:“我不放心清哑,出来看看。”
巧儿抽噎道:“太太对我姑姑真好,不睡觉也惦记她。”
这话说得,林姑妈满心不舒服,各种不自在。
银锁忽然惊叫“姑娘,你没穿鞋就出来了?哎呀,小心凉了脚!”一面弯腰背起巧儿回屋。
林姑妈又一口气堵在胸口——
怪不得,怪不得小丫头走路一点声音没有,跟个小鬼一样悄没声地在她身后站了那么久,她一点都没察觉。
西院的动静丝毫没有影响东院。
方初总算明白清哑为什么会怀疑林姑妈了,任谁在生死关头做了那样一个梦,都会怀疑的。
他郑重对清哑道:“你放心,这件事我已经彻查了。若是姑妈真对你做了不可饶恕的事,即便她是我姑妈,我也不会放过她的!”
清哑静静地看着他,黑眸格外幽深。
方初看出她失望,解释道:“雅儿,我自然相信你。但是,尚无证据证明姑妈对你下手,你在梦里也没发现姑妈的把柄。就是她想把表妹许给我,那也是人之常情,况且之前就有这个意思的。我不能无凭无据就定姑妈的罪。这说不过去。”
清哑闭了下眼,表示理解。
她并没有怪他,也未指望他能查出什么来。
那是他的亲姑妈,他不可能只凭她臆测就相信她。
他能迁就她赶走所有人,已经是宠妻无度了。
清哑把所有人都赶走,是怕家贼难防。她不确定谁是林姑妈的内应,又或者根本就没有内应,只是被林姑妈巧妙利用,就像利用刘心、细妹和方初一样,让他们亲手把毒药送到她嘴边,灌进她口中。
人都走了,林姑妈就没办法下手了。
这是不得已的釜底抽薪之法。
方初见她实在虚弱,不想她再担惊受怕和劳神,便有意转开话题。
因柔声道:“我看过咱们儿子了,长得真好。他们都说像我呢,也像你……我已经帮他想好了名字。《论语》里仁篇有句话:君子之于天下也,无适也,无莫也,义与之比。其意为:君子对于天下事,没有一成不变的主张,也不会一成不变地反对,怎样合理恰当,便怎样去做。我很欣赏这观点。因此,就为他取名‘方无适’。等将来你再生儿子,就叫‘方无莫’。若生女儿么,就叫方无悔;再生儿子,就叫方无憾……”
清哑蓦然瞪大了眼睛。
方初觉出她异样,问道:“怎么了?”
清哑道:“梦中,你叫儿子‘无适’,我以为,是事情的‘事’。”
方初也怔住了,呆呆地看着清哑。
如果儿子的名字应验了,那么清哑的死呢?
他惶惑道:“不会的,不会的!”
清哑不会死的,那只是个梦!
他被她的预言吓坏了,紧张恐惧。
他急速思忖,要避免那宿命的结局。
脑子一转,他已然有了主意。
对他来说,不管是不是林姑妈害的清哑,他都要打起十二分精神来保护清哑。他不但要防着林姑妈,更要防着别人。比如那刻意散播传言的人,再比如这次在外阻拦他的人。相比之下,林姑妈嫌疑反而最弱,他怕清哑被表象给骗了。
他准备带清哑去清园静养。
清哑不但对林姑妈,也对家下人生了疑心,以至于惶惶不安,不敢吃药,精神和**双重受折磨,拖下去如何得了?
虽然赶走所有人是一个办法,但天亮后方家和郭家人都会赶来,亲朋好友也会陆续来看望清哑,难道都不准进门?
父亲一定会责问他为何赶走林姑妈。
这件事势必要闹开来。
到时候,他将如何向父母和郭家人交代?
清哑说的那些理由根本不能摆上台面。
若说姑妈要害清哑,以岳父岳母宠爱清哑的性子,不等查出真相就要闹个天翻地覆,一个不好,亲戚反目成仇都是轻的,影响清哑养病,被暗中黑手趁乱害了性命,那才后悔莫及呢。
所以,他一定要带清哑走,她拖不起了!(未完待续。)
第742章 出谋
方初吓一跳,第一反应是看向床上,只见清哑已经醒来,正目光炯炯地看着他呢。他忙问:“吵醒你了?”
清哑道:“抱来我这。”
方初忙起身走向床边。
先将方无适放在清哑身边,再小心扶清哑坐起来,又拿了个靠枕塞在她身后,然后又抱起儿子和她并肩坐在一处,让她看儿子。
清哑伸手摸摸儿子脸蛋和小嘴,方无适顿时不哭了。
清哑低头,在儿子脸上亲了两下,再抬头,笑说“好软”。
方初也笑道:“我也是这样觉得。就像水豆腐一样呢。”
说着,也低头亲了儿子一下。
再抬头,和清哑相视而笑。
方初道:“瞧,多乖。他认得爹娘呢。”
方无适吧唧两下嘴,有些不屑,还委屈——太自作多情了,人家要吃奶吃奶吃奶!!!话说,谁喂呀?
听见奶娃哭声赶过来的奶娘,站在月洞门口看见这一家三口温馨的情形,不敢打扰,又轻轻退了出去。
清哑静养了一个月,身体已经康复。
大热天的,她在床上躺不住了,满月这天下了楼。
方初抱着方无适,和她在烟雨阁后面竹林散步。
转了一圈,刚在一水亭内坐下歇息,圆儿来了。
方初对清哑道:“我去去便来。”
他不让清哑抱儿子,转身交给奶娘,才离去。
书房内,前次见的林先生正等着。
他此次不是儒生形象,一身粗布短装,旁边放着竹斗笠,有些像清园编竹丝画的工匠。
“方少爷一向可好?”
“还好。林先生此来是?”
“方少爷上次送了世子四个字,以静制动。现在……”
“林先生不必说了,西北和北方的情势我已知晓。我还是那四个字:以静制动!”
“可是方少爷,对方学我们经营,已经成势了!照这样下去,我们支持不了多久,就要被他们挤垮。”
林先生很不淡定,语气中透出不满。
因西北豪强兼并土地、逼民为奴、鱼肉百姓一事,六皇子铲除了许多对手,太子一系和其他皇子实力大减。他们有样学样,改变了经营策略,把方初教六皇子的那套经营方式学了去。
他们趁着皇帝生病,公然参与经营棉纺织,造了大量织机,以低价将织机租给百姓,并提高雇佣成本,提高棉花收购价,和六皇子抢人工,抢资源,想以绝对规模和实力挤垮他,以报前仇。
太子手下两家大工坊经营尤其出色,毫无漏洞,背后显然有高手指点。六皇子抓不成对方漏洞,只能和对方拼商业经营。
他对经商可不在行,紧急之下求助方初。
方初去见林世子派来的人,谁知被当地官员找茬扣押。
因这扣押,延误了他回家的日子,更被别有用心的人将消息传到方家老宅,导致清哑提前生产,差点丧命。
方初想起这事就满腔戾气。
但此时他却很淡定。
太子那班人若真能循规蹈矩、循着正途经商赚钱,哪怕利用些权利优势,那也是大靖社稷和百姓的福分。
但这可能吗?
当然不可能。
曾执掌方家的方初再清楚不过了。
江南富庶,丝织业、瓷器、盐、茶等行业兴旺,既是朝廷的粮仓和税负重地,更是太子等人的小金库。夏织造在锦署衙门任织造父母官数十年,抄家时抄出一千多万,真的不多。大头去了哪里,不言而喻!江南墨贪案落马的官员中,有一半是太子的人,连六皇子也折了好几个手下呢。
现在皇帝生病了,皇子们争夺皇位也到了紧要关头。
这个时候,太子比任何时候都需要银钱!
他绝没有耐心,更没有时间循正途慢慢赚银子。
方初虽在清园陪清哑,却没闲着,该做的事一样没漏,知道了很多……但他有妻儿了,虽满腔戾气却不会像从前一样一往无前行事强硬,尤其是争皇位这种事,他不想涉入。
他问:“先生可知贪官污吏最大的特点是什么?”
林先生反问:“是什么?”
每个人性格都不同,这叫他怎么回?
方初道:“贪心!”
林先生哂笑道:“要不怎叫贪官呢。”
方初道:“贪心的人是没有耐心循规蹈矩地经商挣钱的,哪怕这中间有暴利。等不及,他们必然要走捷径。”
林先生精神一振,问:“还有捷径?”
他可不就是来问捷径的么。
方初道:“当然有。直接把银子往家抬。”
林先生愕然:“直接……往家抬?”
那是什么买卖?
方初微笑道:“贪!没有什么比贪污来钱更快的了。织毛巾虽然赚钱,但在这紧要关头,贪心的人是没有耐心慢慢织毛巾卖的。
“一年就算赚几十万,也不够他们塞牙缝的。
“先生还是多留意江南这边动静。
“请殿下千万顾念百姓,规规矩矩经营作坊,千万别急功近利。面上要做出被压制不能动的慌张模样,对手才会更张狂。至于赚银子少,没有关系。这个时候,得人心者得天下!”
他说得很闲适,语速很慢。
每一句都意味深长。
每一句都意有所指。
林先生先是神情迷惑,接着眼睛慢慢亮了。
……
载着林先生的小船离去,方初冷笑。
他要让那扣押他的人后悔一辈子!
林先生望着身后想,这人经商可惜了,该去殿下身边效力的。
……
方初又将圆儿叫进来,问他外面消息。
圆儿说,织锦大会又到了,织女还藏在乡下养身子,外面说什么的都有,一面将各路流言告诉方初,一面问“少爷什么时候回去?”
方初沉吟半响道:“你先下去吃饭。饭后再来。”
圆儿忙答应了,心里知道他要去问少奶奶意见。
方初回到水亭,清哑正靠在栏杆边吃燕窝呢,细妹细腰站在旁边,不知说什么,都笑嘻嘻的。
他上前,在清哑身边坐下,笑问:“什么时候回去?”
清哑抬眼回道:“不回去。”
方初诧异,提醒道:“过几日就是织锦大会了。”
清哑道:“不参加。”
方初心中一动,试探问道:“那七月份回去?”
清哑摇头道:“不。”
和方初料想的回答一样。
他继续问:“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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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大家端午愉快,心情美美的!(未完待续。)
第743章 不行!
清哑道:“方则成亲再回去。”
回答的毫不迟疑,显然是早就想好的。
方则成亲是八月二十八,还有近两个月呢。
方初挑眉,探究地注视着娇妻,看她淡定地将空碗递给细妹,又淡定地用帕子擦嘴角,然后看向他,黑眸平静如昔。
方初却觉得她心中一定在计划着什么。
瞧她这神情,活脱脱就像当初拍卖竹丝画稿时一样,胸有成竹,隐藏后招,别人还毫无所觉,以为算定了她。
奇哉,他的清哑也会使阴谋了!
不,不该说阴谋,应该说计谋。
好吧,他不该小瞧妻子,觉得她没有自己呵护肯定会出事。她没嫁给他之前,可是与谢吟月斗得风云变色。只有被诬陷为妖孽那次显得有些力拙。但那次涉及官场和商场,牵连太广,别说一个小小的郭家,便是任何一个织锦世家也不能左右大局,她表现算好了。
不管她想做什么,他都支持她。
不过,该提醒的也要提醒,以免她吃亏。
他伸手将她揽在怀里,右手无意识地捻着她脖颈的细绒毛,笑道:“圆儿说,咱们久不露面,父亲母亲有些不高兴呢。”
岂止不高兴,火气大了!
清哑道:“我确需要静养。”
方初道:“还有些流言。”
清哑道:“流言就流言。”
她什么时候怕过流言?
方初道:“我知道你不惧流言,可是传言你此次产子伤了身子,再不能生育。这可是大问题。母亲来信问我……”
清哑道:“我本来就伤了身子,你实话实说就好了。”
方初这下吃惊了,也迷惑了。
他道:“可是不是已经好了吗?”
清哑道:“师兄说还要精心调养。我这是做最坏打算。,”
方初盯着她,觉得她浑身上下到处都藏着小算计,十分想笑。
他终于忍不住,凑近她小声问:“雅儿,你……想干什么?”
清哑认真道:“我就想再养两个月。不是你叫我别操心吗?”
方初忙道:“那是。你想养就养。咱不回去了。”
想想又担忧道:“这样,我怕母亲会对你……”生嫌隙呢。
清哑静静地望着竹林,好一会才道:“你不用担心我。男主外,女主内。你就让我自己处理这事吧。你忙你的去。要是寸步不离地守着我,谁也吃不消的。”
日子久了该觉得她是累赘了。
方初见她连“男主外、女主内”都说出来了,可见心中感概。他不由拥紧了她,道:“好!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不用顾忌任何人、任何事。方氏是大族,但我们小方氏要有自己的特色,不必事事都遵循方氏族中规矩。将来,小方氏同样会成为大家族!”
清哑对他一笑,道:“你最好了!”
那时,细腰细妹已经出去了。
方初被娇妻一笑笑花了眼,盯着她鲜艳的红唇心下蠢蠢欲动,因朝廊桥那边瞄了一眼,小声道:“晚上咱们去廊桥那屋睡好不好?”
廊桥那间屋子,对他们来说,有特殊的意义。
清哑一听便明白了他的心思。
她坚决道:“不行!”
方初一愣,不行就不行,干嘛这么大反应?
他幽怨道:“雅儿,师兄说你已经好了!”
——可以做某项活动了。
清哑破天荒有些窘,对他求道:“你再等一个月,好不好?”
方初失声道:“为什么还要等一个月?”
“一个月”被他咬得重重的,表示太长了,不能接受。
清哑见难以蒙混过关,手抚着肚子嘀咕道:“人家小肚子都肥了……你让我练练。一个月,我保证把它练下去!”
方初满头黑线,无语望苍天。
最后为了自己的权益着想,他还是耐心哄道:“我不在乎!无论你怎样,在我眼里……”
“都是最美的”的几个字尚未说出来,就被清哑打断,她坚决道:“我在乎!我不想你看见我的小肚子!”
方初嘴抽抽,实在不能理解她的固执。
这些日子,她不肯和他一同沐浴,也不肯让他照顾她洗澡。总之,自她生产以来,他还没看见过她的身体呢。当然,胸前光顾过。
清哑将头后仰,上下打量方初。
一字浓眉,凤眼锐利,鼻梁挺直,嘴唇厚薄适中,唇线清晰,五官十分立体。虽坐着,浑身也散发沉稳气势。若站起来,那肩宽腰细的挺拔身材、流畅的线条,便是隔着长衫也一览无余。
夫君帅气,清哑表示有些压力。
所以,这产后形体恢复,她是一定要加紧了。
不是她信不过方初,就是不想让他看见。
她这举动落在方初眼中,他迅速明白了她的心思。
女为悦己者容,这拒绝也是因为他!
他心中涨涨的,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他故意道:“等一个月可以,但你答应我一个要求。”
清哑忙问:“什么要求?”
方初凑近她耳边,坏坏地笑着说了起来。
清哑听后头一偏,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俊朗的面容,想这人看上去一派正气凛然,怎么在闺房内这么不正经呢?
对,方初给她的感觉就是有些不正经。
如果是风流的韩希夷这样,她以为很正常。
霞照,韩家别院,韩希夷正问韩嶂:“方少爷还没进城吗?”
其实他是想问郭织女还没来吗?
忽然毫无预兆的他连打了几个喷嚏。
韩嶂忙问:“大少爷可是着了凉?”
韩希夷喃喃道:“谁这么惦记我呢?”
……
埋汰他的清哑瞅着方初,见他凝视着自己,满眼的渴望……和深情柔情,鬼使神差地点点头,十分乖巧。
同时,她也红透了脸,连耳根都红了。
虽然成亲一年了,连儿子都生了,她还是不太习惯他时不时别出心裁,想一出是一出的。
方初看着清哑,心都要化了。
他就喜欢她这种明明心里很抗拒、不大情愿,却又不忍心拒绝他,无奈地顺从他、纵容他的表现,这是对他的爱!
他拉她站起来,柔声道:“走,回家吃饭。”
两人便手挽手回去了。
饭后,圆儿又来到书房。
方初告诉他,暂时还不能回去,大少奶奶身子还没养好利索,恐怕要到二少爷成亲才能回去。
圆儿忙答应了。
方初又问:“姑妈那里有什么动静?可和这边谁联系了?”(未完待续。)
第745章 翁媳
吴氏惊异,忙问什么事,又问怎不告诉方初,又担心她安全。
清哑道:“娘放心,我扮成男的。细腰细妹也去。”
吴氏见闺女不愿细说,想她已经嫁人了,不好管太宽,只叮嘱她一定要多带人保护,其他的知趣不问。
至琴心阁,清哑和细腰细妹收拾一番,悄悄从园子角门出去,连张恒也瞒着,怕他知道了行踪。
到了外面,早有马车等着,小豆子三个小子都在。
清哑几个便上了马车,细腰细妹在车内改扮成男儿装束。
细腰亲自赶车,小豆子等三个小子则不远不近地跟着,暗中保护。
马车到田湖东外围的树林内,在一幽僻的酒馆前停下,清哑带着帷帽走下来,小黑子等候在这里,带她们进入预定的雅间。
清哑坐下后,掏出一个锦帕包裹的东西给小黑子。
“把这个交给老爷,就说有人想见他。”
小黑子接过来,出去了。
这片树林内有几家酒馆,不够醉仙楼豪华,但幽静不显眼。凡是想安静,或者不想被人注意,来此比较合适。方瀚海今日请两位神秘客人,故选在此处。小豆子探听他行踪后,告诉清哑,清哑才来的。
小黑子才靠近方瀚海的雅间,立即被方奎拦住。
小黑子将那锦帕包裹的东西递给他,道:“把这个给方老爷。有人想见他。”
方奎接过去,疑惑地捏了捏,感觉好像一块木牌。
他打量一番小黑子,道:“你且等着。”
便走进去回复方瀚海。
方瀚海接过锦帕打开,才看了一个角,神情便微怔。沉吟一会,对客人道:“二位稍候片刻,兄弟有点事,要出去一趟。”
那两人忙让他请便。
方瀚海出来,问小黑子:“谁要见我?”
小黑子道:“郭织女。”
不是大少奶奶,是郭织女!
方奎听的一怔,忙垂眸,充耳不闻。
方瀚海眼神一闪,问:“在哪?”
小黑子道:“方老爷请随跟我来。”
说完当先走了。
方瀚海便跟了上去。
方奎也要跟上去,被他摆手制止。
方奎心想,此事蹊跷,大少奶奶为何不明着回家见老爷?大少爷为何没有陪着大少奶奶?若是有人借此生事,他可不能大意了。
因此,他坚持要跟。
方瀚海无奈,只得让他跟着,等到另一间雅室门口,看见里面坐的清哑,便立即回身命令道:“你在外守候。不得靠近!”
方奎也看见清哑了,忙就退了下去。
同时心中腹诽,不知道的,还以为老爷和儿媳妇私*通呢。
大少奶奶到底有什么事,弄得这样神秘?
小黑子把人带到,也离开了,和小豆子几个在外玩耍并守护。
清哑见了公公,站起来,伸手招呼道:“方老爷请坐!”
若换一个人被儿媳这样对待,早放脸骂人了,或者惊讶愣怔,然方瀚海却波澜不惊,大马金刀地坐下,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清哑既然赶来这里堵住他,又用他送她的紫木令约见他,自然有要紧隐秘事要告诉他,有了这个心理准备,从公公变成“方老爷”,他就不奇怪了。隐隐的,他已经猜到是跟清哑疑心被害一事有关。
他坐下后,清哑示意细腰和细妹也都出去。
翁媳两个这才真正面对。
方瀚海肃然道:“说吧,‘郭织女’找老夫什么事?”
虽然严阵以待,他还是忍不住带了一丝揶揄。
也许是“恨屋及乌”,清哑今日对公公的心机深沉特别反感,觉得林姑妈和他一样,兄妹二人是一样的,“老狐狸”三个字不期然浮现在心头,但她不想耽搁,因此直奔主题。
她道:“你妹妹下毒害我。”
饶是方瀚海做好了心理准备,不管儿媳说出什么匪夷所思的想法来,他都要尽到为父的责任,好好帮她分析,并开解她,然他万万没想到清哑居然指控林姑妈,顿时呛得咳嗽起来。
谁让他没把清哑的话当回事呢,想着一边喝茶一边听,悠闲又从容,在适当的时候开口指点一下,才是长辈的风范。
清哑静静地看着他,等他平静下来。
方瀚海一边气她“语不惊人死不休”,一边努力止咳。
好容易平静了,他也不摆姿态了,也不讲究从容淡定了,盯着清哑沉声问:“这事你告诉一初了吗?”
清哑道:“告诉了。”
方瀚海道:“那他查出来了吗?”
清哑道:“没有!”
方瀚海道:“那你来找我做什么?”
清哑道:“因为你是方家家主。”
——所以要找你作主。
方瀚海目光锐利、语气犀利:“正因为我是方家家主,才不能只听你一面之词。你说她害你,证据呢?”
清哑不惧他气势压迫,毫不退缩地和他对视,道:“若有证据我还找你做什么!”
方瀚海呵呵笑了,道:“你这是要我来查?你也不想想,一初可是无能之辈?他又是真心疼爱你的。若真有人害你,别说是姑妈,就是他亲爹,他也不会放过的。他都没能查出来,你找我有什么用?
“这根本就是子虚乌有的事!
“丫头,爹知道你这次吃了苦,可女人生孩子就是这样。若不然,你母亲为何坚持要你在她身边养胎?还不是不放心你。
“如今生也生了,再大的艰难也过去了。你就别疑神疑鬼了。
“今日这话,出了门爹就当全忘了。
“你也休要再提此事!”
清哑不依不饶:“一初是晚辈,你不同。”
——他是方家家主,还是林姑妈的哥哥,是她的公公,有些手段方初不能用、不便用,但他可以用。
方瀚海摇头道:“没有证据,我无法信你。”
方初怎么查的他不知道,但他当日在老宅就把在东院伺候的人都查问了遍,事后又询问了刘心,证实清哑产子后便大出血,一碗药未能止住,这并不奇怪。再查,也是这个结果。
清哑站起来,问:“你要证据?”
方瀚海坚决道:“对!”
清哑道:“你确定?”
简单三个字,带着威胁和质疑。
方瀚海没来由地警惕,想了一想,还是回道:“对!”(未完待续。)
第746章 逼迫
清哑手撑着桌面,身子往他面前探了探,盯着他的眼睛道:“我不是来求你的。我也不是没能力查。你一定要我找娘家、找沈家、找师傅、找皇上太后,把真相查出来,摆在你面前,让方初、让所有人都知道这件事?你真确定?”
方瀚海瞳孔一缩,紧紧地盯着她。
清哑轻声道:“是你教我的:大家族,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要懂得迂回处理,不能横冲直撞。我才来找你。你就没想过,若这事是真的,方初知道会怎样?郭家又会怎样?沈家会怎样?方家又会怎样?”
方瀚海脑子嗡嗡响,却清晰浮现所有结果:
方初大怒之下,会操刀挥向亲姑妈;
他肯定会阻拦,说不定导致父子反目;
郭家沈家会大闹不依不饶;
老太太受此打击,那身子肯定承受不住,只怕就此去了;
方家出此丑闻,将身败名裂:方家媳妇被方家女儿暗害,方家不能公平处置,还有人敢把女儿嫁入方家吗?
清哑再愤怒地将此事上告到太后那……
方瀚海虽心机深沉,却从不少决断,当即道:“好,我来查!”
清哑仿佛毫不意外这个结果,又站直了。
方瀚海目光复杂地看着这个儿媳,当初教导她时,她满脸懵懂,一副不开窍的模样;如今看来,她并非“孺子不可教”,相反,在血的教训下,她成长飞快。想来,在清园蛰伏三个月,任凭外面流言漫天飞,也是她有意为之了。
再一次被这个儿媳压制,他很不悦。
他放下脸,道:“就算这样,你就不能好好对爹说?郭织女,方老爷,这是示威吗?还有没有点尊卑长幼观念?”
清哑被训,没有惭愧地道歉,站得比先前更直了。
她悲凉道:“因为儿媳的分量不够!你方家家世雄厚,方初人品出众,儿媳没了,多的是女人送上门来给你做儿媳,帮你添孙子。妹妹,却是你的手足,无可替代!”
说到这,她不由哽咽,眼中沁出水光。
“我本来应该找娘家为我出头的,但作为方家儿媳,我不能闹得人尽皆知,让方家丢了脸面;也不能逼得夫君和公婆生隔阂,我只好亲自出马。不然,真当我郭家无人吗?郭家的女儿,不容欺辱!你,方瀚海,必须要给我一个交代!!!”
她直立着,从上往下逼视自己的公公。
方老爷还算个尊称,现在直呼方瀚海了!
方瀚海郁闷得无以复加。
清哑强硬的气势、无礼的称呼,他该发怒的,可是他震惊、动容之余,却有些心疼,就像心疼自己的孩子被外人欺负了。他与天下父母一样,有护短的性子。这一瞬间,他很怀疑妹妹真犯下不可饶恕的罪行,不然,以清哑的性子不会这样,除非她真疯了。
他勉强道:“你怎知我就不能为你作主?”
话一说完,便后悔了。
果然,清哑看白痴一样看着他。
——刚才是谁拒绝她的?
她道:“我今日才明白,公爹和爹爹确实不一样。”
方瀚海心想,到今日才明白,该说你是真蠢还是装蠢呢?
清哑道:“要是我爹听了我的话,肯定气疯了。你从未把我当儿女,所以根本不关心我。以后我只会叫你‘公爹’,不会叫你爹了。”
说完,她拿起旁边凳子上的帷帽,转身就走。
方瀚海没来由地心慌,脱口叫道:“丫头!”也站了起来。
清哑站住,回头,看着他道:“若我有任何闪失,自有人会将这一切禀告皇上太后。方家就等着身败名裂吧!”
方瀚海呆住,等清哑走远才高声叫“方奎。”
方奎立即走进来,“老爷?”
方瀚海吩咐道:“去,送大少奶奶回去。”
方奎应道:“是。”
方瀚海又道:“只暗中保护就行了。”
方奎道:“是。”迅速闪身出去了。
方瀚海这才沉着脸坐下,回想刚才的情形。
他无暇懊恼清哑的态度、威胁种种,只顾思索如何查清此事,并给清哑一个满意的交代。他虽答应得干脆,其实毫无头绪。
寻找下毒人和途径?
这不可行。
方初对清哑的感情毋庸置疑,就算不信自己姑妈会毒害清哑,也会不遗余力地去追查此事。儿子查了这么久都没能查出来,他去查也是一个结果。为今之计,只能采用非常手段。
清哑来找他,不就是冲着他身份比方初便利吗。
想罢,方瀚海起身,整理一番心情,回到原来雅间。
散后,他没有回家,命人告诉严氏,他有事回府城了。
严氏并不以为意,最近老爷常不回家。
近期朝中皇子争储日益激烈,朝堂风起云涌,地方上也受到波及,免不了会牵连到他们这些商贾身上。这个月,光上方家以各种名目索*贿的就有几拨人了。这还不包括其他居心叵测的势力拉拢,想把方家变成他们的钱袋子,方瀚海比任何时候都忙。
再说清哑,回家后嘱咐小豆子几个人:“这事别告诉少爷。”
小豆子笑嘻嘻道:“少奶奶放心,我们不说。”
小黑子等人都保证说不告诉大少爷。
他们虽不知少奶奶私自去见方老爷做什么,但肯定不会干坏事,瞒着少爷自然有她的道理。少奶奶把他们当心腹信任,他们高兴还来不及呢,哪里还会去告密。
清哑叫细妹赏他们每人一两银子。
几个小子高高兴兴地谢了。
清哑先回娘家就是为了找机会秘密见方瀚海,这事办成了,她也不是不懂事的,生产后躲了这么长时间,应该去拜见公婆了。
等方初晚上过来,她便提出去方家。
方初诧异道:“今晚就去?”
清哑道:“嗯。娘说我不该住娘家,婆婆会生气。”
方初微笑道:“不要紧,我已经和母亲说好了。”
清哑道:“还是去吧。”
她已不怕林姑妈了,为什么不去?
她想知道,这女人如何面对她,又有什么新花样。
她身体养好了,可以和她正面对决了。
方初见她坚持,自然不会拂逆她一片好意,遂向岳父岳母告辞。
巧儿听见后,和郭勤对视一眼,急道:“姑姑,我也要去。”
清哑点头,于是带着方无适就去了方家别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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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7章 漠视
严氏正忙着,忽然听人回说大少爷和大少奶奶回来了,不由诧异:不是说要在娘家住两天吗?怎么又来了!
不论如何,儿媳来了,她心里舒服了许多。
等见了方初和清哑,受了清哑磕头,说了两句场面话,就被方初怀里的小奶娃给吸引了,“这是……方无适?”
方初忙将儿子送过去,“娘看,无适会笑了。”
严氏忙接过去,抱在胸前,“哎哟,这小模样……”
连说带笑的,一句话未完,就见方无适对她咧开小嘴儿,望着她“呵呵……咿呀……”相当兴奋地和她“招呼”,严氏瞪大眼睛,觉得身子都轻了,如在云端,“这……这……哎哟我的小心肝,见了祖母这般开心……头一回,怎么也不认生呢?!”
惊喜、惊异、还激动。
一旁的婆子趁机奉承,“太太,这是血脉相连。天生的!”
丫鬟也道:“哥儿见了太太就觉得亲。瞧高兴的!”
严氏听得心花怒放!
这一刻,什么媳妇什么规矩,什么心寒,统统都忘了!
她一边咂嘴逗弄怀里的孙子,一边道:“还没吃饭吧?快去拜见老太太。那边还没开饭,还能赶得上。”
那眼睛依然看着方无适,好像跟小娃儿在说话。
她又向众人道:“瞧,笑得咯咯的。才三个月呢!”
婆子马上接道:“将来肯定是个能说会道的。”
严氏道:“那自然的。瞧这劲头!”
方初见自己和清哑完全被忽视,无奈摇头,对清哑笑道:“走吧,去见祖母。来回跑了两趟,我还真饿了。”
清哑点点头,和他并肩往老太太院里去。
有机灵的丫鬟忙打着灯笼投前引路。
严氏醒悟,也抱着方无适跟了过来。
老太太屋里也正热闹,回门的姑太太、几个媳妇、姑娘们,都在这呢,围着老太太陪同说笑,并等着开饭。
人回大少爷和大少奶奶来了,霎时屋内安静下来。
方初携清哑进来,先给方老太太磕头。
老太太命人搀起来,又命清哑近前,拉着她手上下细细打量,点头笑道:“脸色很好。已经恢复了。比先还长得丰腴了些。”
清哑微笑道:“谢祖母记挂。”
方老太太笑道:“你没事我就放心了。孩子呢?”
方初忙道:“娘抱着的。”
严氏抱着方无适上前来,一路喜上眉梢地说道:“来了来了!娘快看,无适会笑了。也不认生,见了我就笑,还对我招呼呢!”
方老太太急忙道:“快抱来我瞧瞧!”
严氏就将方无适递过去。
方无适见眼前又来了新面孔,旁边五颜六色、花团锦簇的都是美人,都冲他笑,顿时乐不可支,咯咯一阵响亮的笑声爆出。
方老太太激动道:“哎哟我的心肝肉嗳……”
坐在老太太身边的人一齐上前,围着老太太看稀奇。
方初见儿子这样出风头,不禁失笑,也不去管他,自带着清哑继续拜见在场各位婶娘、姑母,和姐妹们招呼。
其他人不像老太太和严氏对方无适感兴趣,她们更对传闻“魔怔了”的清哑感兴趣,传言她因难产损伤了身子,再不能生养了,躲在清园养了几个月,今日亮相,是好了呢还是依然无望?
清哑依旧像以前一样安静,并未神色闪烁、羞于见人。
更没有像传言“魔怔了”而迁怒别人,对谁都没有好脸。
众人心中评价:和成亲那日,以及过年时比,她更静了。那时她人虽安静,眼中却流溢喜悦的光芒;现在么,她的眼神静的几乎凝滞,看不出她心中情绪。
依次拜见了大姑太太、大伯母后,他们来到林姑妈面前。
林姑妈不等清哑拜就道:“可算好了!那时候你说没几日活了,要和一初安静待着,可把姑妈给吓坏了。现在可好了!”
众人一静,都看向清哑,看她怎么回。
清哑……
根本没回,不但没回话,也没拜见林姑妈。
她站在林姑妈面前,静静地看着她,连腰都没弯一下。
林姑妈脸上笑容僵住。
比起当日躺在床上看她,清哑的目光并不犀利,但她却格外警惕,心底有个声音提醒她,不可小瞧这位侄媳妇,要以静制动。
她便迎着清哑目光,保持笑容不变。
方初适时道:“谢姑妈记挂。清哑都好了。”
才说完,清哑已经走向下一位长辈。
林姑妈无辜地看向方初,表情略尴尬。
方初歉意地对她笑了笑,也走了。
林姑妈这次绷不住了,脸色十分难看。
清哑为何这样对她,她心中有数,反没那么在意;但媳妇对姑妈不敬,方初连句道歉的话都不说,如此纵容媳妇,还当着这么多亲戚,她如何能下得来脸面!
她正想说话,忽瞥见大姑太太疑惑的目光,心下一转,她又改了主意,无奈地冲大姑太太笑笑,什么也没说,极有涵养。
大姑太太瞅瞅她,再瞅瞅清哑,继续疑惑。
其他人也都疑惑。
林姑妈仿佛听见众人心声:初大奶奶真魔怔了!
这边情形,被对面的姑娘们看在眼里。
林亦明气得胸脯不断起伏。
她虽傲气,但在场这些个长辈,她不敢轻易发话,唯恐被人指责没教养,况母亲并没有表现出愤怒,她只好忍下这口气,看向清哑的目光就像刀子,恨不能剜她一块肉。
林亦真见清哑公然漠视母亲,对其他人并不如此,吃惊不已,联想当日在清园种种,心头疑云密布。
清哑见过长辈,又与方纹等人招呼。
林家姐妹就在一旁,她根本就没看她们。
林亦明却直直地盯着她,眼中喷火。
林亦真紧紧抓住妹妹,警告地盯了她一眼,不许她生事。
清哑才和方纹说了两句话,方则匆匆进来了,见了方初清哑叫“大哥,嫂子。”清哑微笑道:“恭喜二弟!”
方则莫名地红了脸,傻笑起来。
为了掩饰羞涩,他故意问:“大嫂给我准备了什么贺礼?”
方初道:“见面就讨礼,有你这样的吗?去,你侄儿来了,你做叔叔的得先给见面礼。你可预备了?”
方则“啊”了一声,有些茫然。
众人都哄笑起来。(未完待续。)
第751章 补偿
方瀚海道:“你别这样看着我。我虽查出些眉目,却没有证据。所以,我赶走她,永不许她再踏入方家一步,也不许再见老太太。”
清哑轻声道:“是吗?”
方瀚海斩截道:“是!我知道你对这处置不服。但请给我两年工夫。两年后,如果我不能给出让你满意的结果,任凭你自便。如何?”
清哑道:“我想知道怎么回事。”
她很想知道林姑妈到底如何下的毒。
方瀚海道:“暂时没法告诉你详情。”
清哑道:“你骗我!你已经查清了。”
那可是他亲妹妹,若未查明,他怎会赶走她?
方瀚海郑重道:“丫头,爹没有骗你!眼下此事闹开,老太太年纪大了,第一个便承受不住打击。这难道是你想看到的?你来找爹,不就是怕此事闹开后果严重吗?爹很感激你为方家着想。请再给爹两年时间,爹一定会给你满意结果。”
清哑问:“为何是两年?为何不是一年,或者三年?”
方瀚海眼神一缩,垂眸,沉默下来。
好一会,他才轻声道:“这个你不需要知道。”
很奇怪,先前他解释许多清哑都不肯接受,这次推脱说“你不需要知道”,她却莫名地心一颤,答应道:“好,就等两年。”
方瀚海又道:“这件事,别告诉你母亲,更不能告诉一初。”
……
稍后,方初回来,方瀚海对他说起朝堂的事。
傍晚,方瀚海兄弟到老太太屋里请安。
方瀚海终于见着了方无适。
他抱着大孙子,往他胸前塞了两张纸,道:“你是我二房长孙。祖父把府城那边陈庄、杨树湾两个庄子送给你。”
方无适抓住那纸一角,就往嘴里送。
方瀚海急忙摁住,瞪眼——怎么这样馋?
他用大手小心地掰开那和鸟爪子一样的小手指,把地契拿了出来。
清哑听了还不觉得有什么。
三十亩也能算个庄子,三百亩也是个庄子,三千亩还是个庄子,她并不知陈庄和杨树湾是个什么样的庄子,所以波澜不惊。
方初却是知道的,微微动容。
这两处庄子都是二房的私产,是几十年前置办的,经营到现在,总值约有十几万银子了。
父亲这样大手笔,母亲自然不会说什么,二弟和妹妹应该也不会反对,可是弟媳妇正要进门呢,回头心里会不会有疙瘩?
然“长者赐,不可辞”,何况这还不是赐给他的,是赐给他儿子的,是父亲对孙子一番心意,他不好拒绝,因此道:“多谢父亲。”
方瀚海头也不抬道:“又不是送给你的。”
方初被噎得无话。
严氏笑道:“你和清哑忙,别处产业不便照管。这地方离霞照近,你们也能就近经营照管。”
方老太太对众人笑道:“长辈都是这样。来日则儿媳妇添了儿子,老爷一样会送。就是纹儿——”她转向方纹——“出嫁也有一份妆奁。人活一世,都是为子孙计。”
众人都笑说是,一面看向方初。
方初明白,祖母这是叫他别多想呢。
方纹见说到她头上去了,红了脸。
姐妹们都低头悄悄地笑。
清哑见此情形,觉得不对:以方家这家底,送个几千、上万两的产业给孙子,值得这些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吗?
只怕这两处庄子不简单。
公公这样,算是补偿她?
方初比她脑子转得更快,更加的疑心。
话题一转,就问道:“怎么姑妈和表妹忽然走了?”
方老太太道:“她婆婆病重了,要回去侍疾。唉,人老了,不时总有这样那样的事。所以我能宽心则宽心,生怕有个好歹给你们添麻烦。”
众人忙都说,老太太最有福气,身体康健什么的。
从老太太那回来,方初抽空去前面,叫了黑风来问话。
黑风回道:“姑太太并无异样。那些流言大多从方家传出去的,是下人们听了乌油镇老宅那边的亲友传言,还有太太身边的人,当日也是亲眼见的,私下议论也是常情。”
方初问:“今日姑太太离开前见了谁?”
黑风道:“见了老爷。听说是老爷带信来的……”
方初听后,沉吟一会又吩咐道:“你去林家,看看那边老太太病得怎样,回来回我。再留意姑太太可有什么异常举动。”
黑风道:“是。”
……
次日送妆日,方家上下忙得不可开交。
这几日下来,严氏对清哑爱恨交加。
这词语用在这看似不当,但能准确形容严氏的心情。
娶清哑的时候,严氏独掌内院;如今清哑进门一年了,连儿子也添了,现赶上娶弟妇,总能为婆婆担当些事吧?
结果,严氏发现希望有多大,失望就有多大。
也不是说清哑一点出息没有,严氏命她出面接待亲友,她落落大方,举止优雅娴静,尽展郭氏织女特有的风采:面对再多的人,也不会慌张;任凭别人问她什么刁钻的话,她也能简捷回应;不论对方地位高下,她都能得体应答,并不谄媚或者轻视。
这是严氏爱她的长处。
至于恨她,则是恨铁不成钢。
一句话:她不具备世家大族当家奶奶的长袖善舞和周全人事的手段!
主院上房套间内,抽空避开人的严氏正训斥清哑。
她道:“你是怎么一回事?我叫你去陪高家送妆来的女眷,你倒好,又让人来回我。我们婆媳俩推起磨来了,把人家晾在那半天没人理。我使唤不动你,我只好亲自去陪客,叫你去你弟弟那边敦促她们盘点送来的嫁妆。你怎又不去?”
清哑道:“我不知是婆婆让我去的。她们来回我,我想高家来送妆,父亲母亲肯定要出面接待,所以让她们去回母亲。”
严氏抚额道:“我已经见过她们了。我事多,才让你去陪着。”
清哑道:“对不起,我没问明白。”
是婆婆的人没回明白,可她还是很明智地道了歉。
严氏又问:“那接收嫁妆呢?”
清哑道:“母亲不是安排了人吗?”
各人管一处,她本是在接待客人的。(未完待续。)
第753章 快点
秋姨娘道:“叫人打了!”
方老太太脸一沉,问道:“谁打的?”
心下想,难道是一初?
应该不会呀,今日人多,只要方制不太过分,一初怎么也会给父亲留些脸面,更不会冲撞方则的喜事。
方制早看见清哑了。
他便指着清哑道:“祖母,就是这位姑娘的丫鬟打的。孙儿要来给祖母请安,路上遇见她。她拦住孙儿问是哪家的少爷,孙儿告诉她了。孙儿和她相谈甚欢,不料她的丫鬟不知从哪钻出来,说孙儿勾*引她家姑娘,对着孙儿就是一顿好打……”
他打定主意,要混淆黑白,诬陷清哑先勾*引他。
他也不怕丢人。这种事,闹开了注定是女子吃亏多些,迫不得已之下,为名誉着想,最后只能嫁给他。
哼,他虽是方家庶子,那也是方瀚海的儿子!
这个小丫头,就敢藐视欺负他?
随着他述说,众人面色诡异。
若他说别人,众人保不定真会相信,毕竟他生了一副好皮囊;可是郭织女,那是出了名的安静,别人主动和她说话,她还吝于回答呢,怎会主动招惹一个陌生的少年?只怕事实恰好相反。
不论是嫂子勾*引小叔子,还是小叔子调*戏嫂子,都是丑事。
若方瀚海或严氏在这,定会严厉呵斥方制。
偏偏严氏不在,众人不好插嘴,一齐看向方老太太。
方老太太也是妙人,居然不动声色地转向清哑。
这是要看清哑如何处置此事。
秋姨娘却误会老太太了,以为她要清哑给个解释。
秋姨娘便问:“老太太,这位是谁家姑娘?明明是她先勾*引制儿的,她的丫鬟却反咬一口。把人打的这样,这不是打方家脸么。”
方纹涨红了小脸,道:“你胡说!”
方老太太转头瞅了她一眼,不许她插嘴。
方纹不知祖母什么意思,不甘心地闭嘴,气得死劲扭手帕子。
清哑问道:“这是谁?”
大姑奶奶忙道:“这是你兄弟,方制。”
清哑再问:“谁家的?”
大姑奶奶面色诡异,道:“你家的。”
清哑眨眨眼睛,表示困惑。
大伯母家的堂嫂低声提醒道:“这是秋姨娘的儿子。”
另一位堂嫂更低声道:“秋姨娘是二叔的姨娘。”
清哑一怔——
哎呀,豪门秘辛!
别说她大惊小怪,谁让她嫁过来这么久,方初都没对她说过他还有这么一位庶弟呢。定是公公在外惹的风流债,他不好意思说。
既然是公公姨娘的儿子,就是自己的小叔子。
小叔子调*戏嫂子,这要严惩!
今日,她就代公公管教这不成器的儿子!
她便吩咐细妹:“给我掌嘴!打他二十个嘴巴!”
——看以后还敢不敢胡说八道、调戏女人!
至于掌嘴么,这是学婆婆严氏惩罚下人的派头。
细妹便迈着矫健的步伐走到方制跟前,潇洒地挥手,左右开弓,“啪、啪”甩起嘴巴来,打得方制左躲右闪,却根本闪避不开。
他泪流满面,这丫鬟怎么一个比一个彪悍?
秋姨娘尖叫阻止,“干什么?干什么!”
见细妹根本不理她,急得朝上哭道:“老太太!”
清哑一听她叫老太太,心想不好。
她已经知道:这大家族的规矩,长辈发话了,晚辈都得听着。刚才方老太太不开口,要她自己处置,所以她才叫打;眼下若是老太太阻拦,她绝不能当着这么多人顶撞老太太。
但是她能坐等老太太阻拦吗?
当然不。
她“眉头一皱计上心来”。
她就对细妹道:“给我快点打!”
一定要赶在老太太开口之前打完。
细妹坚定地执行主子的话,两手甩得又急又快,一边打一边心里计数,几息工夫就打完了,末了还收了一巴掌利息。
等打完,后退两步,回到清哑身边。
清哑这才看向方老太太——现在你可以说话了!
方老太太两眼瞪着她——这样子也行?!
方纹更是为大嫂感到脸红。
大嫂这到底是狡猾呢,还是单纯呢,还是……
方纹觉得学问不够,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或者说,她觉得这举动有些无赖,却又不愿将“无赖”一词用在大嫂身上。
而秋姨娘见清哑强行行刑,急得对外喊道:“快去请老爷来!”
她的丫头便一溜烟跑去前面找方瀚海。
外面有媳妇见事不对,也悄悄去回严氏。
细腰也闪身出来找了个小丫头,让她去叫方初。
方老太太再不能装聋作哑,因对秋姨娘喝道:“好了!这是一初媳妇!制儿信嘴胡说,他大嫂打他一顿嘴巴子,已经手下留情了。要是一初在这,看不打他几十板子!还不快叫制儿跟大嫂认错赔罪呢。还想你老爷来给你作主?只知一味溺爱孩子,也不问清楚了就来说。”
她想清哑打也打了,也出气了,大喜的日子不能闹太过,因此提点秋姨娘清哑的身份,想大事化小,让方制给清哑认个错就完了。
若认真追究,反坐实了这丑事,对清哑名声也不好。
秋姨娘吃惊地看着清哑,想到方初,暗觉不妙。
可是,这不妙很快就被愤怒代替。
她本是个聪明的女子,然只要碰上儿子的事,她便永远不会退步,方制就是她的心尖尖,被清哑打成这样,她能甘心?
她想清哑是新媳妇,现有老太太和本家太太姑太太在这,清哑还能对公公的姨娘无礼?能对小叔子不依不饶?到时候族里人吐沫都能淹死她这大少奶奶!
再者,她听说方初退了谢吟月后娶的是个村姑,心里就轻视了。
她就对清哑道:“大少奶奶,这原是误会。到底怎么回事,大少奶奶解释一番,说开了就好。当众打小叔子,知道的说大少奶奶管教弟弟;不知道还以为大少奶奶心虚掩饰什么呢。大少奶奶大概不知道我们家的规矩,制儿再不好,上有老祖母和老爷太太管教,各位伯母婶娘也在这呢;下有他哥哥,再不济还有我这个不成器的姨娘呢。大少奶奶这们急着抢着教训他,为的什么?……”
她见方制脸肿的不成个样子,又痛又怒,说得声泪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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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5章 夫君
经此一事,方家女眷们对清哑的认识深刻一层:传说中一出道就面对庞大谢家压制的村姑,和御封的郭织女合二为一,再与眼前的方家大少奶奶重合,形象立体、个性鲜明。
平辈的妯娌和姑娘们大多钦佩她。
大姑太太、方大太太等长辈则很不喜,因为清哑言辞过分,当着这些人对公婆不恭敬,给晚辈们树立了一个不好的榜样。
严氏心中也不快,却不是因为清哑的态度。
她一直都知道清哑言语直接,性情却最是纯真的,所以她并不在意清哑的话,顶多事后教导她几句,这是做婆婆的责任。她在意的是清哑这个态度,方瀚海居然容忍了,连句斥责都没有,这很不正常!
方老太太也觉得今日事情反常。
过后,她借故哄方无适睡觉,将清哑留在内室。
把人都打发了,她才认真地问清哑:“丫头,说,今儿怎么回事?”
清哑望着老太太威严却不失慈和的面容,沉默了。
说严氏训了她,她心情不好?
那也不能质问“当郭家女儿是好欺负的”这话,严氏可是婆婆,若她是个不能训的媳妇,郭家非得被人戳脊梁骨不可。
说方制调*戏她,她心情不好?
嘴巴也打了,板子也打了,也够了。
然后就是那件事……
清哑看着老太太满头灰白的头发,关切的目光,莫名心一酸,低声道:“对不起祖母!我不该那样说。”
不该她道歉的,可她还是对老人道歉了。
方老太太笑道:“对不起什么。我问你原因呢。”
清哑道:“我自生了无适,心情一直不好。”
方老太太了然地叹了口气。
她摩挲着清哑的手,轻声道:“你的事,祖母都听说了。内宅争斗,杀人不见血,谨慎些是没错,但你也不要太过紧张,自己吓自己。一初连个通房都没有,你紧张不是自己找受罪?趁着我要在这里住些日子,你也别急着走,我好好教教你防备那些手段。
“还有制儿,他就是口花花,不是真无恶不作。
“他要是真无恶不作,一初早把他整死了。
“你别太把今天的事放心上,他还是个孩子呢。
“你婆婆虽然严厉些,却最是直爽、心胸又坦荡的一个人,比一般世家大族的太太好相处,你顺着她点就好了。
“记住,在人前千万不要顶撞公婆……”
清哑听着老太太的教导和宽慰,红了眼睛。
若是老太太知道林姑妈对她做的事,会怎样选择呢?是大义灭亲替她主持公道,还是替女儿掩饰而牺牲她?
她不知道,感到有些悲悯。
忽然又想起方瀚海说的两年之期,是不是为了老太太?
如果是,那老人家只有两年时间了吗?
……
晚上,方初拥着清哑靠在床上,想就白天的事说些什么。
想了半天,觉得怎么说都不愉快,不如不说。
于是他抱着她躺下,轻声道:“再忍几天,咱们就回家。”
清哑道:“嗯。”
安心地窝在他胸前闭眼。
朦胧之际,忽然道:“老太太说,就在这帮无适做百日。要我们多住几天,省得回去费事。趁着客人都在,叫明天就发帖子。”
方初一听,来了精神。
他撑起手肘,侧身对清哑道:“这样也好。就着二弟现成的礼单,把名字抄一遍就行了。我跟你说,能收不少礼呢。洗三、满月我们都没办,赶着百日一块办了,亲友们怎么也不会小气……”
他一反织锦世家少主子的大气沉稳,细致地和娇妻算起人情往来账,好像他真在乎那礼金,要靠它过日子。
那语气淡化了他身上的富贵强势,特别朴实。
清哑迟疑道:“办这么大排场好吗?”
这等于来参加方则婚宴的亲友,要再参加他们儿子的百日宴。
方初道:“好!怎么不好!”
又微笑道:“无适才三个月,已经不少家当了呢。父亲给了两个大庄子,老太太、大伯父、姑太太们、舅舅们……都有见面礼,再加上百日礼收一批,少说也有十几万。咱儿子有钱了……”
清哑听了也高兴起来。
帮儿子攒家当什么的,确是件令人振奋的事。
方初忽然道:“太富贵,会不会把儿子养纨绔了?”
他心里想主意,要把儿子早早扔出去历练。
清哑坚定道:“不会!你都没有,无适也不会。”
方初见她护短,失声笑起来,胸腔不住震动。
清哑不满道:“我儿子肯定不会纨绔。”
方初忙道:“是,郭织女的儿子怎会纨绔!”
顿了下,又道:“雅儿,你今天很有气势!”
清哑问:“你不怪我吗?”
方初诧异道:“怪你什么?”跟着又冷哼一声,道:“若不是我弟弟,我定将他打得这辈子都不能下床!怎么会怪你。”
清哑道:“我冲撞了长辈。”
方初道:“那算什么冲撞长辈。你秉性安静,但也不能没脾气,否则不容易树立威势。‘静如处子,动如脱兔’,于人意想不到时突然爆发,方是郭织女的风格!是方家大少奶奶的气势!
“而于何时借着何人树立威势,这中间大有乾坤。
“你借着方家家主来立威,这机会选得绝妙。
“若是直接冲撞父亲,则失了为媳者的恭顺,不可取。但你是和父亲的姨娘据理力争,她虽为庶母,身份却差一层;其次,方制又冲撞你在先,涉及女子最不容侵犯的名节,你有充分的理由爆发,表现自身的刚烈气节,还维护了郭家的脸面,更正了方家的门风,合情合理合法合规,连父亲也不能偏袒指责你……”
他极擅分析和挖掘妻子的长处,说的头头是道。
言语之间,更是极赞成她这强势的行为。
哼,他的媳妇,当然是与众不同的!
清哑有些激动,又有些心虚,她真有那么厉害吗?
立威、机会选得好什么的,她其实真心没想过。
她当时气得忍无可忍,那句“当郭家女儿是好欺负的”完全是脱口而出,名为质问秋姨娘,实则质问公公,并没想过要立威。
她想解释,又无法解释,倘或方初问她为何对公公生气怎么回?
她便接受了他的赞许,便伸手环抱他脖子,埋首在他颈间闷声叫“方初!”一面轻轻在在他喉结处亲吻、轻咬。
方初感觉热血沸腾,着火了……(未完待续。)
第756章 调任
郭大全等人是当晚听说了方制一事,因为吴氏回家就骂,说方老爷养了个小畜生,连嫂子都欺负。
郭大全原来对方初将庶出弟弟赶出去,心中是有些想法的,觉得他有些心狠。再怎么说,那也是他弟弟,不是一个娘养的,可是共一个爹。他们一家在一起,单把庶弟母子丢在一旁,似乎无情。
今日听了方制和秋姨娘所作所为,似有所悟。
小妾什么的,还真是不能纳。
方则成亲这日,严纪鹏和方瀚海方初在书房密谈。
严纪鹏发现谢吟月和六皇子联系上了。
谢吟月派锦绣的男人谢候和六皇子的人联系后不出半月,兵部尚书和龙禁卫大将军因秘密私造火器火药获罪,太子被禁足在东宫。
无人察觉此事和谢吟月有关。
严纪鹏若不是为了替严暮阳在郭勤兄妹心中赚个好印象,派高手日夜盯着谢吟月动静,也不会巧合下发现这事是她告诉六皇子的。
这样大事,他当然不会告诉严暮阳,只说谢吟月投靠了六皇子,让严暮阳把这消息卖给郭勤和巧儿做人情,自己却来告诉方家父子。
“她是如何知道兵部尚书私造火器的?”方瀚海奇怪道。
“或许是谢家以前就发现了苗头,这时拿来和六皇子做交易。”严纪鹏分析道,“这且不管。只是谢吟月投靠六皇子……”
他没有说下去,然方家父子都知道他指的什么。
“怕是想从流地脱身。”方初淡淡道,心下却急转。
“皇上没有废太子。”
方瀚海没把谢吟月当回事,关注的是太子废立。
……
同一时间,清哑也收到蔡钥来信。
她便也知道了谢吟月暗助六皇子的事。
看完信,她将信烧了。
细妹来回,新娘子进门了。
在喜庆的鼓乐中,方瀚海第二个媳妇娶进了门。
拜堂、入洞房、开宴席,热闹一波接一波。
方初陪着弟弟各处敬酒招呼客人,兄弟俩一个沉稳如山,一个俊朗如月,站在一处,吸引无数目光。
方初处处为方则挡酒圆话,手足情浓。
方无适百日宴的帖子已经发给近亲和至交好友了,就在两天后。
方初在席上对史舵、沈寒冰等人郑重道:“记住:洗三、满月和百日三礼合一,你们可不能出手轻了。”
众人闻言,霎时绝倒一片。
史舵大笑着向众人道:“这真是方大少爷?怎么这副嘴脸!”
沈寒冰道:“他本来就这副嘴脸。以前是你识人不清。”
方初笑道:“成家立业。成了家,生了儿子,自然要为儿子攒家业,将来好娶儿媳妇。不努力可不成!”
沈寒冰斜睨着他,道:“哼,你可真有闲心!”
气势狂放,毫不掩饰他的不满。
方初知道他暗示含义,警告道:“你别给我添乱!”
史舵等人则莫名其妙,不知二人说什么。
沈寒冰知趣地没有再往下说。
他前妻就是难产死的,所以对于清哑生产的波折,他无法置喙,只是方初这么久都没查出结果,他有些不满罢了。
……
次日清晨,新人给长辈敬茶。
方则和高云溪在众目睽睽之下走进主院正堂,男俊女俏,红色吉服,脸颊也都红红的,又喜又羞的神情。
方则想起当日大嫂敬茶的情形,也要学大哥般体贴妻子,于是小声嘱咐高云溪:“待会你就跟着我。”怕她不认得人。
高云溪见众人都看过来,羞得横了他一眼,“别说话!”
瞪完眼睛,又恢复端庄优雅,目不斜视地朝上走。
方初面现纳闷,怎么关心还关心错了?
长辈们再忍不住,或低头或抿嘴都笑起来。
两个儿子都娶媳妇了,严氏感慨万千。
眼角余光朝右边瞄了一下,方初和清哑一个沉稳果断,一个安静纯真;而面前的方则和高云溪则一个阳光朝气,一个泼辣率性,都十分相配,都很有出息,作为母亲,她由衷感到自豪。
方瀚海脸上也带着笑,心情明朗许多。
小两口敬完了长辈,来到方初和清哑面前。
高云溪立即对清哑露出大大的笑脸,喜不自禁地叫道:“大嫂。”
嫁到方家,又和清哑做妯娌,她再满意不过了。
她觉得清哑很好相处,方初和方则关系又亲密,且方初已经自立门户,兄弟间少了利益冲突,将来互相帮衬,肯定比别家日子强。
想到这,忽然觉得这门亲真是好极了!
韩希夷的影子在脑海中晃了下,溜走……
清哑微笑着将一个首饰盒递给她,里面是她亲自设计的最新款式的头面首饰,“祝二弟和弟妹白头偕老!”
高云溪接了过来,欢喜道:“谢谢大嫂。”
方则也笑道:“谢谢大哥和大嫂。”
两人便往下一位走去。
清哑看着他们背影笑叹了一声。
方初低声问:“笑什么?”
清哑道:“太小了。这么早成亲。”
两人搁她前世还是初中生呢。
方初失笑道:“你比弟妹还小些呢。”
清哑想,自己那是作弊了。
八月三十日,方无适办百日。
九月五日,清哑和方初回到乌油镇。
这次,巧儿、沈怀谨、方纹都跟她一块去了。此后,她每日除了关注小宝贝方无适成长,其余时间都扎在研发中心,头上戴着帽子、嘴上戴着口罩,全身心投入混纺和毛纺的研究中。
一个月后,林姑父被调任溟州某地任知府。
溟州地处东南沿海,是大靖通往海外的窗口。
方初得知消息后,立即赶到霞照找方瀚海。
“父亲,姑父任期未满,为何突然调任溟州?”他紧紧盯着方瀚海问。
“是我托吏部何大人周旋的。”方瀚海坦然道。
“为何?”方初追问。
“朝中动荡不安,江南首当其冲受影响,为父和你姑父商议了,觉得这段时期应该避开,免得遭受池鱼之殃。”方瀚海解释道。
只是因为这个吗?
方初目光炯炯地注视着父亲的神情。
方瀚海诧异地问:“怎么,你觉得此举不妥?”
方初道:“儿子只是觉得意外罢了。”
方瀚海道:“你不常来城里,就没告诉你。”
……
方初离开后,方瀚海把自己关在书房内,一直到天黑。
方初在回程船上,依然思索此事。
父亲到底是发现了自己暗中查姑妈的行迹,所以干涉呢,还是真为姑父和方家安危着想才让他避开。
他一时难以判断,只得暂时搁在一旁。
只是,要如何对清哑说呢?
他很内疚,也很惭愧。
到家已是傍晚,恰好清哑从研发中心回来了,两人同时净面换衣,准备用晚饭。
清哑先换好,然后亲自帮他系腰带。
他便对她道:“雅儿……姑父调任了。”
清哑停住动作,问:“去哪了?”
方初道:“溟州。”
在清哑脑中,溟州相当于她前世的福建广东一带。
公公把林姑妈弄去那么远的地方,究竟为何?
他可是答应她的,两年后,要给她一个满意的结果。
这结果,难道就是让林姑妈远离吗?
正沉吟,就听方初道:“对不起,雅儿。”
清哑惊醒,仰头道:“对不起什么?”
方初道:“我没有查清那件事。我……”
清哑微笑道:“没关系。就算没查清,往后离得远了,见面少了,我也懒得记恨她了。”
方初:“……”
他觉得,清哑表现太平静了些。
虽然她本性安静,但她固执地认为姑妈加害她,不应该这样轻易就放下,表现如此云淡风轻,仿佛之前的坚持弄错了一般。
清哑帮他系好了腰带,轻声道:“吃饭去。”
他随手牵起她的手,走出卧房。
清哑知他心中疑惑,可是不打算告诉他实情。
不是不信任他,而是不愿他为难。
成亲后,她要考虑的责任多了,爱他,很自然地为他着想:不愿他为了自己背负杀害亲长的罪名;不愿他为了自己和父亲反目,伤害老祖母的心;不愿他为了自己和家族生嫌隙;还有就是,将此事对方氏家族的影响降到最低,省得牵连方家其他人,进而影响方家和郭家的亲戚关系。
所以,她把这棘手的难题丢给了公公方瀚海。
他是家主,林姑妈是他的妹妹,这事必须他来处置!
清哑,正学着做一个合格的世家少奶奶。
腊月初,太子终于被废。
六皇子被封为廉亲王,成了竞争储君的有力人选。
在方初的暗中策划下,整个大西北、北方的棉纺业都在廉亲王掌控之下,官场、民心、经济财税,无不成了他雄厚的政治资本。
为了培养自己的势力,他又将林姑父给弄回了江南。
因为,蔡家是他的侧妃蔡钥的岳家,而严家方家和蔡家是亲戚,所以这两家的人脉他当然要加以利用了。
这便是方瀚海没有料到的了。
正月,一则消息在湖州传开:高三少爷是被卫昭害死的。他为了报复郭织女和方初,所以对他们亲近的人下手。他公然拦截林姑妈的船,当着林家母女的面将高三少爷溺死,只为了给方初警告……
方家隐匿了这个消息,怕高巡抚怨怪方初和织女。
高巡抚得知后,气得摔碎了一个玉杯。
林姑父调任镇江府知府。
方瀚海赶到镇江,质问林姑妈:“可是你透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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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7章 生病
林姑妈道:“二哥有什么凭据说是我透露的?那日在场不止我们母女三人,还有卫昭。卫昭做下这事,就是要挑拨高巡抚和方家郭家的关系,引得高巡抚憎恨郭织女和方家,岂容我们一直隐瞒下去!”
方瀚海目光犀利地盯着妹妹,似要看穿她的内心。
林姑妈坦然迎视,道:“二哥是否还要再给妹妹下药求证?”
方瀚海看着她有些发黄的面色,眼中闪过痛心,道:“不管是不是,你好自为之吧。”说完转身就走了。
兄妹间已经失去了信任,是不是林姑妈说的都不重要了。
……
方瀚海和方初亲去府城向高巡抚致歉。
高巡抚闭门不见。
这就表明了态度了。
方瀚海对方初道:“虽然我们隐瞒真相不对,但高三少爷是卫昭杀的,不是我们杀的。高巡抚再迁怒,也不至于分不清是非。你且回去好生照料家里,以防卫昭暗中使坏。这边交给为父处理。”
方初道:“如此辛苦父亲了。”
清哑得知此事后恍然:原来如此!
怪不得林亦明一直说她是灾星,说什么受她连累。
方初面色很不好,道:“此事当时只有姑妈表妹和身边人知道,后来又告诉了父亲,父亲告诉了我。不知怎么传出来了。”
清哑默然,是林姑妈不死心,杀回来了!
她要看方瀚海如何应对。
至于高巡抚那,清哑并无多少愧疚。
恶人打着她的名头作恶,她为什么要愧疚?
她不认识卫昭的时候,卫昭不就已经双手沾满鲜血了吗!
高巡抚真要因此事迁怒她,她也无法,总不能自杀谢罪。
她对方初道:“别把别人的错扛在自己身上。”
方初道:“你能这样想开,我就放心了。”
心中却依然沉重,后悔当初没有劝父亲把真相告诉高巡抚。也是他的私心重,怕影响到清哑的名声。却没想到,纸终究包不住火,到底还是泄露了此事,反落个有心隐瞒的罪名。
是谁泄露的呢?
林姑妈,还是卫昭?
想到那个在背后帮废太子经营作坊的人,是否就是怂恿废太子指使地方官扣押自己的人,是否就是在码头散布传言的人?
若是,十有**就是卫昭了。
这个人,现在藏在哪呢?
若高三少爷的事是林姑妈泄露出来的,那她肯定别有用心,他倒要瞧瞧她到底要干什么。他正愁无处下手查清去年的事呢,这也许是个机会。
林姑妈自去年匆匆离开娘家,一直再没回来过。
方老太太想女儿,命人带信让她回来,横竖离得又不远。
林姑妈回信说,她身子不好,故而不能回来探望母亲。
方老太太吓一跳,忙打发方大太太去瞧她。
方大太太带着两个儿媳去了,见林姑妈果然面色差了许多,精神不如以往健旺,忙询问病情,请什么大夫,吃什么药等。
林姑妈道:“也不是什么大病,就是没精神。”
又抚了抚鬓发,道:“头发掉的也有些多。”
方大太太听了担心不已,问:“大夫怎么说?”
林姑妈含糊道:“还能怎么说,就说仔细调养。这一个年头一个年尾,往溟州往返奔波了一趟,我又不适应那里的气候水土,故而生病。大嫂放心,多养些日子就好了。”
她没敢说,大夫说她忧思过甚。
因此,她自认为这是心病引起的。
只是这样一来,倒为她不回娘家造了个绝妙的借口。
姑嫂两个谈起家常琐事,不知不觉就扯到林亦真的婚事上。
林姑妈叹气道:“高三少爷遇害的真相传出来,我们亦真的处境不但没好些,反更无人敢问津了。谁也不想做第二个高三少爷。大嫂你说,这不是无妄之灾么!”
方大太太皱眉,道:“初大奶奶人是不错,就是事多。说起来,还真是谁沾上谁倒霉。那****走后,秋姨娘和制儿……”
因将方制和秋姨娘被罚的事说了一遍。
方大太太其实是不满清哑作为一个晚辈,又是媳妇,当着那些长辈,态度居然那样嚣张硬气,而方瀚海夫妇居然容忍了她这行径,这让方大太太等人很不舒服,觉得她给方家引入了不良的习气。
林姑妈听得目光炯炯有神,精神好了许多。
不过,她并没有多嘴,更没有落井下石。
方大太太见了暗自点头,觉得这才是方家应有的门风,方家的女儿、媳妇,从上往下,哪一个都是有涵养、有品行的。
进入三月,至德皇帝病危。
朝廷局势固然紧张,江南官场也动荡起来。
廉亲王频频派人联系方初。
方初没有回避,全力为他筹谋。
这不仅是为了还当初的人情债,也为了方家将来,还有更深一层考量:他不能让谢吟月在廉亲王那儿占了分量。
方初忙碌之余,没有忽视清哑,他命张恒等人全力守护老宅和研发中心,细腰细妹等女和小豆子四个小子近身保护清哑,除此外,他还一反往日的小气心理,许沈寒冰派了人来增援。
任凭外面风雨飘摇,清哑只一心研究纺织。
五月初二,至德皇帝驾崩。
六皇子廉亲王以谦厚仁德的品行,一心为民的慈悲胸怀,赢得了朝中老臣拥戴,在王太后和靖安长公主扶持下登基。
改年号为顺昌,次年为顺昌元年。
老皇帝驾崩,民间禁喜庆活动三个月。
新皇登基,大赦天下!
谢吟月、夏流星都在赦免之列。
京城,靖国公府,卫晗哀求地看着林世子。
林世子皱眉道:“不是我不帮你。卫昭所犯罪行不轻,前日又爆出是他杀害高三少爷。况且他一直潜逃在外,未能伏法,又何来赦免?”
卫晗小声道:“可是皇上与世子情义不同……”
林世子道:“皇上还能为了本世子枉顾国法?”
卫晗道:“夏家那么大的罪都免了……”
林世子道:“赦免夏流星,那是因为夏家所犯罪行大多是其父夏明杰所为,夏流星只参与掳劫陷害郭织女一案。他也服了两年流刑,受到了惩处。你哥哥却不同。你哥哥手上沾了人命,还意图为郭织女换魂,手段残忍,不可饶恕!”说到后来,他口气十分严厉。
卫晗呆呆地看着他,不再恳求。
林世子没来由地心情恶劣,忽道:“夏流星就要回来了,你若不想待在这里,只管离开,本世子不会为难你!”
他转身大步离开。
一路想,为什么明知她恋着夏流星,还要留下她?(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