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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乡村原野     水乡人家txt下载     水乡人家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641章 世家(求月票)

    正静静微笑,外面方则大叫“大哥,大哥”,他忙转身走出去。

    方则比当新郎的大哥还要意气飞扬,直闯进来,见了方初笑道:“哥,祖母叫你去。你去吧,这儿我帮你瞧着,保证不少一样东西。”

    方初拍了他一下,道:“那你就辛苦些,帮哥哥看着。”

    方则道:“嗳。”等方初走到院子里,他又冲大哥背影大喊“明天迎亲我也去。我们兄弟都去。”

    方初笑道:“知道。少了你,大哥怎么娶亲?”

    这个弟弟,也是要娶亲的人了,还这么样。

    方初微笑着,到前面见祖母。

    原来,方家许多老亲戚来了,方老太太唤他去拜见。

    到下午,方氏族人和亲朋世交该来的都到齐了。

    方家世家大族的底蕴,通过这场婚事尽显。

    方初不再是方家继承人,算是被方瀚海分支独立出来了,但他趁着这次江南官场商场混乱,短期内聚敛了雄厚的产业,足以令方氏族人刮目相看。其次,他坚持娶的郭织女,先后获得朝廷两次赐建御制牌坊,名声、实力都已经超过谢吟月,他二人成亲,前景不可预期。最后,方瀚海曾答应清哑,要举族恭贺她出阁,自然不能食言。

    有此三条,方氏族中各房谁不愿来捧场!

    早在一月前,各人都将手中事安排妥当,然后陆续往霞照赶来。先来的是为了实践方瀚海对清哑许的诺言;清哑请赐牌坊一事被皇上批准后。再来的便是特意赶来帮衬方初了。

    这可真是倾族相迎:方老太太一辈的老太爷和老妯娌都来了,有四五人;方瀚海一辈的兄弟堂兄弟**人也都来了;方初一辈的族兄弟五六十人,一律将手头买卖都暂搁下。纷纷从各州府赶来。

    另外,还有方家已出嫁的姑奶奶们、严氏娘家兄弟们、严氏族中已出嫁的姊妹们、方老太太娘家的,七大姑八大姨都到齐了。

    再有与方家世交的官宦亲友,有京城的,有地方的,也都派了人来,不过都很低调。并未大张旗鼓。

    来客再多,以方瀚海的能力,也能从容应对。

    他根据方氏族人的能力名望和手段秉性。一一做出分派:何人接待外面亲友,何人接待本族家人,何人接待街坊邻里。亲友又分:何人接待官客,何人接待商贾。官商又分等级。分派不同人迎接。这可不是看菜下碟。只因不派合适的人去,恐应对不当。

    再有酒宴茶水安排、唱戏杂耍、迎亲拜堂等事项。又因为老宅安置不了这些人,便将一部分人安置去了清园,又特地安排了两条船在清园和老宅之间往返,接送客人和运送东西方便。

    女眷那里,自有严氏操持。

    经他夫妻调配后,虽然来客众多,但都井井有条。

    如此忙忙碌碌过了一天。

    至晚间。方初也被灌了大补汤。

    这些天,他一直都在喝补汤。

    方家这等人家。自然不会随便乱补,特请了大夫为方初诊脉,用来进补的食材都是经过精心调配的,以防补过了头,即便这样,他这夜还是流鼻血了。

    他心有戚戚,暗想,好在明日就成亲了。

    香汤沐浴也是不用说的,恨不得连肠子也要洗一洗。肠子自然是没法清洗的,但饮食却受控制了:味重的东西不准吃,以防身上、口内生异味,在新人面前出丑。

    种种琐碎也无需细说,转眼到了第二日。

    寅正时分,方初就被叫了起来,用香汤沐浴更衣毕,四五个丫鬟围着,精心为他装扮,严氏和方老太太亲自在旁坐镇。

    严氏看着英姿勃勃的大儿子,眼眶湿润了,目光落在他断手上,不禁想起他在谢家断手退亲时的情形,当时简直觉得天都要塌了,再想不到能有今日,可见“福兮祸所伏”,老话是不错的。

    方初头有些晕晕的,完全凭人摆布。

    这样可不行,他深吸一口,竭力恢复沉稳干练。

    辰初时分,他在严纪鹏陪同下,带着方则、方剑、方刚、方创、方利等方氏族中兄弟,以及蔡铭、严予荣、严暮阳等表亲,史舵、沈寒冰等朋友,乘一艘崭新的豪华座船,往绿湾村去迎亲。

    那时,霞照的商贾和朋友一波一波也都到达方家。

    韩希夷没来,他有热孝在身,不宜来冲撞,只命人送了礼来。

    令人意外的是,谢天护也派人送礼恭贺,不但送了方家,还送了郭家。方谢两家都收下了贺礼,对谢家这个少主子投以新的关注。

    临行前,方瀚海亲自叮嘱方初:“今日,亲家那边不比咱们这里,连皇上和太后都派人去了,朝中也有许多官员都去了,你要格外谨慎持重,千万不可失了礼数,让人看轻了方家。”

    方初郑重点头,一一答应。

    方瀚海又叮嘱方则:“进了村就命人撒喜钱和果子,一定要热闹!”

    方则也赶忙答应。

    接着,方瀚海又低声和严纪鹏嘀咕一番,方让他们离开。

    船行后,方初心情更不同,感觉船像飞一样,载着他直奔清哑而去,沿江两岸熟悉的景色一晃而过,未在他心上留下一点痕迹。

    再说郭家,的确比方家更有一番气象。

    不过,比起方家的进出有序,郭家则显得有些慌张。这还亏得有沈亿三父子带了许多人来帮着张罗,连沈寒秋都抽身前来,否则还不知怎样混乱呢。

    这也不怪郭家父子,实在是想不到的人都来了。

    郭家几年前还是农户,就这么点底子,如何能跟方家比!

    府城高巡抚、布政使、按察使、蔡知府、学正等大小官员派来恭贺的人陆续到达;景泰知府、诸葛鸿、关县令等官员亲自莅临郭家。

    去方家恭贺的商贾同样也来了郭家,这是两头送礼。

    巳正时分,皇上和太后派来的人驾临绿湾村。

    这时辰都是掐算好了的,要赶在宾客最多的时候来传旨。

    一声“圣旨到——”引得无数人翘首观看。

    郭守业早得了消息,早做好了准备,当即就在功德牌坊底下摆了香案,率全家接旨,连清哑都蒙着红盖头踩着红毯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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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2章 迎亲(二更求月票)

    圣旨是传给郭家的,不是传给清哑的。

    圣旨赞郭家养了个“忠烈节义孝织女”,值此出阁之际,特赏赐御笔亲书“百年好合”的匾额一副、凤冠喜服金缕鞋一套,以慰其德,愿织女与夫君白首偕老云云。

    宣毕,佟公公笑对郭守业道:“郭老爷请接旨。”

    这次,皇上派他、太后命杨嬷嬷来郭家传旨,是看在他们都与郭家打过交道、相熟的份上,更容易说话。

    郭守业急忙双手接旨,郭大全早亲自上前打赏。

    他呵呵笑道:“这可是喜钱。公公自然不缺钱,为的沾个喜气!”

    佟公公听乐了,想这郭家大爷实在会说话,笑眯眯地收了红封。

    杨嬷嬷又传太后懿旨,赏赐各种物品:羊脂白玉如意一对,紫檀雕的送子观音两座,麒麟送子的软玉枕一对,金玉满堂的屏风两座,百年好合的鸳鸯锦被和绣枕两套,龙凤呈祥的锦被和绣枕两套,宫中特制的头面珠宝首饰数盒,宫中特制胭脂水粉香精油等若干,吉祥如意金银锞子六盒……

    林林总总,装了六个华贵雍容的楠木箱子。

    任何人一看这箱子,便知来头不凡。

    郭守业激动万分:郭家也不知哪辈子积德,才有这样的荣耀!

    清哑蒙着盖头,什么也看不见,心中也被喜悦灌满。

    穿着皇上赐的凤冠礼服出嫁,应该算荣耀了吧?

    这样的荣耀。是她为家人挣来的,为方初挣来的。

    她不想郭家被她连累,更不想方初为她受羞辱。

    如今。这二者都完美解决,她能风光出嫁,这比一切的仇恨、利益都更让她看重和珍惜。

    当下,郭守业命人小心抬了箱子,诸葛鸿和知府大人替他出头陪着佟公公,诸葛夫人和吴氏则迎了杨嬷嬷,浩浩荡荡进去了。

    郭大有背起清哑。也返回郭家。

    清哑伏在二哥背上,很高兴。

    郭大有仿佛听见小妹笑,轻声问:“喜欢吗?”

    清哑环着二哥脖子。小声道:“喜欢。”

    郭大有微笑,心中柔柔的:那个为江明辉伤心的小妹一去不复返,安静乖巧、快乐无忧的小妹回来了。她就要出嫁,这一次。他心里很踏实。对方初。他很信任,尽管他曾经是谢家女婿。

    众人进院后不久,郭守业夫妇刚把传旨太监和嬷嬷安顿好,门房又拿了一张名帖来报:王相爷派人来给郭织女贺喜,他听后一哆嗦。

    沈亿三忙接了名帖,将他拉到一边,小声道:“皇上都派人来了,宰相再派人来。有何可惊的!只管去迎就是了。”

    于是,郭守业父子忙整理衣衫。再去迎客。

    佟公公听说王相爷家来人了,笑眯眯对诸葛鸿道:“他们没有咱家腿脚快,落后一步了。”

    诸葛鸿一面赔笑,一面想,原来都是约好的。

    虽说不是宰相亲自来,他好歹也要出面招呼一声。

    紧跟着,是工部尚书和工部侍郎派来人,因为郭家贡献的各种机器,工部的人没少和郭大有打交道。

    再跟着是户部的,因为棉纺织没少找郭家……

    郭守业有些紧张了,全靠沈亿三父子帮他支应。

    再然后是林世子,只带着几个随从,抬着一个古色古香的暗红大箱子,十分闲适地穿过两道牌坊,走进郭家。

    见了郭大全,他笑呵呵道,他要去沿海督查海防商务,经过这里,赶上郭织女出阁,他便进来讨杯喜酒喝。

    郭大全大喜,说世子能来,郭家“蓬荜生辉”。

    这是他才学来的词。

    沈寒秋亲自让林世子。

    忽一眼看见世子身边的青年,顿时心一跳——那气度绝不是一个随从该有的,再联想林世子说的“督查海防商务”一事,心中已经有了底,只不好说破,然神态恭敬起来。

    那随从对他微笑,并未多话或者遮掩。

    林世子忙指那箱子对郭大全道:“出来匆忙,无以为贺,收藏的祖父雕刻《鸳鸯同心》一件,还合适,权当敬贺之礼。”

    因命人打开箱子,原来里面是一座楠木根雕,两只鸳鸯卧在莲叶上,以藕心通连比喻夫妻同心、相守偕老。

    沈寒秋解释给郭大全听,又道:“靖国公的手笔,可遇不可求。”

    就是说有钱也没处买。

    郭大全感激不尽,收了贺礼,沈寒秋引去上房看茶。

    一上午就这样迎接各路来客,很快方家迎亲的船到了。

    船进绿湾坝,坝上聚集了许多人,顿时沸腾起来。

    严纪鹏和方则同声命“放礼炮!”

    于是小子们一齐动起手来,各色礼炮和鞭炮次第放响,加上鼓乐齐鸣,不管船上的,还是岸上的,唯见人人张嘴笑,听不清说什么。

    方初望向郭家方向,想:“听见炮仗声,她该知道我来了。”

    船停泊后,严纪鹏率领众人上岸。

    迎亲队伍今儿必须走陆路,从郭家牌坊下穿过,从正院门口进入郭家,再者,这样从村中转一遍,也是喜庆热闹的意思。

    方初翻身骑上枣红马,凡见的人都称赞:好一表人才的新郎!

    其他人都步行,簇拥着八人抬花轿,严暮阳坐在轿中压轿,吹吹打打,沿途不停抛洒染了红的喜钱、各种糖果子让小娃儿们哄抢,锣鼓喧天地往郭家去了。

    坝上,绿湾村的乡民们不住议论:

    “那会子福田和红枣做了丑事,郭老头气得那样,哪想得到今天!这女婿,张福田修几辈子也赶不上。”

    “张福田赶不上,江明辉也赶不上!”

    “人家是大家子少爷,读了好些书的。”

    “幸亏那年退了亲。”

    “这就叫‘因祸得福’。”

    内中有和张家沾亲的一个汉子,心里不舒服,但是方家的家世、方初的人品,实在没得让他挑理的地方,他便装作随意道:“就是一样不好:半只手没了,总不好看。”

    旁边人把他上下一打量,嘲笑道:“你倒是好手好脚的,好看,顶用吗?你就是多长两只手出来,也不抵人家一只手。”

    大家一起嘲笑,那汉子无言以对,羞愧低头。

    方家迎亲队伍来到牌坊下,方初勒住马,下马步行。

    郭家两道牌坊都是御制,别说他,便是早上诸葛鸿等朝廷官员到此,也要下马下轿步行,以示尊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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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3章 来贺(求月票)

    第一道牌坊是新建的贞节牌坊。

    方初仰头观看,慢慢笑容敛去。

    它静静地伫立在那,静如处子。

    这是清哑专门为他竖的牌坊,看着牌坊正中雕刻的那几个大字,他心情格外激荡,因为那不是荣耀,而是责任,是爱!

    摸着石雕的牌柱,他觉得眼眶热热的。

    方则本来正大笑,见大哥这样,忙停了笑。

    严纪鹏朝队伍一挥手,鼓息乐止。

    停了一会,方初才举步前行。

    方则忙过去接过马缰绳,帮他牵着马。

    第二道牌坊给人的感觉威严端肃,牌坊那边,已经站了许多人,沈亿三打头。看见他们,小娃儿都兴奋地跳脚大笑,指着一身礼服的方初叫,“来了来了!”“看,新郎!”

    郭勤则大声喊“严暮阳!”

    严暮阳从轿中钻出来,跑向对面,“郭勤!”

    方创、方利、梅子陵等小少年急忙也撵了去。

    淘气少年们胜利会师,自有许多热闹话说。

    沈亿三对严纪鹏抱拳,笑道:“严老爷!”

    又把方初上下一扫,点头道:“贤侄好风采!”

    严纪鹏回礼,笑道:“沈老爷!”

    方初恭敬施礼,道:“见过沈伯伯。”

    沈亿三忙挽住他,回身往院里让。

    郭勤急忙对方初嚷道:“给红包,不然不能进门。”

    方初尚未答言。严纪鹏瞪眼,笑骂道:“你小子懂不懂规矩?红包是现在要的吗?连大门都不让进,哪有这么对新女婿的!”

    沈怀玉咳嗽一声。提醒郭勤,“红包是催嫁的时候发。”

    郭勤摸摸头笑了,转身带着少年们一窝蜂冲进院。

    郭家西坊今日放工半日,女工们要送她们的少东家出阁并吃酒宴。方初等人一进来,西坊到郭家老宅前面、若耶溪两岸,全站满了大姑娘小媳妇,都来看新郎。指指点点,低笑声、议论声不绝。

    众目睽睽之下,方初从容不迫地走着。光彩耀目。

    此时,这农家庄院的一切对他来说,十分亲切。

    溪水里,有他亲手网来卖给清哑的一对红鲤鱼;若耶南亭。是他和清哑首次联手操琴之地;老宅门口。他吹竹哨引来清哑;前面新宅就更不用说了,他可是在那里被岳父几番为难呢;还有梦中,他偷偷来听琴,被郭家父子截住揍了一顿!

    想到这,他嘴角露出若有若无的笑意。

    转眼到前面,进了正中的大院,郭大全兄弟三个、沈寒秋、林世子、高大少爷、刘大少爷、韩希夷的族弟,一齐迎上来。

    众人都对方初恭贺。又一阵鞭炮炸响。

    跟着锣鼓喧天,两头狮子在院中翻腾飞跃。

    客人们也纷纷从东西两边郭大全的院子和郭大有的院子涌出。一齐汇聚到主院内看热闹,连诸葛鸿等人也从正堂出来了。

    高大少爷对方初笑道:“今儿定要难你一难。你不费一番心思,别想轻易把郭织女接走。”

    沈寒冰急忙附和道:“正是。小弟也有此意。”

    蔡铭等人一齐质问:“三少你到底算哪边的?”

    沈寒冰笑道:“来了这,自然算郭家的。”

    方则急道:“沈三哥怎么能这样!”

    哄笑声中,方初含笑挨个向众人招呼,才到林世子面前,正要说话,忽听大门外传来一声高喊:“卫少东恭贺方少爷和郭织女大喜——”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猛然转身,目光犀利地盯着大门口。

    郭大全等人也一齐愣住,别说声音,连笑容也敛去了。

    当然不是所有人都这样,院中还有很多人不知“卫少东”是何人,这三个字又意味着什么,还在该敲的敲,该舞的舞。

    那通报的人也不清楚,咧着嘴正得意呢:一上午,他先后替皇上太后通报,替宰相通报,还替许多官儿通报,可露脸了。

    很快他发现不对,郭守业父子的脸色都变了。

    其他人也发现气氛微妙,锣鼓停了,舞狮也停了。

    所有人都把目光对准大门口。

    只见一队身穿暗红衣裤、腰系红绸的汉子,有挑有扛有抬,搬了几十抬系着大红绸的箱子鱼贯而入,个个脸上喜气洋洋,打头的是个十四五岁风流俊俏的少年——不是卫昭!

    郭守业厉声喝道:“站住!”

    郭大全上前,沉声问那少年:“你是何人?”

    少年愣了下,随即躬身赔笑道:“在下贾光。是卫府总管。在下受我家少爷嘱托,来恭贺方少爷和郭织女大喜。”

    贾总管?假总管吧!

    仓促间,郭守业父子气得不知如何是好。

    张恒等一干护院迅速围过来,命令那些汉子:“抬出去!”

    他是怕箱子里有猫腻,这些汉子一看就是练家子,院内有许多贵客,若是开箱后发生突变,伤了人,那时可就晚了。

    那些汉子都懵了,有些不知所措。

    数日前,他们在溟州接了这批货,货主让送到湖州来,说到时自会有人接应。他们一路紧赶慢赶,昨日到了霞照地界。果有一位俊俏的少年接应了。少年自称是贾总管,付了丰厚的报酬给他们,又另行委托他们将这批货送来郭家,还特别要求在午时左右送到,不可太早,也不可太迟。

    贾总管说,这是他们少爷恭贺郭妹妹大喜的贺礼,说他自己无暇赶来,所以才托镖局运送。还说只要他们平安送到了,不但郭家会另付给一笔丰厚的报酬和打赏,还会请他们吃酒席。

    他们听见这样好事,兴冲冲就赶来了。

    这家办喜事是没错,排场大也没错。

    可是眼前这些人怎么回事?不像欢迎他们呢。

    领头的汉子一挥手,令众人放下箱柜,然后对郭大全等人赔笑道:“我们是福州镇远镖局的,受一位卫少爷委托,护送这些贺礼来郭家,恭贺方少爷和郭姑娘大喜。这位贾总管可以作证。”

    沈寒秋上前问贾光:“卫昭人呢?”

    贾光道:“我们少爷出海去了。”

    沈寒秋又问:“你是何时当上总管的?”

    贾光自豪道:“二十多天前。承蒙卫少爷看得起,说在下机灵过人,又忠诚肯干,才提拔我做卫府总管。”

    沈寒秋看着这个花不溜秋的总管,忍不住佩服卫昭。

    方初则紧紧盯着那些汉子,想察知他们所言真假。

    贾光不乐意了,见方初一身大红彩绣礼服,便知他是新郎,怎么不对自己这个卫家总管关注,却只盯着那镖局的人看呢?

    他便挤过来,对方初抱拳笑道:“这位就是新郎方少爷吧?我家少爷让小人带话给新郎新娘:望方兄好生照顾我郭妹妹,若不然,他日回来,我定不放过你!”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这哪里是来贺喜,根本就是羞辱方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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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4章 悬赏(求月票)

    这话表面听没什么,知晓内情的一联想,便不对味了:清哑请赐了牌坊,维护了名节,却无法抹煞被卫昭掳去囚禁数日的事实。卫昭警告方初的话听上去好像一位兄长在维护妹子,实则言语暧*昧,透露他和清哑不寻常的关系。

    当着这些来客,方初能好受?

    就算表面装无事,心里也膈应。

    更有甚者,日后会对妻子怀疑、冷淡。

    方初盯着这些人,目光深邃。

    卫昭这是有备而来,单捡了今日向他挑衅、羞辱,更要在他和清哑之间横一根刺,以备将来报复。若他忍下这口气,将会被人笑话;若他忍不住这口气,发怒将这批礼物扔出去,搅扰了婚礼喜庆,卫昭便得逞了。他该怎么做?

    郭守业气得浑身颤抖,指着那些汉子道:“滚!”一面慌乱地看向方初,揣测其神情。他倒不是怕方初当场发作,而是担心方初心里对清哑存了不快,将来会以此磋磨清哑。

    沈寒冰把拳头捏得嘎嘣响,喊郭大贵招呼下人去扔那些箱子;郭大贵便喝令张恒等人动手,却被沈寒秋给制止了,命他们不可冲动。

    郭大全则对关县令躬身道:“请县尊大人作主!”

    沈亿三和严纪鹏则注视方初,看他如何处理。

    混乱中,佟公公尖声叫道:“大胆卫昭!不知死活!”

    卫昭想挑衅、羞辱方初,然此事涉及郭织女。

    郭织女如今是他能碰的吗!

    郭织女若被羞辱了。那御制的牌坊算怎么回事?

    诸葛鸿也听出关窍,也喝道:“卫昭嚣张狂妄,不可饶恕!”一面对关县令肃然道:“关大人。缉拿朝廷要犯,乃地方官员分内事。”

    中秋都过了,关县令额上却直冒冷汗。

    郭家今日这排场,若被卫昭搅扰了织女的婚事,他这个地方父母官也脱不了干系。听了佟公公和诸葛大人的话,他忙端出官威,喝令身边衙役:“将这些人统统拿下。带回衙门候审!”

    那些汉子愣了一瞬,便一齐喊冤枉。

    贾光急忙问:“这是怎么回事?”

    阮秀冷笑道:“那卫昭是朝廷要犯,你们当真不知道?”

    汉子们大惊。一齐摇头说不知情。

    贾光更是目瞪口呆,洋洋自得的气焰瞬间熄灭。

    面对此情形,林世子微微皱眉。

    他那随从低声道:“我记得你新收了个美人也姓卫。”

    林世子没好气道:“殿下别试探了,不就是卫昭的妹妹。我收的是妹妹。又没收了她哥哥。这事可别扯上我。”

    随从笑道:“怕是你想不管也不成。”

    林世子道:“哼!且看方初如何应对。”

    接着。又以拳抵口,微微侧首,低声对随从轻笑道:“要说这个卫昭,的确是个人物,只是手段阴险些。锦绣五少东,可不是徒有虚名的,哪一个都不简单。即便败落,也不可小觑。”

    随从点头。道:“回头留心打探卫昭的行踪。”

    林世子应了一声,示意他看方初表现。

    方初拦住关县令。正容道:“大人,且慢!”

    关县令忙问:“方少爷有何话说?”

    方初道:“这些人是不是镖局的,与卫昭有无勾结,一查便知。眼下却不好拘押他们,以免冤枉了好人。大人且容小民和他们交涉。”

    关县令道:“准。”

    混乱中,郭勤悄悄转身,一溜烟奔进后院去了。

    方初走过去,双目凛然,扫一眼那些箱子,问那领头的汉子:“这里面东西你都看过?”

    那汉子忙点头道:“都看过。”

    方初再问:“那你知道是什么了?”

    那汉子道:“当然知道。都是奇珍异宝,价值十几万,若有半点差池,我镖局可赔不起。方少爷,我们真不知那人是逃犯。要知道,我们也不敢接这趟买卖了。”

    方初道:“你们不知卫昭底细,接了这趟买卖,你们没错。”

    众人大喜,个个笑逐颜开。

    方初便对郭守业躬身道:“岳父,小婿僭越了。”

    郭守业不语,他都没听懂“僭越”是什么意思。

    方初便转向众人,高声道:“郭妹妹连续两年将织锦技术转让给九大世家,九大世家自此便欠了郭家莫大人情。今日,在下与郭妹妹成亲,除去被抄的曾家,各世家都来恭贺,为表对织女感谢,均奉上丰厚贺礼。卫昭犯法,潜逃在外,此番送礼,手段虽欠光明磊落,但郭家却受之无愧。因此,在下就代岳父和郭妹妹收下了。哼,他靠着郭家技术赚了不知多少银子,最后却恩将仇报,欠的岂是这点财物可以偿还!今日先收个利息,本金等在下亲自找他讨还!”最后一句,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这话也只有他敢说,郭守业父子是不敢说收的。

    方初又对那些汉子道:“下次见了卫昭可记好了——”众人忙不迭点头——“在下今日在此宣告:若有拿住卫昭者,方某赏银十万;若有提供卫昭行踪线索者,赏银五千!诸位,可别错过了这个发财的机会!”

    汉子们被震住,一齐瞪大眼睛,呼吸都粗重起来。

    方初仔细打量他们神情,心下冷笑:他要用卫昭送来的银子,将卫昭追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看还敢如此嚣张!

    林世子低声道:“这招够狠!”

    随从点头道:“果然有些意思。”

    林世子笑道:“我说了,他们都不简单。”

    随从没有回话,只盯着方初。

    方初对关县令躬身道:“还望大人发下海捕文书,将悬赏列明。”

    关县令笑道:“这个自然。有方少爷出赏银,抓住卫昭指日可待。”

    诸葛鸿也击掌笑道:“好,方少爷好气概!”

    方初便命令圆儿,指向那些箱子:“你带人去仔细检查。卫少爷如今不比从前,流窜在外,恐怕囊中羞涩。若还当他是爷们,他却拿些假货来糊弄咱们,岂不是天大的笑话!你们可要查仔细了。”

    这话听上去真够损的!

    他不过是想检查箱子里有没有危险,却用这话来贬低嘲笑卫昭逃犯身份和境遇,是对卫昭挑衅的再次回击。

    沈寒秋等人愣了下,然后哈哈大笑。

    沈寒冰用力一拍方初肩膀,道:“够担当!”

    正在这时,郭勤又跑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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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5章 厉害

    小少年往院子当中一站,满脸肃然,指着那些箱子大声道:“我姑姑说了:卫昭送来的贺礼我们收了。这是卫家欠我郭家的!我姑姑还说,卫昭要是真有担当,就该回来投案自首。锦绣五少东,连谢大姑娘是个女人,都在公堂上认了罪,还挨了板子;卫昭堂堂男子汉,躲着不敢见人,是缩头乌龟!他连个女人都不如!!”

    方初笑了——清哑总是和他一个心思。

    随从微怔,对林世子道:“郭织女更不简单。”

    林世子笑道:“她确实非寻常女子可比。”

    随从正要说话,忽见一个小女孩匆匆跑来,忙住口,看她做什么。

    巧儿一身精致的束腰玫瑰小红裙,头上梳着两丫髻,粉艳艳的脸儿,黑漆漆的眼儿,红嘟嘟的嘴儿,手里提着一根纤细的皮鞭,“啪”地一声甩出,砸在地上,弹起一蓬灰尘,脆声嚣张宣告:“等我长大了,要把卫昭那缩头乌龟抓来,吊起来抽他三百鞭子!”

    她可气坏了:这个卫昭,欺负她姑姑还敢来示威!

    佟公公“哎哟”一声,失声笑起来。

    “这两孩子!好,有志气!”

    他一开头,其余人也都跟着大笑。

    严纪鹏乐呵呵地瞅着巧儿,又瞅一眼他孙子严暮阳,十分期待。

    少年们一窝蜂拥到郭勤和巧儿身边,将二人围住。

    严暮阳欢喜道:“巧儿妹妹你来了。”

    小女娃彪悍的一面他见过,所以见怪不怪。

    再者。他觉得巧儿妹妹刚才真威风,他喜欢!

    沈怀玉则低声对巧儿道:“巧儿妹妹,你怎么来了?快回去。”

    巧儿不动。还愤愤地看着那些汉子。

    严暮阳见她还气不顺,忙安慰道:“巧儿妹妹,这些人都是被卫昭骗来的,不关他们的事。我表叔刚才发悬赏捉拿卫昭,他跑不了了。”

    巧儿忙问:“赏多少银子?”

    严暮阳道:“十万两。”

    巧儿惊叫一声“十万两!”

    她紧接着就道:“我们去抓卫昭。”

    这个挣钱快。

    严暮阳见她又起了贪心,忙哄她,千万不可冒险。她还小呢;郭勤也严厉警告妹妹,别没捉住卫昭,反被他捉去。给家里惹麻烦。

    巧儿这才悻悻放弃,深恨岁月难捱,怎么她还不长大。

    孩子们的心思且不提,这边。方初继续安排。

    他见方则郭大贵两个。带着方家和郭家的下人一起验收那些礼物,便指着镇远镖局的汉子们道:“这些兄弟远道而来,辛苦了,赏!”

    郭大全会意,也高声道:“朱顺,赏!”

    方初赏的是男方家的,他赏的是女方家的。

    圆儿和朱顺急忙散红封打赏。

    方初又道:“大哥,等货验收完了。还要安排他们几位坐席。大老远地送这些贺仪来,咱们不能不请吃杯水酒。”

    郭大全笑道:“这个自然。张恒。你就负责陪他们。”

    方初暗暗对张恒使了个眼色。

    这些人的底细还是要查,正好趁着吃酒的工夫查问套话,过后还要派人跟踪,怎么能随便就放过呢。

    张恒会意,便叫了一班手下陪这些汉子。

    镖局的人见有赏钱还有酒吃,都开怀笑起来,连那个贾总管也重新露出笑脸,反急着交代与卫昭接触的细节,希望另谋个差事。

    这一出闹剧解决,所有人对方初高看一眼。

    沈亿三笑道:“好了,请严舅老爷和新郎进屋去坐。”

    方初正要随众人进屋,门口又来了人。

    今日,他是注定不能轻松了。

    或者说,是别人不让他轻松好过。

    郭家下人通报:夏流星夏少爷恭贺方少爷和郭织女大喜!

    夏流星被流放,这礼当然也是托人送的。

    他没有卫昭那么大手笔,他只送了一个盒子。

    来人当众打开,是一架琴。

    若清哑在这,便能认出正是夏流星的焦尾琴。当时他坚持要送她,她不肯收,对方强丢在郭家。后来退亲后,又还给他了。

    众人再次将目光聚集到方初身上。

    方初根本没思考,斩截道:“收!”

    同时,郭勤也斩截道:“收下!”

    一大一小,异口同声。

    说完了,大眼对小眼,看了一会,都笑了。

    方初扬声道:“东汉蔡邕,亲制焦尾琴,辗转流落至南唐,中间不知经过几人手,如今那些人早已尸骨无存了。所以说,琴是谁的不重要,重要的是琴音美妙,才被人珍惜;若不能发出美妙的琴音,不过是截死木头罢了。这琴原本也不是夏少爷的,他也是从别人手中得来。如今夏家败落,保不住这琴,是他无能!今天既送到郭家,就算郭家的了。”

    郭勤接道:“对,我正缺一个琴弹,我就收下了。”

    说罢命小福子,“把这琴送到我屋里去。”

    他也不进去问清哑了,直接收下。

    小福子“嗳”了一声,忙颠颠地去了。

    沈怀玉商量道:“你又不会弹琴,不如送给我。”

    郭勤翻眼道:“我不正在学吗!你老说我太俗,什么都不会。现在我想学,你又要抢我的琴。你还算好兄弟吗?你要是兄弟,你该送一个琴给我。怎么还想要我的呢?”

    严暮阳凑趣道:“这琴好啊,我也想要一个。”

    这表示:郭家也好,他们这些人也好,根本无所谓,你夏流星和卫昭送来多少贺仪,大家收多少,来者不拒。

    郭勤笑道:“等我学会了,我再送你们。”

    郭守业笑眯眯地瞅了这些淘气少年一眼,随他们闹去,自己亲切对方初道:“一初,进去说话。喝口茶。”

    口气满是心疼:都累这半天了呢。

    他如今对这女婿是越看越满意。

    方初含笑道:“是,岳父。”

    又对郭勤道:“还望什么呢?都进来。”

    郭勤正伸长脖子朝大门口张望。

    听见方初问,忙道:“姑父,咱再等会儿,看还有没有送礼的来。”

    方初愣了会,朗声大笑道:“你还收上瘾了!”

    清哑这个侄儿,他喜欢!

    众人也都大笑起来。

    佟公公对郭守业道:“郭老爷这孙子有出息。”

    郭守业笑得合不拢嘴,心头阴霾云开雾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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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上好,朋友们!郭勤、巧儿道:今儿郭家敞开收礼,尤其是月票,来多少收多少。只要你敢投,我们就敢收!(*^__^*)嘻嘻……(未完待续。)

第646章 惊鸿(二更求月票)

    进去前,方初忽想起林世子,忙转头找他,却发现林世子和沈寒秋说了一句话后,就往院门口走,只一个随从跟在他身边。

    似乎察觉有人注视,林世子和随从都回过头来。

    方初目光一扫,不知为何,目光停在那随从身上,这是个面目俊朗的青年,普通装扮也掩饰不住他的贵气。

    见方初注视自己,他微微一笑,点点头,又转过头去。

    林世子则对方初摆摆手,笑着朝外指了指。

    方初心中了然,对他拱拱手,看着他去了才进屋。

    林世子低声对身边人嘀咕道:“难道殿下比我英俊?扮成这样还引人注目,光芒四射根本遮不住。”

    六皇子低声笑道:“不是我的缘故,是他眼光毒。”

    迎面走来两个人,六皇子无事人一样问林世子:“爷,咱们去哪?”

    林世子咳嗽一声,道:“这地儿除了田就是水,也没什么好看的。走,跟爷去后面瞧瞧去。”又低声笑道:“后院有个门,兴许能有惊鸿一现。——我来时听见里面有笑声,很是悦耳。”

    六皇子四处打量,口内道:“我倒觉得这儿不错,田野风光。”

    林世子道:“那是殿下在京城待厌了,出来看什么都新鲜。”

    六皇子笑道:“可不是。我可是求了父皇好久,才得出来呢。”

    两他便绕到郭家后面,往若耶溪边来。

    内院。清哑闺房内,蔡钥和高七姑娘等人正小声安慰清哑。

    蔡钥道:“姓卫的这是成心要你们难受,故意辱你。若你真难受了。岂不正中他下怀。”

    高七姑娘道:“对。妹妹不用理会他。”

    清哑道:“我不难受。”

    蔡钥忙道:“我知道你,最不惧世俗流言的。”

    高七姑娘也道:“是。郭妹妹最坚强的。”

    清哑纳闷:既这样,为何她们一直喋喋不休?

    这时,严未央走来,笑道:“你们就别劝了。你们看看清哑的样子,像难受吗?我看是你们难受才对。清哑才不会被卫昭那种人辖制住呢。我表哥也不会上当。刚才他在外面当着人宣告,说谁抓住了卫昭。赏银十万;提供线索者,赏银五千。”

    众女孩愣了下,一齐惊叹出声。“十万!”

    严未央笑道:“可不是。这下看卫昭往哪躲!”

    清哑高兴地笑了。

    她就知道方初会维护她的。

    蔡钥对清哑撅嘴道:“害我白为你操心!”

    高七姑娘叹道:“咱们真是瞎操心。人家有那样的夫君,还怕什么卫昭陷害!唉,郭妹妹,我这心里怎么酸溜溜的呢?”

    众女一齐笑起来。

    严未央推了清哑一下。问:“要出嫁了。你怎么一点不紧张呢?”

    清哑问:“为什么要紧张?”

    她好开心呢。

    严未央无语。

    说笑间,众女帮清哑换上宫里赏赐的凤冠和吉服。

    装扮完毕,一个雍容高贵的新娘呈现在众人眼前,“虹裳霞帔步摇冠,钿璎纍纍佩珊珊”,这一刻,所有女孩都流露出羡慕的眼神。

    即便她们出身官宦之家,也没有这个机缘得皇上赏赐凤冠礼服。

    清哑顶着华丽厚重的凤冠。用手轻轻摩挲礼服上的翟纹,心里的幸福满满的。新奇又甜蜜,那憧憬盖过了离家的不安和去陌生环境的惶恐,眼前闪过方初的笑容,对未来满心期待。

    前面传进话来,说方家迎亲的已经入席,很快要到吉时,吴氏便来和闺女做临别嘱咐,蔡钥等人忙避开了,到后院来玩。

    郭家一只猫下了四只小猫咪,十分可爱。

    蔡钥喜欢的不得了,决定带一只回去养。

    这两天,她常抱着一只小花猫玩,培养感情。

    小猫长了十几天了,很淘气,满院子跑,引得姑娘们笑声不断,又追赶呼唤,蔡钥的小花猫从墙根的通水沟里钻了出去。

    她急忙开了后院门,拎着裙子追了出来。

    “花花,别乱跑!”她笑着叫道。

    林世子和六皇子正走到后院附近,听见院内传出阵阵清脆女子笑声,两人一齐停步,便看见蔡钥跑出来。

    林世子侧头,微声对六皇子笑道:“翩若惊鸿来了!”

    六皇子听了这形容,再一对照蔡钥体态,不由轻笑。

    蔡钥一抬眼,发现站在园中小径上的林世子和六皇子,那两人正目光炯炯地看着她,满眼兴味。

    她还算镇定,目光从林世子面上迅速扫过,并不打算理会,只想逮回她的花花,然花花跑到那二人身边去了。

    六皇子弯腰捉住小猫,含笑递给蔡钥。

    蔡钥目光一触及他面容,脱口道:“六——”

    六皇子意外,剑眉一挑,等她叫破他身份。

    蔡钥却抢上一步,从他手上捧起小猫,垂眸训道:“溜出来就野了!怎么这么调皮呢?回去罚你不准吃饭,饿你一顿……”

    碎碎念着转身就走,似乎忘了道谢,但那脸可疑地红了。

    六皇子和林世子对视一眼,懒懒地问:“姑娘认识在下?”

    蔡钥停住脚步,悄悄吸了口气,才转回头,正色对林世子道:“不认得。想必这位公子也是郭家亲朋好友。今儿郭家来的人多,更有女眷,还请公子谨慎些行走,莫要失礼冲撞了姑娘们。”

    她刻意当刚才的话是林世子说的,因为看装扮他才是主子。

    林世子笑道:“我们可没乱闯,是姑娘自己走出来的。”

    蔡钥点头道:“对不住,小女子冒撞了。”

    六皇子不打算放过她,问道:“请问姑娘芳名?”

    蔡钥肃然道:“这不是你该问的。”

    六皇子笑吟吟道:“是,在下失礼了。”

    蔡钥脸烧得不行,强忍住瞪他一眼的冲动,转身逃也似的奔进院子,背着身把门关上,靠在门上,长吁了一口气,然后看着院墙根下那一溜的野菊花出神。

    “蔡姐姐,你刚跟谁说话?”高七姑娘跑来问。

    “嘘!”蔡钥忙对她猛摆手儿,示意她别出声。

    高七姑娘莫名其妙地看着她,不知怎么了。

    蔡钥对外面指指,一副外面有坏人的模样。

    高七姑娘却好奇了,过来趴在门上,从门缝里朝外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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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7章 出阁(求月票)

    蔡钥忙把门插上,拉她走开。

    外面,六皇子问林世子道:“蔡家的?蔡铭妹妹?”

    林世子道:“恐怕是。郭织女和蔡铭妻子是好友,认得他妹妹不奇怪。怎么我瞧她好像认得殿下?莫非……”目光暧*昧地看着六皇子。

    六皇子道:“若是蔡家的,有可能。”

    这姑娘刚出来时慧黠活泼,见了他们虽有些害羞,却很快镇定,应对得体,举止大方,气度从容,显然不是一般人家的女儿。若是蔡家的,便说得通了,也有可能真认识他。

    他又瞧了那后门一眼,才和林世子走开。

    蔡钥匆匆去找清哑,急切地想告诉她:她见到那个他了。

    清哑正听娘吴氏教导。

    吴氏心里很矛盾:既希望把闺女赶紧嫁了,因为清哑真的再经不起任何耽搁了,又舍不得嫁她,一想到她马上不在身边了,就心里难过,那眼泪就好像山泉似的往外冒。

    清哑却不大伤心,她想,清园离家并不远,想爹娘了就回娘家住几天;爹娘想她了,也可以去她家住几天,这样来来往往的,出门的机会多了,多好啊。一想到和方初一块回娘家,她就觉得欢喜。

    她便安慰吴氏道:“娘,你别难过,以后我常回来住。反正我婆婆不跟我们一起。”

    吴氏见她一副小算计的模样,忍不住笑了。

    她搂着闺女嗔道:“嫁人了,哪能想怎样就怎样。”

    说到这。神色郑重起来,叮嘱道:“虽然你不和你公婆住一块,也不能就不管他们了。只顾过自己的小日子。逢年过节、你公婆过寿、那边本家的各样人情往来,你都不能落下,都要记得去。吃的穿的,也时常记得给你公婆送过去。她吃不吃,都是你做媳妇的一片心,说明你想着他们……”

    清哑认真听着,不住点头。

    终于到了出嫁的时刻。

    方初领着方则等一干人聚集在清哑闺房外。斗诗猜谜,热闹的很。他也是满腹诗书的,这等考验当然能应付。加上蔡铭等人相助,就更容易了。来来往往快半个时辰,他开始心急了,也不理会别人了。只盯着那门。想迎清哑出来的心情前所未有的迫切。

    这时门开了,一个小丫头跑出来。

    她径直来到方初面前,笑道:“方少爷和郭织女联手弹琴,心意相通,对她的琴声肯定很熟悉。里面姑娘们说了,这一回请方少爷听琴,听听这首曲子可是郭姑娘弹的。说对了,就开门。”

    说完。笑着又跑回去了。

    方初笑了,想这算什么考验?

    清哑的琴声。他一听便知。

    林世子走过来,笑道:“我还没出题呢。等织女出来,你们二人得给大家联手弹一曲。想必大家都想一饱耳福,都会赞同我。”

    这话引得众人一阵附和,都说很是。

    方初见六皇子含笑看着自己,便明白是他想听了。当然,林世子肯定也想听。眼下这机会可遇不可求,其他时候想听的话,方初自己是没问题,清哑是女子,不是外人想见就能见的。

    他笑道:“世子有命,自当遵从。”

    林世子摆手道:“今儿你成亲,不讲上下尊卑,闹得越热闹越好。”

    蔡铭瞟了六皇子一眼,笑道:“世子待会不如和我们一块去方家,晚上闹洞房。那时听他们弹,才有味呢。”

    林世子笑道:“这个可来不及了。”

    六皇子对蔡铭笑笑,轻轻摇摇头。

    蔡铭也就罢了。

    这时,屋里传出一缕琴音,众人忙收声静听。

    这是一曲《高山流水》。

    方初听了一会,笑容敛去,神色慎重起来。

    琴音在别人听来没什么不对,可在他耳中可大大不同:像清哑弹的,又不似清哑弹的。他有经验的,想到一种可能,不觉心惊。

    这世上,除了他,还有人能和清哑联弹?

    六皇子和林世子也听得出神。

    一曲毕,六皇子看向那门的眼神多了份期待。

    门开,先前那小丫头又出来了。

    不等她问,林世子帮她问方初:“这可是你郭妹妹弹的?”

    众人轰然一笑,都等着方初回答。

    方初道:“是,又不是。”

    众人都诧异,这算什么回答。

    小丫头催道:“那到底是不是?”

    方初想了想,低头,在她耳边说了两个字。

    小丫头抿嘴一笑,转身跑进屋去了。

    六皇子盯着方初,似乎问:“你说了什么?”

    林世子代他问:“你刚说什么?”

    方初笑道:“是,也不是。”

    众人不满,都道他隐瞒,正要逼他说出真话,那门打开了。一高一矮两个侍女扶着大红礼服的新娘顺着大红地毯袅袅走过来。新娘头上盖着红盖头,看不见脸面,只觉服饰吉祥华贵,步履优雅从容,恍若神妃仙子降世。

    方初不自觉迈步,走向他心中的伊人。

    不自觉的,他挤开了细妹,牵住清哑。

    他盯着红盖头,轻声叫:“清哑!”

    清哑低声“嗯。”

    喜娘叮嘱她不许说话,可是方初叫她她不能不答应。

    方则高声道:“新娘出阁了!”

    圆儿忙指挥人赶紧放礼花鞭炮。

    郭大全也过来,要背妹妹去拜别爹娘。

    林世子急忙上前道:“弹琴!还没弹琴呢!等弹了再嫁。”

    霎时间,鞭炮声、哄笑声、说话声交织,好不热闹。

    最后,还是听了林世子的,细妹把清哑的琴抱出来,摆在厅中,方初和蒙着盖头的清哑并坐,再一次联手操琴。

    这一刻,尽管外面有无数人看着,他们却比任何时候都更贴近彼此、心意相通、情思澎湃,毫无阻滞的,他们弹起了《鸾凤和鸣》……

    六皇子和林世子眼中的震惊掩饰不住,不仅因为方初和清哑这闻所未闻的联弹手法,更为他们高超的琴艺折服。

    六皇子心痒痒的厉害,极想掀开那红盖头,看看下面的容颜,然他终究没有机会了,等最后一缕琴音消散,郭大全便背起小妹,往前面去拜别尊长。

    林世子笑问:“想见?”

    六皇子含笑道:“总能见着的。”

    林世子奇怪他为何这样笃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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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8章 口谕(二更求月票)

    前面厅堂,郭守业对着跪在下面即将离开的女儿,眼睛湿了。

    他道:“一初,清哑交给你了,你多照应她些。”

    方初忙道:“爹请放心。”

    吴氏红着眼睛道:“你这孩子人好,清哑嫁给你我们放心。别的都没什么,就是有一样:她这性子,不大说话的,这是她生来的,不是不尊敬人。到了你们家,你要多担待些。她心里最孝顺的,就是不会花言巧语哄人,她就做,她一心做事,看她做的事就知道她孝心了。当然,她从小在家里,见的世面少,不懂外面人情世故,不会那些弯弯绕,要是有什么做不对的地方,那她肯定不是故意的……”

    她终于还是放不下,说是放心方初,却越叮嘱越多。

    这当口,她又想起江大娘对清哑所作所为,生恐清哑会被严氏嫌弃,于是又对方初千叮咛万嘱咐,恨不能把清哑从小到大种种表现都说一遍,证实她是个乖巧孝顺的闺女,要方家包容清哑。

    郭守业一点没嫌老婆子啰嗦,觉得她所言都很必要,说出了他心里想说的话,也还算细致,他细想暂时没什么要补充的。

    方初道:“请二老放心,小婿一定好好护着清哑。”

    外面,严纪鹏问沈亿三:“都这半天了,怎么还没好?”

    沈亿三笑道:“郭亲家这是舍不得。”

    严纪鹏道:“那也不能不嫁呀。你去催催,不能误了吉时。”

    屋内。郭守业两口子终于在郭大全的干涉下住了口。

    清哑本不伤心的,结果被二老这依依不舍的样子给弄得鼻子酸酸的,嗓子热热的。她朝上磕了三个头。把盖头掀起半边,对吴氏和郭守业道:“爹,娘,过几天我就回来看你们。”

    吴氏慌忙站起来道:“哎哟,怎么把盖头掀开了!快盖上!别说话……去了那边可不能这样了,要听喜娘的,叫你怎么做就怎么做。女婿。你俩起来。该走了,别误了吉时。”

    她不免后悔,啰啰嗦嗦的。瞧把闺女惹得。

    方初忙伸手搀扶清哑起身。

    清哑见郭守业眼睛红了,一下子就哭出来,“爹!娘!”

    郭守业这样的男人流泪,她看了受不了。

    方初紧握住她的手。向她传递无言安慰。

    终于到了离开的时候。郭大全背起妹妹,走向花轿,院中鼓乐齐鸣,礼炮和鞭炮燃放不停,硝烟弥漫,欢笑声、哭声夹杂,将热闹推向**。

    就在这时,佟公公那尖嗓门响起来:“方初、郭织女接旨!”

    郭大全脚步一顿。以为听错了。

    方初忙道:“大哥,快放郭妹妹下来。”

    郭大全这才放下清哑。方初拉着她,一齐跪在红色地毡上。

    鼓乐停了,笑声停了,院内安静下来,一齐望着佟公公。佟公公手上空空的,并没有圣旨,就这么对着方初和清哑宣道:“太后口谕:宣方初、郭织女进京贺哀家寿辰。”

    方初忙磕头道:“方初谨遵太后谕!”

    清哑也磕头道:“郭清哑谨遵太后口谕!”

    佟公公笑眯眯道:“太后想见郭织女,特宣你们进京朝贺。这可是天大的荣耀!太后寿辰是九月二十,二位过了新婚后,看选个合适的日子就动身上京吧。”

    方初忙道:“是。”

    沈亿三等人纷纷向郭守业贺喜,方郭两家都赶着打赏、撒喜钱,院内又掀起新一轮**。

    林世子瞅着六皇子,原来是这样!

    六皇子低声道:“是皇祖母听杨嬷嬷回去说,方初和郭织女能联手弹琴,好奇不已,才想宣他们进京一见。”

    林世子道:“只怕你也推波助澜了。”

    六皇子眼望着清哑又上了花轿、方初上马,头也不回道:“这等奇闻,自然要亲眼目睹。他们……还真是让人羡慕!”

    略有些惆怅的声音,淹没在炸响的炮仗声中。

    马上,方初转头,朝这边遥遥抱拳。

    他微笑点头致意,林世子则冲方初挥挥手。

    接着,蔡铭等人也过来和他二人告辞。

    郭家送亲的有郭大全、郭大贵、郭勤等人,严未央、蔡钥、高云溪也随着方家船离开,去方家恭贺。

    方家的迎亲船从乌油镇出发时,谢吟月也被押解上路了。

    八月十八,中秋刚过,江边却呈现草木凋零的景象,一江秋水无情东去。天空一排大雁排着整齐的队列飞过,雁鸣声助长了背井离乡的凄凉。

    谢吟月没有忽略,今日是方初和郭清哑成亲的日子。

    “我当然会被八人抬花轿娶进门,而且是夫家倾族相迎。你等着看好了!”这是郭清哑那日在锦绣堂对她说的话,自信之极。

    对此谢吟月没有太多感慨,因为已经麻木了。

    方家倾族相迎算什么,皇上太后降旨祝贺才是真正的荣耀!

    前面江边,柳树下,一个白衣少年迎风而立。

    谢吟月一看那潇洒身形,便知是韩希夷。

    韩希夷转身,四目对视,似有千言万语,又似很平淡。

    谢吟月对公差道:“容我同这位韩大爷说句话。”

    小秀急忙上前来,塞给两个公差一锭银子。

    公差便道:“快点儿。”便走到一旁去了。

    谢吟月才对韩希夷道:“多谢韩兄前来相送。”

    韩希夷看了她半响,才道:“一路保重。”

    谢吟月点头,郑重道:“谢谢!韩兄也请放心,谢吟月再不堪,只要答应的事还没有不作数的。吟月说不会让你失望,便一定会做到,从此再不会对付郭清哑。在此先预祝韩兄姻缘美满、生活顺遂!”

    韩希夷剑眉微聚,他有提郭姑娘吗,她特地解释这些?

    谢吟月瞅了他一眼,转过身,拖着脚镣就往码头去了。

    她心里很清楚:他来送她,不是放不下她,而是不放心她,怕她不死心,将来继续危害郭清哑。她,在他心中已经丧失信任了。

    前世,他违背家族和母命,不顾一切娶她这个声名狼藉的女子,把当初没有为郭清哑做的,都在她谢吟月身上做了个彻底,落在世人眼中,不亚于方初对郭清哑的情义。没有人知道他真正的心思!他用婚姻造了一座牢笼,圈禁了她一生,监视了她一生,也折磨了她一生,最后还无情告诉她真相,再赐给她一杯毒酒……

    韩希夷,今生她第一个要远离的人就是他!

    她宁可在谢家孤独终老,也不会再嫁给他!

    这个看似多情的男人,实在太可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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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谢所有正版订阅和各种支持水乡的朋友们,周末愉快!(未完待续。)

第649章 缘尽(求月票)

    她对他说这番话,是为了安他的心,要他好好娶妻生子,别再打她的主意。她并不是欺骗他,她真的不会再对郭清哑用手段了。

    她谢吟月,错了一次,怎会再错第二次!

    这一世,她要改变自己的命运!

    韩希夷望着像赶鸭子般被赶上船的流犯们,面上无喜无悲,心中道:“你我缘尽于此,希望你好自为之。”

    他转身,顺着江堤往前走,小秀急忙跟上。

    走几步,锦绣和一个男子迎面赶来。

    看见他,锦绣蹲身道:“韩大爷。”

    韩希夷问:“你这是……”

    目光落在锦绣头上,发现她梳着妇人发髻。

    锦绣道:“我们夫妻要去北边做小买卖。”

    韩希夷打量那汉子,只见他身材魁梧、举止干练,目光炯炯有神,心中便有数了:这一对成亲了,恐怕是跟去北边保护谢吟月的。

    他点点头,侧过身,让他们走了。

    押送流犯的官船离开码头,另一艘不大不小的船也往景江下游飘去。舱房内,韩希夷站在窗边,望着外面滚滚江流不语。

    他爱过两个女人,都在今天缘尽。

    一个流放了,他不能娶,也不想娶。

    一个今天出嫁,他再不能惦记。

    对谢吟月,他能做的都做了,曾经的情义也消耗殆尽,至此了无遗憾;对郭清哑,他却是千般放不下。耿耿意难平!

    今日她成亲,他曾答应她,要亲去向她贺喜。可他父亲新丧,实在不宜出现在喜宴上,会冲撞了新人福气,只好命族弟代他前往。

    可是,他不能不去!

    他想看她出阁,想再看看她!

    他便乘了船,往乌油镇来了。

    船到乌油镇。又往下游驶了一段,便停泊在江边。这里是从绿湾村到乌油镇的必经之路,他要这里等方家迎亲的船回来。

    他坐在船舱内。面前放着大圣遗音。

    闭目酝酿良久,他将双手搁在琴上。

    曾经畅想的他吹箫,她弹琴,琴箫相和。永远不能出现了。听不到她的琴声。他便自己弹好了,他的琴艺也很高超。

    修长的手指拨动琴弦,冲淡悠远的琴音飘到江面上,随水随风散去。他觉得心轻了、空了,“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天地之大,任其遨游。再不用牵挂任何人、任何事了。

    为什么心底总有一丝不舍?斩不断、丢不开。

    他眼前浮现一双安静的黑眸,认真地告诉他:“你们世家都是三妻四妾。我不要夫君纳妾。我要一生一世一双人!”

    “我能做到!”他喃喃道。

    隔壁舱房内,静女听着琴音,不知为何,一直落泪。

    韩希夷一直弹,直到一阵鼓乐声逼近。

    他停手,抬头,眼神有些沧桑,仿佛过了一生一世。

    因为凝神倾听,那鼓乐声清晰起来,他意识到什么,心房猛然收缩,一股尖锐的刺痛袭来,再慢慢扩散,以至于全身虚软。

    他慢慢站起来,走到窗前,朝外看去。

    江面上来了一艘大船,披红挂彩,喜气洋洋,一看就是迎亲的船,隔着老远,也能听见船上的笑闹声,偶尔有鞭炮噼里啪啦炸响,火花四溅。

    他怔怔地注视着大船从眼前驶过,尽管明白新娘不可能走出来,还是茫然用目光搜寻,想发现熟悉的身影。

    没有惊喜,大船渐渐远去,越来越小。

    “郭妹妹!”他低声叫。

    手摸索着,解下腰间洞箫,凑到嘴边,浓得化不开的情感,注入箫声,如泣如诉,如怨如慕,并没有刻意去抒发什么,只是他此刻心情的流露——求不得之苦,世人都无法放开!

    方家迎亲船上,方初似乎听见箫声,忙竖起耳朵,结果郭勤和严暮阳又放了一挂鞭炮,炸得他耳朵嗡嗡响,把箫声也炸没了。

    蔡铭嫌弃道:“这些小子,使不完的劲儿!”

    郭大全笑道:“蔡三爷,等你有了儿子,就不会嫌了。”

    众人都笑起来。

    “儿子”一词,勾起方初柔情,想着隔壁舱房内的新娘,早忘记追寻箫声了,况他一时也没想起来把箫声和韩希夷联系到一块。

    舱房内,清哑却实实在在听见了箫声,一震。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蒹葭萋萋,白露未晞。所谓伊人,在水之湄。

    溯洄从之,道阻且跻。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坻。

    蒹葭采采,白露未已。所谓伊人,在水之涘。

    溯洄从之,道阻且右。溯游从之,宛在水中沚。

    今年暮春时节,她去府城主持伊人坊开张,韩希夷同行。傍晚泊船后,她弹琴,他唱和这首古诗,那曲调正和这箫声一致。

    难道,韩希夷在附近?

    清哑心里自问,跟着自答“肯定是他”。

    箫声幽怨,正是失意人的心境流露。

    那日,他唱出来的可不是这个味道。

    正想着,外面喧闹声忽然大了起来。

    一阵脚步声靠近,然后就听见方初和小丫头说话,又提高声音对里道:“郭妹妹,到了。你准备准备,咱们下船。”

    细妹忙道:“知道了。”

    忙拿起红盖头替清哑盖上。

    接着,喜娘也赶了过来。

    迎亲船停靠乌油镇码头,方家早派了人在此迎接。

    严纪鹏吩咐圆儿先走一步,飞马去方家禀告方瀚海,将郭家种种情形都告诉他;又指挥众人抬花轿下船;又要让郭家送亲的客人,十分忙碌。

    方初一直没走开,就等在清哑舱外。

    清哑被喜娘等人扶了出来。

    他忙接着,低声道:“别紧张,我就在这。”

    清哑低低地应了一声,盯着那双红色云纹如意靴。

    然后清哑上轿,被抬下船。

    方初也下了船,上马,走在前面,八人抬花轿紧跟其后,一路吹吹打打往方家老宅行去,沿途不知引来多少人观看。

    方家老宅门前一条街更是人山人海,锣鼓喧天。

    院内也是一样:人人喜气盈腮、个个笑语喧哗。

    圆儿先一步赶回来,对方瀚海等人绘声绘色描述了去郭家迎亲经过,以及去郭家恭贺的各路权贵,还有皇上太后对郭织女的赏赐,太后口谕宣大少爷和少奶奶进京朝贺太后寿辰,又有卫昭夏流星派人来捣乱等等,亏他口齿伶俐,总结得十分利落,很快说清了。

    方老太太等人听得十分心惊,更多的是喜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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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0章 拜堂(求月票)

    若以方家的家世,势力不比寻常官宦之家差,但毕竟方家是皇商,经营的是买卖商务,像这样皇上和太后亲下旨意嘉奖赏赐,宰相等官员上门恭贺,还真没有过,这是多大的荣耀!

    这个媳妇,给了他们太多惊吓和惊喜。

    方瀚海明白严纪鹏派圆儿先回来禀告的意图:有卫昭之事在前,就算儿媳接回来了,也不可掉以轻心,于是忙请大哥等人准备起来。

    花轿进门,在正院上房前落轿。

    至此,方初眼中再没有别人,只有花轿和轿中新人;也不再操心任何事,到了这里,一切事都有他双亲和族人母舅担当,无需他操心;他只要安心做他的新郎、和清哑拜堂成亲就好了。

    他揭开轿帘,轻声道:“郭妹妹,到了。来,下轿。”

    清哑坐不惯花轿,被颠得有些头晕,好在路不远,不然她该吐了。

    听见方初叫,她如释重负,忙站起身,把手递给他。

    方初小心扶着她出来,一面还道:“小心脚底下。头低些,别碰了轿门。”又低声道:“别怕,跟着我。待会要跨火盆。”

    喜娘笑道:“哎呦呦,方大少爷这样体贴,就牵上手了!别急,要牵着这红绸,牵手等晚上吧……”

    话未说完,周围一片哄笑声起。

    方初恍若未闻,只扶着清哑走。

    喜娘赶上来,把拴着大红绣球的红绸一端塞给他。一端塞给清哑,对他喊道:“新郎牵着新娘,跨火盆——”

    方初忙停下。对清哑道:“迈大步些。”

    清哑忙双手提起喜服裙摆,一步跨了过去。

    这喜服可是御赐的,可不能烧坏了。

    见她平安跨过了,方初又道:“跟我走。”

    清哑差点说“好”,忽然记起不能说话,忙闭紧嘴巴。

    于是,她跟着方初。亦步亦趋,往东厢祠堂走去。

    方初侧着身子盯着她,唯恐她看不清路。走不稳,喜娘喊什么,周围人都有哪些人,都欢呼些什么。他一概不知。

    祠堂内。上方供着方家祖先的神龛影像;堂下,方老太太和方瀚海夫妇都站在右手边,其余方氏族人分列两旁观礼,门外还有亲友。

    方初牵着清哑走上堂,众人目光一下落在清哑身上。

    那御赐的凤冠礼服,闪亮了所有人的眼睛。

    方老太太连声道:“好,好,好!”

    方瀚海和严氏也露出欣慰的笑容。

    方三太爷主持婚仪。高声道:“新人拜堂:一拜天地!”

    喜娘扶着清哑,和方初双双朝外跪拜。

    方三太爷待他们起身。又喊:“二拜高堂!”

    方初轻声提醒清哑:“转身。”

    喜娘扶清哑转身,和方初对方老太太等三人跪拜。

    方老太太含笑承受了,十分喜悦。

    方三太爷又喊:“夫妻对拜。”

    这次,清哑不用喜娘扶,就转向方初弯腰。

    方初心跳急了——这一拜完,她就是他的妻了!

    方初的堂弟,和方则差不多大的方剑指着方初,低声对左右兄弟道:“瞧三哥那模样,全没一点往常少东的沉稳和气概,跟个提线木偶似的,高兴得傻了。嗐,跟二伯父比,到底还是年轻嫩了些。”

    众兄弟听他损方初,一齐窃笑。

    方则瞪了他一眼,道:“别胡说!”

    方剑道:“我才没胡说。不信我叫他你们瞧好了。”

    恰好方三太爷喊:“礼成!送入洞房——”

    方剑急忙喊:“三哥!三哥?三哥?……”

    一声没反应,跟着又叫第二第三声。

    方初听见“送入洞房”,急忙对清哑小声嘱咐道:“你跟着我走。”嘴里这样说,却没有牵着红绸先走,心里怕她盖头蒙面走不稳当,便不由自主地牵起她的手,立即感觉踏实多了。

    他一心都在清哑身上,周围嗡嗡说笑声此起彼伏,他哪里会留心谁说了什么笑什么,一律充耳不闻,因此,方剑叫了他四五声,他都没反应,竟牵着清哑往外走去了。

    方剑把眼一翻,两手一摊,道:“如何?”

    众人见了这个情形,再忍不住,轰然大笑。

    方老太太等人都听见了方剑作怪,也忍俊不禁。

    方老太太嗔道:“剑儿,你小子又作怪!”

    方剑笑嘻嘻道:“祖母,我看三哥丢了魂儿,想帮他喊回来。”

    大喜的日子说新郎丢了魂?

    这孩子太不会说话了!

    好几声责骂同时响起,方则更跺了他一脚。

    严氏把脸一板,道:“方剑,你再胡说,看婶婶怎么收拾你!”

    连方瀚海也威严地看向侄儿,眉头微皱。

    方剑吓一跳,急忙道:“快瞧三嫂去!”

    一声喊,众兄弟蜂拥而出。

    方老太太急忙高声道:“不许闹过了!让他们早早歇着。”

    众人忙道:“知道了。”早跑远了。

    方初自然不知道这些,连红绸带清哑一齐牵着,慢慢往东院行去,还不时提醒:“进院了。”“有门槛,抬脚。”

    喜娘等人瞧得掩口直笑,夸新郎心细。

    方初这样,是想着清哑初来乍到的,周围全是陌生人,郭大全等送亲的人都被方家人让去吃酒席了,连细腰和细妹这些贴身伺候的也都被让去吃饭了,等吃完了再去洞房伺候,眼下只有他是她最熟悉亲近的人,他必须亲自照顾她,免得她胆怯害怕。

    清哑被他牵着,心里十分踏实。

    感觉进了一个所在,又被扶着双肩按坐下来,“来,坐下。到了。”终于进新房了,不用再折腾了,她松了口气。

    方初接过喜娘递来的喜秤,一丝没耽搁,用秤杆挑开那红盖头。入目是华贵的凤冠,凤冠下一张清丽容颜,睫毛眨了两眨,再掀开,露出熟悉的黑眸,静静的,泛着喜悦的光芒。

    嫁给他,她是开心的!

    他被这个念头激动着,冲她温柔一笑。

    她也对他笑了。

    “累不累?”他轻声问。

    “一点不累。”她回道。

    两人旁若无人的对答,引得四周低笑阵阵。

    可他们还是没发觉,因为喜娘捧了交杯酒来。

    方初忙先端了一杯给清哑,然后自己又拿了另一杯,和清哑交互饮酒。饮时,四目依然相对,如同缠在一块扯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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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1章 洞房(1)(二合一章求月票)

    饮罢,方初也挨着清哑在床沿上坐了下来。

    一坐下,伸手便握住清哑的手。

    这动作引得又一阵压抑不住的低笑。

    到这时,两人才发现房里有许多人,一屋子活人,正看着他们呢。有方氏一族的兄弟姊妹们,还有方初的表兄弟姊妹们,还有朋友。姑娘们站在槅扇后,少年们则站在槅扇外,都瞅着他们。

    这些人中,初次见清哑的都低声评价:

    “三嫂眼睛很净。”

    “她好安静哦。”

    他们都发现清哑的特质:安静。

    那样华贵的礼服穿在她身上,都不能遮掩这安静;明明眼中泛着喜悦的光芒,也不让人觉得她活泼,只觉她在静静喜悦。

    这很出乎众人意外。

    在他们看来,清哑弄出那么多事,该是个不安分的人;或者是像谢吟月一样强势威严的人,结果,居然是这样安静的女孩儿。

    他们看清哑,清哑也看他们。

    目光很好奇、很纯净,就是没有新娘该有的羞涩。

    面对这样的清哑,方剑等人都不好意思说笑打趣了。

    有些不忍。

    对,就是不忍。

    真是邪门了!

    方纹和方则很喜欢,都过来叫“大嫂”。

    清哑微笑应了,脸上也有了羞涩。

    方剑也挤过来,笑嘻嘻叫“三嫂,我是方剑。”

    一副自来熟的模样。

    方初总算回过神来,警惕地盯着方剑——这个堂弟。最是鬼精淘气,别出什么馊主意捉弄清哑才好。

    方剑被他瞧得发毛,讪讪笑道:“三哥。别这么瞧我。弟弟也没别的意思,就是想听你和三嫂弹一曲。就是那个‘联手弹’。三哥今日大婚,这么喜庆的日子,就让我们开开眼嘛。”

    方初不想弹,因为他现在心不静,没法弹。

    清哑也犹豫,因为她也觉得自己现在没心情弹琴。

    众人见他们不出声。以为不乐意,顿时不由分说,搬琴的搬琴。抬琴案的抬琴案,拿凳子的拿凳子,摆放在床前,都安置妥了。方剑伸手笑道:“三哥三嫂请——”

    方初无法。和清哑对视一眼,起身牵着她坐到琴案前。

    结果,两人就像忘了走路一样,不会抬腿和甩手了,清哑左手按弦,方初右手弹拨,各管各的,那叫一个乱!

    清哑急了。怎么会这样呢?

    方初也冒汗,也觉得丢人。

    两人便一心协调。越急越乱,不成个调。

    众人听得面面相觑。

    一兄弟疑惑地问:“他们真会联弹?”

    方剑急了,道:“先前在郭家明明弹了的!”

    那人道:“别是看错了吧?”

    实在是两人联弹的方式匪夷所思,眼下当着人又弹不好,所以他不信,以为之前都是方初搞的鬼,糊弄外面那些人呢。

    方则辩解道:“这还能瞧错!又不是只弹过一回,弹过好几次了,好些人都亲眼看见的。”

    方纹忙证实确有其事。

    严暮阳也道:“我那天就在跟前看的,真真的!”

    方初把右手往琴上一盖,沉声道:“不弹了!改日吧。这又不是唱戏,张口就来。操琴原本讲究心境,今日忙了这一天,眼下又如此喧嚣不堪,如何能弹?纵勉强弹了,也没意趣。”

    众人都恍然,都说是。

    方剑赔笑道:“也对,今天日子特殊……”

    一面说,一面心里却想,怎么先前在郭家弹了呢?

    那会儿不也是锣鼓喧天的,许多人看着。

    方初生恐他说出“三哥急着洞房,所以没心思弹”这样的话来,忙道:“改日能弹了,定弹给你们听。今日就算了吧。”

    全福人忙走过来,趁机赶众人去吃酒。

    她得了严氏嘱托的,不叫小辈们闹狠了。

    大家见听不到弹琴,又怕方初,也不敢闹了,只得散去。

    方剑落后一步,对方初意味深长道:“三哥,虽说今日是你大喜日子,也要节制些才好。”说完不等方初反应过来,飞快跑了。

    方初恨得牙痒痒的,真想拉他回来踹他一脚。

    一时人都散了,连赤心等人也让方初挥手命退下了,房里只剩下他和清哑,清哑顿觉轻松自如起来。

    她问:“他要你节制什么?”

    方初汗颜,尴尬地不知怎么回。

    因岔开话题,问她:“你饿了吗?”

    清哑摸摸肚子,道:“有些饿。”

    方初忙走到外间叫人传饭。

    吩咐毕,他走回来,看着她柔声道:“来,我帮你把这凤冠卸了。顶了这半天,脖子受不住吧?”

    清哑感受了下僵直的脖子,道:“是。酸死了。”

    戴着这样的凤冠,只好伸直脖子挺着,低头抬头转头都不能随心所欲,时间久了,真的很累。

    方初忙小心帮她卸下凤冠,又叫她换礼服。

    清哑一面活动脖颈,一面问他:“你不出去陪客?”

    方初道:“不去。家里有的是人,不用我去。”

    停了下又微笑道:“我今天是新郎,该歇着。”

    清哑笑了,这才四下打量新房,一面为难道:“我的衣裳在哪?我找不到。去哪换衣裳?我还要换鞋……”

    这可真是“新来乍到,摸不着锅灶。”

    方初急忙高声叫道:“赤心!”

    赤心忙走了进来,屈膝道:“大少爷有什么吩咐?”

    方初道:“大少奶奶要换衣裳,你伺候。”

    赤心道:“是。”

    一面起身,过来拜见清哑。

    拜罢。去开了新柜子,取了一套新的简便的红裙,也很喜庆。只没那么多繁复的刺绣和装饰,看样子是家常穿的,伺候清哑换上。

    赤心道:“少奶奶皮肤真嫩。”

    清哑微笑,并不出声。

    赤心又赞那御赐礼服:“奴婢从未见过这样贵气的礼服。”

    清哑道:“谢谢!”

    赤心纳闷,谢她做什么?

    她便笑道:“少奶奶折煞奴婢了。这是奴婢该做的。”一面又拿了双软底蝴蝶红绣鞋帮清哑换了。再后,又帮清哑卸簪环。

    全部弄妥后,清哑感觉身上轻松许多。

    一转身。见赤心又帮方初取了件常服,正帮他换呢。

    方大少爷张开双臂,任她脱穿。一看就是习惯了伺候的。

    清哑不由认真打量赤心,发现她长得很俏丽,做事手脚利索。

    方初见她看自己穿衣,对她微微一笑。

    更衣毕。外间就有丫鬟回道:“饭来了。”

    赤心忙又出去。接了食盒进来,和另一个大丫头莲心端出来,摆在槅扇外的紫檀圆桌上,另有一玉壶,两个玉杯,两双银箸。

    方初便道:“好了,都退下吧。”

    赤心莲心屈膝道:“是。”

    清哑急忙拦住问道:“我带的箱子放哪儿了?再帮我叫细妹来。”

    她刚才不好说的,礼服换成居家常服。待会睡觉还得换睡衣。她的睡衣装在自己的箱子里,只有细妹细柔知道什么衣裳放在哪个箱子和柜子里。细腰细妹细柔她们。全不知去哪了。这些琐碎事,要她对赤心说,她不知怎么说,也说不清。她很忙,平常这些事都不用她操心的,都由细妹这个生活秘书料理。

    总之,她要歇息了,却各种不适应。

    方初一见她神情便知怎么回事,立即吩咐赤心:“等少奶奶两个贴身丫头用了饭过来,你听她们要求安排:把少奶奶带来的东西放在她们指定的地方,再领她们熟悉家中一切。别要东西找人都抓不着头绪。等过两日闲了,所有事都交给少奶奶掌管。”

    赤心二人异口同声应道:“是。”

    赤心又对清哑笑道:“少奶奶是不是问从娘家带来的衣裳?都在这几个柜子里——”说着,她绕外间指了一圈——“这些箱柜都是少奶奶娘家陪嫁过来的,当日从这里量好了尺寸回去制作的。今儿细腰姐姐她们一到,先把少奶奶的衣物都整理放进去了,才去吃饭。就怕少奶奶一时要用,再四处翻找耽搁了。里面床头间还两个矮柜,细妹说是专给少奶奶放贴身衣物用的。睡衣都在那里面。”

    清哑恍然大悟,怪不得看那些家具眼熟呢。

    刚才赤心给她和方初换的是方家为新人做的衣裳,她便以为自己从娘家带来的嫁衣还没搬进来,所以才问。

    她再次道:“谢谢你。”

    赤心抿嘴笑道:“少奶奶抬举奴婢了。”

    她看出清哑很满意她的应答,因此暗暗高兴。

    见方初和清哑都无事了,她才告退。

    方初对清哑笑道:“这下你可放心了。来,吃点东西。”

    清哑却问:“赤心是你的通房丫鬟吗?”

    方初笑不下去了,僵在那里。

    他深吸一口气,以无比认真的口气解释道:“赤心从八岁开始就在我身边伺候,母亲原本是要把她给我做通房丫头的,可是我从没碰过她。所以说,她不是。”

    清哑见弄错了,讪讪道:“我就是问问。”

    方初盯着她,柔声道:“哦,真的只是问问?”

    清哑见他眼中笑意隐隐,有些窘,强撑着不语。

    方初却不肯放过她,双手搭在她肩上,看进她眼底深处,轻声道:“那我告诉你:赤心不是通房丫头。我也没有别的通房丫头,也没有别的女人。我就是你说的那个什么……处男。今天晚上,你将成为我第一个女人!这个回答,你可满意?放心了吗?”

    清哑当然满意,可对着他**裸的眼神,外加坦诚言语告白,不由想起三嫂送的春宫图,大窘,扭头小声道:“我就问问。”

    方初见她这样,无声笑了。

    他一把揽住她腰,带着她走到桌边,在绣凳上坐了,然后抱她坐在自己腿上,将她环在胸前,和她抵着头,鼻尖对鼻尖,开始逼问:“这件事是不是未央表妹告诉你的?”

    清哑不想供出严未央,便道:“我自己猜的。”

    方初道:“那也是表妹先说了,你才注意这个。”

    清哑嘟囔道:“你刚才也说她是要给你做通房的。”

    方初道:“我不是没收嘛。”

    清哑忙问:“那你以后还收她吗?”

    方初问:“你说呢?”

    清哑道:“别收!”

    方初保证道:“那我就不收。”

    清哑满意道:“不收好。省事。”

    妻妾间争风吃醋,容易家宅不宁。

    方初意味深长道:“是。我怕自己应付不过来。”

    有你一个就够累的了。

    清哑点头道:“是。多个人多好多事呢。”

    方初挑眉,道:“对。我就专心伺候你。”

    这话也并非全和清哑打机锋。清哑话虽少,时不时蹦出几个字就能把他噎得直翻眼。从第一次见她起,他就常被她噎得半死。还没成亲时,她就关切他是不是“处男”、有没有“通房”;他可不能有异心,否则要经常被噎。这辈子,他只要守着她就够了。

    清哑抿嘴一笑,看他的目光十分赞赏。

    方初得了鼓励,也笑了,道:“表妹说的原也没错。但她只知表象,不知内情。往后别再听她的,有什么事直接问我,我告诉你。”

    清哑点点头,表示记住了。

    方初便拿起筷子,道:“吃饭吧。”

    清哑忙要挣脱下来,自己坐着吃。

    方初右手拿筷子,左手紧紧揽着她腰不放。

    “就坐这,咱们一起吃。”他道。

    还省一双筷子呢,又甜蜜又自在。

    终于成亲了,现在是在洞房里,他们可以随意亲密,随意说笑,这样美好的时光,方初不想放过任何机会,哪怕是吃饭。

    他便搛了菜喂清哑,喂她一口,自己再吃一口。

    清哑觉得这样特别幸福,丝毫没有不自在。

    她吃一口,就看着方初,等他喂下一口。

    方初见这样,索性自己也不吃了,专门喂她。

    清哑又去斟酒。是红酒,斟了两杯。先端一杯送到方初嘴边,示意他喝。方初仰头喝干了。清哑放下杯子,端起另一杯刚要喝,方初忽然低下头,凑近她红唇,吻了上去。

    清哑便感觉一股甘洌的酒水哺入口中,猝不及防之下,嘴角漏出一线红色,顺着洁白如玉的下巴挂下来,仿佛受伤,有些凄美。

    方初忙将唇下移,将那红酒吻了干净。

    再看清哑,已经将口中酒咽了下去,不知是被他奇异方式吻的,还是喝了酒的缘故,她的腮颊光泽粉艳,如同盛开的鲜花。

    她嗔怪地瞅着他,似乎责他吃饭也不好好吃。

    那一双秋水眼眸,波光潋滟,动人心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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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2章 洞房(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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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情不自禁,又端起另一杯酒,一口喝了,左臂一用力,将她身子微微带倾斜,仰面半靠在臂弯内,低头凑近那红唇,再哺入美酒。

    这次清哑有了防备,怕漏出来,赶紧张口接着。

    唇齿相依间,红香流动,芬芳缭绕,刺激得他放开情怀,激烈深吻。送出去的酒又被吸了回来,裹挟着她柔嫩的舌尖,差点被他吞下去。清哑才咽了一下,立即感到强势侵袭,连呼吸也顾不过来了。

    放纵甜蜜的后果就是玩火**!

    方初受不了,再不肯克制,抱起清哑往里间走去。

    清哑陷入迷糊状态,浑不知东西南北,等两人滚到床上,方初才结束这个吻,压上她身子,她才清醒过来。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到床上来了?

    她还想着要吃一口菜,压压酒呢。

    方初先解自己的衣服,只解开领口,又停下,伸手帮她解。他太急切了,也不知先脱谁的。正忙乱,触及她黑黝黝的眸子,带着询问。他顿了下,飞速道:“天不早了,该歇息了。”

    说完他就后悔了,因为清哑控诉道:“我没吃饱!”

    才吃几口就把她弄到床上来了,想干什么?

    再说。就算吃完了,她还要漱口,洗脸。换睡衣,然后再睡觉,哪有吃饭吃了几口就上床睡觉的!

    方大少爷无以应对,痛苦地看着娇妻。

    他艰难地在心中做着抉择:是做一个温柔体贴的新郎呢,还是化身为禽兽?是让清哑先吃呢,还是自己先吃?当他看见清哑支起身子,探头朝外面桌上看。满眼渴望,他明智地选择了前者。

    “走,吃饭去。”他扶起清哑。细心为她整理衣裳,仿佛刚才他不是在帮她脱衣裳,就是在为她整理衣裳。

    清哑松了口气,随他一起下床。

    走出去的时候。她偷偷打量他。

    嗯。就是觉得,他刚才有些不大对劲,和以前不一样。

    郭织女觉得,未婚夫以前很温柔、很体贴,今晚实在反常。

    鉴于他很快改正了,她也就不追究了。

    两人重新坐到桌前,方初无时无刻不想利用今日才获得的夫君权利,依然抱清哑坐在自己腿上。拿勺子舀了燕窝粥喂她,甜蜜蜜地。

    他喂得很快。希望她快些吃完。

    清哑和他恰恰相反,很享受这美妙时刻。

    她吃一口粥,悠闲抬眼,端详他领口的刺绣。忽见他领口敞开了,忙伸手帮他扣。她不惯伺候人的,那扣子又是络子编结的布扣,不容易扣上,她便顾不上吃了,跟扣子较劲起来,一定要扣好它们。

    青葱的手指碰到他颈部肌肤,他浑身一颤;这还不算,她见那喉结上下滑动,觉得好玩,用手摸了一下,笑道:“滚来滚去的。”

    方初一把捉住她手,“别捣乱!”

    他眼神深邃,神情非比寻常,吓了她一跳,乖乖缩回手。

    方初见吓着她了,知她误解了自己,也不便解释,只悄悄吸口气,徐徐吐出,用别话问她:“你喜欢这里吗?”

    清哑点点头道:“喜欢。”

    又问道:“我们以后住这里,那清园呢?”

    方初搛了些菜喂她,道:“住这里也行,去清园住也行,随你喜欢。这里是集镇,生活方便些。想要清静,就去清园住。”

    清哑又问:“你以前都住这里?”

    方初道:“我在这里一直住到十岁。十一岁那年搬去府城。这宅子有三个院落,我们住的是东院。——我以前就是住东院。二弟住西院。妹妹跟爹娘住主院,在第二进内。这屋子就是我以前的屋子。这次为了成亲,重新修葺过了,格局还是没变:这一溜三开间屋子都是相通的,最里边是书房,中间就是我们这新房,外边是起居室……”

    他娓娓述说,竭力让她熟悉他们的家。

    清哑微笑听着,忽然道:“那年,我跟我娘、大嫂来你们这卖东西,正赶上你家门口卖旧货,我跟圆儿买了你的破琴。”

    方初放下筷子,从旁边盘子里拿了干净手巾,为她擦去嘴角菜汁。

    擦毕,看着她,眼神异常明亮。

    “我知道。”他柔声道,“后来圆儿告诉我了。”

    听见这消息的一刹那,他才意识到:自己爱上了她!

    而清哑买琴的那一天,他正和韩希夷去接谢吟月。

    如今想来,人生情缘真是奇妙,那天他做梦也没想到自己的姻缘会有这样的转折和变化。经历的过程是痛苦的,他愤怒过,悲伤过,仇恨过,最后全化为对清哑的义无反顾、情深不悔。

    谢吟月,彻底从他心中消失,只剩下一段记忆。

    现在,他满心都是感激,感激上苍对他的眷顾。

    他抱紧了清哑,问:“吃饱了吗?”

    清哑道:“吃饱了。”

    他再问:“那,我们可以安歇了?”

    清哑道:“再说会话。”

    她觉得刚吃过饭就睡不好,要消化消化。

    方初眼神一闪,道:“我累了,去床上靠着说话好不好?”

    清哑想了想,道:“好。我先刷牙。”

    方初点头,决定耐心些,不可像刚才一样急切。

    于是,他陪她去后面洗漱间洗漱。

    洗漱间的设置让清哑惊讶不已,说这都赶上她前世的自来水了,还能淋浴。嘀咕说有钱人不管在古代还是现代,生活都优越。

    方初解释道:“这些装置是林世子的祖父——靖国公制作出来的。他还制作了压水机。如今富贵人家都建成这样,方便舒适。”

    清哑不禁对古人的智慧刮目相看。

    两人一起洗漱毕。回到前面。

    进入里间,他再问她:“可以了吗?”

    清哑道:“我换睡衣。你不换吗?”

    方初誓把温柔夫君做到底,因此道:“换!”

    清哑便走最里边床头,掀开帘子进去了。

    新房的拔步床十分豪华,总共三进,最里边才是真正的床,前面两进都挂着红纱。两边放着柜子、妆台等家什,既隐秘又方便。

    清哑走到矮柜前,打开。果然自己所有新做的贴身衣物都在里面。她随便拿了一套宽松棉衣裤出来,脱了先前才换的常服,正要换上,忽觉背后有窥视感。忙回头。一看之下,顿时受惊。

    她还是上辈子习惯,受了惊也是表情惊,却发不出声音。

    方初站在那,一手撩着帘子,目光深深地注视着她。

    她身上穿着三点式:下身粉红小平底裤没有松紧带,她织了一条络子穿进裤腰,两头还结着美丽的小花穗子。系成蝴蝶状,正遮在肚脐眼上;上身是她自制的文胸。虽没有钢圈,穿着却十分挺立。

    见方初盯着她胸前,她忙用双手捂住胸口。

    “出去!”清哑急道。

    方初被她惊醒过来,努力镇定,平复躁动的心。

    “我们成亲了,雅儿。”他朝她走过去,顺便提醒她。

    清哑无辜地看着他——所以呢?

    “我是你夫君。”方初再进一步提醒。

    所以看你换衣裳没什么。

    你就什么也不穿,我也有权利看!

    他站在她面前,目光炯炯地“观赏”他的妻。

    这次,清哑准确领会了他的意思。

    她并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前世妈妈对她教育很尽心,本着科学客观的态度,该教的性知识都教了她。然她生活单纯,学习的功课也多,连看电视也通常和爸妈一块,所以不该知道的还是一点不知道。

    这次出嫁,吴氏不知大户人家有些什么规矩,恐人笑话,不敢随便教清哑,便托沈寒梅告诉她这方面事。沈寒梅腼腆的很,不好意思细说,便把自己出嫁时带来的春宫图册又塞给清哑,让她自己看去。

    清哑才翻了一页,便急忙关上不敢再看。

    她想,原来古代人比现代人还开放,表面做个道貌岸然的样子,穿衣裳连胳膊腿都不敢露,这画却画得这样不堪入目!

    因此几点,清哑的观念介于开放和保守之间很矛盾的一个状态。

    比如眼下,经方初一提示,她明白了:他们是夫妻了。夫妻便会有肌肤之亲。之前他们还没成亲时,因为相爱相许,抱也抱过了,亲也亲过了,现在看她的身体有什么不能的?前世游泳不还穿比基尼吗,那么多人看呢,有什么可害羞的!

    这样一想,她便释然了,放下双手。

    方初见说通她了,大喜,再上前一步,几乎和她贴在一起,伸手就要揽她腰肢,来个亲密接触。

    清哑感觉灼热的气息扑面而来,很受压迫,不知怎的心慌起来,本能闪开。为了掩饰自己的慌张,她转了一圈,腰肢婀娜,小声问他:“好看吗?”

    方初只觉血液激涌上来,几乎窒息。

    这样衣裳怎能用好不好看来形容?

    根本问题是:就不该穿出来给人看!

    当然,他有权利看,且只有他有这个权利。

    他便道:“我看看——”

    只有细看了才能给出评价。

    他轻轻用手碰了碰那粉色文胸,手伸出去就缩不回来了,就跟着了魔似的,往那深壑中探去。

    清哑忙往后退一步,责怪地看着他——你想干什么?

    方初强笑了下,艰难地克制自己,免得一个忍不住,丑态毕露不说,还会吓着她。他努力集中混乱的思绪,客观地评价道:“很贴身。”声音低沉黯哑,不像他自己发出的。

    不料清哑竟认同他的话,道:“对,贴身!里面穿的衣裳要贴身,外面的衣裳才不会显得臃肿。你们那裤子褂子都肥嘟嘟的,不好。这个是棉的,贴身穿又舒服又软和,对皮肤也好,有利于皮肤透气。我帮你也做了许多呢,有两箱子呢。看放哪了……”一面回头寻找。

    方初忙道:“回头再找。你上面那个,为什么做成那样?”

    不会是特地为了成亲做的,专门穿给他看的吧?

    这么一想,他越发热血沸腾了!

    清哑忙解释道:“这个叫文胸,穿了有益健康,这个地方不容易下垂。而且也美观,能凸显身形。这个裤子叫平角裤,我帮你做的都是这样式的,全是纯棉的。还有一种三角裤,我觉得不雅观,就没做那样的……”

    所谓“三句话不离本行”,郭织女一样有这毛病。

    说起纺织、服装,她忘记了害羞,滔滔不绝地从内*衣质地讲到皮肤保养和身体康健,从内*衣款式引申出视觉美观和形体塑造……

    她忘记了害羞,方初可撑不住了。

    他也不问了,也不管了,一把抱起清哑就走,“睡去吧。”

    清哑忙道:“我还没穿睡衣。”

    方初斩截道:“不用穿了!”

    穿了他一样会帮她脱掉。

    清哑:“……”

    方初见她用质疑的眼神看自己,忙又柔声道:“我看看你的文胸和平角裤,是不是你说的那样好……”

    说话间,就上了床。

    再回身,把外面红纱帐放下了。

    再上床,把大红百子千孙帐也放下了。

    重重帷幕,遮住了一对新人,也遮住了一床春光。

    事后,方初抱着清哑去洗漱间冲洗。

    泡在大木桶里,昏昏沉沉的清哑才清醒过来。

    水汽氤氲中,她睁着一双漆黑的眼睛,盯着方初。

    她觉得,有必要重新评价她的夫君,他并不像自己以为的那样温柔体贴、正人君子,他表里不一!

    方初被她看得发毛,小声哄道:“我下次小心些。乖……”

    他忍不住用手盖住她眼睛,因为那双眼睛充满控诉,就像他第一次见她时,她也是这样看他,什么也不用说,他便能“看见”她在心里骂他:无耻、下流、奸诈……

    清哑本就疲倦,被热水一泡,又迷糊了,靠在他坚实的胸脯上,她喃喃道:“你坏……死了!”然后彻底睡过去了。

    方初听得尴尬不已,内疚地亲了亲她额头。

    他小心为她清洗毕,便抱她起来,用条大浴巾包裹住她,回到床上,又帮她穿了睡衣,将她揽在身前,盖住锦被,心中无比踏实。

    这是他的妻,要共度一生一世的人!

    她骂他“坏死了”,可是却信赖地窝在他怀里,睡时紧紧揪住他胸前衣襟,软玉温香勾动他全部的柔情,包裹住她,全心呵护……(未完待续。)

第653章 意难平(求月票)

    同样的夜晚,霞照的韩家别院却格外凄清。

    韩希夷坐在书房窗下的书桌后,对着八角窗棂外的秋月发怔,面前摊开的书本还是刚打开那一页,一直没翻过。

    深秋的夜,寒蛩不住鸣,更添凄凉。

    满心寂寥,想要弹琴,却提不起兴致。

    欲将心事付瑶琴。知音少,弦断有谁听?

    这个时候,他们该进入洞房了。

    想到这,他还是会觉得阵阵心痛。

    今日是她出阁,他该为她高兴。

    可是他实在开心不起来。

    他便想:男子汉大丈夫,人生得意须尽欢,在这苦捱给谁看呢?既无牵无挂,不如放纵恣意,饮酒作乐。醉红楼、回春院,有的是清官人;或者就在家里,他吹箫,静女弹琴,陶女跳舞,一样逍遥;再不然,母亲屡次来信催自己去拜访的那几家,还等着他上门呢,为的是想和韩家结亲,那些闺秀,想必也盼着他去……

    可是他又想:今日不能借酒浇愁,借酒浇愁会模糊了对她的思念,喝醉了还容易玷辱对她的真情。

    他也不愿放纵恣意、寻欢作乐,只怕没得欢乐,反更痛苦。

    他便只能枯坐着了。

    外面响起敲门声。

    他没理会,可是那人一直敲。

    他便懒懒道:“进来。”

    静女走进来,手里拿着一封信。

    “大爷,太太来信问奴婢:大爷可和谢家退亲了。奴婢要怎么回?”她不敢抬眼看书桌后的少年。垂眸轻声回话。

    原来,韩太太近日很不好过。

    一件事就是因为清哑。清哑请赐贞节牌坊成功,狠狠打了韩家脸面。令她后悔莫及。最难受的是,他们夫妻毁了儿子一生。

    另一件事就是谢明理父女事败受惩,韩家是万万不能和谢家结亲了。这件事有韩希夷和谢吟月立字为据,谢家违背了字据条约,所以韩家退亲名正言顺。韩太太不怕儿子不退亲,但她心中愧对儿子,且方郭两家亲事闹得声势很大。她便不敢来霞照见他,只好给静女写信,询问韩希夷是否和谢家退亲了。在她看来。谢吟月都流放了,韩希夷是必定要退亲的。

    静女不敢欺瞒太太,也不敢背着韩希夷给太太报信,所以来问。

    韩希夷听后沉吟了会。道:“你就回信告诉太太。说谢大姑娘已经写了退亲文书给我。这门亲事退了。”

    静女应道:“是。”又问:“夜深了,大爷不用点夜宵?”

    韩希夷道:“我还不饿。”

    静女忙道:“这么晚了,不饿也要用些。”

    韩希夷道:“那你看着弄点吧。”

    静女喜悦道:“是。”转身便出去了。

    其实,她本不用这么晚来告诉韩希夷信的事,因为他一直不安歇,担心他悲伤郁闷过渡,故意进来岔上一句,再顺便劝他进些饮食。是为了他好的意思。

    等她出去了,韩希夷又陷入痛苦中。

    一个人用宵夜。有什么趣儿呢?

    他便想,若是谢吟月没有算计他,他娶了清哑,又是个什么样的情形,清哑会为了他请赐牌坊吗?

    这一想,便痴了。

    食之无味地吃了一碗冰糖莲子羹,他起身摘下墙上挂的剑,走出去,在院中选了一块空地,借着月光舞动起来。

    舞了半个时辰,酣畅淋漓,还不肯停。

    静女在窗内看了,忽然将琴搬出来,坐在廊下,且弹且唱: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此情此景,这琴声和歌声,恰好对照韩希夷的心境。

    他越凌厉挥舞长剑,辗转腾挪,清影凌乱。

    至最后一句“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他慢慢收势,看向静女,静女已是满脸泪水,哽咽道:“大爷,你,想开些吧!”

    不想开又能如何?

    他不想停下,一停下,心又不受控制地疼痛。

    他便命令侍女:“再弹,再唱!”

    他也接着再舞剑。

    于是,琴声又起,歌声又飘。

    陶女不知什么时候也来了,一身白色纱衣,机伶伶的,寒意透骨,毅然走向韩希夷,撩起半幅裙摆,随着他剑势在月下伴舞。

    琴音袅袅,歌声渺渺,剑舞飘逸,伴舞柔媚。

    秋月无情,静静地照射着他们,不知人间悲欢。

    不知什么时候,韩希夷汗透衣衫,浑身疲惫,脚步虚浮,终于停了下来,看向二女,二女也默默含泪看着他。

    伊人情重,可惜不是他想要的!

    他拖着剑,头也不回地走进屋去。

    同样这晚,在景江上游某地。

    押送囚犯的官船正泊在江边。

    关押女犯的舱房内,昏暗污秽,坐的、靠的、躺的,十几个女人挤满了小小的舱房,谢吟月双臂抱膝,靠在舱板上,静静看着窗外。

    这里没有亲人,没有熟人,也没有对手,她只是一个流犯。

    过去像一场梦,未来……不可期。

    她可以毫无干扰地想那些人和事。

    首先想到的,就是方初和郭清哑。

    他们今日成亲,现在正在洞房吧!

    原以为今生再不会受他影响,结果,心还是狠狠抽痛了。

    正在这时,外面传来开门声,一个差役走进来,叫道:“谢吟月?谢吟月出来!”

    谢吟月警惕,为什么叫她?

    她被带入另外一间舱房,油灯照耀下,她看见房内桌椅齐备,一个身穿宝蓝锦衣的男子背手站在桌后,朝着窗外看什么,其身姿挺拔,仅背影便让人觉得卓尔不凡,不似普通人。

    那差役笑道:“大当家的,人带来了。”

    那人头也不回道:“谢了。你去吧。”

    声音清越,不同于一般男人的浑厚。

    差役笑道:“是。”

    说罢转身出去,还把舱门给关上了。

    谢吟月急转身想要跟出去,那门已经关上了,遂拍门道:“你们要做什么?让我出去!”

    身后人道:“怕了?谢少东也有害怕的时候。”

    声音带着揶揄和嘲弄。

    谢吟月猛转身,端出往日威严,喝道:“你是何人,因何要见我?”

    她很奇怪,前世流放途中可没经历这一段。

    这人是谁呢?(未完待续。)

    ps:  早上好朋友们,谢谢投票、打赏和正版订阅!今天还是两千一更,保底两更。(*^__^*)那个是谁说的洞房不能打断,所以前面两章二合一。

第654章 大当家(求月票)

    正警惕,那人便转过身,向她走过来。

    这是个俊秀少年,举止从容,步履优雅。

    他把谢吟月上下一扫,冷笑道:“谢少东果然就是谢少东!穿着流犯的囚服,气势也半分不减。佩服!”

    谢吟月严厉道:“你到底是谁?”

    那少年道:“谢少东落难至此,眼神也不如往常犀利了,竟把故人给忘了。又或者,是根本没将在下放在心上,所以不屑记得。”

    谢吟月听他这么说,忙凝神仔细打量他,果然觉得有些面熟,略一回想,轻笑道:“原来是夏姑娘。”心中一松。

    夏流萤淡笑道:“表姐还记得我,表妹实在感激。”

    一声“表姐”,让谢吟月刚松懈的心又一沉。她记得,前世夏流萤和鲍二少爷后来成为水上运输的帮会大当家。因为欧阳明玉一事,他们和夏流星一有机会就报复她,亏得有韩希夷护着,她才没事。

    谢吟月道:“怎么那人叫表妹大当家的?”

    夏流萤道:“大当家的怎么了?看来表姐还不能面对现实,还惦记曾经谢家女少东的荣耀。可笑!”

    说罢,她围着谢吟月绕了一圈,前前后后看她。

    谢吟月道:“表妹叫我来,是要替母报仇?不过,表妹好像忘记了一件重要的事:姨母最大的仇人是你父亲。这可难办了!”

    夏流萤没有被她的讥讽激怒,反认真点头道:“对。这报仇都找不着仇家的感觉。确实滋味不好受。好在还有你。你母亲虽然不在了,然母债女偿。所以,我的下半生不会寂寞了。”

    这点谢吟月心里清楚。所以紧闭嘴唇,陷入沉默。

    夏流萤嘲弄道:“你不用做这模样费心试探了。今天晚上我不会对你怎样的。你最好能活着从流地回来,咱们那时再说。”

    谢吟月冷笑道:“表妹将来可不要后悔今日决定。”

    夏流萤也冷笑道:“我不会后悔!你真以为你有什么过人之处?不过是仗着家中的实力猖狂罢了。那郭清哑一介村姑在几年内崛起,才是真有手段。如今你我皆被打落尘埃,就如当初的郭清哑。等你回来,我们几个再一决高下!这样情形下,你要能再度辉煌。我便真佩服你。不过,我不会让你那么容易起来的。给你希望,再亲手把这希望掐灭。眼看你灰心绝望,这样报仇才有意思。”

    谢吟月垂眸道:“我没有表妹的志气,只怕要让表妹失望了。”

    夏流萤鄙夷道:“无怪乎郭清哑瞧不上你。你这虚伪的性子真得改改,明明就是不甘。偏偏嘴上装得没事人一样。”

    谢吟月微怒。冷笑道:“诚如你所说,人要面对现实。我还不知自己能不能从流地活着回来,眼下谈什么崛起辉煌,为时过早。倒是表妹,不知除了这身行头,还有什么家当,竟这样有底气。”

    夏流萤见她被自己激怒,心情很好。

    因道:“这个不劳表姐挂心。”

    说完转身走到桌边。从地上一个食盒里往外端酒菜。

    谢吟月狐疑地看着她,怀疑她刚才说那些都是迷惑自己的。眼下这些酒菜才是重点,要送自己上路。

    夏流萤瞅了她一眼,又嘲笑道:“瞧你那点胆量!”

    又自语道:“若是你我易地而处,你敢下毒,我就敢吃。”

    谢吟月羞恼,拖着手脚链走过来,道:“你怎知我不敢吃!”

    夏流萤道:“那就吃吧。今儿我心情好!”

    两人便坐下来,你一杯我一杯吃起酒来。

    谢吟月道:“不知道的,还当你是我知己呢,特来相送。”

    夏流萤道:“对手也可以惺惺相惜。你我是同样的人。”

    谢吟月不吭声了,端起杯子一饮而尽。

    夏流萤瞅她道:“想方初了?今儿他和郭清哑大婚,那真是风光无限。便是你鼎盛之时嫁给他,也比不过郭清哑这般辉煌荣耀。”

    谢吟月知她故意打击自己,也不争辩,点头称是。

    夏流萤道:“男人是最靠不住的,女人也靠不住。那个卫晗,口口声声说爱我哥哥,却那样害他,真是贱女人!如今给林世子做了妾,也许连个妾也没当上,倒也不辱没她。这个世上,只有靠自己!”

    谢吟月静静吃喝,带着耳朵听她说。

    在官船另一间舱房内,鲍二爷正和公差头子说话。

    那差头领笑道:“二爷放心,都安排妥了。”

    鲍二爷漫不经心一扫他,随口道:“张珍,赏他五十两银子!”

    张珍就是珍嫂男人,闻言愣了下,然后就解腰间荷包,从荷包里掏出一锭金子、一块银子递给那差头领。

    他心里却肉疼不已:这可是前儿才得的运费,一下子就没了。二爷老是没个算计,赏人也不能这么赏。

    差头领心花怒放,看鲍二爷的目光简直恭敬了。

    因笑问道:“二爷,我这里还有个事儿:亲戚有一批货,要运去京城。我瞧二爷爽快,就托给二爷了。抽个空去瞧瞧?”

    张珍听了喜形于色,刚要说“好”,被鲍二爷一瞅,又闭嘴。

    差头领见了,小心问:“二爷,可是有什么难处?”

    鲍二爷淡淡道:“你是吃公门饭的,这点子事还要找我?想必是见不得人的东西,所以不敢走正经水路通关,要从别处拐弯。对不对?”

    差头领一听,结巴道:“这……这……二爷不做这样买卖?”

    鲍二爷道:“偶尔也做。那得是大买卖。小了费事接,经受危险不说,得几百两银子,还不够我赏兄弟们喝酒的。”

    差头领擦汗道:“这买卖也不小了……”

    鲍二爷冷笑道:“过万吗?不过万我不接。过万抽一成。”

    差头领张口结舌,不知如何是好。

    鲍二爷察言观色,摆手道:“好了,好了,看在你这次帮爷的份上,就帮你一回。我也不想出头,交给下面兄弟去做,赚个零花钱。你把人名和地址写下来,回头我让人去找他。记住:抽一成,少了不接!”

    差头领急忙道:“那是,二爷的规矩不能坏。”

    忙去桌边写条子,写完捧给鲍二爷看。

    鲍二爷看后,心里默算一算,大概能得两千多两银子,随手交给张珍,道:“叫赵大去。抽一成,少了不许沾手。”

    ********

    二更求月票。(未完待续。)

第655章 男女(求双倍月票)

    张珍笑道:“嗳,我这就去告诉赵大。”

    心中对主子佩服得五体投地。

    差头领忙也叫了一个兄弟,陪赵大去说这项买卖。

    打发了他们,鲍二爷站起来,道:“走,看大当家的谈完了没有。不过是尽一尽情分,怎么说这半天?”

    差头领忙道:“二爷请随我来。”

    那边,夏流萤和谢吟月也结束了。

    夏流萤也赏了公差十两银子,嘱咐道:“好生照顾谢大姑娘。她坚强的很,不惧辛苦的。”

    公差会意,笑道:“大当家的放心。”

    谢吟月做惯少东的,三教九流的行当都了解一些底细,当即明白夏流萤在给她下套,要她路上受罪,脸一沉。

    不过她并没说什么,径直随那公差回舱去了。

    回去后,她彻夜思索:为何今日这事和前世出现了偏差呢?

    思前想后,她觉得问题还是出在自己身上。前世,她被判刑后,对郭清哑恨之入骨,韩希夷那时就对她起了强烈戒心,公然命人“保护”她去流放地。想必就是因为这样,夏流萤才没有机会接近她。今生,韩希夷没有派人一路保护她,夏流萤就来了。

    想到这,谢吟月心沉入谷底——如此看来,以后还会发生什么,她完全无法预料。她所谓的预知未来,还有用处吗?

    她能不能撑到大赦天下?

    她能不能改变命运、重振谢家?

    夏流萤和鲍二少下了官船后,回到自己船上。

    等船划远。鲍二爷才问她:“你都跟谢吟月说什么了?”

    夏流萤看也不看他,自顾揉太阳穴,口里道:“我能说什么!自然是安慰她。让她一定要好好地活着回来。今日方初娶郭清哑,她心里不好受。我说,男人没一个好东西,无需为他们难过。”

    鲍二少定定地瞅她半响,才道:“早些歇息。睡前记得喝药。”

    说完就要起身。

    夏流萤道:“明日去船老大家,你聘礼准备如何了?”

    鲍二少眼神一冷,断然道:“没准备!我不娶!”

    夏流萤眼睛一亮。轻咳一声,问道:“为何?你现在没实力没本钱,娶他女儿是最好的发展捷径。你还挑什么?”

    鲍二少冷笑道:“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女人也没有好东西!比如你。你要靠着我,就别叫我娶这个娶那个,少爷不乐意。横竖我也没短你吃喝,你管我如何发展!还有谢吟月。方初要不是因为她。能断手出族?还有韩希夷,也被那女人害惨了。你哥哥不是坏事在卫晗手上?江明辉被谢吟风给杀了。就是郭清哑,夏流星和卫昭有这下场也是承蒙她所赐。这才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呢!女人比男人更坏。”

    夏流萤又气又羞,跺脚道:“我这不是为你好!你说这些淡话!”

    鲍二少道:“为我好?先前我爹在时,我想求娶郭清哑;现在么,我想娶你。你说我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也好。天鹅肉吃不着没关系,你可别让我吃癞蛤蟆。就算少爷落魄了。也不能这样不挑拣!”

    夏流萤冷笑道:“哦,我说呢。原来是惦记着郭姑娘!”

    鲍二少道:“惦记她怎么了?你们这些女子,也就她善良些。”

    夏流萤霍然站起身质问:“你这么喜欢她,你怎不去找她?”

    鲍二少道:“你不用讽刺我,我也知道自己如今配不上她……”

    一语未了,夏流萤气得转身就走。

    鲍二少紧跟几步,把肩上披风解下来,硬披在她身上,命令道:“系上!回头凉了,又要请大夫抓药。谁有空总伺候你!”

    夏流萤转头,怒瞪他道:“你……你这混蛋!”

    气冲冲地冲进自己舱房中去了。

    鲍二少紧闭嘴唇,仰面看着天上弯月。

    从前,她就像月亮一样高不可攀。

    现在,她依然像月亮,看着近,其实远。

    良久,他才吩咐门口两侍女:“小心伺候姑娘。这天凉了,要烧热水为她泡脚,泡热乎了才能睡。”

    侍女们齐声道:“是。”

    鲍二少这才转身去了。

    次日清晨,清哑半睡半醒之际,听见有人唤自己。

    她每天早上都准时醒来练舞,已经形成生物钟了,但今天似乎提前了,有人在耳边轻声叫“雅儿!雅儿……”腮颊上还有柔柔的碰触,谁在吻她,细碎又轻柔。

    没到时间,清哑没有完全清醒,很痛苦。

    她还觉得身子很疲惫,好像没睡过一样。

    她睁开眼,朦朦的光雾中,方初那张脸近在咫尺,浓眉下,黑眸光芒闪烁,神韵逼人。她眼神迷蒙,便忽略了那光芒,只看轮廓,因此发现那眼形有些像严未央的凤眼,是丹凤眼,很好看。

    清哑见是他,想起他们昨日才成亲,又闭上了眼睛。

    她心中嘀咕:这大早上叫她,肯定是喊她起来做饭!

    那首《新嫁娘》的诗怎么说的?

    三日入厨下,洗手作羹汤。

    方初叫她起来,是为了做饭给公婆小姑小叔吃。

    方家并不缺奴仆,这不过是给新媳妇立规矩罢了。

    方初哪知道她想这个,见她不愿起来,还只管哄她:“雅儿,起来了。一会儿要去拜见爹娘和祖母,还有几位太爷和叔伯们……乖,等拜完了回来再睡。”

    清哑听了想:“果然是立规矩。”

    拜完了就得做早饭。

    回来再睡?做梦吧!

    大家族的媳妇不好当呢,严未央告诉过她。

    她也醒的差不多了,便要坐起来,结果方初抱着她的,她硬是没动了,便看向他,似问“不是让我起来吗?”

    方初一笑,探手在床里暗格内的一开口蚌壳上按了下。那蚌壳本只开了两寸宽的口,按下后全部张开了。蚌壳内放置了一颗夜明珠,顿时光芒四射,床帐内更亮了。

    方初见清哑好奇地看着那蚌壳,忙拿过来给她看。

    清哑用手四下摸,想找机关。

    方初道:“这样——”将蚌壳“啪”一声合拢,床帐内顿时暗了,他握住清哑的手,在蚌壳身上摸索到一个圆圆的小凸起——“按下去。”

    清哑轻轻一摁,就听细细的“咔”声,一束光芒迸射出来。

    方初又道:“再按。”

    清哑又按了一次,那蚌壳完全张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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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朋友们,双倍月票活动又开始了!方初和清哑:新婚蜜月,一定要支持郭织女!(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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