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4章 保证(二更求月票)
清哑道:“我爹娘也说,家人平安健康比什么都强。”
方老太太笑对众人道:“瞧,天底下当爹娘的心肠都一样。”
严氏忙道:“这是自然的。人年轻时候难免想这想那;等成了亲,有了儿女,那一心就在他们身上了,就望着家人好。”
林姑妈也道:“所以年纪大的人行事就多顾忌。”
方老太太道:“不顾忌能成吗?家要顾,儿女也要顾。他们又经历少,思虑不周,做长辈的再不替他们多想些,越要出事了。”
方瀚海垂眸,不忍看清哑。
方初则一直悄悄留心清哑,听见祖母和姑妈话里有话地暗示,很不悦,但他也知此时不是妄言忘行的时候,且看清哑怎样应对。
清哑听着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忽有所悟,因看向方初的断手,想:“老人家看见这么优秀的孙子手被斩断了,肯定心疼死了,不知多难过呢。难怪他们一个个都这样。”
她便道:“老太太也别太操心了。须知‘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有些事看似不好,结果却峰回路转、柳暗花明。”
方初就微笑,低头端起茶杯喝茶。
方瀚海愕然抬眼,看向郭织女。
最终他断定:她根本没听懂母亲暗示!
方老太太也察觉了,虽笑容满面,心里很郁闷:这好比有人装扮一身精彩戏服,在戏台上又唱又跳。作出种种动作表情,卖力地表演半天,结果去发现下面看戏的是瞎子。那感觉可难受了。
她并非没有涵养和胸襟的老人,也不像一般大富之家骄横作派,因此虽不愿娶清哑,也绝不会明里对她讥讽羞辱。
这是气度,也是品性。
但清哑今日上门带着目的来的,她必须表明态度。
因此,她又道:“说是这们说。长辈哪有不为晚辈操心的。就说织女这次遭难,郭老爷和太太能不愁吗?现在你平安回来了,他们就好了、也不愁了。可见你福缘深厚。菩萨都保佑你的。”
清哑道:“是这样。我那天脱困回家,我爹娘看见我还哭呢。”
方老太太忙道:“那是高兴的。”
清哑摇头,道:“不是。他们是担心外面人说我闲话。”
方老太太一下子顿住,探究地看着清哑。
这丫头是故意说这话吗?
众人也都神情微妙。不知如何谈论这话题。
实在是这话题太敏感了。
清哑却自顾自道:“我就劝他们。说我退了几次亲,还怕人说。人总要自尊自强自立,别人才会尊重你。我爹娘才没难过了。”
方初更笑,为了掩饰,把一杯茶全喝光了。
丫鬟忙过来为他续上。
方老太太含笑点头,说“织女心性非比常人。”
严纪鹏也拍桌道:“说的好!”
他是为欧阳明玉喝彩。
清哑同欧阳明玉秉性相似,都单纯明净。
方瀚海和严氏等人也都称赞清哑。
只有林亦明看着清哑不屑地轻哼了一声。
方初察觉看过去,她才转开目光。装作无事一样。
方老太太道:“说到亲事,老身正要问织女:听说织女在锦绣堂宣称。八月十八就要成亲,还委请了纹儿父母主婚。此事当真?”
清哑心想“来了”,便道:“是真的。”
方老太太忙问:“定的谁家?”
众人也忙都竖起耳朵。
清哑道:“还没选定。”
方瀚海心道:“你就是不想说!”
方老太太诧异道:“怎么还没选定?又说成亲?”
清哑解释道:“是没选定。晚辈正在选。不过这不耽误成亲,我都安排好了。到时候还请老太太、姑太太、少爷姑娘们,还有方氏族亲都去吃一杯喜酒。”把之前的话重又说了一遍。
方老太太等人都愣住了。
这是说:她不一定会嫁给方初?
方瀚海有些恍然,这便说明了为什么之前在锦绣堂,清哑坦然对他提出那么多条件,毫无异样;也说明了她为什么敢来方家。
因为她根本没想嫁给方初!
方初也疑惑起来,怀疑清哑一直在骗他。
她知道方家不接受自己,怕他夹在中间左右为难,因此故意哄他说,有法子搞定他爹,其实她已经选了沈寒冰。
这想法让他无法忍受,焦躁不已。
他便要站起来,要上前问她。
这时,方老太太和清哑一齐看向他。
方老太太目光深沉,带着威压。
清哑目光清澈,对他轻轻摇头。
他便暗自思忖:“此刻就算问了,又有什么用呢?我尚且不能说服祖母和爹娘,她又有什么办法。问出来只会令她更受羞辱。”
于是,他便按捺下焦躁,打算回头找机会再问。
方老太太见他安定了,才重新转向清哑。
她心里也猜清哑为了不使方初为难,已选了沈寒冰。
她便对她更高看一眼。
唉,可惜了!
因笑道:“原来是这样。老身听见说织女成亲,以为选定了良人。”
清哑看她半响,忽然问:“老太太是怕晚辈选方初吧?”
屋子里安静下来,连伺候的人都不敢再动作。
方老太太尤其震惊。
她幸亏没喝茶没吃东西,否则肯定被呛。
老太太默默在心里收回之前对清哑的评判,觉得她不是瞎子,她眼亮心也亮,在她面前,其他人里外透透亮。
好在老人家久经风浪,很快就恢复常态。
她对清哑感叹道:“织女这话老身不好回的。老身只能说,大家子外面看着风光,其实有种种难处和约束不便——”说到这指向方纹道——“就说纹儿,以前也定了一门亲的。后来她大哥和谢家退亲,那家子听说了这事,便说方家背信弃义,初儿断手出族是不孝不义,一纸文书来把亲给退了。织女说说,这可不是无妄之灾?现如今他三妹妹和四妹妹都定亲了,他三妹妹九月里成亲,我们是一点也不敢妄动。”
清哑面色沉静,道:“晚辈理解。”
方老太太追问:“织女真能理解?”
清哑肯定道:“能。婚姻,不是两个人的事,牵连到两方家庭。若是一桩姻缘不能为双方家庭带来欢笑,而是带来灾难,就不该结!”
方老太太颤声问:“织女真这样想?”
清哑道:“晚辈真是这样想的。老太太,晚辈知道你担心什么,请放心,若因我的缘故连累方家姑娘,晚辈绝不结这门亲!不但我这样,我还保证劝方少爷也放手,不让他做不孝不义之人。”
方老太太和方初霍然站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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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5章 搞定(三更求月票)
方老太太沉喝道:“好!不愧是郭织女!不枉我孙子如此看重你,果然非一般女子可比。”——谢吟月拍马也赶不上!
方初站起来,本想叫“不可”阻止清哑的,听了祖母这话气得什么也说不出了。明知她非一般女子可比,也知道孙子看重她,还不让孙子娶她,这是亲祖母吗?
严氏看着儿子红了眼睛。
方瀚海忽觉意兴阑珊,垂下头去。
严纪鹏和林姑妈等人也都各有思量。
林亦真看着清哑发怔——
她这样保证,岂不成全了自己?
仿若迷雾中破开一线光明,她心急跳起来。
因偷偷朝方初看去,见他面色颓丧,复又感觉失落,这般患得患失,面上神色自若,手底下把个丝帕绞来绞去却不自知。
林亦明见姐姐这样,心下暗暗思忖。
清哑也看见方初颓丧的脸色,心知为何,趁着方老太太高兴,忙又问:“若晚辈不会连累方家姑娘,老太太是否就能接纳晚辈了?”
方老太太想都没想,便断然道:“那是自然!似郭织女这样的女子,任谁家娶了都是天大的福气!”
她想清哑都做了保证了,她又何必不大度些,夸赞几句能让清哑心里熨帖和安慰,不至于太过颓废,也能挽回些颜面;再说,清哑也当得起这夸赞,她也是真心夸赞清哑。
清哑欢喜道:“谢老太太!”
也站了起来,郑重朝方老太太大礼参拜。
方老太太心里一惊:刚才自己说了什么吗?
她一面细细回思刚才说的话。看可有漏洞,一面急叫蒋妈妈上前搀扶清哑起来。
方初也疑惑,怎么清哑一副“搞定”他祖母的模样?
他便迟疑。要不要出头表明决心呢?
正在这时,外面媳妇来回说,醉仙楼的席面送来了。
严氏忙起身出去,吩咐将宴席摆在东面三间花厅内。
媳妇们忙去安排。
严氏返身进来,对婆婆道:“娘,席面送来了。我让摆在花厅。那里凉快,还能看见园内景致。咱们这就请织女过去吧。”
方老太太仔细回忆一遍和清哑刚才对话。觉得并无漏洞,想自己太多心了,便丢开。起身对清哑笑道:“郭织女请!去吃饭吧。”
清哑便盈盈起立。
方老太太亲自携了她手,并肩走出去。
众人围随,鱼贯而出。
至花厅,方老太太状似无意地安排座位:她和方瀚海、严纪鹏、严氏、林姑妈几位长辈陪同清哑一桌。却把方初搁在弟妹们一桌上。
清哑并不觉异常。也未和方初眉来眼去。
方老太太看在眼里,对她更加满意了。
方初很不满意,却也识趣,不动声色坐在弟妹中间。
方老太太感激清哑,安心要敬她、捧她、给她应有的体面;方瀚海夫妇也觉得清哑受了委屈,该安慰她,因此无不尽力招呼。
醉仙楼的上等席面十分丰盛,山珍海味齐全。
喝的是红酒。用的是白玉杯,杯体雕刻花中四君子。
丫鬟们斟酒毕。后退一步让开。
方老太太端起杯子,对清哑道:“郭织女,请!”
方瀚海等人也都端起杯请清哑。
清哑没有说话,也端起杯,等方老太太喝了,她才喝干。
方老太太忙命丫鬟为她布菜,劝她多吃。
略歇一歇,老太太又单独敬清哑一杯。
长辈敬酒,当然要喝,但清哑体恤老太太年纪大了,不宜喝酒,遂多嘴道:“老太太可能喝?要不然就喝一口吧。”
方老太太笑道:“今儿老身实在高兴。喝两杯没事。”
说完干了,又命方瀚海等人,“你们也都敬郭织女一杯。”
想想又问清哑:“织女能喝酒吗?这是红酒,不那么烈。”
方瀚海忙笑道:“不妨事。郭姑娘有些酒量。”
方老太太听了忙道:“那你们可要好好敬一敬她。”
于是,方瀚海、严纪鹏、严氏、林姑妈都敬了。
清哑也全干了。
一来她知道,他们只当她是郭织女,故而和她平起平坐;二来她有些酒量,若能喝而不喝就是矫情,所以她全喝了。
来而不往非礼也,何况她是晚辈。
接下来她便回敬他们。
从方老太太起,挨个敬了一圈。
“老太太请!”
“方伯伯请!”
“严伯伯请!”
……
一圈下来,她脸上如同染了胭脂,那眼越发水润清澈。
严纪鹏笑道:“听未央说你能喝,我还不大信,谁知是真的。来,严伯伯再敬你。”说完仰头干了。
清哑道:“晚辈不敢当严伯伯敬。”
严纪鹏道:“那就不说敬。你陪严伯伯喝一杯怎么样?”
方瀚海道:“正是。咱们都别说敬了。今儿织女就陪方伯伯和严伯伯喝个尽兴。郭织女行事大气,便是等闲男儿也比不上。方家能请来织女,那是脸面,也是荣幸。”
清哑当众做了保证,并不使他轻松,相反他若有所失,很是惆怅难过,因此急需借酒浇愁;看看那边,方初闷闷地坐着,心更揪紧,觉得自己不是个好父亲,将来可怎么面对他呢?再看看眼前,方家不敢娶、不能娶的郭姑娘,更加惭愧,更想抛开一切,痛快畅饮一番。
他俩都这么说了,清哑还能拒绝?
她也有自己的小算计:之前保证已经令方老太太开怀了,眼下就要“搞定”未来公公和舅舅。
反正她有些酒量,就算替方初尽孝、陪长辈开心好了。
她在家的时候,每晚都陪郭守业小酌三杯红酒,父女对饮,郭守业可幸福了。
于是她道:“长辈有命,晚辈自当从命。”
说完,端起杯仰头喝干,也不说话,就看着那两人笑。
丫鬟执壶上前,又替她斟满了。
严纪鹏拍手道:“痛快!比我家未央还爽快!”
因对方老太太道:“郭姑娘和我家未央最是投契,做什么都想着她。那伊人坊就是她们合伙做的。”
清哑道:“严姐姐能干,我省了好些事。”
方老太太感叹道:“郭家胸襟广阔,从不敝帚自珍,我们这些世家都比不了。”
严氏问:“怎么我听未央说伊人坊要在霞照开分铺?”
清哑道:“是。”
严未央来霞照,这也是原因之一。
方老太太忙问详情。
清哑说了,又道等开张之日,要请各家光临。
严氏林姑妈都说必去,要请清哑帮她们裁几套好衣裳。
如此边吃喝边闲聊,在方老太太刻意引导下,话题再未涉及亲事,只谈些织锦买卖行内的事。
方瀚海数杯酒下肚,兴致高昂起来,问清哑道:“郭家宣告‘从此无秘密’,是织女的主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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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6章 醉酒(四更求月票)
清哑道:“是我跟爹娘哥哥们商议的。”
方瀚海洒然一笑,根本不信。
他道:“这是极好的策略。郭家根基浅,正要借织女的才能在朝中树立名望和口碑,赚钱倒在其次了。小辈们也可选择走仕途,与我们这些世家走不同道路。如此几十年后,绿湾村牌坊郭家必定是大靖独一无二的纺织之家,既清贵,又体面。”
清哑听了与自己所想不谋而合,欢喜的很。
她等方瀚海说完,端起酒杯道:“敬方伯伯。”
方瀚海见她双眼闪亮,很认同自己的话,高兴地喝了。
严纪鹏也发表高见:“郭家刚起步,精力有限,不必急于扩展,将来也不必往大处扩张,守住根本才最要紧。”
清哑同样敬佩,也端杯道:“敬严伯伯。”
方瀚海又道:“织女可专心培养族中女孩子钻研纺织……”
清哑又敬了他一杯。
然后又敬严纪鹏。
然后又敬方瀚海。
……
三人你来我往,方老太太在旁已经看得呆了。
她三杯过后,蒋妈妈便过来阻止她再喝。
清哑等人也都不再敬她。
她便在一旁陪着,开始还劝清哑吃菜,又叫方瀚海等人让清哑吃酒,后来发现清哑任凭喝多少都眼清如水,便不敢吭声了。
她不吭声了,清哑开始说话了。
她也没别的废话。她只敬酒!
是因为感激而真“敬”。
方瀚海和严纪鹏既是长辈,又是男人,不喝好意思吗?
方老太太见这样下去不是个事。忙对严氏和林姑妈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们出面帮忙,向清哑敬酒。她这样安排也不是安心要清哑喝醉,是怕清哑将方瀚海和严纪鹏灌醉,那也太丢人了!
严氏和林姑妈忙轮流向清哑劝酒。
清哑因觉得自己是晚辈,她们每敬过来一杯,她必定要回敬一杯;方瀚海和严纪鹏忙又来敬她。她又回敬……
方老太太面对这情形,无计可施。
她要开口叫他们别喝了吧,方瀚海之前可是说了今日要尽兴的。眼下他们喝得正开心,怎能算尽兴呢?
若强去打断他们,会不会让郭织女以为她嫌弃她了?
刚被婉拒亲事的女孩子,心理脆弱的很。不能刺激人家。
她便想一个圆满的说辞。要不着痕迹的打断他们。
很快她想到了一句,她便对方瀚海道:“别喝了。织女娇滴滴的姑娘家,你们要把她喝醉了,看郭老爷明天不找你们算账!”
方瀚海已经喝多了,道:“谁喝醉了?”
又问清哑,“你喝醉了?”
清哑摇摇头,道:“我喝不醉。”
她实话实说。
方瀚海和严纪鹏哈哈大笑,一齐端起酒杯道:“来。再喝!”
再同清哑干了一杯后,命丫鬟。“斟酒!”
丫鬟们急忙上前又满上。
方老太太急忙看向严氏,严氏已经双眼迷蒙,望着清哑只是笑;再看看林姑妈,脑袋直晃悠;最后她看向清哑,正认真听方瀚海说话,她怀疑地想:“她怎么就不知道主动不喝了呢?”
她开始怀疑,清哑安心要方瀚海他们醉。
这丫头,其实一点都不简单!
另一桌上,方家兄弟姊妹们看这边情形也看呆了。
方初见爹和舅舅那模样,无声闷笑。
他心情总算开朗了许多。
心情一好,他酒兴也上来了,因端杯向方则道:“来,干了!”
细数起来,今日可是家宴,一家子骨肉聚合,正该开怀畅饮。
方则见大哥敬自己,不敢怠慢,忙陪着喝了。
哥俩喝罢,方初又举杯邀请方纹、林亦真、林亦明。
方纹见大哥忽然豪兴起来,和方则对视一眼,十分忧虑,觉得大哥是悲痛过度,所以借酒浇愁。
待要不喝罢,又恐他愁闷郁积在心里,憋出病来。
想来想去,最后想大哥喝醉了也好,一醉解千愁嘛!
她便凑趣,说:“大哥好兴致,我们都陪大哥喝。”
于是他兄弟姊妹也你来我往喝起来,喝到后来,难免猜拳行令,声音渐大,与这边桌上交互争辉。
只有林亦真看出几分不对,频频望向这边桌上。
因对方初道:“大表哥,郭姑娘酒量很好,舅舅他们……”
说到这停住,把眼看方初,意思提醒他舅舅好像喝多了呢。
方则是知道清哑酒量的,也低声对大哥道:“爹要喝醉了。咱们要不要也过去敬一杯?”
他孝顺,不忍看爹出丑。
方初道:“别去。”
方则狐疑地看着他。
方初咳嗽了一声,道:“祖母不希望我们过去。”
方则道:“可是爹都要醉了。”
方初嘀咕道:“自找的。”
非要当清哑是织女,要尊敬她,那就尊敬吧。
方则问:“大哥说什么?”
方初笑道:“没什么。来,咱们再……”
一语未了,眼角余光扫过那边,忽然瞪大眼睛,只见方瀚海一脸正容,对清哑道:“郭姑娘,我对不起你!我不是个好爹……”
说得很沉痛,口齿清晰,仿佛很清醒。
可是,方初知道:爹已经醉狠了,开始酒后吐真言了。
清哑不知他醉了,很感动,忙道:“方伯伯,别说这话。”
方老太太一见不妙,再顾不得脸面,急忙对严氏道:“你老爷醉了,快扶他进去歇一歇,叫人端醒酒汤来伺候他喝。”
严氏哼了一声道:“醉死了才好!这老家伙,敢剁我儿子手,我要跟他和离!”跟着“啪”一拍桌子,杀气腾腾地站起来。
方老太太看着不断冷笑的儿媳妇,饶是上了年纪经历过大风浪的人,也错愕不已,一时间居然回不过神来。
蒋妈妈急忙在她耳边道:“太太也喝醉了。”
方老太太这才醒悟,紧急想主意。
那边,方初心里“咯噔”一下,暗道“娘也喝醉了。”
又听严纪鹏哭道:“我对不起明玉……”
林姑妈又对严氏道:“二嫂别怪……我……二哥……大不了……我把亦真陪给你做儿媳……”
方瀚海端着脸对严氏,赌气般道:“和离就和离!你跟那个孽子过去,纹儿则儿跟我过,从此咱们两不相干!”
严氏道:“好!拿纸笔来——”
说着伸手向身边丫鬟要纸笔,要写和离文书。
方瀚海也在腰边掏摸,取他的印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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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7章 质问(求月票)
方初再不能坐视不理,急忙和方则跑过来。
林亦真方纹几个也一拥过来,扶爹的扶爹,搀娘的搀娘,还有严舅老爷,要拉他们离开;方初趁空问清哑:“你怎么样?”
方老太太忙笑道:“郭织女还好,没喝多。”
看清哑的目光简直跟看怪物一样。
清哑不知那几人喝醉了,被突如其来的变化给惊怔住,混乱中听见林姑妈说的话,立即警惕地看向她——她想把林亦真陪给谁?
待林亦真来了她又看林亦真,听见方初问,才摇头道“我还好……哎哟!”她想站起来证实自己很清醒,结果一摇头便感觉眼前人影乱晃,脑子也迷糊了。
原来她也不是喝不醉的嘛!
方初吓一跳,急忙扶住她。
方老太太大喜,因为郭织女终于也醉了!
这才对嘛,这才符合常理。
她觉得心里舒畅多了,忽一眼瞧见方初搂着清哑,满眼爱怜,恨不得要抱着她走,急喝道:“放开她!”口气严厉之极,仿佛方初不是她孙子,清哑才是她孙女,她做祖母的在呵斥轻薄她孙女的登徒子;一面又命丫鬟婆子上前扶清哑。
两个丫鬟忙上前来,方初皱眉,带着清哑一让闪开。
他不放心,虽然这是他祖母的大丫鬟,可是祖母不赞成他娶清哑的,把人交给她们,倘或出事呢?
那丫鬟伸手扶了个空,神色尴尬之极。
忽然林亦明走过来。道:“我来扶郭姑娘去歇息。”
方初闪开更快,且狐疑瞅了她一眼,因为他觉得林亦明今儿也很古怪。他也不信任她,因吩咐道:“叫郭姑娘的丫鬟进来。”
林亦明气得扭手帕子,想“郭清哑就那么高贵,连我都不能碰了?”
方老太太见孙子实在太不像话了,便亲自上前要拉清哑。
清哑昏昏沉沉间还惦记一件很重要的事,听见方初声音,忙抓住他衣襟仰首问:“林姑妈……要把亦真陪给谁?”
扶着母亲刚走到花厅后门的林亦真听见了。满脸作烧,脚下加快,拖着母亲飞也似的逃离了这里。
方初慌了神。又尴尬,忙哄清哑道:“管她陪给谁!”
清哑不依,觉得这事很重要,坚持道:“怎么能不管呢!”
方初着忙。又不便当众分说。焦急得很。
方老太太正过来了,硬从方初手上把清哑抢过去。
听了清哑的话,老太太很欢喜,原来织女对她孙子不是没有情义的,这让她扳回些脸面;又觉得心虚,觉得现在让清哑知道方初娶林亦真的事,也太伤她自尊了,有些不厚道。她也哄道:“你听错了。”
她想清哑喝多了,糊弄她混过去就完了。
清哑却努力睁大迷蒙的双眼。辩解道:“没听错。”
方老太太见她不好骗,又道:“你喝醉了。”
清哑晃晃头,说:“我没……喝醉。”
好,这可真是醉了!
大凡喝醉的人都不肯承认自己喝醉。
方老太太把清哑交给匆匆赶来的细妹,吩咐“送织女去六姑娘那歇息。蒋妈妈,你多带几个人好生送去,不可有闪失。”
蒋妈妈忙答应了,自去安排。
方初也对细腰低声叮嘱道:“小心些看着姑娘!”
细腰目光怪异地看着他——这可是你家!
一时忙乱后,人都送走了,剩下媳妇们收拾残席。
方初送方老太太回去后,又去看望父亲和母亲。
方老太太歪在软椅上,感觉好似打了一场大仗似的,骨头都散了,命一丫鬟为她捶腿,一丫鬟为她揉肩,脑子里还想刚才的情形。
蒋妈妈回来,她忙问道:“郭织女怎样?”
蒋妈妈笑道:“还好。她两个丫鬟伺候着呢。我们的人不好上前的,怕手生了她不习惯。就由她们去了。”
方老太太点点头,不言语了。
静了一会,自言自语道:“你说,这孩子怎么那么能喝呢?”
蒋妈妈笑道:“有些人天生的善饮。”
方老太太道:“还好她也醉了,不然等明天,你老爷和舅老爷怎么出门见人呢!又是弄那么大阵仗请回来的。”
蒋妈妈心想,就算这样,老爷和舅老爷明天也尴尬。
方老太太也想过来,道:“你去嘱咐丫头们,把嘴闭紧些。”
蒋妈妈摇头,道:“越是要瞒,越是瞒不住,等传出去倒更丢人了。再说也不能为了这点子事对下人打打杀杀的,叫人知道岂不更笑话?不如随它去。真要传开了,也不过说郭织女善饮,把咱家人都喝倒罢了,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这还显咱们待客周全呢。”
方老太太道:“你说的在理,就不必理会了。”
方老太太又想起清哑的保证,默默思忖。
再说方纹院里,方纹亲自带人将清哑安置妥当,又叫人端了醒酒汤来给清哑喝了,然后细妹伺候清哑洗漱毕,又换了柔软棉衣,准备小睡一会解酒。
方纹不便打扰,忙带着丫鬟就出来了。
清哑陷入迷糊状态,正要睡,外间,林亦明来了。
细腰拦住她,问:“姑娘何事?我们姑娘已睡下了。”
林亦明道:“这么快就睡了,不洗脸了?骗谁呢!你去回她,我有话对她说。”
细腰见她来者不善,更不让她进了。
林亦明怒道:“你懂不懂规矩?主子的事你敢决定?”
她太生气了,都防得她像恶人一样,难道她还会使手段害郭清哑?她可是有身份有教养的女孩,怎会像那些心思卑劣的女孩子一样!
细腰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进去告诉清哑。
清哑便说“请林二姑娘进来。”
细腰便出来,引林亦明进去。
林亦明进去一瞧,清哑换了身碎花睡衣,正靠在精巧的雕花床上,静静地看着她,一点看不出醉酒的样子,十分乖巧柔顺。
细腰进来就没再退出去,和细妹一起站到床边。
她这防备的架势,让林亦明更恼火,当下也不坐,也不问候清哑,下巴一抬,就质问清哑道:“你其实心里很想嫁我大表哥,对不对?”
清哑想都没想,很安静点头,道:“对。”
林亦明又问:“你对外祖母和舅舅下保证,并不是真的要放弃这门亲,而是以退为进,想获得他们认可,最终达到你的目的。对不对?”
清哑依然安静回道:“对。”
一面心想,这女孩儿好聪明,把我的心思都猜中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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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8章 急死你!(求月票)
林亦明厉声道:“你怎么能骗他们呢?”
清哑道:“我没骗他们。”
林亦明道:“那你说不嫁大表哥,怎么又要嫁?”
清哑迷糊的思绪顿时清明起来,警惕道:“谁说我不嫁他了?我是一定要嫁他的!”不然这些日子她忙来忙去为的什么?
林亦明气得指她道:“你……你出尔反尔!”
清哑道:“我没有!”
林亦明断然道:“你不能嫁我表哥!”
清哑道:“我非嫁他不可!”
她原是懒懒靠在床上的,说到这想努力往起爬坐直了,省得输了气势。结果头是晕的,身子是软的,刚撑起来,又“扑通”一下歪倒,兀自坚定道:“我就要……嫁他!”
细妹急忙上前扶她坐好。
林亦明道:“你不能嫁他!”
清哑道:“我偏要嫁他!”
林亦明道:“你敢嫁他!”
清哑恼了,连声道:“我就嫁他!就嫁他!一定要嫁她!”
语气很坚定,很执着。
忽然她用疑惑的目光看着林亦真,警惕地问道:“你干什么不让我嫁他?是你自己想嫁他?”
一定是这样,方初那么好,肯定有女孩子喜欢他。
这想法让清哑高度紧张,仔细打量林亦明,揣测方初喜欢她的可能性,还有怎样阻止她跟自己抢方初。
这一回,她死也不会再把男朋友给弄丢了!
林亦真羞红了脸。叱道:“谁说我要嫁表哥了!”
清哑根本不信她,道:“那你还不让我嫁?”
林亦真道:“我是怕你连累方家表姐表妹们。”
细腰和细妹被两人争吵弄得面面相觑。
外面,方初听清哑执着地叫“我就嫁他!就嫁他!一定要嫁她!”一阵震颤从心底向四肢扩散。情不能自已,原本该对林亦明的行为恼火的,竟也不生气了,痴痴地想:“没有人能阻止我们!”
他服侍父亲母亲安睡后,到底不放心清哑,因此来看她,方纹和大哥最贴心的。忙带他来了,在外间就听见了林亦明和清哑对话。
方纹也受了极大震动,想郭姐姐总算没有辜负大哥。
她听林亦明越说越过分。就要进去阻止。
方初看见,一把扯住她,对她摇摇头。
他想听听林亦明还说些什么,还有什么他不知道的。
方纹虽然困惑。但还是听从了大哥的意思。
里间。细腰走到林亦明跟前,冷冷道:“林姑娘,这件事不是你能管的。请回吧。我们姑娘要歇息了。”
林亦明推开她,叫道:“郭清哑,你说了不会连累方家姑娘的!”
清哑道:“我没有。”
一面示意细腰别赶她。
这是在方家,她想说,就让她说好了。
细腰只得闪开,退到一旁。
林亦明道:“你要嫁表哥。就会连累。你可知道织锦世家牵连有多广?你以为凭你织几块布获得认可,就能把你被人掳劫过的事压住了?今儿压住了。明儿还会有人提;今年压住了,明年还会有人提,你今生今世都别想洗掉这个污点。”
清哑道:“我说不会连累!我有办法!”
林亦明道:“你能有什么办法?要真有办法,方家不会做,表哥不会做?你不过是要拖住他罢了。你要真是为表哥好,为方家好,就该主动退让,找一个人嫁了,别再让表哥为你牵肠挂肚的。——不是有好些人都争着要娶你吗!”
清哑道:“我说了我有办法!”
她懒得同她解释了,只说这一句。
林亦明急死最好!
林亦明果真很急,见她冥顽不灵,便使出杀手锏,因冷笑道:“我劝你别白费心机了。外祖母已经为表哥相准了亲事,就是我姐姐。哼,她堂堂知府女儿,比你一个失了名节的商家女子强万倍!这事二舅舅和二舅母也答应了。只是表哥在人前发了誓要非你不娶,所以方家不好转圜罢了。若你坚持要嫁表哥也行,但是休想得到方家长辈认同!你可想仔细了!”
她之所以来找清哑,一是为了林亦真,二是为了方家。
她以前总听母亲说外祖家如何,很不屑,想方家不过就是个有钱的商人而已。母亲说方家不是一般的商人,是皇商,本就是官宦人家。她想皇商也是商,也是低贱的。这次来方家住,闲时听母亲和外祖母说话,才知道方家根深叶茂、底蕴深厚到什么程度。
方家人虽不便做官,但与许多背景深厚的官宦之家都有牵连。说句不中听的,像她父亲这样没根基的知府,方家还没放在眼里。她父亲其实是靠方家提携,才走到这一步。也因为此,方老太太才张嘴就要把林亦真许给方初,一点不觉得方初配不上林亦真。
知道这些后,她对姐姐嫁大表哥就很期待了。
她也隐隐知道姐姐心仪大表哥,更想帮姐姐。
她来找清哑,是嫌外祖母之前话说得太含蓄,又不信清哑真会放弃这门亲,恐生变故,故此来对清哑把话挑明,让清哑认识到严酷现实,彻底对方初死心,从而放弃方初。
清哑酒上头,两眼睁不动,只凭着一股执着回应林亦明。
当林亦明说方老太太要把林亦真许给方初时,她无法安静了。
她睁大眼睛,震惊地问:“你姐姐?林亦真?”
林亦明见她终于失常,得意道:“就是我姐姐!不比你强?”
清哑不信道:“方初不会娶你姐姐的。”
林亦明嗤笑道:“你说什么呢!大表哥从小儿就和姐姐很好,不过我爹任上离得远,大家没想到这层而已。后来表哥和谢大姑娘定亲,就更不会想这个了。到表哥退亲离开方家,才和你扯上。若是我们早些来方家,你以为你还有机会?表哥还能看上你?”
清哑道:“他说过非我不娶!”
林亦明道:“就算这样,方家也不会承认你。”
清哑越发恼了,道:“我说有办法不连累方家!”
林亦明也恼了,道:“你总说有办法,你有什么办法?”
清哑道:“我就有办法!我就不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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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9章 只娶你!(三更求月票)
林亦明主动败退,丢下一句“你就冥顽不灵吧”,转身跑了。——她要去把这事告诉外祖母,要揭露郭清哑的真面目,说她不是真心为方家着想,之前保证都是骗他们的。
在门口,她差点和一个人撞了满怀。
抬头一看,竟是方初,板脸看着她。
她有些慌乱,不敢直视他,匆匆道:“我来看郭姑娘。”
说完绕过他就跑,连方纹在后喊她也不理。
方初也不追她,也不管她,急忙大步往里间走。
进去后,只见清哑愣愣地坐在床上,细腰和细妹正在旁说什么,忙问:“怎么没睡?”一面坐到床沿上,把手去摸清哑额头。
细腰没好气道:“怎么睡?你那好表妹硬是闯进来找姑娘吵架,把姑娘酒都闹上头了。”
细妹醒悟清哑穿着睡衣呢,急忙扯过一床锦单替她盖上。
清哑却抓住方初的手,道:“你别娶你表妹!”
方初见她着急,急忙哄道:“不娶,不娶!你别信明表妹胡说。她小孩子心性,乱说的。”
清哑道:“你祖母为你们定了亲。”
方初断然道:“这是没有的事!”
又凝视着她轻声道:“就算定了我也会退掉的。你放心。”
方纹也急忙道:“郭姐姐,我也没听说这事。”
清哑追问:“你真不会娶表妹?”
——林亦真可是个很优秀的女孩子。
方初道:“我不娶她。”
清哑自语道:“你是不能娶她。表兄妹不能成亲的,不然生的孩子容易会是残疾。可能不会说话。是哑巴。”
前世天哑给她留下了阴影,所以她这么吓唬方初。
方初听了这说法很奇怪,略一想。便知和她神秘的来历有关。
她这样在乎他,他又心疼又感动,胸口涨得满满的。
遂柔声向她保证道:“我谁都不娶,只娶你!”
为了加强安慰,他将她拥在怀内,轻轻拍打。
清哑仰面问:“真的吗?”
方初低首回:“真的。”
四目相对,彼此看进对方眼底。刚兴起的波澜便平定下来。
方初又低声安慰:“别怕啊……”
清哑乖乖点头“嗯”,手揪紧了他胸前衣襟。
方初头低下去,就要触及她鼻尖了。
方纹看得羞红了脸。暗怪大哥鲁莽,这房里还有人呢。
偷偷瞄一眼细腰细妹,想要叫她们出去吧,又觉得荒唐:人家丫鬟自然是要护着自己姑娘的。哪有她这样的。把人家丫鬟撵走,为自己哥哥轻薄人创造机会的?
细妹咳嗽道:“方少爷,姑娘困了,让姑娘睡一会。”
方初也知道这样不妥,他能感知细腰虎视眈眈的目光一直盯着他,没有将他赶走,是看在清哑面上,可不是怕他或者纵容他这样。
正好清哑打了个酒嗝。他便低声道:“看酒呕上来了。躺一会吧。我不走,就在前面。等你起来就来看你。”
清哑也觉眼皮沉重,点点头,身子慢慢往下溜。
睡下了,还努力睁眼,还不忘对他咕哝:“千万别娶表妹。”
方初再保证道:“不娶。这事亦明胡说的,你别信她。”
清哑这才闭上眼,口里又道:“她不让我嫁你,我偏要嫁!”
方初轻笑道:“嗳!你好厉害!”
清哑嘴角浮现隐隐笑意,淡若水纹。
方初这才起身,对细腰细妹道:“好生看着姑娘。醉酒很难受的,中间别叫醒她,随她睡到什么时候。要是天黑还没醒,就告诉我,我派人去郭家说一声。”
细腰看着他没吱声,细妹忙答应了。
方初又回头看了看清哑,见已睡熟,才和方纹离开。
去妹妹屋里坐了,兄妹两个下棋。
方纹有些心不在焉,捻着一枚棋子迟迟不落下。
忽然她抬眼对方初道:“大哥,你只管娶郭姐姐好了。我不怕连累。要是有人因为你娶了郭姐姐就看不上我,我也看不上那样人家。大不了我不嫁,将来大哥养着我。”
方初怔怔地看着小妹妹,眼窝发热。
良久,他伸手捏捏方纹鼻子,道:“好。”
方纹就高兴地笑了,这才重新低头,思索落子。
方初微笑看着她,道:“刘心做了许多养颜膏,都是极好的。他受你清哑姐姐委托,带了不少给我,让交给你。回头我叫人送来。”
方纹惊喜问:“他会做养颜膏?”
方初道:“明阳子先生师门对美容养颜极擅长,宫中嫔妃用的美容养颜膏都是他们制作的。刘心当然会。”
方纹失声道:“他以前都不做的!”
方初道:“他哪有闲心做这些,学了就存脑子里发霉了。这回和明阳子先生住在绿湾村,因为你郭姐姐有天偶然要跟师傅学美容方子,他才帮着调制了不少。有好几种呢。”
方纹眉开眼笑道:“这下好了,等用完了就找他。”
又道:“哼,他想偷懒不做都不行!”
方初看着她开心的模样,目光异常明亮。
他若不经意道:“他倒是有空的,就是懒散的很,不肯做。”
方纹道:“我一逼他肯定就做了。他最怕我磨人了。”
方初戏谑道:“我代他发愁了!”
方纹得意地笑起来。
方初却敛去笑容,看着她若有所思。
方初一面和妹妹下棋,中间又去探望了父母两次,否则,只顾儿女情长不顾父母,不是为人子之的孝道。
林家姐妹一下午都没出现。
林亦真因为母亲在酒宴上说了那话,羞愧的很,借口伺候醉酒的母亲,刻意躲着清哑和方初;林亦明怕方初责怪她欺负清哑,不敢出现,且她又去找方老太太告发了清哑,更不敢来了。
客院内,林姑妈已经醒来,目光炯炯有神。
林亦真忙上前伺候梳洗。
林姑妈对着镜子整理妆容,一面问女儿:“你舅舅他们怎样了?”
林亦真道:“刚使人去看了,说都还没醒呢。”
林姑妈叹道:“喝了那么多,一时哪能醒。”
林亦真回身接过丫鬟递来的醒酒汤,让母亲喝,又问:“母亲觉得还好?头疼吗?”
林姑妈一气喝了醒酒汤,示意伺候的人下去。
待人都走了,室内只剩她母女,她才道:“我没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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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更求月票!你们急啥呀,横竖方老太太已经答应清哑了。清哑不说自己的办法,因为她也在等结果,没法说;原野不说……因为不能剧透!(未完待续。)
第570章 算数(求月票)
林亦真欲言又止,好一会才低声道:“那母亲为何……”
不等说完就低头,想起当时情形,连耳根都红了。
林姑妈道:“我若不借酒把话说出来,什么时候说?那丫头既然已经和老太太下保证了,这门亲就肯定做不成了。”
林亦真想起清哑的承诺,还有大表哥震惊的神情,心里越不自在,道:“可老太太也承诺她,若她能不连累方家姑娘,方家就接纳她呢。”
她总觉得清哑问那句话是有深意的,不是随口问的。
林姑妈摇头道:“谈何容易!”
想想再次摇头道:“这是不可能的事。”
林亦真也想:是啊,这件事无论如何转圜,也无法补救了。
林姑妈看着女儿,道:“我的儿,娘也不是鲁莽不知轻重的。那丫头脾气你也看见了,什么都敢说。咱们若是太含蓄,容易被动。横竖当时大家都喝醉了,你二舅妈连和离的话都说了呢,谁又会当真?我也借醉说出来,真也好,假也好,先给那丫头提个醒儿。”
林亦真沉默,就觉得还是尴尬。
母女两个正低声细语的时候,林亦明回来了。
气鼓鼓地进门,在姐姐身边坐下,道:“这个郭清哑,太狡诈了!”
林姑妈忙问怎么了,林亦真也看着妹妹。
林亦明道:“她那话哄你们呢,其实她是想嫁大表哥的!”
林姑妈道:“这我们都知道。你表哥那样对她。她感动也是常情。若不是她遭了那些事,这门亲也能结。”
林亦明站起来,气道:“不是!她那是用话先稳住外祖母和舅舅。其实有另外的打算。她亲口跟我说,她一定要嫁大表哥,对着我喊‘偏要嫁!就要嫁!就要嫁!’瞧瞧,连姑娘家的矜持羞耻都不顾了。”
林姑妈吃惊不已,道:“这怎么可能!她有什么打算?”
林亦真则问妹妹:“你去找郭姑娘做什么?”
林亦明道:“她能有什么打算?左不过说她不会连累方家姑娘。娘想想,这可能吗?我瞧她就是想拖住表哥。拖到后来,表哥除了她也没法娶别人了。她就遂了心愿了。”
又回答林亦真道:“我瞧她不对劲,我就去找她问明白。果然她不是省油的灯。瞧这一出一出的,不是一般的心机手段呢。还都说她单纯。都是骗人的!她敢在锦绣堂和谢吟月厮打,敢逼迫二舅舅为她主婚,敢耀武扬威上方家来,怎么会简单!”
林亦真怔住了。心下微微失落。
清哑对方老太太下保证。令她隐隐对未来滋生了希望,觉得前景可期,而且不用逼迫表哥,因此她很感激清哑的成全。
现在看来,却完全不是这回事。
林姑妈沉吟道:“若她真用这等手段,别说你外祖母,连你舅舅舅母也要瞧不起她了。若这样,她还不如直接嫁你表哥。横竖他已出族的人,方家管不着他。又何必大张旗鼓上方家来?”
林亦明道:“那娘说,她想干什么?”
林姑妈道:“难道她真有什么好法子?”
林亦明道:“她能有什么好法子?也别把她想太过了。”
林姑妈摆手道:“别小瞧她。她能走到今日,连谢大姑娘都一再败在她手下,哪是简单的。”
林亦明还不服气,嘀咕说“都是见不得人的心机手段!”
林亦真忍不住教导妹妹:“她要真是心思深的,也不会当着你喊偏要嫁表哥那样的话了。你还说人家没有姑娘家的矜持,你自己呢?你这样莽撞地跑去质问她,就有姑娘家的矜持了?若是让大表哥知道了,怎么想咱们?”
林亦明心虚低头,小声道:“大表哥去了。”
林亦真吃惊道:“你是说,大表哥听见你和她争了?”
林亦明道:“不知听没听见。我出来正撞见他和纹表妹。”
林亦真道:“你呀你,怎么说你才好!”
林姑妈忙道:“你妹妹确实莽撞。不过这事是你外祖母先说的,郭姑娘也当众下了那样的保证,你妹妹不知轻重去问她内情,也不算过分。趁此机会,倒要瞧瞧她到底想做什么。”
林亦真无奈道:“不管怎么说,娘还是装醉吧,就不要再出去了。妹妹也别出去了。”她也不出去了。
林姑妈点点头,依旧躺下歇息。
一面又使人打听老太太那边动静。
再说方纹这边,傍晚时分,蒋妈妈来了几次,看清哑醒了没有。
最后,方老太太亲自来了。
她是听蒋妈妈说方初一直守在方纹这,便急忙赶来了。
方纹和方初将她让进来,扶在榻上坐了,又命丫鬟上茶。
方老太太注视着方初,似乎问“你守在这,是铁了心了?”
方初坦然迎着她目光,意思“正是。”
方老太太知他不可能退让,便转开目光,不同他较劲,横竖她是拗不过他的,她只要郭清哑退让就行了。
她便问方纹:“郭织女还没醒来吗?”
方纹道:“刚去瞧了,还没醒。”
正说到这,就有小丫鬟来回,说郭织女醒了。
方老太太忙站起来,见方初也迈步,便瞅着他不动了。
方初见她这样,也不敢动了。
这是方家,他已被出族了,他若较真,逼得祖母也同他较真,祖母就能发话赶他走,他哪里还能进去看清哑呢。
方老太太见他识相,很满意,自和方纹进东间去了。
方初猜也猜得到林亦明肯定在祖母面前说了清哑不是,祖母来看清哑怕是不会放过她。心里便焦灼的很。
原地转了几圈,想起之前清哑的应对,他慢慢平静下来。
清哑虽不善心机。行事却每每出人意表,连谢吟月也难在她面前占上风,他有什么可担忧的,不定最后郁闷的是祖母呢。
他很不厚道地想着,对那个安静的人儿期待起来。
东间,清哑睡了一觉起来,神清气爽。并不头疼。
细腰问明后,啧啧称奇。
细妹更是用崇拜的目光看姑娘。
才梳洗装扮完毕,方老太太就来了。
老太太先慈和地问候清哑。可觉得头疼难受,又问可喝了醒酒汤,又叫端燕窝来,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清哑微笑谢过。说她没事了。
方老太太仔细打量她。果然精神清爽了,笑叹道:“织女真是天生的善饮。你不知道,纹儿他爹和舅舅还躺着呢。”
她也不遮遮掩掩,那反小气,说出来还好些。
清哑听说未来公公醉成那样,神色不安。
这算不算不孝忤逆呢?
方老太太见她尴尬,微微对蒋妈妈使了个眼色,蒋妈妈便示意方纹和其他丫鬟婆子都跟她出去了。
细腰想了想。也示意细妹和她出去了。
虽然她忠心,但方老太太要背着人对清哑说的话。做下人的听了肯定不妥,且她以为清哑是嫁定了方初的,对他祖母必须尊重。
方老太太对细腰的识趣很满意。
等人都走后,她从容看着清哑,淡笑不语。
清哑也疑惑地看着她,不知她有什么话说。
方老太太见她毫无被揭穿的忐忑,不确定她是真单纯无邪,还是大伪似真。鉴于之前的经验,她觉得对清哑说话不能含蓄,含蓄纯粹是浪费心思。反正现在没人,便直接问好了。
她便道:“织女之前对亦明说的都是真的?”
这话问得高明,不提说了什么,让清哑自己招认。
清哑点点头,道:“是真的。”
老太太笑容更淡了,又问:“那织女先前保证还算数吗?”
清哑点头道:“当然算数。”
老太太皱眉,又问:“听说你坚持要嫁初儿?”
清哑再点头,道:“是。”
老太太目光锐利起来,道:“你先没说这点。”
清哑道:“老太太也没问我。”
老太太嘴扯了扯,有些郁闷。
她深吸一口气,指出疑点:“这和你的保证自相矛盾。”
清哑道:“不矛盾。老太太不是答应我说,只要我不连累方家姑娘,就接纳我吗?老太太说的不算数?”
她用怀疑的目光看着老太太。
——咱俩到底谁说话不算数?
方老太太看着少女无辜又委屈的眼神,思路有些混乱。顿了好一会,她才理清思路,问道:“织女是说,你有办法嫁入方家,还能不连累方家姑娘?”
之前林亦明可没告诉她这个。
林亦明也不是故意不说,而是根本不信清哑能做到,以为这不过是清哑的借口和托词罢了,最后还是要让方家受连累。
清哑点头道:“是。”
方老太太摇头道:“我不信。”
清哑道:“我若做不到,就不嫁!”
她看方老太太的目光很不解,好像在说:“你信不信有什么关系?能做到,我就嫁;做不到,我就不嫁。”
横竖那是她的事,你操什么闲心呢?
方老太太更加郁闷,深深吸了两口气。
她生出一股无力感,面对清哑无处下手。
清哑和方老太太出来后,方初看二人神情,觉得清哑安静如常,祖母却不动声色。不动声色意味着在掩饰内心,他可以肯定祖母和清哑的过招,是祖母败了。
他便迎上去,问:“郭姑娘,可还好?”
目光深深地凝视她,十分关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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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1章 相通
清哑便喜悦道:“我好了。这就告辞了。”
方初意有所指地问:“这就走吗?”
清哑道:“是。打扰了一下午,也该走了。明天还要参加织锦大会,大家都有好些事呢。”
她急着走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要引走方初。
她醒来后,并没有忘记林亦明来找她的事,她记得清楚着呢。
她不觉得林亦明是危言耸听、威胁自己。
她想,林亦真是个优秀的女孩子,优秀的女孩子总是容易引人注目的。方初和林亦真是表兄妹,相处久了,或许会日久生情。不是她不信任方初,她是怕方初和江明辉一样。江明辉就是常和谢吟风见面,对谢吟风生了怜惜爱恋之情,最后才不能决断。
所以,她不能给方初和林亦真发展的机会。
她有些纳闷,怎么凡表妹总是住在表哥家呢?
林黛玉是死了父母,无依无靠被贾家接去了;林亦真父母健在,到方家原是走亲戚的,怎么住着就不走了?
她便据此断定两家有结亲的意思。
且说眼前,方老太太挽留了一番,清哑坚持要走,老太太便亲自送她出去,浩浩荡荡一群人,和迎接她时一样排场。
可是,方老太太却觉得气势弱了许多:己方损兵折将,少了方瀚海夫妇、严纪鹏和林姑妈,只有方初方则方纹兄妹三个站在她身边,连林家姐妹都躲着方初没敢出来。
分别时。老太太见方初也要走,不痛快了。
她笑问:“一初也要走?唔,你一向忙的很。”
这是讽刺方初:有空陪郭清哑。就没空陪祖母。
方初忙走上前,在老太太耳边轻声道:“祖母,我必须得走。若留下,人看着还以为方家长辈同意我娶郭织女了。”
方老太太一震,立即醒悟。
方初缠着郭清哑、跟着郭清哑来方家,那都不出奇,因为他早就发誓非她不娶;若他以被出族的身份公然住在方家。外人定然以为方家长辈认回了这个儿子,并赞成他娶郭清哑。
方老太太看着方初暗骂“小狐狸”。
在孙子这没占到上风,她决定在清哑那找补回来。
老太太拉着清哑的手。亲切地嘱咐她常来玩,又看着她意味深长道:“希望织女莫忘了自己做的保证。”
清哑坚定道:“不会!我说话最算数。”
跟着也提醒:“老太太也别忘了答应我的话。”
老太太笑容一滞,有种被算计的感觉。
这简直是笑话!
她一把年纪了,什么事没经见过。居然能被一个黄毛丫头给算计了?还是个懵懂无知的小丫头。跟她打机锋简直对牛弹琴。
她倒要瞧瞧,这丫头有什么本领扭转乾坤。
老太太巩固一番心理,也掷地有声道:“老身虽是妇道人家,说话向来一言九鼎!”
一老一小赌上了,方初是见证人。
方初又喜又忧。
喜的是清哑能入祖母的眼。
忧的是不知清哑和祖母赌了什么,到底是怎么打算的,有没有怕连累他、所以暗中选了沈寒冰;还有,她先前一直害怕自己会娶林亦真。也要向她再剖明心迹解释,省得她不安心。
有的没的想了一堆。直到离开方家还在想。
他跟在清哑马车边,马车里的人像磁石一般吸引着他。他搜肠刮肚想找个什么借口上车和她说话,或者看看她。
清哑上车时,看见方初也翻身上马。
觉得拐带成功,她抿嘴笑了。
马车启动,她不用对外看,也感知他在车外,轻声道:“他也来了?!”好像在问细腰,又好像自言自语。
细腰不知她心思,特地对外瞧了一瞧,道:“来了。就在外面。”
清哑含笑点头,尽管她早已知道了。
和人说说他,能弥补他不在身边的空虚。
然她不是善于交谈的,接着就无话了。
要是方初在身边,就能有许多话对她说。
她便想叫他上车来,又找不到理由叫他上车。
再说,她答应了爹娘,在方家长辈出面之前,不能和他私定终身,否则爹娘会伤心的;她也答应了方家,若是不解决名节问题,就不嫁给方初,省得连累方家姑娘。
思前想后,她细细叹了口气。
爱情之路布满荆棘,她走得很艰辛呢!
悄悄将窗帘掀开一点点,对外看。
只见他挺直了腰身坐在马上,侧脸轮廓很刚毅。
“待会儿请他去家里。他送我回来,该请他进去喝杯茶。”她想,忽然眼前出现郭守业和吴氏面容,心一沉,“爹不欢迎他呢。还是等那件事办妥了再请他,他也有面子。”
想到那件事,她不免又有些焦急……
细腰和细妹瞅着她,就这一会工夫,脸色变了几变:先是笑,接着蹙眉,接着又叹气,接着又失落,然后又焦急……
细腰受不了了,道:“姑娘若想见他,我叫他上来就是了。”
清哑急忙摇头,道:“别叫!”
方初为她做了那么多,她怎么能事事都指望他呢。
她也要为他做些事,而不是成为他的负担和累赘!
她拿定了主意,叫细妹打开一个文具箱,拣出一只硬笔,铺开纸,刷刷写了一行字,命递出去给张恒,交给方初。
方初正想怎么上车会佳人,忽然接到传书,忙展开来看,上面写着: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这是叫他暂且忍耐。
他不由苦笑,觉得自己还不如清哑有决断、有毅力,只管缠绵不舍,只想儿女情长,就不知道“忍一时煎熬,得长久恩爱”。
眼看到郭家门口,马车停住,清哑掀开车帘。
方初忙也勒住马,看向马车内。
清哑什么也没说,就用那会说话的眼睛凝视他。
他便“看”出她许多心声,并自动延展、弥补她未尽之言,比她用嘴说的多的多,铺天盖地将他淹没。
他眼中也满是柔情,不断漫延,将她缠绕。
忽然,清哑对他眨眨眼,一笑,放下帘子。
马车又继续走了,一直驶进郭家院门。
方初没有跟进去,因为她“说”今天不请他进去了,叫他耐心等,她一定不会辜负他,将来有一天会堂堂正正地当他是郭家娇客迎他进门;她也会堂堂正正地以方家儿媳的身份被方家迎进门。
“淘气,就是让人放不下!”
他在心里抱怨心上人,脸上却在笑。(未完待续。)
ps: 今天没有加更了。原野没心情码字。一直以来,我都很坚持,不大受书评区言论左右。说得好听是有主见,说得难听就是顽固分子。但是,这并不表示我不受书评影响,不过我不愿说而已。这不是好习惯。应该告诉你们,让你们知道我并不是跩到油盐不进,也更了解原野。昨天码到后面甜蜜蜜的时候,上线传第三更就看见了评论,忽然就没了码字的心情。我知道读者吐槽更多是出于对书的关切,但因为作者面对所有的读者,情节进展到不同阶段,总会有不同的声音出现,汇总那些吐槽,发现这书一无是处,很郁闷!(奇怪我怎么不去汇总赞赏的评论呢?)既然没心情码字,勉强码是对你们不负责,就更慢些吧,用存稿。你们继续吐槽(绝没有讽刺的意思,私心以为吐出来才更健康),我去修修头发。广州的天雾蒙蒙的,春雨醉人,转一圈想必心情会好些!
第572章 嫁妆
“少爷!少爷?少爷?”
圆儿见少爷笑得高深莫测,且一个表情不变,觉得怪渗人的,便小心叫他,怕他魂魄出体,跟着郭姑娘进去了,要唤醒他。
方初回神,不悦地瞅了小厮一眼,觉得他今天不够往常机灵,譬如人家睡得正香,且正做好梦的时候,被人吵醒了,不恼火才怪呢!
圆儿有些莫名其妙,不知哪冲撞少爷了。
“咱们去哪,少爷?”他赶忙问。
“去兴隆银号。”方初沉声吩咐道。
说完拨转马头,一抖缰绳,催马而去。
清哑在努力,他也要努力。
现在他就去兴隆银号安排一桩事。
卫昭这个人实在厉害,他在图谋清哑的同时,也凭着超常的远见预测到曾家和刘家的下场,并且暗中做了谋划。
曾家和刘家对郭家落井下石,商誉受损,经营早就悄悄下滑。
曾少爷决策失误,又无法回头,只好破釜沉舟。
五月中,曾家在兴隆银号借贷一百万,刘家借贷八十万,均是用各自名下产业为抵押,期限是三个月。
方初是在清点兴隆银号的账目时发现的。
他便知道,卫昭在算计曾家和刘家。
因为,就算是应急,以两家的实力,也根本不用借贷。定是他们听了卫昭哄骗,说是请他们照顾岳父的生意,他们觉得自己实力强。不愁还不上,就近借了,到期还了便是。没什么大不了的。谁知情势急剧变化,现在他们真还不上了。
那方初就不会手软了!
再回头说郭家,见清哑马车进门,在门房等候的小丫头急忙飞奔去上房报信。
杨安平家的便匆匆赶过来,一面搀清哑下车,一面道:“老爷和太太正等着姑娘呢。叫人来看了几次。”
清哑道:“爹回来了?”
杨安平家的道:“回来了。大爷也回来了。”
清哑便知他们不放心自己。
当下也不耽搁,便去了吴氏屋里。
吴氏见了她。一把拉住,双眼严苛地把她上下一扫,想从她脸上神情判断她在方家可受了委屈;一面嘴里问出一连串的话:“方家老太太人怎么样?狠不狠?可说你什么了……”
嘴里问着。脚下不停,拉闺女在罗汉床上坐了。
清哑先叫“爹,大哥”,然后回答娘:“没有。老太太人很好。”
吴氏根本不信。大惊小怪道:“人很好?你别是没看出来吧!她们有年纪的人。有事也是搁在心里头,脸上看不出来心思的。那一家子老小都是狐狸!”
她心里,闺女就像小绵羊一样,方家人都狡猾如狐。
郭守业点头道:“方老爷心深的很,是个老狐狸。不像韩老爷,我还能骂他一声‘不厚道’出口气;方老爷嫌弃你,我连骂他出口气都不能。——他啥也没做阿,我要是骂他我就成了不讲理的了。”
清哑不料爹娘对方家人这个印象。
她就移坐到爹身边。帮他抹胸顺气。
“别气了,爹。”她劝道。
郭守业见闺女小心翼翼的模样。心疼了。
他想,对闺女说这些干什么?
白叫她操心。
要说也是去对方瀚海说!
他便道:“爹才不气。你去了方家,他们都说什么了?”
郭大全也问:“方老太太都说了什么话?”
他唯恐小妹听不懂老太太暗示,想让她把原话说一遍他听,他来分析判断其用意。不得不说,他考虑很周全。方老太太等人说的话若被他听见了,将是截然不同的效果。
清哑道:“方老太太亲自到大门口接我的。晌午从醉仙楼叫的席面。老太太、方伯伯和严伯伯他们都陪我喝酒……”
她将方家接待她的情形细细说了一遍。
因为她觉得方家人对她很好,把这些告诉爹娘和大哥,能让他们对方家人印象好些。毕竟将来两家是亲戚,她不能在中间挑事,应该两面调和。故而她隐去了自己对方家人的保证,也隐去了林亦明对她的质问和指责。这些若让爹娘知道了,可了不得!
郭守业听说清哑把方瀚海夫妇、严纪鹏和林姑妈都喝倒了,哈哈大笑,还使劲拍打身边茶几,幸灾乐祸溢于言表,“这老家伙,这下可现眼了!”
清哑推他,嗔道:“爹——别笑人家。”
郭守业忙道:“爹不笑了,不笑了!”
然那嘴任凭怎么努力也合不拢。
吴氏和郭大全也都瞅着清哑笑。
笑一会,吴氏忽然道:“这些人陪你一个小女娃喝酒,不是成心欺负你么?就算你能喝,也不能这么对你。”
她多心了,想大家子有教养的女儿,谁这么喝酒的?
别是方家借这个笑话讽刺清哑吧!
清哑愕然,觉得娘有些阴谋论。
方老太太有什么用心她不敢断定,但她相信方初,若方家人羞辱她,方初肯定不会坐视不理的。
郭守业也道:“这个应该不会。严姑娘也喝酒的。谢大姑娘那回还被清哑给喝倒了呢。方瀚海就算欺负清哑,他自己不是先醉了么!”
说着又问清哑:“你走的时候他们都还没起来?”
清哑道:“嗳,说都还没醒。”
郭守业又笑起来,决定明儿去锦绣堂,一定要好好“问候”方瀚海,出这一口气,谁让他瞧不上他闺女的!
被郭守业惦记的方瀚海直到次日凌晨才醒来。
严氏急忙带人上前伺候他穿衣洗漱。
两人对面,彼此目光躲闪。都很尴尬。
虽说昨日闹和离是在醉酒状态,但儿子断手一事是梗在他们心中一个结,借着撒酒疯宣泄出来了。酒醒后居然都没忘记。
严氏也不正眼看他,一面为他系腰带,一面自顾自道:“娘叫你走之前去她那一趟。听说郭姑娘又坚持要嫁初儿。”
方瀚海忙问:“这是怎么回事?”
严氏便将昨日后来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她昨晚便酒醒了,尴尬地去婆婆那里认错。
方老太太体恤她为儿子的一片心,也没怎么苛责为难她,因将林亦明从清哑那探来的口风,以及自己和清哑打赌的事说与她听。
方瀚海恍然道:“我就说不对:若非嫁初儿。她要方家为她准备嫁妆就罢了,怎么床也要我们打制呢?婚床一般都由夫家来做的。既这么说,那就对了。她其实就是要我们帮初儿筹备亲事。”
严氏道:“娘也是这么说。”
方瀚海道:“那你就好生为他筹办。”
严氏道:“是。我今日就不去锦绣堂了。得把这事理出个头绪来,理一个清单。郭姑娘说八月十八成亲,没多少日子了,怕来不及呢。”
她实在没脸见清哑。借着这事回避。
方瀚海会意。道:“也好,你就在家准备。”
两人说着这件事,把昨日撒酒疯的尴尬暂丢开了。
方瀚海说婚床不用再费心打造,原来家中已经为方初准备好了,就用那个吧,也省得赶日子。
严氏摇头道:“不妥。”
原来,那婚床是为方初和谢吟月成亲准备的,床围栏上刻有日月星辰。挂檐、横眉处更是雕镂众星捧月,针对性很明显。
虽说雕日月星辰寓意守护。适合每一对夫妻,但有谢吟月这个前未婚妻存在,若将这床拿来送清哑,便是故意刺她眼了。
方瀚海听后急忙道:“你想得很周到,是我糊涂了。就按你说的,婚床重新打造。把那个留下,送给族里亲戚用吧。”
严氏道:“是。我今日就安排人回去办。”
方瀚海又道:“我看你得亲自回去一趟,从库藏中挑些好东西,既要珍贵又要合用。这也是他该得的。”
说到最后一句,语声有些低沉。
严氏也不说话,心里很不好受。
明明是儿子娶媳妇,却弄得跟嫁儿子一样,当然不好受。
一时方瀚海穿戴洗漱完毕,又喝了一小碗细粥,也没敢吃别的东西,才往母亲那里去请早安,顺便问昨日之事。
方老太太见他面色有些萎黄,没好气道:“知道那丫头能喝,还不当心。你就这样小瞧她?”
她昨日后来又找人把清哑的事细细问了,得知清哑曾经一人喝倒严未央、谢吟月和高云溪三女,失悔不已。“知彼知己,百战不殆”,若她事先知道这段故事,昨日绝不会安排他们喝酒;即便要喝,也只会敬一圈意思意思,何至于弄到那个下场。
方瀚海惭愧地笑笑,因问起昨日后来情形。
方老太太便说了一遍。
又道:“我们都小瞧了那丫头,都被她算计了。”
方瀚海度其心意,问道:“母亲对那丫头印象如何?”
方老太太想了一想,忽然“嗤”一声笑了,道:“我活了这么大,还没在一个小辈面前吃过这样亏、丢过这样脸。——这丫头不错!你说她不言不语的,怎么那么……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方瀚海忙赔笑道:“母亲既觉得她好,管她用什么法子。若真能不连累方家嫁进来,那是好事。应该高兴才对。”
方老太太道:“就怕她不能。”
方瀚海道:“母亲不可小瞧她。她很能出人意表的。”
方老太太道:“我不敢小瞧她,我是觉得这事无可转圜。就算她请了皇上下旨赐婚,也不能堵住悠悠众口。且越是下旨赐婚越坏事,人家会说她仗着一个师傅,用权势压迫方家接纳她。”
她昨晚想了一宿清哑会用什么法子破局,想来想去也只想到明阳子身上,若明阳子去找皇上赐婚,不是不可能。
但是,赐婚并不能解决根本问题。
方瀚海不得不承认母亲分析的对。
他道:“母亲别急,我先探探看吧。横竖她自己保证过的,到时候咱们若有不到之处,郭家也怪不到咱们头上。”
方老太太要他找机会提醒清哑:圣旨赐婚是没用的。
方瀚海沉默一会,才道:“好。儿子会跟她说。”
母子又说了几句话,方瀚海才告辞出门。
到前面,严纪鹏正等着呢,两人一块去锦绣堂。
锦绣堂比昨日更热闹。
方瀚海郎舅两个一到,众人皆把目光投向他们。
这是想探知昨日郭织女拜访方家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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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3章 柳暗(求月票)
方瀚海抖擞精神,神色如常地招呼大家。
来到通道前端,见郭守业正在沈家廊亭内和沈亿三说话。
郭守业一见方瀚海,满脸歉意道:“方老爷,你还好吧?你说你们一家子那么客气,母子夫妻郎舅兄妹四五个陪我闺女喝酒。她不大出去吃酒的,也不晓得酒桌上的规矩,长辈跟前,要谦让些,哪能叫喝就喝呢?唉,我听说把你们都喝醉了。我一夜心里都不安。我说了她一顿。今早起我就早早地来了,要跟你说‘对不住’,看在我面上,别跟她小女娃计较……”
拉拉杂杂说了一通,把个方瀚海羞得脸发紫。
严纪鹏也尴尬不已。
周围的人跟听了奇闻一样,都瞪大了眼睛。
要根据郭守业说的“母子夫妻郎舅兄妹”来算,最少也有五个,五个长辈“陪”一个小姑娘喝酒,还都喝醉了,岂不怪哉!
沈亿三也笑道:“方老爷,方家对郭织女可真尊重。这阵仗,比接待朝廷官员还要体面了。不过,她一个晚辈,你们也该温和随意些,太过正式讲究了,岂不让她拘束?”
方瀚海心中更加苦涩。
沈亿三比郭守业说话要高明、含蓄的多,且点明了方家母子意图:把郭织女尊敬着、捧着,就是不拿她当亲近晚辈待,生恐人误以为方家承认这门亲事,把清哑当孙媳妇了。
郭守业见方瀚海脸色难看,心里畅快极了。
因想“叫你瞧不上我闺女!也不让你好过。”
方初早来了。远远看见父亲和舅舅进来,惦记他们昨日醉酒,就要上来问候请安。那两人却停下和郭守业沈亿三说话。虽然他听不清他们说什么。但见方瀚海脸色不好,也知不对,便急忙走过来。
还没到沈家廊亭前,沈寒冰迎了出来。
沈寒冰皱眉看着他,道:“方少爷,你也算一身本事,怎么连爹娘都不管你?还是你不是他们亲生的?你要没本事娶。就别强出头!自己解决不了的问题,害得郭妹妹为你出头,又是当众提条件。又是上你家拜访,跟倒贴一样,变尽了法儿也没得你父母说一声好。你还算个男人吗?”
他很愤怒,说得很不客气。
方初怔住。无言以对。
这番话。同样被方瀚海等人听见了。
方瀚海对儿子的难堪感同身受,且一样觉得难堪。
沈寒冰又瞄了方瀚海一眼,轻蔑道:“什么狗屁世家!都是沽名钓誉!你们家要是出一个郭妹妹这样的女子,你就烧高香吧!”
沈亿三见方瀚海面上挂不住,佯喝道:“寒冰不可无礼!”
沈寒冰道:“怎么我说错了吗?既然嫌弃郭妹妹,就不要上门求亲;既求了,便要诚心对待。现在算怎么回事?儿子来求,一副情深不悔、非卿不娶的架势。死缠着郭妹妹不放;老子为了维持世家的脸面,端着架子死不松口。外面的传言还真一语中的:方家这是想面子里子一齐顾。就不顾人家死活难堪了!”
方瀚海冷笑道:“沈三少爷真酸气冲天哪!年轻人,要看开些,这姻缘是要讲缘分的,缘分到了,挡都挡不住;没有缘分,再诚心也没用。况且三少爷才丧妻不久,不用如此心急。”
他把沈寒冰一番指责说成吃醋了,还顺便讽刺沈寒冰无情义。
沈亿三忍不住佩服,这老家伙太厉害了,气成这样,转眼就能反击,还说得顺理成章、滴水不漏。
沈寒冰正要再还击回去,方瀚海已经堆起一脸笑,走向一旁,嘴里热情招呼:“郭织女早!”
原来是清哑和严未央手拉手过来了。
她也是看见他们好像吵起来了,忙和严未央过来看。
面对方瀚海,她很不好意思,叫道:“方伯伯!”
目光上下打量他——你还好吧?
方瀚海也上下打量她,然后呵呵笑道:“看织女这样子,昨儿没受罪。不像方伯伯和严伯伯,昨晚醉了一宿呢,早上爬起来头还疼。刚才你爹和沈老爷还抱怨我们,说我们身为长辈老脸皮厚欺负小辈。他们不知道,我们才是被欺负的那个。唉,不说了,说了丢人!不过,酒还是要喝的。改日有闲,方伯伯再请织女!”
清哑眼睛一亮,忙点头道:“一定去。”
未来公公主动邀请,多大的面子,能不去吗!
郭守业等人都诧异极了——怎么方瀚海忽然这样亲切起来?
方瀚海无视周围诧异目光,又对清哑道:“你方伯母今天没来,我特意留她在家为你置办成亲的东西。过一天她还要回湖州府一趟,从库藏里挑选合用的送来。”
清哑感激道:“谢谢方伯伯。”
强忍住欢喜,矜持地不去看方初,但她知道方初一直看着她,不由自主红了脸,娇艳的很。
方瀚海道:“谢什么!你让方伯伯为你操办终身大事,是看重方伯伯,是方伯伯的脸面。就是我想起有一个事还要问你——”
清哑忙问:“什么事?”
方瀚海疑惑道:“那婚床也要我们打制吗?”
不等清哑回答又解释道:“不是我舍不得花费,实在是怕织女不懂这规矩:这婚床通常都由夫家来置办的。”
说完,眼看着清哑,看她怎么回。
他还是逼清哑当众亮底细。
若清哑承认嫁方初,立即在他跟前矮一截,要当他公公敬重,他便扳回些颜面,往后在清哑面前也能端着公公的架子。
清哑不承认也不行,除非她要嫁的人死了爹娘,她请他代替对方高堂置办婚事,否则这婚床以眼下情形来看怎么都不该由方家制作。
清哑能说选的夫婿没爹娘吗?
当然不能,说了就是咒方初父母。
清哑当然不肯说,说了就把这事摆在明面上来了,也意味着她在逼方家,现在还不是说的时机。因回道:“没事,制就制全套。这床就当方伯伯给我的陪嫁。多一个床我摆在另一间屋里。”
方瀚海干笑道:“那好。那我就叫他们制了。”
一面心想,这丫头口风怎么这么紧呢!
说说笑笑的,总算把刚才那一幕度过去了。
众人从他和清哑一番对答中品出了微妙变化:似乎,他借着这个机会承认了这个儿媳妇,而且很开心。
方初不禁惭愧,关键时刻还是得靠他老子出面。
他瞅着沈寒冰微笑道:“三少爷,别给你郭妹妹添乱!”
这是提醒沈寒冰,好好地做“哥哥”吧,其他的就别肖想了。
沈寒冰无所谓地耸耸肩,仿佛刚才的发作只是一时兴起,或者故意当众刺激方瀚海,逼他做出反应的。
方瀚海转身看向众人,气定神闲、从容不迫。
因对郭守业笑道:“郭老爷,‘儿孙自有儿孙福’,咱们这些老的,能不操心就别操心,随他们去吧。”
他儿子非郭清哑不娶,他管不了儿子;郭清哑也钟情他儿子,女大不中留,郭守业同样也管不了,所以他俩谁也别埋怨谁。
郭守业干笑道:“那是。我这个人最有儿女心肠,从不为难儿女,也干不出来让儿女断手出族的事。”
方瀚海听了一滞,跟着又若无其事道:“郭老爷确是个有儿女心肠的人。不过,郭家如今也不比从前了。有一天,郭老爷也能体会到我们这些世家的艰难和身不由己。”
说着目光扫过郭守业,有些居高临下。
他想,郭家这点根基算什么,怎知我等世家家大业大,少东的亲事更是牵连深远,与他说那些不得已无异于对牛弹琴。
郭守业哪看不出他神情,瞬间气得脸沉下来。
清哑和方初见不妙,忙一齐上前,清哑对方瀚海招呼,方初拉着郭守业去一旁,将两人分开了。(未完待续。)
第574章 花明(求月票)
清哑对方瀚海道:“方伯伯,别生气。”
方瀚海见她清澈的目光带着恳求和歉意,想她对自己提出一堆要求,虽然有逼迫方家嫌疑,但也让他有正当理由出头为儿子张罗婚事;昨日她又踏入方家,和老太太周旋,讨老太太一个承诺,就为了能堂堂正正地嫁给方初,他真的很欣赏她、很中意这个儿媳妇。
他忙慈祥笑道:“我跟你爹说笑的。”
清哑疑惑问:“真的吗?”
方瀚海道:“真的。”又亲切道:“那床我已经叫人打制了,你可还有什么特别要求?有就告诉方伯伯,方伯伯叫你方伯母告诉他们。你还想要什么,也都告诉方伯伯。我们家别的不多,收藏的东西还不少。你想要什么,只管说,方伯伯都为你置办。”
那口气,好像清哑是他闺女。
这公爹真好!
清哑满心喜悦,羞道:“这个我也不大懂呢。方伯伯,你年纪大有经验,你……你就当娶媳妇一样办,就行了。我也没什么特别要的,就是……就是一定要准备周全,要热热闹闹的!”
她想方初被出族了,成亲时方家人都能来,他才高兴。
方瀚海咳嗽一声,笑眯眯道:“好!我就当娶媳妇一样办。”
他终于发现昨天犯了个错误:不该变尽法子试探清哑,引起她警惕,应该采用怀柔亲切的手段对待她,只怕早就让她松口了。
看着少女那欢喜的模样。把嫁方初、并得到他这个父亲认可当成最幸福的事,方瀚海慈父心肠大发,因想:“怪不得郭守业那老家伙这么心疼闺女。这闺女真让人心疼。嗯。她认我做公爹了!”
清哑也觉得,公爹接纳她了。
另一边,方初也对郭守业歉意道:“郭伯伯,我爹昨天喝醉了……”
郭守业想他几次救清哑,又对清哑一片深情,不畏艰难坚持求娶,也难将对方瀚海的气撒到他身上。也软了下来;反怕他心里膈应,忙也说自己跟方瀚海说笑的。
刚才方瀚海对清哑的态度,勉强算是承认了这门亲。虽未过明路,确有他的为难处,借着这个台阶,郭守业心一软便也退让一步。
他也知清哑是嫁定方初了。看方初便不同了。
一个女婿半个儿。他当方初是整个儿子。
因对方初道:“你们家规矩大,你爹凡事都不肯出头。我郭家不要这个脸面,豁出去变着法儿也要把所有人都请来,把你们的亲事办得风风光光的。你就别愁了。等织锦大会完了,家去好好准备。要是有什么事,就找大全商量,咱们两边凑合着一起办。”
方初大喜过望,激动道:“多谢郭伯伯!”
郭守业又咳嗽一声道:“有空去看你大娘。她也惦记你呢。”
方初忙不迭道:“嗳!嗳!”
他简直跟做梦一样,感觉幸福来得太突然了!
等郭守业走开。他忙向清哑走去。
“没事了?”他问,眼中神采飞扬。
“搞定!”清哑笑灿灿道。
“我也‘搞定’你爹了。”方初学着她说。
“真的?”清哑不相信。
“是真的。”方初肯定地点头。
清哑看着他,忽然心跳加快。
这样一来,他们就离成亲不远了,她想从此能和他正大光明地相亲相爱,又害羞又欢喜;忽发现他目光太炽烈,受不住而垂眸,却舍不得走开,脚下扎了根一般站在他面前。
这时,好些人都进来了,喧笑声大了起来。
方初轻声道:“过去吧。”
清哑点点头,两人便并肩朝天字一号廊亭走去。
方初悄声问道:“你是不是请明阳子先生出面为你请圣旨赐婚?”
他也跟祖母一样,也想到这点。
清哑忙摇头道:“我哪有那么大脸面。我又不是公主。”
方初倒诧异了,想不出她还能有什么办法。
后又想:她瞧着没有心机,但行事每每出人意表,这几年看得还少吗!她说“搞定”他爹,果然就搞定了;既和祖母打赌,肯定也有必胜把握,不然不会拿终身赌的,她可是说了“偏要嫁他”呢。
想罢,他很信任地对她一笑,不再追问。
很快到一号亭。
严未央上来打趣道:“还没说完?那也等散了找个安静地方再说。这地方人来人往,你们也不怕人看见?唉,你们什么都不怕!”
她对这两个人,除了佩服还剩佩服。
清哑和方初对视一眼,各自又转头。
清哑一转头,便与九号亭内谢吟月目光碰个正着。
清哑便昂然抬首——要看她笑话,休想!
谢吟月昨日和清哑打了架,今日就算不想来,也得撑着来,否则,别人定然以为她羞愧得不敢现身了。
来后,便将郭方两家冲突一幕看在眼里。
方瀚海待清哑和蔼亲切,她看得刺眼,拒绝猜想他已经接纳清哑这个儿媳,只当他是在人前做戏,他惯会做戏的。
可是,清哑那样开心,方瀚海真在做戏吗?
正想着,就见清哑冲她抬首挑衅。
她轻轻一笑,云淡风轻。
她想:“就算你请了圣旨来也无济于事。那时才更笑话呢!连方家也要被人笑话,说被逼娶一个不名节的媳妇。真是无知村女!”
她昨日回去和父亲分析,猜清哑敢当众放大话,定然是请了明阳子出面求皇上,要请圣旨赐婚,以势压人。
殊不知这样一来,更加欲盖弥彰。
所以,她嘲笑清哑是无知村女。
她等着清哑被人嘲笑,就像焦急等待掀盖看骰子点数的赌徒。若期望实现,她便不算输得血本无归,总能捞回一点本儿。
漫无目的目光和严未央相碰,不由一怔。
严未央梳着妇人髻,穿着也不复未嫁时的飞扬,很端庄贵气,浑身上下、里里外外都透出“幸福”二字。和谢吟月目光相对,她微微颔首,神色间竟有丝丝同情。
谢吟月顿时心中羞怒。
当年处处不如她的女子,竟嫁得这般风光如意;而她先被退亲,后靠算计才得以保全和韩家的亲事,就这样昨日还遭受郭清哑当众羞辱,难怪严未央会同情地看她,其实在可怜她。
她冷笑想:“你凭什么可怜我?”
至少,严未央一直暗恋的韩希夷现在是她的未婚夫。
想当年,所有少年都拜倒在她的裙下,严未央无人问津。
锦绣五少东中,严未央就是谢吟月的陪衬!
回忆往昔辉煌,谢吟月心情渐渐平静下来。
方初时时注意清哑,便是不看她的时候,那眼角余光也是留意的,因此,将她和谢吟月不动声色的对峙尽收眼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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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5章 气象(求月票)
他心疼她曾受的苦,却坚决不希望她变得和谢吟月一样,被仇恨操纵,整日被折磨。因此他扯了她一下,低声道:“我过去了。待会散了等我,我们一块去你家。”
清哑一惊,犹豫道:“去我家?”
她现在还不敢带他回去呢。
方初微笑道:“别担心。郭伯伯刚才让我去的。”
清哑失声道:“真的!”
方初看着她点点头。
清哑霎时把谢吟月忘到九霄云外了。
方初丢给她一个只有两人能懂的眼神,自回自己亭里。
很快,锦绣堂内忙碌起来。
相比其他世家门庭若市,曾家和刘家廊亭前门可罗雀。
除了少量亲朋,往年与两家签单的客户都流失了,全涌向其他世家,连方初廊亭内也是熙来攘往,令人眼红。
面对这情形,曾家父子努力强撑着。
这情形比突然打击更叫人难以承受。
突然打击骤然降临,来了就来了;眼下这样,却是眼睁睁地看着并体会那过程,心如油煎,如同受剐刑。
越是规模庞大的基业,越经不起这样的流失。
因为规模大,支撑的费用也大,那些机器、织工、各地作坊铺面和一应人手、往来货运等等,一旦没了相应收入来维持,便是几天也损失不起;不比小户人家,便一月不做生意,损失也有限。
若收缩规模。便如山峦崩塌、大厦倾覆,再难挽回了。
当初谢吟风事败后,谢家就遭受到这样的灭顶之灾。
谢吟月很有魄力。及时出手,壮士断腕,把损失降到最低,加上方家当时没有退亲,才保住了谢家。
如今曾家比谢家当日情形更不堪,谢家是受谢吟风连累,曾家却是诚信和商誉毁损。而造成这毁损的,正是曾家的当家人。
面对此情形,曾少爷紧张思索。
他想。他并不比方初和韩希夷差,难道就没有解决的法子?
一定会有法子的!
思索的时候,他将目光投向方初那边。
如方初这样刚成立的摊子,若没有源源不断的收入支持运转。也是水中月。但是,他却成竹在胸、从容不迫。
史舵一干海商就不用说了,肯定是和他签单的;方家的老客户们也不会被他父子决裂的表象迷惑,也要分一杯羹给他;还有许多临时看风向的客户,因为新织造官对郭织女的重视,因为郭织女和方初的微妙关系,也纷纷涌来。
那光景,舒雅行已经远远超越了周记鼎盛时期的气象。
牛二子把算盘拨得“噼里啪啦”响。圆儿飞快填单,完了交给一旁管事核对。最后才到方初手上,签名、盖小印。
圆儿手快,对牛二子道:“早叫你练习,你就是偷懒不听!”
牛二子无暇和他分辨,心想:“我要再不偷懒,晚上没的睡了。”
这些日子,他是日也忙、夜也忙,恶补学问。
谁让他底子差呢,要恶补的东西太多了,便是不睡也学不够。
牛姑娘和虞南梦在旁伺候众人,端茶递水、拿东拿西。
清哑和严未央事情少,各家挑了些合适的织锦,便闲了。
因见方初那边忙得很,清哑踌躇,想要过去帮忙。
严未央听后,一把扯住,白了她一眼道:“你能不能矜持一点?你去了,叫人怎么想?”
清哑无辜道:“怎么想?”
严未央道:“太明显了!”
清哑道:“这事谁不知道?”
她昨天都当着人那样说了,谁还猜不到!
严未央瞪着她,拿她无法可想。
她道:“反正你别去,听我的没错。”
清哑只好看着方初的五号亭人来人往。
一时严未央走了,清哑瞄一眼桌上的点心,有了主意:她就去给方初送点心去。昨晚她回家,也不用设计了,也不用织锦了,闲着没事就带着丫鬟们弄了许多好吃的孝敬明阳子师傅。这点心是今早才出的新鲜的,正好拿去让方初尝尝。
她便端着点心,和细腰往五号廊亭去了。
方初正和商户说话,一眼瞧见她,急忙迎了出来,柔声问:“怎么来了?”心里明知她想来看他。
清哑把手中碟子往他面前一送,道:“给你送点心。”
方初听她说的冠冕堂皇,眼中溢出笑意来,也不说破,当时就捡了一块,道:“我尝尝……嗯,好吃!”
他一边咀嚼一边含糊说好。
清哑道:“我做的呢。”
方初顿时觉得这点心不一般了,忙接过碟子,将她让进亭内,
众商户纷纷起身,都招呼“郭织女”,闪开空挡让她进去。
清哑也含笑对众人点头。
牛姑娘和虞南梦急忙招呼她坐,又上茶。
清哑终究还是有些不好意思,进去后东张西望,问方初:“这么多人,可要我帮忙的?”忽瞅见牛二子正噼里啪啦计算订单总值,她顺口就道:“五万五千八百九十六两二钱。”
算珠声停止,牛二子一看,正是五万五千八百九十六两二钱。
圆儿急忙填上。
清哑又报出下一个数“四万贰仟陆佰八十九两”。
牛二子急忙开始拨算盘,拨完,数目不对。
他便仰头看向清哑,咧嘴一笑。
清哑道:“你再算一遍。”
方初命令道:“再算一遍!”
牛二子急忙又算了一遍,真是他错了,清哑对。
他不可思议地看着清哑,叫道:“郭姑娘,你是怎么算的?”
清哑微笑道:“算多了就快了。”
她时常和二哥修改机器,常调整数据,设计织锦图也常要计算。有时来不及或者没有纸笔,便用心算。算多了,就熟练了。上回被囚禁,更是时时运用心算。
众人听了都惊叹不已。
牛二子喜滋滋道:“有姑娘帮忙可快了。姑娘看一眼就能知道结果,还准。我连算盘也不用拨了。圆儿你快写,让姑娘报给你听。”
圆儿却瞪了他一眼,道:“姑娘是你能使唤的吗?”
果然,方初瞅一眼二子,道:“不用算了!”
命圆儿只记商户名称和下单数量,又朝众人笑道:“无需赶着签,记下数量就成了。明日我在醉仙楼宴请诸位。到时将合约给各位过目,再签字。若是今日签完了,我可要省下这一顿酒饭。你们可怪不得我!”
众人一齐哄笑,都说不放过他,今日不能签。
说笑一阵,有那知趣的便告辞,晓得方少爷因为郭织女来了,所以不肯干活了,陪佳人要紧。
须臾,众人便一散而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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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6章 心疼(三更求月票)
方初便叫清哑坐了,当她面喝茶吃她做的点心。
清哑看着他,脸上一直漾着微笑。
因见圆儿等人都瞧着,忙示意他们也吃。
圆儿乐得尝尝,不理少爷警告的目光,连吃了两块,一面吃一面赞好;牛二子根本没看见少爷目光,所以不知他心思,也吃了两块,方初忙将碟子拿走了。
虞南梦和牛姑娘脸嫩,见方初这样,不好意思吃。
才说了两句话,又有人来了,圆儿都照方初说的处置。
谁知人源源不断地来,方初竟然没工夫和清哑说话。
那些人原是瞧见清哑在这边,才过来的。清哑不走,他们便找借口也要过来走一趟,看个究竟。既来了,当然得下单,否则探头探脑的张望,不被方大少爷骂才怪呢。
方初渐渐瞧出不对来:
好些与他从无交集的人也来下单,他有这么盛名吗?
就算他名声还好,舒雅行刚建立,也吃不下这些数量。
以他往年执掌方家的经验来看,目前接下的数目不比方家往年在织锦大会头一天接的少,这还得了?
又有三个商户进来的,都是曾家的老主顾。
方初忙站起来招呼,“周老爷,王少爷,蒋大爷。”
那几人忙寒暄客套,又客气地向清哑问好。
清哑含笑站起来,和方初并列,仿佛女主人。
那几人看着他们。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
几位都是很有实力的客商,看了舒雅行推出的织锦花型,除了那五福捧寿不能定外。其余都下了数额很大的订单。
方初面不改色地接了,又笑道:“等上面有了消息,这五福捧寿能在民间售卖了,在下一定及时告诉各位。”
最好的锦缎都是先由皇宫用,一般禁止民间售卖。
等过一阵子,才会开禁,许商家售卖给普通人。
这五福捧寿估计要等太后寿诞以后。才能开禁。
三人相视一笑,道:“正是为这个来的。若是方少爷肯接,先预定都成。只要抢先一步。”
方初笑道:“我倒想收你们的定金,可又不敢。回头不知什么日子才能发货,你们还不埋怨死我呢,往后再不信我了。”
说笑一阵子。方初又道明日宴请他们。三人才告辞。
等人走后,清哑指那一摞只记了数量的合约,悄问方初:“你能生产那么多吗?不如让你爹帮你织。”
方初微笑道:“不用。这些我还应付得来。往后日子常呢,和那边牵扯,容易说不清。除非紧迫应付不来,不然还是自己解决。”
清哑“哦”了一声。
方初见她不甚了了的样子,低声细细告诉她:方氏族人多,若是和那边经常牵扯。方家其他房头定会以为方瀚海和他勾连,中饱私囊。
清哑恍然大悟。
郭家人口简单。所以她没想到。
她舍不得走,只管和方初说话。
方初也不叫她走,只等散场,便要和她一起去郭家。
和曾家刘家的惨淡相比,谢家算不错了。
这要得益于韩家,来人大多看在韩希夷的面子。
谢家根基深厚,且谢吟月往日声望极高,若非堂妹通*奸*杀人的恶劣影响,即便她和方初退亲,她的声望也不曾动摇;然这次谢大太太丑闻曝光,尽管谢明理百般遮掩,到底还是被人诟病;再就是昨日清哑和谢吟月直面冲突,并说出韩谢两家定亲内幕,韩希夷又亲口承认,彻底颠覆了谢吟月在商场的形象和声望。
方初的至交好友大多也都同韩希夷交好。
韩家廊亭,史舵等人一面和韩希夷说笑,偶尔瞟一眼方初那边,收回目光后便看着韩希夷微不可查地叹息:若是韩老爷没有插手,韩郭两家联姻,今日这里又将是怎样的盛况!
韩希夷神色淡然,对他们的异常恍若未见。
然眼角余光瞥见五号亭时,心中却觉刺痛。
七月二日织锦大会散场时,人们发现:方大少爷和郭织女并肩而出,并紧跟郭织女马车后往郭家去了;方瀚海面对这情形,没有半点不快和忧愁,十分的淡然。
人们议论纷纷,都道两家结亲已经成了定局。
传言又道:方瀚海这是借着未来儿媳给搭的台阶下来了,乐得以还郭家人情为借口,冠冕堂皇地出头为大儿子主持婚事。
郭家城西宅院。
梅林内,在一棵梅树下的石桌旁,方初正和清哑下棋。梅林小径入口,有两个小丫鬟守在那,外面还有婆子值守。这是怕有人闯来惊动他二人,因梅林靠近沈寒梅的住处,也怕沈寒梅的人过来,不知方初身份而被惊吓。
方初摆开棋局,一面和清哑说话:
“你会下吗?”
“会一点。”
“我教你。你这么聪明,很容易学的。”
“你觉得我聪明?”
“你不聪明,世上没有聪明人了。”
“那你不告诉我求亲的事。”
早说,她早就帮他出主意了。
“是我笨。”
方初笑吟吟地承认错误。
清哑道:“你才不笨呢。你最坏了。”
方初故意道:“我坏吗?”
清哑用力点头道:“嗯。你可坏了。我头次见你,被你气得想打你一巴掌……”
方初一听,赶紧岔开话题,指着棋盘道:“这一步要这么走……”
尚未说完,清哑便从善如流,将棋子捡了起来,放在他指的地方。
方初忙拦住,道:“哎呀,这可不行!举手无悔。”
清哑道:“我这不是在学吗。”
方初道:“学也不行。要养成良好的棋品。”
清哑道:“那你告诉我干什么?”
方初道:“我告诉你错在哪里。”
清哑道:“错了就要改。”
方初道:“你记在心里,下次改。”
清哑道:“小孩子走路,跌倒了你不让他爬起来,要坐在地上坐一辈子?”
方初没词了,忍不住点了下她鼻子,瞅她笑道:“你怎么这样会说话了?那天把我爹给问得,一句不敢否认,答得又快又急。”
清哑抿嘴笑,把那枚棋子放下。
又抬眼道:“我在家都想好了的。”
方初道:“我从未见爹被人逼得那样过,别说是你一个不善心机的小辈了,还是他未来儿媳妇。这件事定要被人笑话他好一阵子。”
清哑不信道:“他今天对我很好,很亲切。”
想想又加一句,“跟我爹对我一样。”
方瀚海亲切?
方初简直听见奇闻。
他道:“你竟然能得爹欢心。便是对纹儿,他也是严肃的;则儿老喜欢和他歪缠,他也是呵斥的多。”
清哑喜欢听这个,也不下棋了,笑眯眯听着。
因闲着无事,看见碟子里有点心,就拿起一块来吃。
方初闻见香气,抬眼看她。
她见他右手上捏着棋子,忙将手里剩下的点心塞进嘴,另拿起一块送到他嘴边,黑亮的眼睛望着他,示意他咬。
方初先注视那细白葱嫩的手指,心中一荡,忙张嘴咬了一口,恨不得连手指也咬住,终究还是没敢放肆,细腰细妹在那边呢。
他很享受她这样对他,便不肯丢下那粒棋子,让她喂他吃。
清哑丝毫不觉过分,喂了一块,又倒了杯茶送到他嘴边请他喝,做的十分自然,仿佛一直来就是如此。
等方初喝完,又用帕子帮他擦擦嘴角水渍。
所谓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以前她看方初的断手,心里也同情会叹息,却不会像现在这样心疼,把照顾他当成自己该做的。
梅林中十分阴凉,和风鸟鸣沁人心脾。
方初有些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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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7章 过去式(求月票)
等吃完,两人继续下棋。
清哑重又问:“你说我聪明?”
方初望着棋盘思索,一面道:“聪明!”
清哑问:“我和你表妹谁更聪明?”
方初终于落子,随口问:“哪个表妹?”
他有很多个表妹。
忽然想起什么,抬眼看见清哑闪烁的眼神,心下已经明白了,不由一笑,道:“你是说真表妹?”
清哑点点头,有点紧张地看着他。
方初道:“真表妹有真表妹的聪明,你有你的聪明。”
清哑迷惑了:那到底谁更聪明呢?
方初道:“真表妹很聪明的。小时候,也在我家住过一段日子。学起东西来,严表妹总被她比下去,常常很不忿呢。”
清哑问:“你怎么没喜欢你真表妹,却喜欢谢吟月呢?”
她听了方初的话,心里不自在,想探问方初对林亦真的心意,又不好意思。昨日的事都过了,他也说了不会娶表妹,自己还吃醋,好像很小气。所以她就换一种方式来比较、来探问。
她觉得自己还是蛮机灵的。
方初神情一僵,有些不想回答。
他又想:他和谢吟月定过亲的,谢吟月曾是他未婚妻,此乃不可抹煞的事实,他该和清哑说清楚他的过往。
于是,他缓缓道:“谢大姑娘十二岁便跟着谢老爷历练。那年在织锦大会上,谢家和另外一家的织锦在伯仲之间。难定行首。她站出来,以精准的分析指出自家织锦不足之处,推对方为第一。小小年纪。胸襟和气度无人能及。只那一次,她便扬名丝织业这一行……十四岁那年,她接掌谢家少东,行事大气雍容,气度不输男儿……”
清哑听得很认真,也很怀疑——
他说的是谢吟月吗?
她怎么觉得像说另外一个人呢!
方初自然看出她的疑惑,黯然道:“自从你出现在锦绣堂。她就变了。我想她初遇强劲对手,难免会起争胜之心;且商场上斗争手段层出不穷,是非曲直难断。因此虽不喜欢她这样,却从未起退亲的念头。江明辉被杀,你被诬陷入狱,我才下定决心要退亲。我是绝不会娶一个蓄意害人命的女子为妻的。还是在她未嫁女孩儿时。这太令人惊悚了!可是后来。谢吟风事败,谢家根基动摇,想起她曾经的美好,我又改了主意,希望她能回头……直到她再次对你出手……”
“……希夷一直不肯相信她变了,怪我辜负她,就是因为从前她太美好,他无法相信。这一次……希夷受打击太大了!她真不该那样对他。她恨我。还有个理由;可是希夷从不曾对不起她,她怎么能算计利用他呢……她现在心里眼里只有报复。谁也拉不回头。”
清哑见他神情沉重,很同情,便伸手握住他手,安慰道:“这不怪你。她爹都管不了她呢。”
方初从回忆中惊醒,怪异地看着她,道:“她爹管她?她爹是在后推她,在后面煽风点火!”
他觉得自己实在想多了:清哑根本不在乎他和谢吟月的过往,她根本没吃醋!也对,她最单纯的,不会吃醋。
刚想到这,就听清哑问:“那你和真表妹呢?”
方初:“……”
他决定收回“她不会吃醋”的评价。
他也不想回答她。
他伸手捏住她的鼻子,威胁道:“你再问,我就娶表妹!”
清哑惊住,闭住嘴不敢吭声,只猛点头。
方初见她这样乖顺,微微一笑,放开她可怜的鼻子,又替她摸了摸,柔声道:“我谁也不娶,就娶你!”
清哑讪讪的,怪不好意思的。
她也不是瞎吃醋,在她心里:谢吟月那是方初的过去式,一去不复返了;林亦真是现在进行式,若是她不能赢了方老太太,林亦真在方老太太全力支持下极有可能成为方大奶奶,她能不警惕吗!
方初的话让她觉得有些惭愧,觉得自己很小心眼。
她和韩希夷以前也论及婚嫁,就差没定亲;她脱困那天,韩希夷也来救她,还要她跟他走,方初都没吃醋呢,所以,她决定管住自己,不许吃醋!
她怕方初怪她,要岔开刚才话题,故意看向梅林外,道:“也不知沈三哥来了没有。他说下午来的。”
沈三哥,沈寒冰?
方初心中一凝,狐疑地看着她——
和他在一起,她居然期待沈寒冰!
他一直不敢小觑沈寒冰。
沈寒冰刚勇果断,积极主动,认定了清哑,什么断手、宣誓,只要对清哑好的,他都会毫不犹豫地去做,绝不会瞻前顾后;最可怕的是他还有沈亿三和沈寒秋支持,才不管什么世俗眼光和非议。
他私心以为:沈寒冰只是认识清哑太晚,且成亲太早,否则,清哑那根本没他和韩希夷什么事,统统都得靠边!
因此缘故,他不能淡定了。
他便不动声色地问道:“你和沈三少爷很熟吗?”
清哑道:“不熟。沈三哥是这次才来郭家的——”她也知道避讳,很小心地避开求亲这个敏感的话题,刻意解释——“他说起很多海外见闻,很有趣。他去到过很多地方呢。还在岛上买了地和房子,还有奴仆。他说要带我们去玩。我和三哥三嫂都很想去玩。”
说到后来,她满脸向往。
前世,她去过夏威夷,去过巴厘岛,今生还没见过大海呢。
方初笑问:“沈三少爷很凶,你不怕他?”
——沈三少爷像个土匪一样,不适合你这么安静的人儿!
清哑忙道:“沈三哥看着凶,其实人很好的。”
方初暗自腹诽:沈寒冰哪里好了?最没情趣!
他叹道:“唉!三少爷也不幸,三嫂走了,丢下那么小的孩子,他可要受罪了。我听母亲说,吃奶的小孩子最难养了,常爱生病。若没了母亲,格外难养。”
——你要跟他就是继妻,还是后娘!
清哑用赞赏的目光看他,道:“没想到你这么细心。小孩子是难养活,所以我向师傅问了喂养小孩子该留意的禁忌和方法,都写给他了。”
方初觉得,和她谈沈寒冰简直是找罪受。
还是下棋吧,看她悔棋也比听她讲沈寒冰好过。
他便挥手道:“接着下!”(未完待续。)
第578章 来历(求月票)
清哑便一心一意陪他下棋。
严格来说,是他陪她下棋。
在清哑第五次悔棋后,方初捉住她白嫩嫩的小手,不敢相信地质问道:“你这样人,怎么这个棋品?不许再悔棋!”
这要说出去太丢人了!
他要彻底根治她这毛病。
清哑求道:“先下三盘。”
意思是这三盘让她悔棋,过了三盘她就举手无悔。
方初哪里肯信她,对她说了一堆下棋要遵守的规矩,希望将她调教成跟她织锦一样出息的人才。
清哑一概点头依允,十分肯“纳谏”。
可是,每当方初指出她的错误时,她必定要悔棋。
方初不依,反复捉她的手、捏她的鼻子,对她谆谆教导;每当这时候,她也不说话,就那么静静地看着他。
在她清澈的目光下,他溃不成军,乖乖让步。
不过,他也发现一个现象:清哑很聪慧,进步神速,凡是他指点过的错,她从未再犯。但是,她因下的少,缺少灵机应变的能力,更多时候是凭借良好的记忆在记棋路。
他哭笑不得,道:“不能这么下!”
细腰和细妹坐在另一边树下,细妹在打络子;细腰什么也没干,闲着,实际上是守着清哑。
她看着那两个人厮闹,微微笑。
不经意间,她脑子里会浮现另一张面孔,代替了方初。而将清哑换成自己,不由心一颤,忙闭一下眼。将这念头赶出去。
细妹站起来,看看那边,道:“我去拿些果子来。”
她便放下没打完的络子,顺着碎石小径走了出去。
少时,她又端了两盘果子转来:一盘葡萄,一盘水梨;两个小丫头跟在她身后,端着铜盆。拿着手巾。
将果子送去清哑那边,放在桌上,道:“姑娘。洗手吃果子吧。”
清哑忙站起来,叫方初洗手,吃果子。
小丫头不敢抬眼看方初,一怕他人。二怕他手。
方初哪里会留意她们。自洗了手,和清哑吃果子。
小丫头将剩水泼在树下,拿着盆走了。
细妹还不走,手执一柄檀香扇,站在清哑身边为她扇风。
清哑忙道:“你帮他扇去。”
说着,左手拿起方初的扇子,自己扇起来。
方初没有左手,所以她让细妹帮他扇。
方初道:“不用。又不热。”
因瞅着细妹道:“你自去忙。我有话问你姑娘。”
细妹撅着嘴,不满地看着他。心想:哪里有话问姑娘,明明就是把她指使走了,好占姑娘便宜。先前又是捏姑娘鼻子,又是抓姑娘手,她都看见了。姑娘也怪,被欺负了也不知道生气。
清哑以为方初有什么重要事,道:“细妹你去吧。”
细妹只好道:“我和师傅就在那边看着。姑娘有事叫我们。”
说完警告地看了一眼方初:你小心些,不然师傅不饶你!
方初瞅着细妹子有趣地笑了,还对她点点头。
他指使走细妹,是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清哑说要告诉他她的来历,总也没机会说。眼下就是好机会:他实在不想看她悔棋了,所以想听仙女下凡的故事。
细妹一走,清哑抓起一串葡萄,先摘了一颗送到他嘴边,问:“什么话?”忽闪忽闪黑眼睛,一副等待倾听的模样。
方初张嘴吃了葡萄,看着她慢慢嚼。
吃完,又看向她手上。
她很乖巧,不等他开口,立即又摘了一颗送来。
一连吃了四五颗,清哑又削梨。
削好了,递到他右手上。
她没有再追问,因为他在吃东西。
他吃的时候,她不时用帕子帮他擦指缝里留下来的梨汁。
方初看着她照顾自己,心里十分柔软。
这样的清哑,安静,柔顺,又天真纯洁,铁汉也能化为绕指柔,他为之迷醉,有她,一切都满足了。
等两人都吃完,他才握住她手,问:“你是从哪来的?”
清哑一惊,这才想起前事。
她瞄了一眼细腰细妹那边,悄声问:“你猜呢?”
她很好奇他是怎样看待她的。
方初伸出一根手指,朝头顶上指了指,“从那来的?”
清哑眨眨眼,困惑地想:“那儿?从树上来的?”
看方初笑吟吟的模样,她忽然醒悟:他以为她从天上来的。
天哪,他不会当她是织女或者七仙女下凡吧?
怪不得他一点不在乎她的神秘,原来将她想得这样美好!
若发现想错了,他会怎么样?
若发现她真是幽魂附体,他又会怎么样?
会像那些人一样把她当妖孽看吗?
会抛弃她、从此对她退避三舍吗?
她一颗心沉入谷底,惶恐地看着方初。
没有爱,就没有伤害。
深爱方初的她不敢想那后果!
方初笑问:“怎么不说话?”
问完忽然觉得她有些不对:那眼神怯生生的,好像受惊的小鹿,可怜兮兮地看着他,犹豫不决又惶恐不安。
他慢慢敛去笑容,尽力柔声问:“怎么了?”
清哑不能不说,因为她答应过他要说的。
她道:“我不是从天上来的。不是仙女下凡。”
她像交代罪行的犯人一样,坦白从宽。
方初瞅了那边梅树下细腰和细妹一眼,站起来,对清哑伸手道:“来,坐了半天了,去走走。”
清哑便站起来,把手递给他,由他握住了。
方初牵着她,顺着碎石小径走去。
走了好一段距离,才站住,低头看着她眼睛,轻声却坚定道:“不管你是妖魔,还是鬼怪,我都能接受!”
清哑急道:“不是!我是人!是人!”
他脑子里想的都什么跟什么呀,一会是天仙,一会是鬼怪,就不能把她想正常一点吗?
她忘了一点:若来历正常又怎能附在郭家女儿身上呢?
方初见她急了,忙安慰道:“我知道你是人。你当然是人!你别急,慢慢说,你从哪来的?要是不想说,不说也行。我不是非知道不可的。”
清哑仰面望着他,红了眼睛。
他抬手,轻轻抚摸她的脸,道:“乖,别哭!”
他这样大度包容她,她忍不住就想哭。
但是,不是因为伤心,是开心!
所以,她眼含着泪又笑了。
一笑,眼泪就滚了下来。
方初忙为她擦拭,轻轻的,很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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