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9章 结伴(二更求月票)
沈寒冰不悦道:“我是真心要娶郭妹妹!我刚才说我们沈家上下都支持我,其中就包括我亡妻,还有在襁褓中的女儿。甚至还有我岳家,他们说想收郭妹妹为义女,把这门亲延续下去。你比得上我?”
方初还真比不上,心里不舒服极了,又不肯认输。
因道:“进门就当娘,郭妹妹怕是没经验。且后娘最难当。”
沈寒冰道:“那也比嫁你强!回头郭妹妹见了方老爷,可怎么称呼呢?称呼‘爹’人家不答应;称呼‘方老爷’太失礼,你说怎办?”
方初哑然,和沈寒冰炯炯相对。
沈亿三这才笑道:“好了!都别争了!这事我看还是交给郭亲家选择去。他挑中了谁就是谁,不然,你们打起来也没用。”
方初和沈寒冰一笑,这才撂开不提。
此后大家天南地北地聊,无半点不协。
因沈家父子商议下一步行程要去郭家,沈寒冰便挑衅地看着方初,道:“我明日就去郭家求亲,方少爷何不一起去?”
方初道:“正有此意。大家一同去,也热闹些!”
郭大贵闻言瞪大了眼睛,十分错愕。
沈亿三也忍无可忍,觉得这两人此刻看起来又傻又蠢样。
求亲还结伴同行,亏他们想得出来!
沈寒冰还说:“要说热闹,你们方家谁陪你去?长辈不出面怕是不成。我们沈家有我爹、我大哥——”沈寒秋急道:“明天我还有些事,爹会陪你去。”沈寒冰又改口——“我爹陪我去。你爹呢?”
方初见他戳自己软肋。十分郁闷。
只得道:“我舅舅会陪我去。”
沈寒冰哈哈笑道:“舅舅再大,也大不过老子娘!”
方初也笑道:“老子娘再强,也不如自己强。不管什么人。将来终究还是要靠自己。”
沈寒冰想了想,道:“那倒是。”
两人终于在这点上达成一致。
因约定:明早一起上路,去绿湾村求亲!
从沈家出来,方初送严暮阳和郭勤回家,顺便去严家找严纪鹏商议,明日再去绿湾村求亲。
转身,严暮阳将郭勤扯到一旁。严肃问:“你真要看着郭姑姑嫁沈家那个死了媳妇的三少爷?他还有个拖油瓶呢。”
郭勤道:“这事我也没办法。我们家我爷爷当家。”
严暮阳道:“那你想想法子,帮我表叔。”
郭勤道:“想什么法子?”
严暮阳不满道:“你往常不是鬼主意最多吗?怎么这会子笨起来了。明儿你也跟着回家去,见机行事。”
郭勤犹豫。实在是这件事不是他一个小孩子能插手的。
严暮阳见状威胁道:“郭姑姑要是嫁给沈家三少爷,一定不好过!后娘是最难当的,吃力不讨好。你别是笨得想不出主意吧?”
郭勤被激将,生气道:“那方叔一只手还没了呢。”
严暮阳也生气。简直像揭了他自己的短。因道:“一只手没了什么关系,表叔一文钱没花就把兴隆拿下来了。谁有他这本事?你有?”
郭勤无言以对,想了想才道:“方家瞧不起我们郭家,看不上我小姑,我们还能上赶着把闺女往他家送?我们才不丢人呢!”
这会子,他发了傲性,觉得爷爷就是没错。
严暮阳觉得理亏了,空泛地安慰道:“这不过就是个面子问题。面子能值几个钱——”郭勤听到这鄙视地瞪他。因为他平常最要脸面,常说我们世家如何如何——“你就回去。你对郭姑姑说,我表叔非她不娶,她不能变心,不能嫁别人,千万要等我表叔。她要是嫁了别人,我表叔怎办呢?”
同时,他心里想,巧儿也不能嫁别人,要嫁只能嫁给他。
郭勤没再和他争,道:“那我就回去。我问问我小姑想嫁谁。我小姑要不想嫁方叔叔,你可不能怪我。”
严暮阳知他愿帮忙了,喜悦道:“你去你去!”
郭勤这才去了。
严家书房,严纪鹏看着方初吃惊道:“又去?”
方初慎重道:“舅舅,沈三爷要去郭家求亲!”
严纪鹏道:“他爱去就去了!”
方初道:“那怎么成!万一他们定了亲,事情就无法挽回了。”
严纪鹏摆手道:“没那么简单!我看郭姑娘对你大有情义,不会随便答应沈家的。一初,你想向郭家表明决心是好事,但三天两头地往郭家跑,容易惹人嫌,觉得你死缠烂打。明儿还是不要去了。”
方初焦急道:“舅舅,这事大意不得。”
严纪鹏语重心长道:“一初,你冷静些!”
他觉得外甥急躁了,不像平日为人行事的作派。
方初却有自己的思量,生恐错过就不能挽回了。
并非他不自信,以他的眼光评价:沈寒冰很主动,且充满侵略性,他怕清哑抵挡不住这样的男人;再一个缘故就是沈家长辈支持这门亲事,而相对的,方家长辈不支持,可想而知郭守业会选谁。
因此两条,他是一定要跟去绿湾村的。
有他在场,郭沈两家便要定亲,他也要给搅和了!
他便道:“舅舅,郭姑娘虽对我有情义,但她最听长辈话的,也曾要求我:一定要征得她父母答应,才肯嫁给我。如今我方家长辈不支持我娶她,沈家长辈支持沈三爷娶她,我怕她坚持不住。”
严纪鹏道:“就算这样,你也不能跟去。”
方初问:“为什么?”
严纪鹏叹气道:“讨人厌嘛!”
这样三番五次上门,不叫“诚心”,叫“纠缠”,很讨人厌的!
方初心想:“讨人厌也要去。不去,他们定亲了怎么办?”
一想到这,他眼前便浮现沈寒冰带点匪气的笑容,浑身都不痛快。
严纪鹏打量他神情,又叹一口气——今天他叹了许多气——道:“你可以想法子提醒郭姑娘,叫她千万等你。你自己不能去。你去了就是讨人厌!别忘了,你是方家大少爷,得顾忌脸面!”
话说到这个地步,方初只好放弃。
看着他怏怏而去的背影,严纪鹏心里也不好受。
他不好受,便不容方瀚海好受。
于是,他就去方家找方瀚海,要和他“同甘共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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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0章 同行(三更求月票)
他对方瀚海道:“沈亿三带儿子上郭家求亲去了。人家儿子老子齐心协力;可怜外甥没人靠,只好来找我这个舅舅。我倒愿意让他靠,可人家沈三少爷嘲笑他,说‘舅舅再大也大不过老子娘’。唉!”
方瀚海终于如他所愿,不好受了,脸拉老长。
严纪鹏斜了他一眼,道:“板着脸有什么用!你就不能出头,好歹帮着出个主意,也让你儿子少操心些。你没看见他那样子,胡子拉碴,都老了好几岁。去了两次郭家,郭老哥没赶他出来,完全是看在他救了郭姑娘份上。换别人没长辈支持就上门求亲,早被骂走了。”
方瀚海没好气道:“你怎知我没想法子?”
那也要能想得出来才成。
郎舅两个便对坐喝闷酒。
再说方初,回去后叫来圆儿和牛二子吩咐:“我明天要回清园。这里就交给你们两个了。圆儿,你在明;二子,你在暗中协助圆儿。”
牛二子吃惊叫道:“这么忙时候,少爷还要走?”
圆儿也赔笑道:“是啊少爷,兴隆银号的事还未清呢。”
方初不悦道:“还有什么事?大事已经妥了,就还剩些小事。那都不算事。若你们连这点子事都不能担当经办,要你们何用?”
牛二子不敢说话了。
圆儿眼珠一转,便有了对应,便道:“少爷只管去。差不多的事我就自己拿主意;实在是大事不能决断的,我就飞鸽传书给少爷。”
方初满意地点头。觉得还是圆儿更老成。
牛二子心想:“若真是大事,鸽子腿能承受住吗?”
方初安排妥后,次日凌晨。便去景江码头与沈家人会合。
沈家父子一行随从众多,郭大贵和沈寒梅、郭勤、沈怀玉也都去了,礼品也多,一担一担往船上搬;相比之下,方初就带了几个随从,也没有礼品,显得十分寒酸和清冷。
沈寒冰奇道:“你不是要求亲吗?就空着手去?”
方初从容回道:“昨晚我回去想了一想。决定还是不去了。”
沈寒冰道:“你放弃了?”
沈亿三也奇怪,也看着他。
方初笑道:“当然不是。我想沈老爷和三少爷今次上郭家,若是郭家允了亲事还好;若是婉言拒绝了。说不定会怪我坏了好事,我还是不去的好。如此才公平。”
他虽不能去,话说得十分敞亮、大度。
沈寒冰瞅着他哈哈一笑,道:“是怕讨人厌吧?”
方初险些脱口说“你才讨人厌!”
沈亿三问道:“那方贤侄这是……”
方初道:“哦。我回清园。”
又对沈寒冰道:“若是三少爷有兴趣。到时不妨和郭老爷他们一道去我那园子瞧瞧,挑几幅竹丝画。”
沈寒冰笑道:“有机会必定去。”
寒暄毕,各自分头上船,顺景江而下。
一路无话,双方到乌油镇附近分道扬镳:沈家父子继续顺流而下,去往绿湾村;方初则岔往清园方向。
到清园后,他立即给张恒传信,命他关注沈家求亲进展。
清园离绿湾村近。他觉得自己和清哑的距离也近了;距离近了,便能针对突发状况作出应对。不像在霞照鞭长莫及。
做好安排后,他便开始漫长的等待。
绿湾村,沈家一行下午到达绿湾村。
豪华气派的大船停泊后,身手矫健、衣饰华丽的健仆们抬起披红挂彩的礼品,一担担往码头上卸下;又有许多穿红着绿的丫鬟媳妇,簇拥着沈家父子和郭大贵夫妻下船来。
绿湾村村民纷纷涌来,都看直了眼。
这架势一看,就知道是来求亲的。
郭守业闻讯欢喜,亲去绿湾坝迎接亲家。
见面各种欢喜客套也无需细述,到郭家后让进上房,奉茶献果,又命人收检礼品,老老小小都开怀、上下仆妇都奔忙。
待坐定后,郭守业夫妇都把目光投注到沈寒冰身上。
沈寒冰没有面对方初的张狂,含笑而坐,任他们打量。
郭守业十分满意,对吴氏道:“亲家来了,叫大有和清哑回来。”
吴氏“嗳”了一声,忙吩咐人去老宅请二爷和姑娘来家。
等不大时候,人回道:“姑娘正忙,说有什么事等她出来再说。”
郭守业就尴尬了,对沈亿三道:“这些日子都这样。忙起来忘了吃饭的时候都有的。我跟她娘有时一天都看不见她。”
沈亿三笑道:“亲家不用说,我都听怀谨说了。要说清哑就是这股劲头叫人喜欢,做事认真。亲家别让人打搅她。横竖我们也是要在这住两天的。等她晚上回来不就见着了。”
郭守业忙道:“有时不用等晚上。说不定一会就出来了。”
吴氏就去看沈寒冰,看他什么表情。
沈寒冰道:“郭叔郭婶子不用忙,咱们自家人,不必多礼。”
吴氏欢喜道:“不多礼,不多礼。”
郭大贵便和三舅兄说话,又领他去郭家大院各处赏玩。
这中间,不时有人找郭大贵,沈寒冰便道:“大贵你忙去,我自己逛一会,就在这院子里,又不会丢。”
郭大贵见这样,便说回头来找他,自己去了。
沈寒冰慢慢晃悠,走进若耶溪南亭,在栏杆旁坐下,歪靠在柱子上,听外面“啾啾”鸟鸣、水上鸭子“嘎嘎”声、两岸狗吠声,鼻端闻着各种花香,想这地方虽比不得家里园子精致,却有着独特的乡村田园风光,倒也自在。
想着,脑子便迷糊起来,觉得昏昏欲睡。
也不知睡了多久,忽然听见一阵说话声,警醒过来。
“是谁来了?”
“沈亲家。三少爷和三少奶奶也回来了。”
“什么时候到的?”
“下午到的。”
沈寒冰探头向外看去,只见若耶溪的浮桥上走来两个女孩子,前面那个身材优雅、亭亭玉立;后面的好像是个丫鬟。
他心中一动,已知来人是谁。
他便静静地注视着她。
清哑过了桥,忽有所觉,停住脚步,朝亭内看去,只见一个青年男子歪靠在亭内柱子上,双臂环胸,懒懒的,痞痞的,眼神却很凶悍,侵略性明显,一看就不好惹。
两人目光相撞,他微微一笑,她满眼疑惑。
清哑回头看向细妹,以目询问“那是谁?”
细妹也看见了,也不认得,轻轻摇头。
清哑便再将目光投向沈寒冰,上下打量,猜他是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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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1章 三少(四更求月票)
沈寒冰见她居然不害羞、不回避,心下赞许,想她看着安静,其实很大方,胆子也够大的,也不惧礼法规矩。
他便起身,准备上前招呼。
这时,浮桥上又来了几个人,是沈怀谨和巧儿。
沈怀谨看见沈寒冰,惊喜地叫“三叔!”
忙赶过来,对清哑道:“这是我三叔。”
又对沈寒冰道:“三叔,这是郭姑姑。”
沈寒冰已经来到近前,对清哑笑道:“郭妹妹好。”
清哑神情一松,释去疑惑,回了一礼,道:“没想到是沈三哥。”
沈寒冰妻子才去,她没想到他会来霞照。
沈寒冰笑道:“来的有些突然。”
他本是试探清哑是否知道他来意,然清哑根本不知道,听了这话心里很以为然,觉得他确实来的够突然的。
又猜,他来霞照有什么要紧事吗?
她忍不住又扫了他一眼。
无他,沈寒冰给她的印象太特别了,不太像沈家其他人。
彼此见礼后,结伴往新宅行去。
沈寒冰问道:“郭妹妹每天都这么忙吗?”
清哑道:“差不多。最近忙些。”
她心急织锦大会,所以最近格外用心。
说完了,便安静下来。
沈寒冰悄悄打量她,觉得她天生安静,不是因为矜持,也不是因为害羞,她察觉他在看她。还向他看回去呢。
他便也不出声,觉得找话和她说显得很啰嗦,还虚伪客套。
到前面。郭守业沈亿三见他们一同回来了,喜出望外。
说笑一阵,清哑被郭勤扯到一旁。
郭勤将沈家来求亲的事告诉了清哑,问她嫁谁。
清哑听了吃惊不已,原来沈寒冰是冲她来的!
她去到二嫂房中,逗弄两个小侄儿玩。
瞅个空子,她命细妹叫吴氏进来。告诉她道:“娘,这亲不能结。”
吴氏忙赔笑问:“你不喜欢你沈三哥?”
清哑摇头道:“我今天才见他,谈不上喜欢不喜欢。”
吴氏从她手上接过郭孝。一面摇晃,一面低声道:“清哑,娘晓得你有主意。三少爷才死了媳妇,就来跟你提亲。你听了也是不痛快。我们也不是就赶着要嫁你。都是外面人嘴碎。喜欢嚼闲话,往你头上泼脏水,弄得你名声不好。我们怕耽误了你。沈亲家喜欢你,不在乎这虚名,就说要和我们结亲。你要相中了三少爷,就先定下来,等一二年再成亲。”
清哑无可反驳,只好道:“这就像拉郎配!”
吴氏嗔道:“说亲不都是拉郎配。”
清哑没话说了。想爹娘对她算好了,还肯和她商量。换一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把亲事定下了再告诉她,她又能怎样?
她又问:“你们不是答应过方少爷:只要他说服方家长辈出头,就答应亲事吗?现在又和沈家说,这是脚踏两只船。”
吴氏武断道:“方家长辈不可能出头!”
清哑忙道:“这也不一定!”
吴氏疑惑地看着她,问:“方少爷跟你说什么了?”
清哑忙摇头,道:“没有。”
吴氏便数说了一通理由,证明方家长辈不可能出面接纳她,又道:“要说我也挺喜欢方少爷这个人的。可他再好,他爹娘不认这亲事,我也不能把你许给他。那是害了你!江老婆子你没忘记吧?”
提起江大娘,清哑更无话说了。
但她又不肯放弃,便道:“那也不能和沈家定亲。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方少爷说服了方家长辈来出头,这边你又把我许给沈家,那可怎么办?两家到时候要吵起来了。”
她尽量把事情严重化。
吴氏将信将疑道:“不能吧!”
清哑肯定道:“能!他可聪明了!”
吴氏忙问:“谁?方少爷?你怎么知道?”
清哑张着嘴,“啊”了一声,脑子急转一圈,才道:“他想出那个法子下水救我,一般人都想不出来。他还帮我找了师傅。”
吴氏承认:“方少爷确实很能干。”
清哑趁机道:“所以不能定亲。”
吴氏想想道:“那我和你爹说,先不定。”又对清哑道:“你也好好瞅瞅你沈三哥。别人家不像沈家这么通情理。我就怕……”
她看着清哑暗暗叹气,想她还是没亲自面对所以不知轻重,等她真嫁了人,整天被人嘲笑羞辱,她就知道艰难了。
清哑其实也知道艰难的,所以心情有些沉重。
晚饭后,她离开众人,去了若耶溪边。
她走进南亭,依偎在栏杆旁,望着溪内青荷粉花出神。
“三少爷。”
外面传来细腰的招呼声。
清哑便知是沈寒冰来了。
听见脚步声在身边停下,她没有动。
“你不愿嫁我!”
很肯定的语气,而不是询问。
清哑转过身,望着他。
他很高大,之前两人相对,她只及他下巴。
“三嫂去了,你不伤心吗?”
她忍不住问出心中疑惑。
“人总要死,有什么可伤心的。”他随口道,声音漠然,“我在海上跑,生死见惯了。遇见这样事,从不会哭天哭地伤心。这次回来,她没到门口接我,以前我回来她总是接到门口,看见我就笑。我就不大习惯,回屋也没找到她,就看见一团肉球,小小的,会动会哭,我不知拿她怎么办才好……”
清哑便坐正了,认真听一个硬汉以特殊方式表达伤感。
她轻声问:“孩子还健康吧?”
沈寒冰道:“哭起来像猫叫,软得像豆腐……”
清哑道:“听二嫂说,刚生的小孩子都是这样的。”
沈寒冰道:“我走的时候,她肚子还不显,手摸了才能觉得鼓鼓的。算日子,她生的时候我不在。她就说,女人大肚子很难看,她不想我看见她丑样子。等我回来了,孩子也生了。她在我眼里永远是美丽的。”
清哑觉得眼睛有些热。
两人都不说话,都沉默着。
良久,他又轻笑道:“郭妹妹,你别担心亲事。我们是来求亲的,不是来逼亲的。你要是不愿意,没人能逼你。”
清哑仰面看着他,道:“沈三哥是奉命来相亲的?”
沈寒冰噗嗤一声笑道:“是。父亲对我说有一门好亲事,等不得,叫我立马来霞照。我就来了。我来了一看,觉得郭妹妹人如其名。”
清哑道:“那是沈伯伯谬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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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2章 吃醋(一更求月票)
沈寒冰蹲下身子,和她平视,认真道:“我不是谬赞。郭妹妹人很好。不要把那些污蔑你的话放在心上。亲事上,也不要委屈自己。若妹妹不能嫁一个合心意的男人,不妨考虑我。我带你出海去。广阔的大海不会管什么女人名节,海上有许多海岛,风景很美。我在两个岛上都买了田地,还有许多奴仆。在那里生活,自由自在。”
清哑道:“谢谢沈三哥。”
沈寒冰道:“谢什么,我这也是为自己。”
清哑心想:“我是谢你不强求我,还给我留后路。”
这人表达感情硬邦邦的,就像他人一样。
沈寒冰又道:“来之前,父亲去找了岳父,就是你三嫂她爹,说了要为我娶亲的事。岳父也听过你的事。他很愤慨,当时说若郭家应了这门亲,他就出面认你做义女,让两家亲戚继续来往,也算对外面有个交代,表示我沈家上下连前妻娘家都认可郭织女。”
清哑动容,问:“他不在乎我的名声?”
沈寒冰摇头道:“岳父最豁达的。”
顿了下又道:“你再想不到,他身上还有功名呢,是个举人。”
清哑更吃惊了,读书人不是最重规矩吗?
仿佛看出她的心思,沈寒冰解释道:“岳父并非不重名节,相反,他十分看重名节。只是他与那些俗人想法不一样。他常说,君子当表里如一。沽名钓誉之辈才看重虚名。”
清哑心中很不平静。
沈家做到这样地步,难怪爹和娘满意。
这里不是她前世,光凭两个人相爱是不够的。哪怕这爱刻骨铭心,若是伤害了身边人,终究不能得到幸福。
她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解决这件事!
沈寒冰看着静坐沉思的少女,忽想起方初来,问道:“妹妹对那个方少爷怎么看?他今天还要跟我一块来求亲呢。后来又说不来了。想是觉得自己已经来过两次了,两次都被拒绝。再来未免讨人嫌。”
清哑心一跳,不答反问:“你觉得他怎么样?”
沈寒冰沉吟道:“还算有担当,也有气魄。”
清哑听了十分喜悦。尤其这话是从沈寒冰嘴里出来,按说他和方初算情敌,情敌都夸,可见方初是真好。
沈寒冰接着道:“可是郭妹妹。我也要提醒你:若不得方家长辈认可这门亲。妹妹千万别答应嫁他。他那海誓山盟听着好听,当不得日子过,往后你要面对的困境绝非你能想象的。大家族的倾轧和斗争,不是你这样女孩儿所能经受的。我爹把九妹许给你三哥,固然看中郭家有前途,还有一个重要缘故就是郭家人口简单,父子兄弟都和睦友爱,九妹嫁进来。肯定能过得开心。你要是嫁入方家,就算不和他的长辈住在一个屋檐下。有些事也避不开。”
清哑再次道:“谢谢沈三哥。”
又道:“但我和方少爷有患难的情义,我相信他会说服家人。到时候,还望三哥能体谅我。”
沈寒冰道:“他要能做到,三哥替你备一份嫁妆。”
清哑道:“真的吗?”
沈寒冰道:“当然是真的。”
清哑就笑了。
就着朦朦的灯光,沈寒冰仔细打量她,似乎明白她的心意。
他没有再继续个话题,转而说起海外见闻来。
清哑听得津津有味。
若耶溪对岸,张恒看得郁闷极了,代自家少爷吃醋,又诧异沈寒冰到底跟清哑说了什么,怎么这么快就博得她欢心呢?
据他平日看来,姑娘可不是容易被哄的。
他便走过浮桥,走近亭子,想看看究竟。
细腰上前一步,拦住他,“你做什么?”
张恒不悦道:“你说呢?你身为丫鬟,不守在姑娘身边,让她和沈三少爷单独在一起,孤男寡女的,传出去对她的名声不是雪上加霜?”
细腰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忽然道:“你吃醋了。”
张恒正要绕过她去,闻言脚下一个踉跄。
细腰道:“你在为你家少爷吃醋。”
她已经知道张恒和方初就是五桥观音庙上的渔夫。
张恒站稳了,板着脸道:“我说的是实情。就你这样当差,就该扣月钱。上次失职你还没忘记吧?”
提起那件事,细腰恼羞成怒。
她冷冷道:“我记得,有天晚上我把一个男人引进来和姑娘相会,孤男寡女单独待了一晚上。你怎不去向老爷太太告发我?”
张恒哑口无言。
亭内,清哑听见外面低语声,对沈寒冰道:“该回去了。”
一面同他走出来,看看细腰在和谁说话。
张恒立即将目光投在沈寒冰身上。
沈寒冰也未忽视他,也上下打量他,似掂量他的底细。
张恒见他气势狂放迫人,出于练武者的本能浑身戒备,同时也代他家少爷警惕戒备,认为这是少爷最大最危险的对手。
他心里这样认为,就如实向少爷回禀了。
方初当晚收到他的飞鸽传书,看见他形容清哑和沈寒冰相处“谈笑风生”,满脑子疑惑和不解:清哑什么时候跟人谈笑风生过?
在他印象中,唯有那次听他说笑话时,她才大笑出声。
想象她和另一个男人“谈笑风生”,他无法淡定了,决定明天就去绿湾村看看,可不能让她给人骗了,于是连夜准备起来。
次日凌晨,他便带着几个人上路了。
因为出发早,到绿湾村的时候,才早饭后。
一进郭家大院,笑语喧哗声扑面而来。
他跟着张恒绕过老宅往前看,就见若耶溪边,郭大贵、沈寒冰、沈寒梅、清哑、郭勤兄妹、沈怀玉兄妹,大大小小许多人正采藕摘荷花玩呢,小孩子们又兜虾,热闹非凡。
看见清哑满面含笑,他心中涌出一阵酸意。
这就分出亲疏来了,他们是亲戚,所以彼此相处随意;哪像他,来了连清哑面也见不着,说什么“忙得连吃饭工夫都没有”。
对了,清哑怎么不忙着准备织锦了?
心里抱怨着,面上一点不动声色,走近了和他们招呼。
清哑看见他,双目大放光彩,叫“方初!”
方初也喜悦地看着她,忘记了刚才的不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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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3章 赶趟(二更求月票)
郭勤飞奔上坡,高声道:“方叔叔来了!”
一副和他很熟悉的样子,看得清哑奇怪不已。
巧儿也叫“方叔叔!”
心里想:“难道方叔叔还要买竹哨子?”
沈寒冰诧异极了,问方初:“你怎么又来了?”
不是说不来的吗?
方初从容回道:“昨日捉了些鱼,送来给师傅尝尝。”
沈寒冰满眼鄙视,“送鱼?方少爷真好兴致!”
又指着若耶溪,嘲笑道:“这条水虽不是大江,里面倒也有不少鱼。刚才我和妹婿还抓了不少呢。方少爷特特送来的鱼,想必是这水里没有的。”
若是平常见的鱼,看他怎么揶揄他!
方初点头道:“正是。我这鱼是清园山坑石洞里长的,和别处的鱼味道不一样。不信,三少爷问郭姑娘就知道了。”
清哑忙道:“是。那鱼烧汤特别鲜。”
说着,就叫了沈寒梅到坡上来看。
小豆子将装鱼的大瓦罐倾斜,示意她们看。
沈寒梅问:“这是什么鱼?”
小豆子道:“黄辣丁。”
清哑见那罐子外套着竹编篓子,很精致,方便提、挽、挑,又能保护罐子不容易被碰碎,便用双手搬着瞧,夸“这个设计好”。
小豆子听说,忙回身从背篓中拿出许多小玩意儿,摆了一地,都是竹编的:有指头大小的蚂蚱、知了,小猪小鸭子。圆圆的苹果似的小篮子,小笔筒,针线包等等。各有特色。
巧儿和沈怀谨一下子就喜欢上了,爱不释手地挑拣。
清哑也十分欢喜,问道:“这都是你们那编的?好精致。”
小豆子就告诉她:“少爷说,姑娘和巧姐儿肯定喜欢,亲自挑了这些来。这是圆儿哥哥让他们闲着没事的时候编的。说是能练习手艺;做的好的,挑出来送去铺子里卖,他们也能赚些零花银子。”
清哑赞道:“圆儿就是聪明。”
说罢抬头对方初笑:你也很聪明!聪明的主子带聪明的奴才。
方初也笑了。就知道她会喜欢。
沈寒冰看不下去了。
他问方初:“怎么你爹没来?”
方初一滞,又气闷,这不是明知故问么!
因回道:“没来。”
跟着反问:“我看三少爷很开心。想必不再为三嫂难过了。”
沈寒冰便不吭声了。
沈寒梅见三哥难堪,忙低声对清哑道:“三嫂去了,三哥其实很伤心的。他都放在心里,不像别人哭啊笑的。都搁在脸上。”
清哑点点头。昨晚她就看出这点了。
郭大贵正要打圆场,忽听身后传来一阵喧闹。
众人抬头,看见从院外进来许多人,面上喜气洋洋,随从也挑着礼物,簇拥着一个俊面少年,在朱顺引领下往浮桥这边来。
一队过完,后面又进来一队。
这些人干什么的?
清哑和沈寒梅疑惑极了。
方初和沈寒冰却看出门道来了。
等那些人到桥头。郭大贵迎上去。
“他们是……”他笑问朱顺。
“这都是来求亲的。”
朱顺回道,一面飞快地瞄了清哑一眼。
清哑有些发愣。不是说她失了名节无人问津吗?
那这么多人上门求亲是怎么一回事?
她强烈怀疑这些人的来历,别都是代替人来相亲的,其实正主儿都是歪瓜裂枣,或者有残疾离死不远了吧?
心里这么想,眼中就带出疑惑来了。
见她这样,沈寒冰和方初不约而同朝桥头走过去。
“哟,求亲赶趟来了!”
沈寒冰大咧咧道,一面打量头一个少年。
那少年姓朱,生的容颜俊俏,乃是送郭家参王的那家商户长子,后来清哑把那参王又转赠给韩希夷,让他为韩老爷续命。
朱少爷被他肆无忌惮的目光看得不自在,强撑着没躲闪。
因问朱顺道:“请问这位爷是?”
朱顺笑道:“这是沈家三少爷,也是来求亲的。”
又指方初道:“这位是方少爷。”
都是来求亲的!
朱少爷看沈寒冰的目光就不同了,有底气不少。
方初也打量那几个少年。
扫了一圈,和沈寒冰交换目光。
两人虽未说话,但心中“英雄所见略同”:这些人跟他俩不是一个层面的,可以不必理会!
那几个少年也在打量他俩,也有估量:一个刚死了媳妇,是个二婚的,家里还有个拖油瓶;一个断手出族,老子娘都不肯为他出头,纯粹来捡便宜的,都不足为虑!
心里彼此轻视,面上却客气寒暄。
那几个少年又把目光投向沈寒梅和清哑,看服饰和发髻,都猜清哑就是郭织女,有人便矜持起来,表示他很内敛;还有人声音大了不少,显示他性格很豪迈;还有人摇着扇子显风流……
沈寒冰看不过去了,对郭大贵道:“带去前面见郭叔吧。”
朱顺忙请大家上浮桥,往对岸行去。
郭大贵义不容辞地陪着去了。
沈寒梅想自己是媳妇,这家里来了这么多客人,她该去前面帮着婆婆张罗应酬的,于是也起身,要随郭大贵一起去前面。
郭大贵忙回身拦住,道:“你别去!你玩你的。”
当着人,沈寒梅脸儿红红的,有些不好意思。
郭大贵却不管,小心翼翼地扶她下桥,依旧交给沈寒冰,嘱咐道:“那边有娘和二嫂,不用你去。你只管陪三哥。三哥也是要人陪的。”
沈寒冰也道:“小九你别去。你去了还添乱。”
清哑也道:“三嫂,回头我们帮师傅炖鱼汤。”
原来,沈寒梅怀孕了,因是头一胎,她又生的娇贵,全家都捧瓷器似的,生怕她有个闪失,凡事都不让她沾手。
沈寒梅享受夫君和哥哥的宠爱,连小姑子也心疼她,满脸幸福,依旧回来和清哑一处挑拣那些小玩意。
那几个少年见沈寒冰和方初都不动,也都不想走,也想和清哑一处玩乐,无奈朱顺和郭大贵催他们走;再者他们才来,理应先拜见郭家家主,陈述来意才是,遂不甘心地走了。
清哑瞅着一大群人浩浩荡荡过桥去了,不禁看向方初,小心翼翼的,生怕他看见这么多人来求亲会不自在,会对她产生误会。
方初也看向她,看她可对哪一个少年投注关切目光。
两人目光相碰,同时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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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4章 准话(三更求月票)
方初问:“摘这些荷花做什么?”
清哑道:“做点心。”
想想又加一句“回头我做些你带回去吃。”
方初欣喜,道:“我去帮你摘。”
说着就要上船去摘荷花。
又想如果清哑能跟上来就最好了。
沈寒冰看了这一幕,心想:“最终结果还没定呢,你就当自己是郭家女婿了?那也要把你爹请过来才行。”
因对方初道:“你一个大男人摘什么荷花!让怀谨和巧姐儿带丫头们去摘。听说当日方少爷潜下水去救了郭妹妹,咱们就下水去抠两根藕上来,给厨房添一碗菜。这时候的藕最嫩了。如何?”
在深水里采藕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要憋很长一口气,在水下淤泥中摸索,或者干脆嘴里含一根芦苇管子潜在水底。
沈寒冰这是刻意为难方初。
清哑和沈寒梅听了一愣,都觉不妥。
清哑道:“有人抠。”
意思叫他们别下去。
小福子和另一个孩子正在水里忙活,哪用他们两个少爷下水,在人家作客,把衣裳弄湿透了总不好。
方初对她笑道:“没事。”
又对沈寒冰道:“只要不用爹出头的事,我都奉陪。”
沈寒冰顿时笑容僵硬。
方初这是指沈寒冰老是挤兑他不能请方家长辈出面来求亲,也趁机讥讽沈寒冰事事依赖长辈,不是自己真本事。
沈寒冰干笑一声。道:“这个不用爹,咱们自己下去。”
说着就要系紧外衣下水。
清哑见他们不听劝,忙走到溪边来。
“别下去。”她虽不知两个男子之间怎么回事,但也感觉不太对劲,因指着郭勤等人派给他们一项任务,“你俩看着他们,别淘气出事。”
说着仰面看二人,怕他们还不肯听。
方初觉得一低头就能碰触她的额。
他便想起那晚的亲吻,恨不能再吻一下。
他忘了和沈寒冰较劲。忘了下水采藕,只顾看她,禁不住柔声问:“今日怎么有空出来?不忙吗?”
清哑见他不提下水了。微笑道:“忙。沈三哥他们来了,三哥三嫂也回来了,所以歇一天陪他们。”
方初听了心里酸溜溜的,想沈寒冰与她关系并不近。也不熟。不过是头一次来郭家,她居然“拨冗”接待,可见对他印象不错。
正发酸不满,忽觉身旁有些异样。
转脸一看,沈寒冰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呢。
他忙若无其事地笑道:“歇歇也好。不然眼睛受不住。”
清哑点头道:“嗯。要劳逸结合。”
方初不肯放过这个与她说话的机会,继续找话说。目光一转,看向水中,忙问:“上回你说鲤鱼又来了。怎么它们常到岸边来吗?”
那对红鲤鱼对他们而言。可是有特殊的意义的。
清哑微笑道:“不是的。没人的时候它们才会游上来。还有晚上,在月亮底下。静静的,它们也会来。灯笼照得见,很漂亮。”
方初顺口问:“真的吗?”
他觉得她好像在说一个优美的故事,声音让人着迷,听了故事的内容,眼前浮现月光下的女孩在水边看鱼的情景也令人痴迷。
沈寒冰咳嗽了一声。
方初醒过神,道:“我去摘荷花。”
尚未动脚,便看见院外又进来一队人,也挑着披红挂彩的礼箱。
方初便看向清哑,眸光亮亮的。
清哑有些尴尬,还有些心虚,挺内疚的,仿佛觉得是自己不好,所以引来了那些人求亲。
那些人走到浮桥边,对这边张望。
沈寒冰便对方初道:“走,我们也去。”
方初点头道:“好!”
两人一致决定也要去前面,看郭守业怎样应对这些来求亲的,就算不担心被抢了媳妇,看看热闹也不错。
方初又对清哑使了个眼色,让她回避。
清哑便和沈寒梅等人去了老宅。
她叫丫鬟将方初带来的鱼收拾了,亲自下厨,为明阳子做鱼汤,一面想:也不知爹如何应对那些求亲的人。
因这事最终还要落在她头上,她把鱼下锅后,吩咐小火熬煮,然后就坐在椅子思索对策。
等鱼汤煮好,她已经有了主意。
将汤盛起来,吩咐细妹先给师傅送去。
然后她便带着细腰往新宅那边去了。
郭家主屋厅堂,郭守业、沈亿三陪着一干求亲者吃茶说笑。
他心下很是踌躇:
他虽与沈家说好了,但清哑不太愿意,中间还夹着一个死缠不退的方初;方初坚持不退让,他也答应等方初说动方家长辈出面,但据他看来,这机会很渺茫;那两个若都不成,退一步,就要从后来这些人里选一个,所以眼下不能一口回绝了。
可不回绝又怎么说呢?
反复思量,不得要领。
忽然朱顺走了进来,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话。
郭守业忙起身,出来往后面去了。
后院,清哑正等着,见了他叫:“爹。”
郭守业忙道:“清哑,什么事?”
清哑问:“爹怎么跟那些人说的?”
郭守业道:“爹还没跟他们说。”
清哑道:“爹,你这么对他们说……”
因凑近他,小声说了一番话。
郭守业闻言松了口气,笑道:“好。爹就这么说。”
他便返回屋里,半句不提亲事,只招呼众人吃喝。
方初将他举动都看在眼里,疑惑他有了什么决定,苦于无法探知,心痒痒的十分难受,强自坐着,看一帮人闲扯;想要去找清哑,又不便去,料定他去的话沈寒冰那个土匪一定会跟着。
沈寒冰果然盯着他。
这一屋子少年,他只对方初感兴趣。
两人对视一眼,又若无其事地转开目光,看向那些正对郭守业卖力表现的少年;看不到一会,又都收回目光,百无聊奈。
一个半时辰后,酒宴准备就绪,所有人入席。
沈寒冰便找方初喝酒。
方初神色自若地应了。
他决定要把酒量好好练习练习,正好让沈寒冰陪他喝,等把酒量练好了,他娶了清哑,闲时就可以和清哑在花间月下对饮了。
清哑可是喝不醉的!
于是,他便和沈寒冰你来我往地对饮起来。
沈寒冰懵然不知自己正做陪练。
其他求亲的看不惯他们这样坦然自若,找茬来了。
有人肃穆地问沈寒冰妻子如何去世的,劝他节哀;有人关切地问方初,怎么方老爷没陪他一块来,是不是忙得抽不开身。
方初和沈寒冰对视一会,同时大笑不止。
酒足饭饱之后,众人随郭守业父子重回主屋厅堂喝茶说话。
说不两句,大家都把目光投向郭守业——
是该给个准话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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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5章 回归(四更求月票)
郭守业自然明白,当下咳嗽一声,坐直了端起架子,对众人道:“你们来郭家求亲,那是抬举郭家。可我就一个闺女,虽不大说话性子最刚烈,对女婿要求也和人不一样,亲事一定要她自个瞧准了……眼下我闺女忙着准备织锦大会的东西,没空……”
他说了一篇话,主要是:清哑将在织锦大会后公布选婿结果!
众人听后,七嘴八舌议论起来,十分憧憬。
方初便焦急起来。
清哑说她会搞定他爹,到底怎么搞定呢?
他心里很不踏实。
他看向沈寒冰,懒懒地歪靠在椅子上,仿佛对郭守业说的那些漠不关心,或者说,他是胜券在握?
得了回复后,众人不好再留,一拨一拨告辞离去。
等人走得差不多了,方初还没动。
沈寒冰走过来,在他身边椅子上坐下,问:“方少爷还不走?”
方初瞅他一眼,道:“你不也没走!”
沈寒冰道:“我们是亲戚。”
方初听了很无奈,也很不忿,又无法。
这时郭守业过来,对方初歉意道:“方少爷,我答应等你,就会等。不过,我们也有难处,老这么等也不是事。你刚才都听见了:织锦大会后我闺女就要定亲了。到时候,方少爷要是还不能让方家长辈出头,可就怪不得我了。”
方初忙站起身道:“郭伯伯所言,晚辈能体会。郭伯伯放心。不管结果如何,晚辈都不会怨怪郭伯伯,也不怨郭姑娘。”
郭守业听了感动。倒不知如何说才好了。
因仔细看他,遗憾地想,方瀚海这儿子真不错!
又气愤地想,这老家伙这么爱面子,就不肯为儿子出头,等我清哑嫁了沈家,将来把沈家带兴旺了。瞧他后悔去!
话说到这份上,方初也只好告辞。
沈寒冰和郭大贵送他出去。
走到若耶溪浮桥那,方初看向老宅。希望还能见清哑。
沈寒冰一眼看穿他心思,催道:“走吧。还赖着干什么!横竖到时候就能知道结果,只管在这磨磨蹭蹭的。有这工夫,不如回城里找你老子想法子去。”
方初瞪着他。心下十分怪异。觉得他不像来求亲的,倒像清哑哥哥一样,唯恐这些求亲的人欺骗了她,反复挑剔。
他不肯就走,瞅人不注意,掏出竹哨吹响。
清脆的声音,引得郭大贵四处张望,看是哪儿发出来的。
然后。好几声竹哨声从老宅里面传出来。
郭大贵便笑道:“这些皮猴子!”
他以为是侄儿们吹的。
郭家孩子对吹竹哨情有独钟!
方初想起巧儿的竹哨,颓然放弃。不再吹了。
正认命地往外走,清哑却匆匆从老宅出来了。
他大喜,站住等她,一面道:“郭妹妹,我走了。”
清哑想要说什么,又不好说的,等走到他面前,才轻声道:“你放心回去吧。等我消息。”
方初幽怨地看着她——就不能告诉他么?
他真的很着急、很担心、寝食难安呢!
清哑瞥见郭大贵和沈寒冰都目光炯炯地看着自己,歉意地对方初笑一笑,催道:“去吧。”
方初想城里还有许多事,他确实不能耽搁在儿女情长上,若误了正事,到时候更加被动,于是一咬牙,转身大步走了。
清哑看着他走不见了,还没转身。
沈寒冰站在一旁,默默看着她。
清哑一转头,撞入他深思的眸中,仿佛被看破了心思,脸微红,不好意思地叫了一声“三哥。”
沈寒冰若无其事道:“回去吧。我能看看你织的锦吗?我这回来霞照,好些朋友托我为他们挑选新式样的锦缎,要弄些出海。”
清哑道:“好。”
两人便往老宅里走去。
院子里,巧儿正拿着一个竹哨子跟沈怀谨比划:“……卖了六片树叶子。方叔叔买的。我后来叫他们又做,明天带去城里卖。”
清哑听见“方叔叔”几个字,忙问:“巧儿,什么树叶子?”
巧儿便跑到她跟前,从荷包里掏出一片金叶子,说:“我卖竹哨子给方叔叔。他给我这个。六片。”
清哑看着金叶子瞪大了眼睛。
沈寒冰也奇道:“用金叶子买竹哨?还六片!方少爷什么时候这么蠢了?要这么蠢,做买卖早亏死了,还做什么少东!”
沈怀谨大些,懂事些,微笑道:“想是故意送巧儿的。”
巧儿生怕人说她贪便宜,忙道:“不是的!是买的!”
一手交树叶一手交竹哨的。
沈寒冰弯腰,瞅着小女娃道:“那你说说,他怎么买的?”
巧儿就把那天的情形重述了一遍。
沈寒冰恍然大悟,想问题出在“我小姑给的”那几个字上,因瞅着清哑,十分了然。
清哑知他误会了,又不好解释,有些尴尬。
她便哄巧儿,说竹哨和金叶子价值不等,不可以这么换。
谁知巧儿却拧起来,很想不通:这买卖交易,一个愿买,一个愿卖,又没人逼又不骗,怎么就不能做了?
要说骗,也是大人骗小孩。
她一个小孩子,还能骗方初?
清哑说她不通,十分头疼。
沈寒冰和沈怀谨一齐都笑起来。
清哑不便带沈寒冰去工作室,那儿女孩子多,便让进堂间坐了,吩咐沈怀谨去告诉盼弟,把新织的锦拿来。
少时,盼弟便抱着一大抱五颜六色的锦来了。
盼弟看见沈寒冰一愣,急忙低头,将锦缎放在桌上,小声对清哑道:“都在这。”然后就逃也似的跑了。
她现在很怕见陌生男子。
沈寒冰也没在意,只顾看那些锦缎。
一边看一边赞道:“郭妹妹果然有才。”
清哑道:“不是我一个人织的。像这个,还有这个,都是刚才来的我堂妹盼弟织的。连设计带织,都是她自己弄的。”
盼弟遭劫难后,仿佛开了窍,又能静下心整日琢磨纺织,跟清哑学了几年的东西便融会贯通,进步极大,清哑很开心。
沈寒冰顺口赞道:“不愧为姐妹!”
再说那些上郭家求亲的回去后,关于郭织女要在织锦大会后选定夫婿的消息就传开了,成为织锦大会前夕最热门的消息。
人们都奇怪:她怎么敢如此大张旗鼓地宣扬此事呢?
猜不透清哑和郭家的心事,便翘首盼望织锦大会到来。
清哑自那日后,又投入紧张的工作中。
六月二十二日,她去了湖州府城。
沈寒冰、郭大贵带人陪同前往。
六月二十九日,清哑和严未央联袂从府城返回霞照。
那时,霞照繁华如旧,并没有受天灾、官场交替、商场动荡以至于格局变换的影响,甚至热闹比往年更甚,因为这种剧烈震荡意味着更多机会,吸引了好些人来这里找机会来了。
得知郭织女到来的消息,各家都躁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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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6章 高兴(一更求月票)
七月一日,人人都想去锦绣堂,想看郭织女。
准确地说,是看被掳劫过的织女首次亮相人前。
方家,方老太太听见说清哑大摇大摆地来参加织锦大会,又吃惊又钦佩,好奇心旺盛,就想去锦绣堂看看这个传闻中的织女到底是什么样子,竟然让自己的孙子如此痴狂。
方瀚海赔笑道:“儿子以为,母亲不宜去。母亲可是方家老祖母,见了郭织女,太过轻慢则显无情,太亲热了又叫人误会。”
方老太太一想,可不是吗,这才不甘地歇了心思。
方瀚海擦了把汗,自去和严氏商议。
最后,他们夫妻带着方则去锦绣堂。
严家,依然是严纪鹏带着严暮阳、严未央。严未央作为出嫁女,本不会来的,但她要为伊人坊挑选最时兴的锦绸,便来了。
沈家,沈寒秋已经去了南方,依旧经管瓷器买卖,织锦这一块就由沈亿三带着沈寒冰和沈怀玉经管。
高家,高老爷满脸喜气、兴致高昂,带着儿子女儿一起出现。
高云溪这段日子大显身手,获得了家人认可,又半推半就地答应了方家的亲事,高老爷父子万分开心,特别宠她。
韩家,韩希夷安葬了父亲后就返回霞照。听见清哑如期赶来参加织锦大会,他悲喜莫名,既想见她,又怕见她。
最难捱的是曾家和刘家,对织锦大会简直恐惧。
之前他们受各家联手打压。已经大伤元气,但曾少爷明白,那还不是最致命的。最致命的打击将在织锦大会上。
到时,若他们签不到订单,就此败落是必然的。
因他们两家在妖孽案中的表现,商誉毁损,加上几大世家联手打压,又与郭家反目,再得不到郭织女支持。签不到订单也是必然的。
卫家彻底在织锦大会上消失了。
谢家,谢天护再次做出惊人之举:他要接手谢家少东。
他对谢明理和谢吟月道:“大姐既已定亲,又在孝期。就不要参加织锦大会了。安心在家为母亲守孝,等脱了孝服,正好出嫁。”
谢明理呆呆地看着儿子,这是要夺权吗?
他板脸道:“天护。你想干什么?你姐还没出嫁!”
谢天护道:“那就在家守孝!我这么大了。还不能出头经管买卖吗?父亲若觉得儿子不成器,就留下大姐掌家,把我嫁人好了。”
谢明理听得瞠目结舌,说不出话来。
谢吟月心情黯然,但很快就恢复如常,反劝谢明理道:“父亲,弟弟能这样想是好事,说明他长大了。再说。谢家正要韬光养晦,并不指望在这次织锦大会上出风头。就让弟弟接手少东好了。”
谢明理看着儿子,最终没有再说什么。
他也觉得是该让儿子好好历练了。
方家不也让方则接手了吗。
谢吟月又对谢天护道:“不过,我还是要去的。”
谢天护警惕道:“大姐做什么一定要去?”
谢吟月淡淡一笑,道:“难道我还会惹事?我既已答应韩家的条件,怎会出尔反尔。不过是去瞧瞧罢了。”
谢天护断然道:“有什么好瞧的!大姐都瞧了这么些年了,不厌烦吗?还是在家刺绣是正经。”
谢吟月终于变色,淡然崩裂。
她道:“那就请弟弟带姐姐去散散心吧。”
说完,对谢明理福了福,先告退了。
谢明理严厉叱责儿子:“为什么这样对你大姐说话?”
谢天护木然看着门口不语。
他这样对大姐说话有用吗?
大姐强势惯了的,他根本压不住她。
七月一日,霞照万众瞩目的日子。
郭家人还没来,锦绣堂先就掀起一波轰动。
引起轰动的是方初主仆。
方初带着圆儿、牛二子两个小少年,以及牛姑娘和虞南梦两个女孩子,在众目睽睽之下走进了天字五号廊亭,惊掉一地眼球。
大家不仅惊讶他占据那么靠前位置,还震惊牛二子这个霞照新冒出来的土少爷,居然跟在他身后做小厮!
这意味着,周记是被方初拿下了。
周记如今已改名为“舒雅行”。
《广雅》云:初,舒也。即展开布帛准备裁剪的意思。
舒雅行,暗合了方初和清哑的名字。
方家廊亭内,高云溪吃惊地问方则:“金氏也是你大哥的?他还占了兴隆银号五成干股?”
方则笑道:“正是。”
又小声道:“什么我大哥,不也是你大哥么!”
高云溪瞪了他一眼,十分娇媚。
一旁,高老爷也对方瀚海竖起大拇指。
方瀚海谦虚地笑笑,笑得合不拢嘴。
这一波热潮尚未退,入口处便传来此起彼伏的招呼声:
“郭老爷来了!”
“郭织女好!”
“郭大爷!”
……
于是前面天字号和地字号廊亭的人全部屏息等待。
很快,郭守业、郭大全、清哑,带着郭勤、郭巧、盼弟走进锦绣堂,另有仇管事和细腰细妹等人跟在一旁。
在他们后面,沈家人落后一丈来地,也进来了。
今日,依然是细腰帮清哑装扮的,依旧是浅绿的衣裙,素面朝天,清新娇嫩,如同才抽嫩芽的兰草。
一路走来,她虽未开口,却面含微笑,以目对人致意。
在场均是富贾,凡有点年纪的男人,哪个不是阅女无数、眼光毒辣,一眼便看出郭织女冰清玉洁,仍然是处子之身。
难怪。难怪她能坦然面对一众目光。
这也就是郭织女,换一个女孩子未必能做到这样镇定自如,因为郭织女心思纯净无邪。我行我素,从不大理会世俗眼光和言论的。
清哑等人照直向天字一号廊亭走去。
经过五号亭时,早等待多时的方初看向清哑,目光浓烈,深邃不见底,嘴角洋溢着淡淡的笑。
清哑也回了他一笑,却没有停留。
等走到通道尽头。郭勤等人进了天字一号廊亭,清哑则和郭守业郭大全去了官厅,先拜见诸葛鸿。
诸葛鸿见郭家人如此识趣。十分欣慰。
他仔细打量清哑一番,和颜悦色道:“郭织女,起来。本官早闻织女大名,今日一见。果然不俗。想必今日织女定有创新!”
清哑清脆圆润的声音响起:“是。今日民女向大人敬献毛巾纺织技术。还有织锦。民女还代郭家宣告:从此郭家无秘密!”
诸葛鸿心头一跳,急问:“此话何意?”
清哑道:“就是说,从此我郭家凡有创新,必定献于朝廷。”
诸葛鸿目光大盛,连声道:“好,好,好!”
又深吸一口气,道:“本官定具本上奏。将郭家忠心如实禀告皇上。”
他刚上任便遇见这样好事,简直是鸿运当头!
清哑便恭敬地将一叠文书和图纸递交上去。然后盈盈告退。
郭守业父子也叩头然后告退出来。
这是清哑和父兄商定的郭家下一步发展规划:郭家但凡有创新都要敬献给朝廷,不能像其他商家一样敝帚自珍。郭家女儿以钻研纺织为目标,不负郭家织女的称号和那牌坊;郭家子孙朝仕途努力,即便不能立于朝堂,也以耕读纺织为主业。
专利,算是在这异世尝试失败了。
出来后,清哑站在官厅前的平台上,看向下方。
下面所有人也都抬头看着她。
忍不住的,她就展开笑容。
然后,那笑容就像水中涟漪,不断扩散、扩展。
她紧闭着嘴唇,竭力想忍住,却怎么也忍不住。
因为,这一刻她想起前世爸爸,在家常诙谐地说一句经典台词“我胡汉三又回来啦!”她不能这样大叫,便微笑道:“我回来了!”
有点羞涩,还有压抑不住的喜悦。
羞怯的女儿态,由衷的喜悦,让人心柔软。
下面的人就发现她双目抑制不住地流光溢彩,先愕然,接着情不自禁被她感染了心境,也不知是谁开的头,鼓起掌来。
一人带头,其他人跟随,竟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这一刻,大家都对她充满了敬佩。
她将一众异样目光和窃窃私语都漠视了。不是刻意漠视,而是根本没往心里去。她让人领略到什么才是真正的花中君子,不被风刀霜剑、冰雪严寒所逼,越逼开得越灿烂、越娇艳。
面对掌声,清哑就站在上面朝众人笑。
静静地灿笑,无声的,绚烂的!
方初低声自语道:“这么高兴!”
他可是愁死了,不知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面对此情此景,谢吟月失魂落魄,不敢相信。
她这时才惊觉:谢天护不让她来也许是对的。
她坚持要来,无非是想看郭清哑的下场。
结果,她看到了什么?
先是方初,居然在短短的时间内聚敛了不亚于二流锦商的家业和根基,锋芒毕露。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接着,原该被人践踏和嘲笑的郭清哑,却被人欢呼和吹捧。
她耿耿意难平:一个被掳劫、失踪数天的女孩子,怎么可以若无其事、理直气壮地站在人前?怎么能那样坦然地面对世俗眼光?
她往韩家那边一看,更加心冷,如坠冰窟。
韩希夷痴痴地看着上方那个女子,目光既欣慰又不舍,刺得她眼疼;之前郭清哑没来时,他看上去萧索又寂寥,可不像这样。
清哑下来后,诸葛鸿便宣布织锦大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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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7章 就打你!(二更)
新官上任,众商家自然要拜见。
当下,天字号所有主事人进入官厅磕头;地字号和人字号以及其他所有人都走出廊亭,跪在通道中磕头。
诸葛鸿意气风发,慷慨激昂地勉力了众人一番,声称今后与大家官民齐心,不负圣恩、不负百姓,为大靖纺织业共同努力。
这中间,他特别提到郭织女将毛巾纺织技术敬献给朝廷,还宣称“从此郭家无秘密”,不愧是御口钦封的“织女”,襟怀广阔、心怀大义、造福百姓……
洋洋洒洒一篇赞美之词,十分推崇郭家和清哑。
他言明要将此事上奏朝廷,为郭织女请功。
商贾们都十分惊讶,再次为郭家耳目一亮。
妙在郭家这举措并不伤害任何人利益,反而为别人创造了更多机会,带来更大利益,怎不叫人推崇!
所有人都对前景无限期待。
诸葛鸿满意地结束了训话,命人开始评选织锦。
排在前十的差距依然不大,郭家依然牢牢占据首位。
除此外,另有两家从背后杀出,一是谢家,一就是方初。
谢吟月看过清哑的画稿,和方初退亲后,再不受当初誓言约束,放开思路,突破创新是必然的;方初对清哑转让给各世家的技术很熟悉,加上他手中有清哑十幅画稿,创新突破更加容易。
接下来,就是宫中派遣下来的太监和宫嬷挑选锦缎了。排在前十的都要进官厅,若锦缎被选为贡品,便可签下宫中订单。
趁这空挡。清哑叫了盼弟起身,往锦绣堂右前方通道走去。
细腰和细妹立即跟了上去。
那后边是女官房,如厕之地;男官房在左前方。
谢吟月眼角余光瞥见,等了一会,也起身向那边走去。
郭家姐妹如厕转来,顶头便碰见谢吟月,李红枣和锦绣分别跟随在她左右。眼看就和清哑面对面。
谢吟月很淡然,并不打算对清哑怎样。
她答应韩希夷的,当然要做到。
她不出声。李红枣却不会沉默。
她恨极了清哑安静纯洁的样子。
她今日来就是为了恶心清哑的,便是什么也不说,也要以自己的存在提醒清哑:她曾被人掳走过、已经丧失了清白,怎么还有脸到这繁华场中来现眼?
考虑到之前清哑面对众人坦然无惧。李红枣觉得暗示不起作用。她便对清哑轻蔑冷笑,眼看就要走到清哑面前时,又低声道:“真不要脸!不知道被几个男人睡过,还敢出来见人!”
细腰目光一冷,探手将她揪了过来,掐住她脖子。
“贱人,你不想活了?”她对李红枣骂道。
李红枣毫无惧色,胜利地看着清哑——
叫人来评理呀。说她骂织女、惩罚她好了!
她就是要挑起事端,引起人注意。然后让人议论清哑,郭家越分辨就越抹黑;她反正是贱命一条、名声也坏,不介意为此再被掌嘴。
谢吟月停住脚步,蹙眉看着李红枣。
她没想到李红枣会说出声,这不符合她一贯的行事方式,因为露了行迹。纵使李红枣不是她的奴仆,别人也会当是她的人。她的人当面羞辱织女,她有管教不严之责。
李红枣话已说出口,再收不回来了。
她便把目光转向清哑,似乎在问怎么办。
若是清哑揪住这事不放,她便要当众惩治李红枣,给清哑交代、平息清哑怒气,但这样一来,事情闹开,清哑也没了脸面。
想罢,她虽有些歉意却保持着从容。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古语从来不会妄言。
清哑到郭家这几年,要说没受郭家人一点影响,那不可能!
她根本没看李红枣,直接走到谢吟月面前,在所有人连同细腰还没想好怎么处置此事时,她抬手左右开弓,狠狠打了谢吟月两个耳光,然后揉揉手,因为打疼了。
细腰傻眼,手下松了李红枣挣脱了也不知道。
李红枣更傻眼,是她骂的人,清哑怎么打谢吟月?
不对,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清哑居然动手打人了!
她想:“她被关疯了!”
一定是这样。
谢吟月更是不可置信的看着清哑,颤声确认:“你敢打我?”
清哑回道:“我早就想打你了!”
谢吟月怒了,质问道:“你凭什么打我?”
清哑道:“我就要打你!今天咱们不比织锦,不比弹琴,不比喝酒,不比阴谋诡计,咱们就比打架!你们都不许帮忙!”
最后一句话是对细腰细妹说的,还示意她们看住锦绣二人。
然后她飞快伸出两手各抓住谢吟月一只胳膊,就要动手。
细妹心中掂量双方实力:姑娘天天练习跳舞的,谢吟月大家子小姐,一天到晚被人伺候着,应该打不过姑娘,想罢果真不去帮忙。
细腰则想后果:若是自己上前把谢吟月给打了,后果将很严重;若是姑娘打了她……哼,打了不就打了么,什么大不了的!
于是,她也不上前帮忙,也不劝阻,随她们去。
盼弟紧张得直扭手,心中想:“帮不帮?帮不帮?不帮姐姐吃亏怎办?帮了人家说姐姐没理怎么办?等等看,等等看……”
她两眼盯着清哑和谢吟月,眼珠随着她们转。
锦绣急了,想姑娘自小尊贵,哪比得上郭清哑乡下长大的野丫头,刚才她已经打了姑娘两耳光,要是再伤了姑娘可怎么办;李红枣则想,清哑虽是乡下的,那也是被郭家娇生惯养长大的,哪会打架,这是气疯了,可是谢大姑娘更不会打架,还是拦一拦的好。
两人都想上去阻止,可是细腰细妹根本不让她们上前。
锦绣不可思议地看着她们,心想还有这样做丫鬟的,就算不怕将大姑娘打伤了出事,便是郭清哑受了伤,她们也吃不了兜着走。
那时,其他去如厕的女子及仆妇经过这里,都停住观看;又有好事的忙去叫郭家和谢家人;再者她们两方冲突的动静也惊动了人。
郭大全、沈寒冰、方初、韩希夷、谢天护等人都急忙来了。
就见清哑正和谢吟月正扭在一起,僵持着,脸对脸。
众人都急了,其中尤以方初和韩希夷比旁人更着急。
方初叫道:“郭姑娘,莫要冲动!”
韩希夷也道:“谢姑娘,快松手!”
谢吟月气得要吐血——
是郭清哑抓着她的,她怎么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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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8章 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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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初上前来就要分开她二人。
实在是她们都不是普通女子,若是像市井泼妇一般厮打,太有辱脸面和身份,也容易让人看笑话;再者,这可是在锦绣堂!
韩希夷也上前拉谢吟月。
清哑扭着谢吟月拖到一旁,不让他们拉,又道:“你们谁都别管!这是我和她之间的事。”
谢吟月也道:“是郭织女要打我。她已经打了我两耳光了。”
韩希夷这才发现她脸上红痕,不禁愣住,看向清哑。
方初却狐疑地看向细腰,想:“别是她打的吧?清哑怎么可能动手打人呢。看这情形,一定是李红枣惹事,细腰才动手的。”
郭大全忙问清哑:“小妹,怎么回事?”
一面站到她身边,生怕她吃亏。
沈寒冰锐利的目光扫过谢吟月主仆,气势迫人。
他道:“郭妹妹你说,谁欺负你了?不用你自己动手,让我来!我可不管什么女人媳妇,打烂她的脑袋,她就不能害人了。”
漫不经心的话语,让所有人打了个寒颤。
谢天护强笑问:“郭姑娘,这是怎么回事?”
谢吟月冷笑想:“问吧。问出缘故来最好。不然我这两耳光就白挨了。今日就叫人知道:郭清哑恼羞成怒。现出村姑本相!”
细腰细妹和盼弟都不说话,等清哑明示。
“就是我打她的,怎么样!”
清哑冷静对所有人道。
谢吟月便垂眸。一幅听凭欺负的模样。
方初忙问:“你为什么打她?”
他知道她绝不会无故打人,这中间一定有内情。
韩希夷等人都看着清哑,等她解释。
清哑不回答方初问题,却对韩希夷道:“韩少爷,就凭谢吟月对我所作所为,害得我受了那么多苦,你说。我打她两耳光过分吗?”
韩希夷大震,看着她说不出话来。
若为这个,岂止不过分。简直太大度了!
这情形,让方初想起了江明辉。
当初,清哑在卫家的金缕坊当众质问江明辉:你江家当得起我爹一跪吗?一句话就把江明辉问崩溃了。
因为,他心中愧对清哑。
今日。韩希夷也面临同样的境地。
谢吟月心中凛然。道:“郭清哑……”
清哑抬高声音打断她,道:“谢吟月,你敢当着韩少爷面说你没陷害我?你敢大声说吗?你要敢说,我就给你道歉!”
谢吟月思绪微乱,一瞬间想了很多。
本能的,她就要否认,反正又没有证据。
可是,这事韩希夷心里明镜似的。若她否认,他从此就会在心里看轻了她;若不否认。当着这么多人面,她将会名誉扫地。
她该怎么办?
清哑见状鄙夷道:“你从来就不敢堂堂正正做人!”
永远躲在阴暗处使用阴谋诡计。
韩希夷痛苦道:“郭姑娘,对不起……”
这等于承认清哑打谢吟月两耳光不过分。
谢吟月心中滴血,心神昏乱!
她冷冷看着清哑道:“你说我陷害你,证据呢?”
清哑道:“就知道你要这么说。我早说了,有些事你瞒得过世人,还有天知、地知、你自己也知道。你和你娘一样,带着面具生活几十年,连自己是谁都忘了,可笑的很!我没有证据,不能告你,可是我不怕你。今天我就要打你!”
说完便把右脚往谢吟月两腿间一插,双臂用力,要把她绊倒,摔个四脚朝天,再趁机踩她一脚,如此才能出一口闷气。
谢吟月被清哑一席话戳中心肺,加上韩希夷身为她的未婚夫却帮郭清哑让她心灰意冷;现在她无论如何力挽狂澜也无法维持体面,将来婚后的日子更无法想象,她便也顾不得了,决意破釜沉舟!
她便坚定道:“你想打,我就奉陪!”
一面敏捷地伸手去揪清哑的头发。
恰好清哑绊倒了她,她身子失衡倒地,她便扯住清哑头发支撑身体,把清哑也带倒扑在她身上。
清哑头皮被扯得疼,气得照她胸口狠命捶打,“放手!泼妇!”
谢吟月也气昏了头,叫道:“你不也是泼妇!”
清哑道:“我那是摔跤!!你懂不懂规矩?”
她觉得自己是完全按照规矩来的。
谢吟月被捶中丰满胸部,疼得落泪。
她羞怒喊道:“你懂规矩还打我那里?”
两人纠缠倒地,方初、韩希夷、郭大全、沈寒冰、谢天护一齐扑上去拉扯,要分开她们;混乱中听见两人对话,顿时一齐凌乱了。
沈寒冰见谢吟月揪住清哑头发不放,扬起蒲扇大手就要落下。
韩希夷看见,没命扑过去挡住。
一来他是谢吟月未婚夫,若让沈寒冰当面把未婚妻给打了,他也不用混了;二来沈寒冰若打了谢吟月,事情将越发不可收拾。
方初一面拽清哑,一面喝斥谢吟月:“你还不松手?”
他的意思谢吟月松手后他就能把清哑拽起来了。
谢吟月见他呵斥却更嫉恨,反用力往下拉扯清哑头发。
方初忍无可忍,就去掰她的手。
清哑吃痛低头,一面也狠命朝她胸口猛捶。
谢吟月越加悲愤,虽痛得流泪,却死不松手。
方初到底顾忌男女有别,且两人以前又有渊源的,不好下狠手对她,因此用力抬起她手,令她无法拉扯,清哑便不会被扯得疼了。
谢天护和郭大全都想拉各自姐妹,又怕她们被伤害,便僵持住了。
郭大全到底是庄稼汉出身,不是谢天护可比的。他见谢吟月扯住清哑头发,他是最护小妹的,再不管什么男女有别、规矩后果,一把捏住谢吟月手腕,狠狠一用力,谢吟月吃痛,不得不松开手。而清哑那时正挥拳捶谢吟月,这情形落在别人眼里,成了郭大全和方初两人拉住谢吟月,让郭清哑打她了。
谢天护扑上来伸手挡住清哑,叫道:“郭姑娘,不要打了!”
方初忙握住清哑手,拽她、劝她起来。
再说郭盼弟,见谢吟月揪住清哑姐姐头发,发怒了,因几个大男人围在两人周围,她挤不进去,便一矮身子,从沈寒冰的腋下往里钻。
沈寒冰察觉,以为谁呢,揪住就要往旁扔。
等揪住了定睛一看,是郭盼弟,他在郭家见过的。
他便急忙松了手,盼弟便钻了进来。
她二话不说扑到谢吟月身旁,也揪住她发髻用力扯,一边骂道:“叫你坏!叫你坏!”(未完待续。)
第559章 曝光
沈寒冰乐了,赞道:“打得好!”
这小丫头挺泼辣的,省得他出手了。
韩希夷忍无可忍,喝道:“都住手!”
可惜没人听他的。
外边,细妹谨记清哑的话,把锦绣看得死死的;细腰一用劲把李红枣甩出老远,摔在地上爬不起来,然后忙过来解救清哑。
里面,众人已经分开清哑和谢吟月。
方初又喝命盼弟松手,郭大全也拉盼弟,才松开了。
郭大全忙扶起清哑,帮她揉头皮,连声问:“可疼不疼?”
又愤怒对谢吟月道:“谢大姑娘,你下手太毒了!”
方初也脸色难看地盯着谢吟月白皙的手,那手指缝里还残留着好些根头发,猜想清哑头皮大概被扯破了吧。
韩希夷顺着方初目光一看,又心疼又恼火;一抬头却发现谢吟月也发散钗乱,也是一样狼狈,怎么说都不是,痛苦万分。
谢天护已扶起谢吟月,锦绣也过来为她整理。
谢吟月看见方韩二人目光,又听了郭大全的话,悲愤欲绝道:“她姐妹俩打我一个你们怎么没看见?光看见我揪她头发了!还有你们——”她指向方初和郭大全——“两个男人帮凶,欺负我一个弱女子,真是英雄行为。好,很好!”
她太可笑了,还说收手呢!
怎么收手?
这收手是有前提的:好比债台高筑的人,在赌场押上所有家当。希冀来个大翻身,便可连本带利偿还所欠的债务,从此再不染指赌场;倘若没能翻身。输了,不但血本无归还债上加债,如何收手?
今生今世,她和郭清哑再无转圜!
细腰帮清哑整理衣裳拢顺头发,她也回过气来了。
她跨前一步,直视谢吟月道:“我就打你了!谢吟月,你再敢背后弄鬼害我。我绝不饶你!”
谢吟月没有回答,看清哑的目光却冷然。
韩希夷见这样,知她有异。也目光深邃。
方初更是眯起眼睛,冷冷地看着谢吟月。
官厅,诸葛鸿听说郭织女和谢少东打起来了,吃惊不已。急忙和方瀚海、严纪鹏等人赶过来。其他如严氏和严未央等也都来了。
众人到近前,正好听见清哑警告谢吟月。
诸葛鸿威严地问:“出了什么事?”
谢吟月收敛了愤恨,上前参拜道:“大人,是民女一个仆妇,言语不恭,惹得郭织女生气,她一怒之下打了民女。”
方初冷冷道:“郭姑娘好像不是为这个打你。”
郭大全笑道:“谢大姑娘,这事真是巧啊!你早不去官房晚不去。偏偏我小妹去了你们也去了,还带着李红枣一块去。——谁不知道她对我小妹干的那些事!唉。我都不好意思说出口。你们都是尊贵人,怕你们听了脏了你们的耳朵。都说有缘千里来相会,你说我小妹躲都躲不开你,走到哪儿都能碰见你,你和我小妹真是缘分不浅!”
这等于指称谢吟月就是带李红枣找清哑茬来了。
他最底层出身,骂人通俗易懂还不粗鄙,听得人忍无可忍。
这点,谢吟月、方初和韩希夷都是领教过的。
谢天护却涨红了脸——他不让大姐来,就怕碰见这样事。
大姐偏要来,原来是成心要郭清哑当众出丑。
谁知偷鸡不成反蚀把米!
他恨恨地看向李红枣,暗想回头就把这惹事的贱婢给卖了。
李红枣正要挺身承认,拖清哑下水,被少年这么一看,吓得低下头不敢吭声了。并不是谢天护多有手段,然谢天护可不是谢天良,她在这阳光少年面前有些自惭形秽,抬不起头来。
清哑以目示意大哥和方初都不要说了,自己对谢吟月道:“你不用费心思让我丢脸,我堂堂正正比你有名节有气节!”
又对韩希夷道:“那天你告诉我说:你跟她说好的,等救了我出来就和她退亲,是骗我呢,还是骗她?还好我从没指望你,才没自讨没趣。不然她今天还不知怎么羞辱我呢,又说我抢她的未婚夫了。”
她后来也知道外面流言了,气愤不已。
韩希夷颤声道:“我没骗你!我也没骗她!”
两人寥寥数语,便将韩谢两家定亲内幕曝光。
这可是当事人亲口说的,不是传言可比。
谢吟月感觉像被扒光衣服一般耻辱,止不住颤抖。
她竭力忽视众人异样目光,对清哑道:“郭织女自然有名节有气节,一定会被八人抬花轿娶进门。我在这先恭祝织女大喜!”
韩希夷忍无可忍,喝道:“好了!别说了!”
又对谢天护道:“扶你姐姐去歇息。”
谢吟月轻笑道:“怎么,我有说错吗?”
韩希夷怎好指责她讽刺清哑,毕竟她那话字面上听没有不妥。
方初目光犀利,再次当着一干众人,坚定宣告:“你没说错!我一定会用八人抬花轿迎她进门!”
这次,他不是唱独角戏,清哑和他并肩而立,也坚定道:“我当然会被八人抬花轿娶进门,而且是夫家倾族相迎。你等着看好了!”
夫家倾族相迎?
这是说方家会对她倾族相迎吗?
谢吟月惊诧不已,不知她哪来的底气。
不但她惊异,围观众人也都惊异,尤其是方瀚海夫妇。
诸葛鸿见两人是为旧事争执,也不好决断,也不好斥责——都是娇滴滴的女儿家——因道:“既然没事了,都散了吧。郭织女和谢大姑娘各退一步,就海阔天空了。”
于是众人忙都散了,不好再围观。
方初低声问清哑:“还疼吗?”
清哑看着他轻轻摇头,怕他担心。
另一边,韩希夷面色肃然,神情沉默。
谢吟月心冷如寒冰。
细腰命细妹:“伺候姑娘更衣。”
细妹急忙去廊亭取备用的衣物来,服侍清哑去更衣梳洗。
谢吟月也去官房更衣梳洗。
锦绣堂的官房十分精致,分割成一间间单独净房,且设置齐备。
谢吟月坐在妆台前,锦绣为她梳洗;李红枣取来伤药为她涂抹。对着镜子,她怔怔地看着里面那个女子,还不敢相信她被郭清哑打了,而且方初是帮凶,韩希夷偏向郭清哑。
梳妆完毕,她依然不动。
锦绣不敢催她起身出去。
出去会面对什么?
她都不敢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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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0章 盯上(二更求月票)
李红枣低声道:“是我连累了姑娘。”
她后悔了,没想到清哑竟敢当众打人。
锦绣冷冷道:“你知道就好!”
谢吟月冲着镜中摆手道:“不用埋怨她。便是她今日不开口,这笔账郭清哑迟早也会找我算的。”
锦绣和李红枣都沉默了。
总不能躲在官房里一辈子,最终谢吟月还是出来了。
虽然昂首挺胸,也隐隐感觉别人看她的目光都不一样了,心知是清哑说破亲事的结果,之前种种算计尽皆落空,自己反落得一无是处,越发不堪容忍,恨之欲狂。
她告诫自己:郭清哑丢尽名节都不怕,她怎能害怕!
于是更加从容淡然,要不输给郭清哑镇定。
正行间,曾少爷迎上来挡在她面前,看着她不语。
谢吟月冷淡问:“曾兄有何事?”
是来笑话她的吧?
笑话她选了韩希夷,自食苦果。
果然曾少爷道:“你还没看清他?”
谢吟月道:“谢曾兄提醒。人都有身不由己的时候,曾兄以前不也有过。那时我并未怨怪曾兄。”
曾少爷道:“你真忍受得了这侮辱?”
谢吟月道:“有什么不能忍受!既是对手,交手难免有输赢。谁规定每次都赢的?当初她所受的羞辱比我更加百倍。”
用郭清哑的遭遇跟眼前相比,她觉得心里好受了些。
曾少爷看着她。觉得不可思议。
那目光让谢吟月很不舒服,道:“曾兄还是想想自己吧。”
说完便走了。
这一次,曾家岌岌可危了。
谢吟月回到自家廊亭。就见谢天护指李红枣对管事道:“把这贱婢给我拉去卖了!卖得远远的!”
谢吟月急拦住,道:“慢!她不是谢家奴仆,你无权卖她。”
谢天护咬牙道:“那就赶出去!所有铺子作坊都不许收留。”
谢吟月终于忍无可忍,冷冷道:“你一定要这样?别人欺辱姐姐,你也要跟着欺辱?你长大了,现在就嫌弃姐姐碍眼了!”
谢天护看着大姐,难受不已。“你还护着她?”
“你确定要留下她?”
廊亭外传来淡淡一声问。
谢家姐弟转脸一看,是韩希夷。
韩希夷看着李红枣,目无表情。
这在他是很少见的。他对女子一向尊重。
谢吟月便说不出话来。
李红枣辱骂郭清哑,她无法和韩希夷争持,若非是清哑先动手打她,韩希夷定然要依照两家签订的字据退亲。
退亲的后果。眼下她更承受不起了。
李红枣明白自己再不能留了。
她后退一步。跪下,对谢吟月叩头道:“大姑娘不要为了我和少爷争,不值当。我这辈子最佩服的人就是大姑娘,走到哪也不会忘记大姑娘的。大姑娘也请放心,我一定活得好好的!一定!”
仿佛承诺什么似的,她坚定地说了两遍。
谢吟月含泪,转过身去,一句话也没说。
李红枣明白谢吟月的心意。并非冷酷无情,而是无法保她。她的离开是谢吟月的耻辱和失败。
她没有再说,站起来转身就走了。
韩希夷这才对谢天护点点头。
谢天护招呼他坐。
韩希夷道:“该去官厅了。”
又对谢吟月道:“你脸上有伤,最好别去了。”
谢吟月轻笑道:“也好。”
目光有些嘲弄,仿佛说“你还有眼睛看见我脸上的伤?”
韩希夷当没看见,和谢天护招呼一声,出去了。
郭织女和谢少东厮打的消息就像长了翅膀一样在六道回廊之间传了个遍,众人纷纷询问、打探,又为没能亲眼目睹那精彩场面而惋惜,恨不能像演戏一样,让事情重新再上演一遍,好让他们一饱眼福。
天字一号廊亭内,严未央不敢相信地问清哑:“你真打了谢吟月?她也和你打了,还揪你的头发?”
她去的晚,没看见清哑和谢吟月过招,是听别人说的。
清哑静静道:“嗯。”
严未央不可思议道:“你怎么能打人呢?”
清哑不悦道:“她那样害我,我怎么不能打她了?”
严未央扶额,道:“我说错了。我是说,你怎么会打人呢?”
清哑道:“我怎么就不会打人?”
严未央还傻傻地看着她,还不能接受。
她自小顽皮,脾气也急,拿鞭子抽人常干的,所以打架在她看来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可是清哑是个极安静的人,谢吟月又是极矜持端庄的人,这两人打架,还在织锦大会上打架,她实在无法相信。
清哑没空理会她了,要去官厅了。
严未央只得起身回严家那边去。
在严家廊亭前,顶头碰见韩希夷。
她招呼道:“韩少爷!”
韩希夷停步,忙微笑招呼:“蔡三奶奶!”
严未央打量他,依然和从前一样的风流飘逸,可是总觉得少了点什么,想起刚才一场冲突,他何曾这样丢脸过?
她心中一酸,眼睛红了。
“韩兄,你还好吧?”
很关切的口气,绝没有幸灾乐祸。
“还好。劳三奶奶问候。”
韩希夷彬彬有礼道谢。
“我相信韩兄。韩兄最潇洒的人,既做了决定,定不会悲秋伤春,总能解决好,方不负韩大少的名声。”严未央真诚道。
“谢蔡三奶奶鼓励。”韩希夷微微垂眸道。
一面让开,示意她先过。
严未央点点头。便走进严家廊亭。
坐下后,犹在想:“真是造化弄人!他曾经那样痴迷谢吟月,如今得到了。不但没有半分喜悦,反而满心凄凉,叫人看了不落忍。”
一号廊亭内,严未央和清哑说话时,巧儿和沈怀谨在旁听着。
巧儿便心中立下誓言:从今晚开始,她要好好练功!
从前她缠着细腰学武功,不过是小孩子图新鲜。先还认真,后来就成了苦差事了。夏天容易流汗,她更加不愿意苦练。今日清哑和谢吟月打架。给了她强烈警示:若再不肯下苦功,倘或有一天再和梅子陵碰上了呢?又或者跟梅如霜对上了呢?
那两人成了她假想敌,成了激励她上进的动力。
休息一会,清哑和父兄一起往官厅里去。
郭大全问清哑:“头还疼不?”
清哑道:“不疼了。”
郭守业气道:“揪了那么一撮头发。还能不疼?大全你怎么也不帮你小妹。当你面让你小妹给那黑心女人揪头发,你死人啦!”
郭大全小声道:“我要下手的。好些人看着,我就不好下手了,只能劝架。不然人会说我。盼弟倒帮了她姐姐一把。”
郭守业对清哑道:“回头让细腰教你打两拳。省得下回吃亏。”
郭大全:“……”
清哑才要说话,发现已经到官厅偏厅了,便丢开。
因走到上首两椅一几前,让郭守业和郭大全坐。
郭守业坐了,郭大全退到他身边站定。示意清哑坐另外一把椅子。清哑也没客气,待会她要签署合约的。便坐下了。
其他人也陆续到了,一个个都把目光投向清哑。
清哑目光清澈,安静如常。
众人不禁羡慕起她来。
有时候,想太多纯是庸人自扰。
像郭织女这样,想打人就动手,打完就不想了,真好!
可惜,他们做不到,他们每走一步都要算计。
待诸葛鸿来后,选拔开始了。
太监宫嬷们选衣料很快,凡出色优良的,都列为贡品,由那家锦商敬献给皇宫;还有些被列为皇宫专用,不许民间使用。
郭家不织锦,清哑设计的锦缎没有像往年一样让给众世家经营,今年只让给沈家经营;另,郭家专营皇宫各类毛巾织品。
众人对此在意料之中,无人敢怨怼。
只是,心里多少有些失落的,尤其是曾家和刘家。
谢家和方初都不是皇商,无权经营上贡锦缎。
谢天护便让给韩家经营。
韩希夷并不想要,韩家自己有上贡的织锦,他不愿欠谢吟月这个人情,可是也不好驳回,那身不由己的感觉令他很难受。
方初的“五福捧寿”赢得所有人一致赞叹。
最后,这款锦被指定太后七十寿辰专用。
他自然是要交给方家经营生产了。
方瀚海被众人艳羡的目光看着,十分自得。
得子如此,夫复何求!
只是,众人在称赞方初时,免不了把目光投向郭织女,猜测这一对如何结局,方家又将如何面对。
郭守业将众人神色看在眼里,很郁闷。
他不由瞅了清哑一眼,不知她到底有何打算。
原来,清哑也没有告诉他具体内情,所以他和方初一样急。
曾家和刘家只签了很少的订单。
这是一个信号,曾少爷感觉到没落的危机和惶恐,面对这种乌云压顶的趋势,他却没有挽回的良策,心思沉坠。
他看看沉稳坐在那里的方初,再看看清哑,脑子一片糊,控制不住地就问:“听说郭织女要在织锦大会后选婿成亲。可是真的?若这样,我等可要早些备下厚礼了。”
清哑道:“不错。我要成亲了。”
她正要说这事呢。
曾少爷笑问:“哦,是谁家少年有这福气?”
厅内安静下来,连散场准备起身的诸葛鸿也停止动作。
众人先看向清哑,然后又把目光投向方初,再转向沈寒冰。
那目光含义明显:到底郭织女会嫁他们谁呢?还是说,要另外选一个,听说最近上郭家求亲的人很多,虽比不得方沈两家实力雄厚,比寒门小户总要强许多。
方初比谁都紧张,不知清哑会如何出人意表。
虽然他并不惧怕,但就这样说出来好吗?
他还没说服他爹呢,回头方瀚海和郭守业再吵起来或者打起来,那可就麻烦了!
他紧张,方瀚海也紧张。
他不敢抬眼,垂眸竖耳听清哑怎样回,面上却竭力作无事样。
忽然,他以超常的敏锐力感知到有人看他。
猛一抬眼,正和清哑黝黑纯净的目光相撞。
他心一跳,艰难地朝少女挤出一个自认为和蔼的笑容。
清哑也笑了,很甜美。
方瀚海不知为什么,心生不妙,有种野兽被猎手给盯上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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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1章 公媳
就听清哑问道:“方伯伯,那年也是在这锦绣堂,你曾说,不论郭家遇到什么困难,哪怕不去求方家,方家也不会袖手旁观。可还算数?”
方瀚海坚定道:“当然算数!”
清哑道:“那现在我要嫁人了,我要请方家全族上下都来恭贺祝福我,可有面子能请得动?”
方瀚海心中“咯噔”一下,嘴上却飞快回道:“这是我方氏一族的荣幸。方氏族人定会前来恭贺织女成婚大喜!”
清哑又道:“我还要请你和方伯母为我主持婚事。可肯赏脸?”
方瀚海道:“能为织女效力,是方某的荣幸。方某定不辱使命!”
清哑又问:“你准备送我什么做贺礼?”
方瀚海赔笑道:“自当奉上厚礼……”
清哑道:“你们欠我的人情,心里一直不安,我都知道。这次我成亲,给你们还人情的机会。方伯伯,我要你帮我准备所有成亲所需要的用具和用品——”说到这她蹙眉想了想,接着道——“首先要打一张上好精美的拔步床。还有……”
听到这,众人再听不出奥妙来,算白活了。
他们都同情地看着方瀚海——
未来儿媳妇向他出招了,看他如何接招。
你不是不肯出头吗?
我非叫你出头操办不可!
方初没想到清哑会想出这样的招数。
他又喜又忧,紧张地看着方瀚海。
方瀚海等清哑数完。肃然道:“没问题,这些都包在方家身上。”
方初不由佩服父亲,这个时候还能保持镇定。可见其定力。
清哑道:“我还想请严伯伯和沈伯伯为我保媒。”
严纪鹏立即站起来,道:“当仁不让!”
沈亿三也站了起来,笑嘻嘻道:“侄女就不托我,我也是要争这差事的。我们两家可是亲戚。”
他很享受地看着方瀚海,十分惬意。
清哑忙感激地谢他们。
等他们坐下,她又道:“还有个问题……”
方瀚海心一哆嗦,不知她还会提出什么要求。
清哑道:“当日。韩老爷曾上郭家,亲自向我爹说明,韩家不能娶我这样的人为媳——”韩希夷羞愧地低头。不敢看众人——“虽然我爹很生气,还骂了韩老爷。但是,我却以为韩老爷是个耿直的君子,行事磊落。他有无奈。没有办法。宁愿把话说在明处,也不愿欺骗我们。我心里很感激他!”
韩希夷猛抬头,看向清哑,目光似哭又似笑。
清哑却注视着方瀚海,认真问:“方伯伯,刚才我提的要求你答应了,有没有让你为难?我这样的人,是不是无耻下贱。不值得方家全族上门恭贺?是不是不配你为我主婚?是不是不配方家为我准备成亲用品。如果是,你现在就说出来。我不想事后听见别人说我逼你。方家是为了还人情才不得不委曲求全……”
方瀚海哪敢有半点犹豫,不等她说完,就站起来坚定回道:“不!织女品性高洁,刚烈不屈,冰清玉洁!方瀚海心甘情愿为织女亲事尽力!方家能获郭家邀请参加成婚礼,这是方家的脸面!”
他生恐回答慢了,被人指虚伪奸诈、忘恩负义,不如韩老爷。
他也怕伤害清哑,因为她真的冰清玉洁、单纯直接。
清哑又问众人:“成亲是大事,一辈子只有一次,我希望热热闹闹、欢欢喜喜的。所以,我都邀请你们去。你们可有不愿去、觉得去了就是丢脸、就是玷辱了你们家姐妹名节的?趁早说,我不会怪你们。韩老爷对我爹说了那样的话,我很钦佩他,一样请韩少爷吃喜酒。”
韩希夷嗓子眼发热,道:“韩某一定前往!”
众人也都七嘴八舌道一定去,还要备重礼。
清哑点头道:“这就好。”
又对方瀚海道:“听说方家老祖母来了,待会我想同方伯伯一起去方家看望她老人家。方伯伯可欢迎?”
方瀚海道:“方家将扫榻以待,倒屐相迎!”
说完回头对身后管事吩咐道:“你马上派人回去传话,叫她们准备迎接织女。去醉仙楼定上等席面,中午宴请郭织女。”
管事答应“是”,急忙就出去了。
清哑见说妥了,放下心来,一面又细细搜想,还有什么没想到的,要及时想到,当面提出来才好,于是陷入沉思。
厅内,上至诸葛鸿,下至一干商贾,都满眼敬佩地看着她。
方初对清哑刮目相看——
当着这些人与方瀚海过招,毫无怯意,已经令他吃惊了;她还提出去方家,与祖母面对,这得多大的勇气和魄力!
他越看她越爱,想想又要笑,又不敢笑,怕人骂他不孝。
方瀚海还绷紧神经等清哑,以防她再出人意表。
她可是正蹙眉思索呢。
等待的时候,他仔细打量少女。
忽然清哑抬眼,对他看过来。
他忙对她笑,很和蔼。
清哑也微笑,安静的很。
见她没打算再说什么了,他终于忍不住问道:“请问郭织女,青目选定了谁家少年为夫婿?”
这是明知故问。
但他一定要问。
他并非不如韩老爷君子坦荡,若清哑直言要嫁入方家,他也会坦诚自己身为方家家主的无奈。
可是,清哑并未这样说。
她不说,他就来问。
若清哑答说嫁给方初,他便能翻转局面:
首先,他会告诉他以前不肯出头的苦衷,以明心志;
其次,眼前情势立即翻转,在他面前,清哑就不能是郭织女了,而是他未来儿媳妇,就矮了一截,必须对他这个未来的公公尊敬,就不能用刚才的语气和他说话。
清哑微微低首,有点羞涩道:“到时候就知道了。”
竟然不说!
方瀚海郁闷死了。
严纪鹏笑着问:“那织女打算什么时候成亲呢?”
清哑肯定道:“八月十八。”
八八意味着发,她也是想讨吉利的。
众人便齐声恭贺起来。
清哑笑吟吟地受了,很幸福,很甜蜜。
方瀚海和严纪鹏对视一眼,觉得这日子有点紧。
可眼下不是商量这事的时候,他便对郭守业道:“还请郭老哥赏脸,和郭织女一起去寒舍坐一坐,咱们喝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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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2章 登门(二更求票)
郭守业硬邦邦道:“我和沈亲家还有事,就不去了。”
自清哑向方瀚海提出要求来,郭家父子都懵了。
他们满腹疑惑,又不能当众问清哑,又不好阻止,怕清哑难堪,只能装糊涂;但他们绝不会去方家,若去了,就成了郭家逼方家了。
闺女怎么想的,他不管,他坚决要方家长辈出面,三媒六聘地迎娶清哑。虽然清哑刚才逼得方瀚海当众答应,那也是逼的,不是人家自愿的;方家心里不承认这门亲,他也不认方瀚海这个亲家。
可是,他又很担心闺女去方家会吃亏。
怎么办呢?
他便板脸盯着方初。
这意思是,我闺女交给你了,你要是敢让她在方家受委屈了,休想我把她嫁给你。
方初迎着老汉的目光,坚强挺立。
一时大家散去,方瀚海回到方家廊亭。
那时,严氏已经得了管事出来传话了。
她迎上来,低声问:“织女真要咱们主婚?”
方瀚海脚下不停,大步往里走,嘴里道:“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你赶紧准备,稍后咱们去请织女,一同回家。”
这事可是大事,多少双眼睛盯着呢。
严氏忙应了一声,吩咐收拾东西。
方瀚海在椅上坐了,展开折扇急速扇风,又把衣领松开。
一面扇,一面扭头朝外看。
方初跟了父亲过来,站在亭外和方则说话。
方瀚海盯着大儿子问:“可是你出的主意?”
方初忙走过来回道:“不是。儿子以祖宗名义起誓。”
方瀚海微哼一声。不再追问他,心下沉吟:“看郭守业父子那模样,应该也不知情。难道是织女自己的主意?”
心底深处隐隐佩服清哑。并无被威逼的羞恼。
因为,这给了他一个堂堂正正为儿子主持婚事的机会。
方初悄悄打量父亲,想他今日可被逼狠了,若非平日养气工夫深厚,只怕当场就要恼羞成怒了;这会子是不是在想对策呢?
他便替清哑担忧起来。
方瀚海一抬眼,看见儿子的眼神,很不悦。冷哼一声道:“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方初尴尬,转过脸去,不敢再吭声。
正在这时。许多商贾往方家廊亭走来。
方瀚海急忙站起身,将大家迎入亭内。
一问,原来是准备要和方家签单的。
一拨未去,一拨又来了。方家廊亭前挤得水泄不通。
方瀚海忙赔笑对众人道:“各位见谅!今日方某不得闲暇。待会郭织女要去方家拜访。方某身为主人,要尽地主之谊。明日散场后,方某在园内摆酒设宴,请各位移驾前去,咱们把盏言欢。如何?”
众人忙道:“织女造访,方老爷该陪的。咱们明日再去方家叨扰。”
说完,各人留下名帖,一一告辞离开。
留帖子。是方便方家准备酒宴。
不然这么多人,谁记得你要去!
人人临去时。都和方初热情招呼、问候,那情形,不但方家未受郭织女坚持要嫁方初的打击,反而因此才被追捧、被哄抬。
方瀚海心思复杂之极。
好容易人都散了,严纪鹏过来,三人便往天字一号廊亭去了。
天字一号亭内,郭守业正忧心忡忡地问清哑:“清哑,你这样逼方老爷为你们出头办亲事,合适吗?他面上不说,心里不定怎么气呢。”
郭大全也点头,也担忧地看着小妹。
清哑道:“爹,你放心。我一定让他心甘情愿。”
郭守业道:“嗐!他不会心甘情愿的。”
清哑道:“我有办法让他心甘情愿。”
郭大全听出门道来了,急忙问:“小妹你是说,你有办法让他们心甘情愿娶你过门,刚才那个不算数?”
清哑点点头,道:“嗳。刚才那个不算。我这是要他们提前准备,不然到时候来不及。”
当然,也有向世俗示威挑战、扳回脸面的意思。
他父子对视一眼,同声问:“什么办法?”
清哑道:“我先不说。”
又抱着郭守业胳膊叫“爹,你就放心吧。”
郭守业没辙了,什么都依闺女的。
想想闺女刚才真威风,又欢喜地笑了。
忽想她要去方家,忙又问:“你一个人去方家成么?你又不大说话的。要不叫你大哥陪你去,也能照应。”
他怕闺女受辱,照他说,最好别去。
清哑道:“我就一个人去!你们都别去!你们去了反而不好。”
那口气,有孤身闯虎穴的决然。
郭守业还是满心不踏实,还想说。
这时,沈家父子走了来。
沈亿三道:“亲家,让清丫头自个去吧。她心里都有数。”
郭守业忙迎上去,尴尬道:“亲家你看这……”
再一瞧旁边沈寒冰,更不知如何是好了。
沈寒冰大致估摸他心意,笑道:“郭叔不用有芥蒂。只要郭妹妹自己觉得好,怎么样都行。”
郭守业感激不已,想沈家到底是实诚人家,比那些人都厚道。
清哑招呼道:“沈伯伯,沈三哥。”
沈寒冰对她道:“多带几个人跟着。”
说得也像清哑去探虎穴似的。
正说着,方瀚海夫妇和严纪鹏、方初来了。
清哑飞快地瞄了方初一眼,二目相碰,彼此心动了动,许多无法言喻的感情灌入其中,然后她便转开目光,冲严氏叫道:“方伯母。”
严氏忙拉住她,笑道:“我来接织女。”
只说得这一句,竟说不出别的来。
实在是她心情微妙,不知如何和她相对。
方瀚海则再次邀请郭家父子同往。
清哑不等爹说话,就道:“我爹和沈伯伯还有事,没空。就我闲。”
方瀚海呵呵笑道:“既如此,那就算了。”
遂向郭家父子告辞,请清哑走了。
郭家父子送清哑去后,自和沈家父子会同一班商贾去吃酒。
在两边廊亭热切瞩目下,严纪鹏和方家夫妇亲自陪同清哑向锦绣堂外走去。方瀚海和严氏将清哑夹在中间,并和她轻松说笑,十分亲切,毫不冷落她。
方初兄弟则落后一步,带着管事随从跟在后面。
方则瞅着哥哥笑,心想平白的比郭姑娘矮了一等呢。
方初若无其事,不理会弟弟戏谑的目光。
从官厅出来,韩希夷一直神思恍惚。(未完待续。)
第563章 会面(一更求月票)
他眼前不断晃过清哑和方初的面容:方初为了清哑反复上郭家求亲,一再被拒,却坚不放弃;清哑今日又为了方初当众对方瀚海提条件,变相逼方家长辈为儿子出头,还主动上方家探望方老太太,虽然他现在还不能预料他们的结局,但两人情投意合、同心协力的举动震动了他的心。
如果韩家没有放弃清哑,是不是也能峰回路转呢?
最终,未必就是不能承受之后果。
不能想,不敢想,想了他就更痛苦。
另一个被震动的是谢吟月。
她听谢天护回来说了清哑在官厅的举动,还不敢相信。
当亲眼看见方瀚海夫妇陪着清哑走来,她才不得不相信,又疑惑:郭清哑怎么敢对方瀚海提那样的条件?怎么敢去面对方老太太?
不是怀疑郭清哑的勇气。
她从来就不认为清哑缺勇气。
她很清楚,清哑虽安静,脾气却最坚韧清高。
她是奇怪:这样清高的人面对方家的排斥,不是应该坚决反击、维护自尊吗?就像对韩家那样。怎么会自甘堕落地求上门呢?
在她眼中,清哑这举动就是在向方家倒求!
她想不通,只好梗在心里。
自此心中牵挂清哑和方初的结局,比他们本人还要关切。
清哑随方家夫妇出了锦绣堂,方瀚海和严纪鹏骑马,严氏和清哑坐车。一齐往方家别苑去了。
马车内,细妹比清哑还紧张。
她看看和严氏说话的清哑,暗下决心。一定要保护好姑娘,仿佛清哑不是去方家做客,而是要去上战场一样。
闲言少述,很快到了方家别苑门口。
方老太太带着林姑妈仆妇等人摆开排场在门口迎接。
这样做足礼数,一是因为清哑虽年轻,却是御封的“织女”,且她刚才在锦绣堂当众说要来方家拜访。方家自不能失礼,多少人都盯着呢;二则是方家欠郭家恩情,于情于理都该隆重接待清哑。
马车停下。严氏先下车,然后回身扶清哑。
方老太太深邃目光便投注在那少女身上。
清哑一下车,也将注意力放在被众人簇拥的老太太身上。
她心中不是没有忐忑的。
之前曾想,只要方初的祖母不像江大娘那样蛮不讲理。她都能应对。后来一想也不尽然:若江大娘一直蛮不讲理。在乡里还不臭名远扬,大嫂娘家和江家一个村,大嫂肯定不会提这门亲。只能说她与江大娘天生相克,所以无论她怎么做江大娘都嫌不好。
眼前方初的祖母会不会也这样呢?
她会把方初断手出族、发誓娶她的种种都怪在她头上吗?
怀着这样的忐忑,她随严氏向方老太太走去。
方初再忍不住了,越过方瀚海等人赶上前来。
他生怕祖母对清哑摆脸子、让清哑难堪。
双方见面,严氏笑向清哑引见道:“这便是老祖母。”
清哑微微蹲身,道:“见过老太太。”
方老太太将清哑的忐忑看在眼里。暗想“是来探探我们口气的”,忙笑容满面地亲自扶起她。执手端详,心里不得不承认:这是个好孩子,那干净清亮的眼神,纯净无邪,只有小孩子才有。
她便笑道:“真是好孩子!闻名不如见面。”
又对林姑妈等人道:“怨不得你们都说,郭织女心性纯良。我今日见了,果然不假。比我想象的更好。”
众人都附和她,纷纷夸赞清哑。
清哑微笑,也觉得方老太太比自己想象的要好,并非觉得容易亲近,相反,她觉得老太太极不容易亲近,那慈和中隐含威压,令人尊敬,却不敢放肆亲近。——应该是胸有丘壑的老人!
方老太太见清哑听了夸赞不骄矜自得,也不上赶着讨好谄媚自己,就那么静静地站着,不多言,却又注意众人说话,对她的印象又好了一分,心里便有些惋惜遗憾。
她若不经意的目光从方初脸上一扫而过,问道:“初儿也回来了?”
方初忙道:“见过祖母。”
方老太太“唔”了一声,道:“你还记得回来看我就好。”
方初有些尴尬,因为他今天回来,是因为清哑。
清哑又分别见过林姑妈等人,一一招呼。
别人都还好,只有林亦明看她的眼神很不善,让她奇怪。不过,林亦明给她的印象就是有些骄傲,是个喜欢抬着下巴说话的小姑娘,她也就不以为意了,只当她本来如此。
寒暄毕,众人簇拥着清哑去了主院正堂。
这安排也有讲究的:清哑只是一个小姑娘,郭家长辈也没来,方老太太在这里接待她,那是当她织女、郭家少东;若是让入内宅,娘儿们陪坐着说笑,那才是当自家亲戚和孙媳妇待的。
清哑毫无知觉,哪里能想到那些呢。
方老太太便坐了上方主位,清哑坐在右首第一位,方瀚海和严纪鹏、严氏和林姑妈分别在对面和旁边相陪,方初等人只能坐下边。
坐定后,丫鬟们便流水般将香茶果品捧了上来。
清哑打量一圈众人,看向方老太太。
方老太太笑道:“才接到纹儿父亲送回来的消息,说织女要来。老身想你们在大会上忙了一上午,只怕已饿了,临时准备酒宴来不及,便做主叫人去醉仙楼定了席面,待会就能送来。织女请先用些茶果。”
清哑说道:“冒昧来访,打扰了。”
方老太太笑道:“这是哪里话!织女能来看老身,是老婆子的脸面。”
方初不满意祖母拿场面话应酬清哑,心里急的很。
林亦真瞅他一眼,微微摇头,示意他别急躁。
方初便忍着,且听那一老一小对话。
就听清哑问:“老太太身体还好?”
方老太太道:“还好。人老了,头痛脑热免不了的。”
清哑认真想了想,道:“富贵人容易养尊处优,不大活动,然生命在于运动,要是每天早上起来打一趟太极拳,最养生了。”
方老太太含笑点头,似乎很赞成的样子。
因对清哑道:“其实,什么保养都是虚的。人老了,就盼着儿孙顺遂、家宅安宁,看了喜欢,不操心劳神,就不容易生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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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点闲钱有点闲,养点花草种几分田。
没有什么大追求的裴妍表示,这就是她的终级梦想。
(简介无能,无视它吧。总之这是一个平凡的小花农奋斗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