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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乡村原野     水乡人家txt下载     水乡人家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504章 吃醋

    夏流萤道:“谢谢你。”

    接着又道:“我真不知道哥哥会把郭姑娘带去哪里。”

    母亲的遭遇让她感同身受,更深地体会到父兄所为对郭清哑造成的伤害,因此想趁早挽回,可惜她也不知清哑如今下落。

    方初点点头,道:“我信你。”

    说话间,天色更暗了,几人便收拾出山。

    因次日夏流萤还要进山祭拜守墓,当晚,鲍二爷和她就歇在山外的小镇上,找了家客栈住下。

    晚饭时节,珍嫂的男人来向他回报,说船老大找他。

    他正陪夏流萤吃饭,闻言道:“没空!叫他明儿再来。”

    珍嫂男人听了答一个“是”,转身就走。

    夏流萤忽然道:“等等。”

    鲍二爷便又叫住珍嫂男人。

    夏流萤对鲍二爷道:“你该去见他。”

    鲍二爷皱眉问:“为何?左不过是些乱七八糟的事。”

    夏流萤道:“你现在就靠这个过日子,不好好打理,难道还指望别人供奉你?或者,你想学方则他们经营织锦织布?你有经验吗?有本钱吗?别做梦了!还是你想干别的买卖行当?”

    鲍二少疑惑问:“你的意思是……”

    夏流萤坚定道:“三十六行,行行出状元,咱们不妨就做这水上装运的买卖……”

    鲍二少目光就亮了。

    卫家,飞絮阁地下密室。

    夏流星静静地听卫昭讲述审讯夏织造经过。

    卫昭的声音隐含讥诮。“听说你是她儿子,她可是死不瞑目。”

    夏流星蜷缩在木柱下,缩成一团。

    等说完。卫昭冷冷看了他一眼,便离开了。

    夏流星依然枯坐在柱下,一动不动。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啜泣声发出。

    与妹妹夏流萤不同的是:夏流星不是为母亲哭,是哭自己。

    他哭自己为什么会有欧阳明玉这样一个母亲!

    他想:“姑且不论父亲对她一片深情,竟把庶子和嫡子身份调换,就说她跟父亲生了两个孩儿。却还一心惦记着外面的情郎,难道是一个母亲该做的?她只顾思念情人,就不思念自己的孩儿?父亲纵万般不好。但我和妹妹何其无辜,竟然不肯为了我们屈服。若她认命,有父亲在,找欧阳明珠报仇本是很容易的事。何须弄得如此下场!”

    “为什么?为什么你这样坚持?”

    他低低的哭声在密室内嗡嗡回荡。

    是问欧阳明玉。也是问郭清哑。

    那个夫人,竟然就是他的母亲!

    怪不得李妈妈要他陪她用饭。

    可是,她叫他“小畜生”!

    这声“小畜生”如同撒在他伤口的盐,让伤口更痛;还提醒他:他的父亲二十多年都没能打动他母亲,他又怎能妄想征服郭清哑呢?

    另一边,清哑正对着满脸怒气的王杏儿。

    王杏儿就像抓住丈夫金屋藏娇的外室般,居高临下地对清哑道:“你居然在这里?哦,我明白了:是夫君救的你!”

    她自说自话。将卫昭化为救美的英雄。

    又警告清哑道:“你别想多了。夫君面冷心热,一向爱助人。你又对卫家有恩,所以他才救你,没别的意思。”

    清哑想:“面冷心热能用在卫昭身上吗?还爱助人呢,真是太自恋了!他救我根本就是居心叵测,没别的意思才怪呢。”

    她便垂眸,懒得理会王杏儿,反正她一向话少的。

    王杏儿见她这样,又嫉妒又难受,想那卫昭若不是深爱郭清哑,又怎会冒着掉脑袋的风险把她藏在这地下,她可是妖孽!

    她逼近清哑,问:“你要一直待在这里?”

    清哑受不了,心想谁要待在这了?

    因抬眼看向王杏儿,要问她怎这样蛮不讲理。

    这一瞧,却瞧出不对来了。

    她心中一动,忙道:“我不想待在这。你让我走好吗?”

    她小心翼翼的,像个哄骗小红帽的大灰狼,神情中还有一丝窃喜。因为她觉得王杏儿好像比较容易骗的样子,决定骗一骗她,要是能因此逃出卫家,那可就证明郭织女的心机长进一大步了。

    谁知王杏儿轻笑道:“你想陷害我,让夫君厌弃我,对不对?哼,我是那么不能容人的吗?你放心住下,我会好吃好喝地供着你。”

    一面回头,命肖乳娘选两个丫头下来伺候郭姑娘。

    肖乳娘忙答应,和她对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清哑有些跟不上王杏儿的思路,十分想不通,明明见她很吃醋的样子,也不喜欢自己住这里,怎么自己要走,她又不许呢?

    她就是想破脑袋也想不到王杏儿的心思:唯恐把她放走了会惹卫昭生气,不如就留在身边,找由头慢慢折磨。出嫁前,肖乳娘可是教了王杏儿许多内宅的斗争手段呢,眼下正好派上用场了。

    清哑不肯放弃,决定刺激一下王杏儿。

    她细细叹了口气,故意道:“卫少爷是人中极品,我再不走,就怕走不了了——”天地良心,卫昭可不就是个“极品”吗,但王杏儿对“极品”的理解显然是另一回事,因此差点咬碎一嘴银牙——“我要不走,又怕连累了卫少爷。我可是妖孽,窝藏妖孽是要被抄家砍头的。王姑娘,我留下来,你真的能容我?”

    王杏儿气呼呼道:“叫我卫大奶奶!”

    她讨厌清哑叫她“王姑娘”,好像不承认她是卫昭妻子一样。

    清哑忙又问一遍:“卫大奶奶,你真愿意我留下来?”

    一面在心里期盼:“说真话!这对我很重要!”

    一面用眼神鼓励她:“吃醋吧,嫉妒吧,把我赶走吧!身为卫大奶奶,你有这个权利,也必须这么做,维护你自己的婚姻幸福!”

    王杏儿面色阴晴不定,仿佛在想其中得失,和放走清哑的后果。

    不等她想好,卫昭便走来了。

    清哑惋惜不已,有些悻悻地撅嘴,怪他来得不是时候。

    她可不敢当着卫昭的面哄骗王杏儿,因此随手从床头拿了一本书,低头装看书,耳朵却竖起来听他夫妻两个说话。

    卫昭见了王杏儿眼神微缩,问:“你怎么来了?”

    王杏儿忙换上笑脸,迎上前道:“我见你老也不回去,我就找来了。怎么你救了郭妹妹也不跟我说一声?你这样有情义,我很高兴呢。”

    ********

    早上好姑娘们,估计还有两章清哑就要脱身了。(未完待续。)

第505章 土豪(二更求月票)

    她真的很高兴,觉得卫昭有才有貌有情有义,比方初和韩希夷那些人都强:方初和谢吟月退亲,最不是东西;韩希夷先对郭清哑百般示好,郭清哑一失踪,他就和谢吟月定亲了,也不是东西。

    但卫昭可以有情义,郭清哑却不能无耻地贪恋这情义。

    卫昭并没有因为王杏儿夸赞开心,冷冷地审视她。

    王杏儿有些受不住他的目光,怕他看出自己嫉妒。

    正竭力维持笑容,忽听卫昭道:“走!”转身就先走出去了。

    王杏儿愣了下,看向清哑——清哑也抬头看她,很无辜——气哼哼地轻跺了下脚,和肖奶娘一起走出去。

    到外面,卫昭冷冷地对守门的婆子道:“去领十板子。再要是随意放人进来,你们知道后果!”

    婆子战战兢兢答应了,心目中,刚过门的卫大奶奶威信骤降。

    卫昭吩咐完,又对王杏儿和肖乳娘道:“官府正在找郭织女,若你们不想被抄家,就把嘴给我闭紧了。再有,郭织女在下面琢磨新织锦,这也是为了我卫家。你没事不许去打搅她。”

    王杏儿和肖乳娘都变了颜色。

    王杏儿更觉得卫昭深爱郭清哑,气得要死。

    然她面上却大度笑道:“我听夫君的。”

    她心思浅显,伪装不到家,这笑便口不对心,因抱着卫昭胳膊说话,看上去更像是对他撒娇。其实眼中嫉妒之火熊熊燃烧。

    卫昭看在眼里,却不动声色。

    他道:“我还有些事,晚些回去。你帮我准备夜宵。”

    王杏儿急忙答应。很是振奋。

    一转身,卫昭便安排了两个人盯住妻子。

    这且不说,他去书房,招来人问:“方初在做什么?”

    来人回道:“方少爷在买官府查封处置的产业。”

    卫昭听了沉吟“这样啊。”又道:“下去吧。”

    等来人退下,他想:“我也该动手了。”

    他也在等这个机会,卫家有了郭清哑,更该扩大根基了。

    又想。方初没有全力找郭清哑,可见他并不知她下落,因害怕坐失良机。不得已只能先顾这件事,扩大产业要紧,想罢放心不少。

    方初寻机购买贪官产业,分明暗两手进行。

    明里是他自己出面。挑挑拣拣的。购买十分谨慎。

    暗里则是牛二子出面,那手笔比他还大,整个是土财主少爷习气。众商家都不知霞照从哪冒出来这样一号“牛少爷”,因为牛二子除了跟方初去过一趟汇通钱庄外,其余时候没和他一块露面过,所以无人知道他是方初才买的小厮。

    这日,夏织造名下最大的周记开始拍卖了。

    早在此前,市面上就传言:周记是夏织造的产业。做的都是稳赚不赔的买卖,这次因为夏织造获罪被查封。账面上留下许多不干不净的首尾;其二,夏织造被关押许多天,周记内里早被官差们掏空了,就剩个空架子;其三,听说官府还想顺着这条线找夏流星呢。

    传言纷纷之下,原本想买的,也都缩手了。

    各世家中,沈家严家方家没兴趣扩张,所以没来;韩希夷本来一定会来的,但他父亲新丧,自然不会来凑这热闹;曾家刘家自身难保,哪里还有余力扩张,也没来;剩下高家,高云溪在方则陪同下来了;谢吟月原本就有染指的打算,不料平地起风波,谢大太太出事,她便无力也无心争夺了。

    方初自然来了,和卫昭相遇,互相招呼。

    卫昭问道:“都说周记是空架子,方兄怎么看?”

    方初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若没有好处,卫兄弟会来?只是,传言也非空穴来风,损伤是肯定的。这就要看价格是否公道了。”

    卫昭眼中露出赞赏之意,道:“方兄所言甚合我意。”

    方初淡淡一笑。

    因打量到场诸人,原本该到的韩希夷没来,心知是韩老爷过世的缘故,暗想,到底相交一场,回头去上一炷香、尽个心意吧。

    拍卖开始,方初和卫昭都谨慎出价。

    待喊价涨到五十万两时,方初停止叫价。

    卫昭心里也大致是这个价位,因他很想吃下周记,所以不肯死心,还硬着头皮往上加价。

    那时,加价的人已经很少了,其中就有黑马牛少爷。

    很快加到了五十二万两,这已经突破了卫昭的底线。可恨的是那狗屁不通的牛少爷还在跟他较劲,还在往上加价。他欲罢不能,进退不得,十分恼怒。

    那边,牛二子也难受,也觉得价喊高了。

    虽然少爷有交代,叫他只管放手拼搏,但他要显示自己的本领,当然是以最优惠的价格拿下来为妙了,因此不住嘀咕。

    旁边人嘲笑他:“那可是卫少爷,你能争得过人家?”

    牛少爷不满道:“不是世家吗?世家还在乎一个小作坊,跟我一个小孩子争,什么气度!”

    那人道:“人家有的是银子。要是让你给争去了,岂不是没脸面!”

    牛少爷道:“他要这么争,就算赢了也没脸面。世家做事都是有算计的,为了一口气做亏本的买卖,那是他卫大少爷该干的事吗?”

    那人奇道:“你既知道亏本,怎么还争?”

    牛少爷道:“还不是我爹,要买个坊子织锦,不然我们在霞照怎么存身。要是我家在这边有作坊,我也不争这破烂坊子了。”

    那人道:“哦,这样啊!”

    卫昭听见了他们说话,暗道晦气,也不知哪里钻出来的不知天高地厚的土财主,浑身弄得金光闪闪,跑这来充当世家子。

    真正的世家子像他那样举止吗?

    装模作样,活像个小混混!

    他便萌生了退意。正如牛少爷所说,为了一口气做亏本的买卖,并不能显示他的手段,赢了也没脸面。横竖后面还有机会:他算准曾家和刘家将要被群狼给撕了,他正好跟着分一杯羹。

    于是,他便停止加价。

    最终,牛二子以五十二万五千两白银拿下周记。

    卫昭冷冷地瞅着那个乳臭未干的少年,心想:“就让你先帮大爷经营好了。迟早有一天,你买的这些都要归卫家。”

    他并非吹嘘,这牛少爷毫无根基,只顾花钱买作坊,难道买回来就能生银子吗?简直是暴发户嘴脸。迟早要出大问题的。

    等这小子经营不下去的时候,他再出手。(未完待续。)

第506章 发动(三更求月票)

    尘埃落定时,方初心情稍稍晴朗。

    周记因是夏织造的私产,经营虽一般,全靠夏织造提携,但工坊、织机和人工等都是一流的,别的不说,单织机一项就堪比各大世家,十分先进精良,所以方初才如此大费周折地拍买。

    有了周记,加上之前聚敛人手和物资,他起家的根基稳固了。

    这些都是为清哑准备的!

    接下来两天,他和牛二子又抢了不少拍卖资产。

    这日,是夏织造等一批贪官被处决之日。

    霞照几乎万人空巷,菜市口人头攒动,都来看这个昔日在霞照一手遮天、掌管大靖纺织业几十年的织造官被砍头。

    人潮汹涌中,各种议论也漫天飞,有两方面话题最热烈:

    一是针对夏家查抄出的巨额财产,大家感叹人生无常、任你有千般手段,聚敛再多,到头来终究是一场空。

    二就是和夏家打擂台的郭家,都说民不与官斗,截止目前来看,这场官民相斗是两败俱伤:郭家郭织女失踪,夏家夏织造丢官丢命。

    刑场外谈论郭织女,刑场上的夏织造也在想郭织女、想儿子。

    他父子可以说栽在两个女人手里,一个是欧阳明玉,一个是郭清哑。二十五年前,是夏家最鼎盛的时候,他赢了;二十五年后,他输了,夏家倒了,儿子和郭清哑行踪不明。

    这时候,他期盼郭清哑和儿子被找到。

    因为。如今儿子就是他全部的希望。

    刽子手举起钢刀的那一刻,他想:为什么世上会有欧阳明玉和郭清哑这样的女子,百折不挠、宁死不屈?如果他没有选择对郭清哑下手。他这仕途会不会多延续几年呢?

    钢刀反射太阳的光芒,耀花了他的眼。

    他笑了!

    他觉得,他此生无悔。

    虽然落得眼前这个下场,但他得意过,风光过,也恣意逍遥精彩过,如果再来一次。他还会囚禁欧阳明玉。

    他真的喜欢她!

    贪官被斩,刑场外一片喧哗,普通百姓还好。那些破产败家的商贾都疯狂高呼“报应”“杀得好”,还有人放鞭炮。

    郭家,郭守业听人来报,说夏织造人头落地了。只说了一个字“好!”然后就去了吴氏房里。吴氏早已在等候。两口子拈了香。点燃,恭恭敬敬去观音像前叩拜,祈求菩萨保佑清哑平安归来。

    刑场外,夏流萤躲在街角看着前方欢呼的人潮,捂住嘴痛哭。

    鲍二少爷站在她身旁,也感觉到悲凉,任谁看见自己的父亲被杀,不但没有人同情。反而欢呼庆贺,心里恐怕都不会好受。

    行刑结束后。鲍二少便打算替夏织造收尸,这也是他们今日来的目的,早找好了两个乞丐,给了银子,打发他们去办这事。

    还没等他和夏流萤行动,便看见有人上前了。

    原来,是卫晗暗中指使夏氏族人出面替夏织造收尸,这样民众也无话可说;若是别个人出头,恐怕要被人骂死。

    卫晗回去后,亲手做了菜肴,备了酒,来到飞絮阁地下密室。

    她将酒菜一一摆在夏流星面前,轻声道:“大人去的很快,没有受罪。我还看见他笑了。已经让夏家族人出头,将大人葬入夏家祖茔。你且安心,就在这给他祭奠一杯酒吧。”

    说着,帮他斟了一杯酒,又递上银箸。

    夏流星黯淡的眼神蓦然聚拢,盯向她。

    卫晗被他盯得很难受,鼓起勇气迎向他,道:“你不必如此,我……我一定会想办法让你离开此地的。”

    夏流星听了并没有大喜,依然盯着她。

    “你真心爱我吗?”忽然他问。

    “当然。”卫晗不安地点点头。

    “那就去官府告发,说郭织女被关在卫家地下。”他道。

    既然逃不出去,他宁可被官府抓住。以他的罪行,应该会判流放。只要熬过那几年,还有机会再起,好过被关在这地下一辈子。

    卫晗脸色顿时煞白,浑身颤抖起来。

    见她这样,夏流星目中露出讥讽的笑容。

    卫晗站起身,无措地往后倒退。

    夏流星讥讽的目光一直追随她,把她逼出了密室。

    一出密室,卫晗就泪如雨下,匆匆往外跑,跟看守夏流星的婆子撞了个满怀也没理会。

    要她在哥哥和心上人之间做选择,这太残忍了!

    被她撞的婆子看着她的背影,脸色沉了下来。

    这婆子是卫昭的乳娘,也是他的心腹。

    她便去告诉卫昭,说夏流星鼓动小姐告发少爷。

    卫昭听后无言,半响才道:“妹妹不会害我的。”

    婆子急了,道:“少爷,女大不中留,少爷要防着些。”

    卫昭摆摆手,命她出去了。

    婆子无法,从此特别防范卫晗。

    这日晚间,方初接到张恒急信:已经探查到清哑被关押在卫家飞絮阁地底,临水墙面上嵌有玻璃,卫家防守森严。

    方初激动万分,和黑风圆儿等人商议后,取搓洗干净的羊肠,并以同样粗细的竹管贯穿连接、绑紧,达到足够的长度后,潜下深水练习出力撞击等行动;又请了治丧鼓乐仪仗,为救清哑做准备。

    他又问圆儿,这几天卫昭的动向,他命他监视卫昭的。

    圆儿说,卫昭有几天没出家门了,听说卫大奶奶病了。

    方初听后皱眉:卫昭有这么深情吗?

    他才不认为卫昭会在家陪生病的妻子。

    这中间定有缘故,他便命人盯紧卫家,一面又悄悄告诉了刘心,请他找明阳子出面帮忙,到时将消息透露给钦差,让官兵出面围住卫家,明里暗里一齐动手,务必要保证万无一失。

    他这里紧张忙碌,卫家也不平静。

    清哑日夜想法子脱身,不甘心坐等人来救,再说别人也不知她被卫昭半路掳来了,又怎么救?她便把主意打到那水墙上嵌的玻璃上,想“多大的力量能击碎这玻璃呢?”若是把玻璃敲碎了,她就可以从水里脱身了。

    这不算异想天开,若在夜深人静时突然发难,不是没可能成功。

    她目光在屋里转一圈,没找到可以敲击玻璃的锤子,最后落在座下的椅子上。黑紫的雕镂檀木椅,质地十分坚硬。她站起身,试着搬了搬,好沉重,根本举不起来。

    她反而欢喜,想:“以后每天晚上练习举重。”

    等练熟了,“哗啦”一声砸碎水墙,就能自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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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7章 疯狂(四更求月票)

    她微笑想着,重去东面屋里织锦。

    这幅织锦也有奥妙:是一幅银杏图,给卫昭镶屏风用的,恭贺他新婚之喜,也是卫家送去参加织锦大会的作品。到时候,郭家人或者方初、韩希夷见了,便会发现此图织的是五桥观音庙前的那株银杏,就会知道她在卫家了。

    她做了两手准备,将来还会有第三手、第四手。

    总之,她绝不能像欧阳明玉一般被关二十多年。

    正自信满满地筹划,卫昭带着王杏儿来了。

    等进来,卫昭回头吩咐道:“管家,带人在外面守好了。”

    管家答应一声,忙转身去了。

    王杏儿一见清哑,便骂:“妖孽!是你害死了周姑娘!”

    清哑听得莫名其妙,想“这又是唱哪一出?”

    她无辜的模样更令王杏儿恼火,吧啦吧啦一股脑全说了出来:“你还装!是你弄手段,把砒霜换了,放进我和周姑娘的燕窝里……”

    原来昨晚上,在卫昭身边伺候的周姑娘被毒死了,经查,是吃了肖奶娘做的冰糖血燕所致。王杏儿也吃了一口,所幸没有性命危险。

    卫昭请来岳父,将详情告之,道:“她本是对周姑娘下手,谁知害人害己,连累到杏儿。我待要送她去官府,但这家丑怎可对外宣扬!”

    王父恶狠狠道:“送去官府做什么,就让她把那燕窝给吃了!”

    他心知一定是女儿授意奶娘对女婿身边人下的手,他颜面无光。不拿下人抵罪,平息女婿怒气,难道要把女儿送官?

    于是。肖乳娘就被处置了。

    今日,王杏儿才被救醒来,元气大伤。

    卫昭说天太热,将她挪来飞絮阁调养。

    王杏儿一见清哑,便向卫昭告发“实情”:

    肖乳娘本是要毒死清哑的。

    因为之前她曾在清哑的饮食中做手脚,也没别的歹心,不过是要教训清哑。要她明白谁才是当家奶奶。谁知下的药却长了脚般,跑到王杏儿的饮食中去了,害她拉了几天肚子。

    主仆两个惊疑不定。分析后得出:是郭清哑这个妖孽,耍手段移花接木,将灾难转移到王杏儿身上了。

    王杏儿害怕极了,也不放心起来。

    她和肖乳娘商议。要除掉郭清哑。“这也是为了卫家好。不然,夫君迟早要被这妖孽迷惑,最终弄得卫家家破人亡。我拼着被责罚,也要帮卫家除了这个祸害。”

    她主仆一心谋划,却忘记了一件事:郭清哑是妖孽,她能将灾难转移一次,当然也能转移第二次。

    事实证明了她们忽视的问题,结果害死了周姑娘。

    清哑越听越觉得匪夷所思。这都说的什么呀?

    她要是有那些手段,还能让谢吟月和夏流星给算计了?

    她忍无可忍道:“不是我!”

    王杏儿道:“你还想抵赖?就是你这个妖孽。”

    卫昭忽然道:“不是郭姑娘。是我。”

    王杏儿瞪大眼睛,口吃道:“是……是……你?”

    卫昭点头道:“是我。”

    很坦率,没有半点要隐瞒的样子。

    王杏儿失魂落魄地问:“为什么?”

    清哑也吃惊地看着卫昭,心中同问。

    王杏儿不待卫昭回答,便仇视地看向她,已经认定是她迷惑了夫君,所以夫君才为她出气,连结发妻子也不顾了。

    果然卫昭道:“你们害人,咎由自取!”

    王杏儿红了眼睛,道:“我可是你妻子!”

    卫昭道:“那又如何!”并不为所动。

    当着清哑,王杏儿觉得颜面扫地,呜呜哭了起来。

    清哑并没有因此感激卫昭,她实在想不通:既然发现了下毒的事,不是应该阻止吗,怎么能以牙还牙,将毒药换到对方的饮食中?王杏儿可是他的妻子,当中还牵连一个无辜的人。这比听见王杏儿下毒害她更让她觉得不可思议。

    卫昭见她像看怪物一样看自己,道:“看我做什么?她要害你,你听了倒不吃惊;听说我把药换了,倒吃惊了。你这样善良,活该你被人欺负成这样。我虽不是什么好人,也绝不会乱杀人。我所作所为都有道理。便是送去官府,那奴才也是死罪!”

    清哑问:“那周姑娘呢,她又有什么错?”

    卫昭道:“周姑娘?你都没见过她,又怎知她无辜——”他脸上现出讥讽的笑容,目光冷,声音更冷,本就阴寒的地下室骤然能凝冰——“十多年前,周家和我二叔合谋,一夜之间,我三叔、我母亲、我大哥、我小弟,都死于非命,我父亲瘫痪、人事不知像活死人一样,卫家长房独剩了我和妹妹……”

    他大哥本和周家定有婚约,然二叔夺得掌家权后,这婚约变成了堂哥的。他忍辱负重多年,寻机报仇。他长大了,长成了俊美的少年。那一天,他遇见了周姑娘,没费多少手段,便让她死心塌地地跟了他……

    后来,他报了仇,二叔、堂哥都死了,他重掌卫家。

    再后来,他和周姑娘幽会被人发现,周家只好送她来卫家做妾。

    再后来,周家逐渐衰落,以至于没落凋零。

    当然,这衰落不是无缘无故的,是他一手造成的,将原本从卫家谋去的财产又夺了回来,还收了利息。

    他冷笑道:“瞧,有副好皮囊还是很管用的。”

    王杏儿听得心惊肉跳,觉得有些不安,仿佛大难临头。

    清哑则沉默,不想发表意见。

    像这样大家族的内斗,太复杂了,她可没那个能力评论是非。再说,他经历这样的劫难,行事偏执,三言两语料也劝不过来。

    卫昭又对王杏儿道:“知道我为什么要娶你吗?”

    王杏儿猛然后退,惊恐道:“不……不知道。”

    卫昭不厌其烦、细细告诉她道:“我二叔是为了争夺家产残害至亲;周家也从中得到很大利益;除了他们,当时还有一个帮凶,就为了一点蝇头小利,故意引我父亲坠入圈套。我查了很久,才查清那人就是你父亲。”

    王杏儿腿一软,跌在地上,哭道:“不,不会的!”

    卫昭道:“我说过,我不是什么好人,也绝不会乱杀人。像周姑娘,我一直容她在卫家待着。谁知她不知死活,想把郭姑娘在卫家的消息告诉官府,打量官府抄了卫家,她就能报仇了。我还能留她?还有你,你要是安分守己,我就算夺了王家的财产,也不会亏待你,自然让你一直做卫大奶奶。谁知你也弄神弄鬼。‘自作孽,不可活’,说的就是你们两个。”

    王杏儿放声大哭起来。

    卫昭眉头一皱,喝道:“住口!再哭堵了你的嘴!”

    王杏儿便咬住嘴唇,压抑住哭声,只小声抽噎。

    清哑终于忍不住质问道:“那我呢?郭家应该没害过卫家吧,还对卫家有恩。你为什么把我弄来关在这?”

    卫昭点头道:“郭家对卫家有恩,所以我把你从夏家庄子救出来。我并不曾为难你半分。虽逼你为我织布,也是合作。因为你出去也是个死,就算侥幸不死,也会被视为妖孽,何苦坚持?不如就留在卫家。”

    清哑气道:“你把我关在这,还说得这么好听!”

    卫昭道:“这样把你关着,确不是个事,一旦被人发现,你我都不得好下场。我今天带她来——”说到这他瞄一眼王杏儿——“就是要帮你彻底解决这个问题。我想了个主意:把你的魂魄移到她身上,从此,你就不用待在这地底下了。这地下潮湿阴冷,待久了容易生病。你可以以卫家大奶奶的身份重新面世,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不——”

    “什么!”

    清哑和王杏儿同时发出惊叫。

    王杏儿是惊恐,清哑是震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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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8章 赢家(求保底月票)

    这样的主意,真亏他能想出来!

    卫昭不理王杏儿,只顾对清哑劝道:“我知道你担心什么:换魂后,你虽然身份是卫家大奶奶,但我不会逼你做我的妻子,除非你自己愿意。如此一来,就没有人能认出你了。你想做什么我都能帮你达成,比如暗中帮郭家。你要是就这样出去,白白送了性命不说,郭家没了你,就那点根基是撑不长的。方初那你也不用担心,等换了魂,我就把你这具身体抛出去。他只当你死了,自然也就放下了。伤心一段日子后,他会娶妻、生子。这是最好的结果……”

    听到这,清哑已经不能用愤怒来形容了。

    他处处为她“着想”,可谓机关算尽!

    卫昭见她神情,接着道:“你那天也听说了,方家老太太和方家大老爷都来了霞照,一是要方初认祖归宗,二就是要为他定亲。为什么他们要插手此事?原因跟韩家一样。所以,你别被方初那天的宣誓给哄骗了,真要是他为了你和方家决裂,你们能生活得安心吗?所以,你换一个身体,让人以为你已经死了,才是最好的结局。”

    最主要是:他要趁着清哑还不知明阳子来的消息,把她的魂魄换到王杏儿身上,这样就算放她出去,她也不敢承认她就是郭织女。若承认,便等于承认自己是妖孽,那只有被烧死的下场。

    从此他就高枕无忧了,再不用担掳劫织女的罪名。

    他也不怕她寻死。因为她不会眼睁睁看着郭家败落的,她一定会坚强地活在王杏儿的身体里,暗中帮助郭家。

    清哑完全明白了他的意思。

    但是。她绝不会答应!

    她绝不会让人操纵自己的命运!

    是福是祸,她都要自己面对。

    她坚定道:“我不会答应你的!再说,你怎么帮我们换魂?卫昭,你太狠毒了!王杏儿是你妻子,就算害过我,那也是杀人未遂。你就这样判她死刑?”

    普渡只会驱魂,都不会还魂;慈恩倒是既会驱魂。又能还魂,但慈恩是绝不会做这种伤天害理之事的。

    她刚说完,便见卫昭朝房门外看去。“大师。”

    接着,普渡老和尚便出现在门口。

    清哑心中一惊,但紧接着,她便立即收摄心神。摒除惊、怒等诸般情绪和杂念。七情不动,陷入空灵境界,以对抗这老和尚。

    这也亏了她前世的经历,养成了单纯安静恬然的性子;今世又经历喜怒悲恐惊种种遭际,心志越坚;那日又曾被普渡摄魂、慈恩还魂,有了经验,一旦沉下心,便再不被眼前事影响。

    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这一次。一定要坚守住心神!

    普渡走进来,目光立即落在清哑身上。

    如果说这世上有什么人最不希望清哑出去。那一定是他。

    连谢吟月都不会,因为她要看到清哑身败名裂,巴不得清哑脱困出去,然后被人唾弃、被人抛弃、忍受种种煎熬。

    普渡则不同:只要清哑从此不再出现在人前,那他和慈恩师傅就不用分出是非对错了,他不会被人耻笑,师傅也免于犯戒下阿鼻地狱,所以,他接受了卫昭的要求,来为清哑换魂。

    这些日子,他为了钻研驱魂术,可是下了大功夫的。

    卫昭先请普渡坐下,一面打量他神情。

    因指着王杏儿道:“这就是织女要换的身子。大师也看见了:她下毒害人,便是送去官府也是死罪,并非为了给织女换身体故意杀她。至于织女,换了身体后照样造福百姓,也算是功德。”

    普渡点点头,心中好受许多,他不能杀生的。

    卫昭道:“那我们开始吧。”

    王杏儿已经被这变故惊呆了,又见卫昭看她的眼神就像看一件衣裳,而不是一个人,更觉得恐惧,以至于发不出声音。

    等听到“开始吧”几个字,她终于承受不住,尖叫起来。

    卫昭刚要呵斥她,被普渡止住。

    普渡看向清哑,他巴不得清哑受干扰。

    只有清哑被干扰,心神大乱,他才好下手。

    卫昭想起那日在高台上的情形,也明白了,便任凭王杏儿叫喊。

    清哑明知他们意图,当然要忍住,竭力无怒无喜。

    普渡盯着她手腕上的佛珠,对卫昭道:“把那佛珠取下来。”

    清哑不等卫昭上前来碰他,主动脱下佛珠,放在床上。

    卫昭拿过佛珠,递给普渡。

    普渡接过佛珠道:“等换了魂再给她戴上。”

    然后,他诡异地对清哑一笑,口中念念有词。

    清哑垂眸,毫不理会他。

    一场对决再次开始!

    卫昭在旁看着,仿佛见证一场神圣的仪式。

    他内心一点不像外表冷漠,相反十分热切。

    “很快,她就是我的妻子了。”他想。

    曾经,他想过娶郭清哑。

    可是,那时候他不能娶她,顶多纳她为妾。

    他图谋王家好久了,必须要和王杏儿定亲,而郭清哑居然骄傲的很,不肯给人做妾,他只得放弃。

    这几年来,他一直在旁静静看着她:

    看着谢吟月和她相斗,看着方初和韩希夷夹在中间辗转奔忙;那次她被谢吟月诬陷杀人时,他就准备下手劫狱的,结果她居然反败为胜;这次,他又看着夏流星和谢吟月联手将她打落凡尘,当所有世家都被卷入、哭的哭喊的喊时,他出手了,轻而易举地得到了她。

    当然,他此举有很大风险,也有破绽。

    现在,只要把她的魂魄换到王杏儿身上,一切就都完美了。

    他自和王杏儿定亲以来,一直暗中图谋王家的兴隆银号,如今一切就绪,兴隆银号很快就会归到卫家名下,留着王杏儿也没大用处了。

    回想这一切,他产生极大的成就感。

    这是属于成功男人的荣耀!

    这荣耀凝聚了他的智慧和隐忍,就像当年,才十岁的他躲在花丛中,冰冷的眼神好像蛇一样,盯着二叔家的堂哥和他美丽的小未婚妻在园中玩笑,心想:“总有一日,你会成为我的!”

    后来,她果真成了他的。

    她就是周姑娘。

    现在,郭清哑也成了他的。

    因为隐忍,他成为最大的赢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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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9章 救美(肥章求保底月票)

    外面,正全力准备的方初听见张恒传信说看见普渡去了卫家,略一深想,大骇,命所有人开始行动;又命人通知明阳子告诉钦差,探知可靠消息,郭织女在卫家,请官兵包围卫家。

    他一直没有告诉郭沈两家,是怕引起卫昭警觉。

    因为,卫昭可是一直盯着那两家的,若发现丝毫异动,狗急跳墙之下,来个杀人灭口,伤害了清哑,那可就坏了大事了。

    所以,他独自隐忍,只利用张恒和细腰。

    韩家,韩家母子一直隐忍着没去谢家。

    谢家也没有人上韩家来主动退亲。

    两家都有丧事,这样似乎没什么不对。

    韩太太跪在灵堂前,一面烧纸,一面默默想:“我倒要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

    凌晨时,韩嶂来禀告韩希夷,说找到了雀灵。

    韩希夷忙去告诉韩太太,说要出去一趟,为郭姑娘的事。

    韩太太道:“去吧。无论如何,都要把人给救回来。这是韩家欠郭家的人情。你父亲若还在,也定会要你去的。”

    韩希夷便悄悄出门了,韩太太只对人说他悲伤过度,卧床不起。

    雀灵住在霞照郊外一庄内,独自带个孩子,雇了几个长工种地过日子。见面,韩希夷告诉她当年实情,说那晚与她洞房的人是卫昭,而不是郭大贵,并提出种种证明。

    雀灵听后失神,并未反驳不信。

    不说不觉得。这时看孩子俊秀面容,是有些像卫昭,却与郭大贵不太像。再联想卫昭事后对她的照顾,哪里还不明白。

    韩希夷恳切道:“卫昭如此利用姑娘,一定有其目的。”

    雀灵惨笑道:“当然有目的!”

    韩希夷听这话有因,忙问:“姑娘的意思是……”

    雀灵含泪道,她本就是卫昭埋伏在青楼的棋子,原本是用来对付韩希夷等人的,谁知韩希夷并不上当;后来郭家平地崛起。卫昭便让她想法子嫁入郭家,只是事情总不是那么尽如人意,阴差阳错之下。便成了这个结果。

    韩希夷沉默了,怪不得雀灵对他痴情。

    雀灵将他的神色看在眼里,问:“你是否以为我从前对你做戏?”

    韩希夷尴尬地笑笑,心想难道不是吗!

    雀灵悲伤地摇头道:“不是。我是对你动了真情。也正因为这样。卫昭才不准我再和你接触。命我想法子和郭家人联络上。恰好机会就来了。”

    韩希夷深深叹息,道:“是我连累了姑娘。”

    心中却不大相信。

    雀灵道:“关你什么事。都是我的命。”

    因问道:“你来,就是说这件事?”

    韩希夷神色一震,忙道:“是这样,郭姑娘失踪了,我怀疑是卫昭和夏家合谋,掳劫了她。因猜姑娘和卫昭有些瓜葛,想来问问姑娘。可有什么线索。若是卫昭掳了人,会藏在何处?”

    雀灵不假思索道:“一定在飞絮阁地下。”

    韩希夷道:“飞絮阁?”

    雀灵点点头道:“飞絮阁地上两层。地下还有一层,里面十几间密室。正对湖水的墙面上,镶嵌了大块玻璃。若真是卫昭掳了人,就一定关在那里面。我以前下去过……”

    韩希夷听得激动不已。

    他来此是死马当活马医,不料竟有收获。

    至此,他才相信雀灵是真的爱上了他。

    这并不让他欢喜,因为情债最是难偿。

    他先郑重谢过她,又建议道:“我回去便派人去查探。若此事属实,卫家定要出事。姑娘既知卫昭一直利用你,不如趁机摆脱她,韩某愿效力。姑娘对韩某的深情,韩某无以为报,唯有提供一处安静地方,让姑娘和孩子从此安静过日子。”

    雀灵含泪道:“我就知道韩少爷是有担当的人。我要摆脱他,还真要靠韩少爷。不然,他终究会找到我的。”

    韩希夷便要她即刻收拾,他命人送她走。

    将此事交代妥当,他便匆匆离开了。

    他回到城里,发现官兵正往卫家去,领头的将官正是林世子,问明缘故,急忙带人跟随他一同前往。

    再说方初那边提前发动,傍晚时分:

    先是一队白漫漫的出殡送葬队伍打从卫家园子西面街道经过,约莫有一百多人,鼓乐铜锣敲得震天响,亲人哀哭声更是此起彼伏,夹杂着和尚念经声、吆喝下跪声、炮仗声,把一条街吵得震耳欲聋。

    牛二子还嫌不够热闹,还传话“谁哭得最大声、最伤心有赏!”

    顿时,一声“爹呀——”惨嚎声划破长空。

    那人的爹也在人群中扮哭,听了气愤,遂哭“儿啊——”

    旁观人听了想,这老汉声音还挺大的,比孙子哭得还响亮。

    这些亲属哭得死去活来,惹得百姓们跟着掉泪。

    又议论说“真孝顺”“白发人送黑发人”什么的。

    这阵仗,纵然隔了一道围墙,卫家园内也受到波及。

    卫家护卫也免不了侧耳倾听墙外这热闹,却少有人想起出殡大多在早上,谁家会傍晚出殡呢!

    就在这个时候,方初、黑风等人从水道潜入。

    江南园林多通活水,出水口有水闸拦住,以防盗贼,但张恒早在旁边挖了涵洞,是以他们能顺利潜入,直达湖中。

    方初与藏在湖中荷叶下的张恒会合,静静等候。

    他如同猎豹般,盯着湖水下面。

    忽听远处一阵喧哗声传来,是官兵来了,他立即道:“下去!”

    于是主仆数人口含竹管,拖着羊肠。一齐潜入水底,单留细腰和另外一个人在水面,牵引着羊肠另一端。防止出事。

    他们个个携带一柄铁锤,也为迅速沉水带来便利。

    等到了水下,黑风和方奎等人同时发力用铁锤猛砸水墙上的玻璃。

    就听“哗啦”一声,水墙被砸碎了,湖水灌入厅内。

    大家随着湖水被卷入内,方初急切地盯着前方。

    里面,换魂也在紧张进行。

    普渡坐在椅子上。正对清哑念念有词;清哑坐在罗汉床边,垂眸,眼观鼻、鼻观心。心如止水;卫昭站在床边,紧紧盯着她。

    王杏儿已经叫不出了,瘫坐在地上,神智有些失常。

    卫昭却过去扶她起来。送到椅子上坐下。道:“起来,地上潮气大,要爱惜身子。要是把这具身子给弄坏了,郭姑娘会嫌弃的。”

    冷冷的声音,透着关怀,却让王杏儿浑身哆嗦,恐惧地看着他。

    清哑眉头微皱,又迅速平静。好像没听见一样。

    卫昭复又走过来,对她劝道:“对你来说。换个身子就跟换件衣裳一样,并没有损失,为什么一定要坚持用原来的呢?那个太惹眼了!”

    这一刻,清哑宁愿自己是聋子,便不用听见这声音了。

    可她不是聋子,只能尽力淡化这话对她的影响。

    清哑这样坚韧,卫昭觉得有些心浮气躁了。

    不知为什么,他总不安心,心跳的很急,又看向普渡。

    普渡早知道清哑心志坚定,但是,他却毫不担心,因为这次没有时间限制,他总有机会攻破她的心防,将她魂魄逼出。

    所以,他表现得比上次在高台上要沉稳得多。

    从上午到现在,时光点点滴滴流逝。

    王杏儿如同受惊的小鹿般,眼巴巴地看着清哑。

    这时候,她全部希望都在清哑身上。清哑多坚持一刻,她便能多活一刻。据普渡说,只有先把清哑的魂魄驱逐出来,才能下手用湿纸闷死她,等她一咽气,便将清哑的魂魄打入她体内,早一刻晚一刻都是不行的。

    这样静等自己的结局,滋味可想而知。

    她本是个娇生惯养的富家女子,一向骄纵惯了的,从未经受如此折磨过,那堪承受;她又深爱卫昭,他这样对她令她心碎神伤。因见他急切地盯着清哑,她忽然绝望地想:反正都要死了,要是把这具身体给郭清哑,那就能常伴他身边了,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念头一起,忽然心一松,身子也跟着一松。

    她便对卫昭道:“我想通了,愿意把这身子给郭清哑。”

    卫昭有些意外地看着她,奇怪她怎会想通的。虽然她愿意不愿意,都是一个结果,但谁会心甘情愿地赴死呢?

    王杏儿又对清哑道:“郭姑娘,你别坚持了,就换了吧。爷说的对,用哪个身子都一样。你这么护着我,不计较我害过你,我很感激你。不如你就答应换了,也算成全我一片痴心——人虽然不在了,身子还在他身边,还能做他的妻子……”

    清哑终因这番话坚持不下去了——

    疯子,全部都是疯子!

    明知不能动怒,她还是忍不住在心里痛骂。

    这时,普渡的声音蓦然大了起来,仿佛雷鸣。

    正在这紧要关头,就听外面“哗啦”一声响,接着轰隆隆水声咆哮,夹着几声惊叫声传来,卫昭沉喝“怎么回事?”目光投向门口

    清哑虽一直坚持,却没打算一直跟他们耗下去,她一直在寻找机会打破这局面,觑着这空挡,忽然跳下床,抬起脚尖踹向卫昭。

    卫昭“哎哟”一声,弯腰捂住胯下。

    原来,清哑一脚踢中了他的命根子!

    清哑还不知道呢,一脚命中后,便如风一般向外冲去,经过普渡身边时,还不忘朝他秃瓢上猛砸了一拳头,很用力的。

    这老和尚,之前奉皇命来辨认她是否妖孽,她还能理解他的难处;可是今天,居然为她换魂不惜伤害另一个生命,她便忍无可忍了。

    不偏不倚,她砸中了,砸得老秃瓢一歪!

    可见这老和尚只是普通人,除了装神弄鬼,并不会什么少林寺“金刚护体神功”,应该也没练过《易筋经》,不然不会被打歪了头。

    她觉得手砸疼了,“嘶”吸了口气。

    身后,卫昭忍痛喝叫:“拦住……她……”

    然外面轰隆隆的水声盖住了他的声音,守在门外的管家和两个护卫见有人破开水墙冲了进来,齐齐一呆,刚反应过来要迎上前去,忽然身边晃过一道人影,定睛一看,是清哑冲出来了,急忙上前捉她。

    清哑冲出来,见对面一块玻璃墙全部碎裂,湖水正如咆哮的巨龙般冲进大厅,水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漫延、上涨,也吓一跳。

    再定睛一瞧,数人随水卷进来,有张恒,有方初。

    她泪水急涌,脱口高呼“方初!”

    跟着猛然高高弹跳而起,直扑向前方巨浪。

    这是为了躲避身后的捉拿,也是为了避让前方浪头的冲击——大厅地势低,湖水往里倒灌,那水势的冲击力锐不可挡,所以她只能跳跃而起,就算明知落下来会被冲回去,但能躲开一会也好,能争取一线先机,不至于再落入卫昭之手。

    张恒冲在最前面,自身冲力加上水势推动,速度极快。

    他一侧身让过清哑,并反手狠狠在她后腰上一托再一送,清哑就被抛向后面,然后他便挺剑刺向她身后追赶的卫家护卫。

    黑风也让开清哑,直奔另一个护卫去了。

    因为,他知道方初就在自己身后。

    方初早张开双臂,稳稳地接住了清哑。

    当那柔软的身体落入怀中,他恍如做梦一般。

    清哑也紧紧地攀住他肩膀,对着他脸含笑道:“我听见你的话了。我不会让你不孝的。”

    见面就把最想说的话说了,一刻也不愿耽搁。

    轰隆隆湖水冲击,方初居然听得一字不漏。

    他的喜悦,就像这倒灌的湖水一般,霎时填满心房的每一寸角落,可是他来不及对她做任何表示,他嘴里含着竹筒,身子起伏,前方是敌人虎视眈眈,根本容不得他表示。

    他抱着她接连翻滚,避开巨浪中心,退到大厅角落。

    这里是水墙和东墙的夹角,对于灌水的窗口来说是死角,不受冲击,水势平缓,可以看清整个大厅的情形。

    等站稳了,他才放开她,右手拔出嘴里含的小竹筒,不住转动,将因刚才翻滚而拧起来的羊肠理顺,以免阻碍通气,一面快速简洁地对她道:“待会跟紧我!”

    清哑放开他,该抓着他胳膊,信赖道:“好!”

    方初没空和她叙别情,把目光投向对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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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0章 生死与共

    因为,卫昭、普渡和王杏儿都从屋里出来了,大厅北面通道口也连续涌进四五个护卫和丫鬟婆子,一进来就陷入水中尖叫扑腾。

    卫昭盯着方初和清哑,喝命:“把他们拿下!一个也不准放走!”

    他身躯微微向前佝偻,声音也发颤,似强忍着极大痛苦。

    后来的护卫却惊慌喊道:“少爷,官兵来了!飞絮阁被包围了!”

    卫昭便怒视方初,寒冰般的眼眸中,冷焰跳跃。

    他不用问也知道,这一切都是方初谋划的。

    方初迎着他淡漠一笑,点点头。

    虽然他要顾忌清哑名节,但是,首先他得在确保万无一失的情形下再顾这个名节;否则的话,人都救不出去,还要什么名节?

    他的表现激怒了卫昭,仍然命令护卫:“杀了他!”

    张恒冷笑着扑向他,道:“我先杀了你!”

    先前守护在门口的护卫和管家都被他杀了,后来的护卫和黑风方奎等人在水中混战,见他冲卫昭去了,立即有人上前接住。

    大厅内,轰隆水声、喊叫声一片混杂。

    就这一会工夫,水势已涨到墙腰,每个人都被淹在水中。

    普渡惊慌不已,喃喃念道:“阿弥陀佛!”

    ——他触怒佛祖了吗?

    卫昭打量一下形势,艰难做出决定。

    他朝着清哑冷冷一笑,说了一句话。虽然被水声盖住了,清哑没听见,但她最擅长的就是辨唇语。看清他说“你等着我!”接着,他又狠狠地盯了方初一眼,毒蛇一般森冷,然后,便招呼手下往北边通道游去。

    普渡和王杏儿都跟着他。

    王杏儿在水中扑腾,喊“卫昭!”

    清哑很无语,这时候她还追卫昭。追上去赔命吗?

    方初虽不知卫昭说什么,但他此时怎会放过他,因喝命张恒等人:“一定要抓住他!千万不能放走了!”

    卫昭这样的人。放走了会有大麻烦的。

    张恒一剑刺中一个护卫,大声对黑风道:“你保护少爷和郭姑娘,我们去追!”

    话音刚落,就有官兵从上面冲了下来。恰好拦住了断后的卫家护卫。还有普渡和王杏儿,卫昭却窜入通道,往左一拐不见了。

    张恒拼命和几个兄弟潜水追了上去。

    大厅里,方初见水位已经越过头顶,砸碎的窗口处水势也缓下来,忙将竹管塞进清哑嘴里,道:“走,我们上去!”

    清哑咬紧竹管。冲他用力点头,十分听话。

    两人便手拉手。往玻璃墙入口处游去。

    黑风和两个方家护卫跟在后面。

    入水口,水势虽然不急了,还是在往下灌,形成一股暗流,对他们产生排斥的推力,仿若逆水行舟,使他们不容易靠近。

    方初和清哑几次冲过去,又几次被推回来。

    黑风急道:“少爷小心玻璃!”

    窗口还有未掉落的玻璃尖角,很容易刮伤人。

    方初便不敢硬闯了,生恐伤了清哑。

    他便停下,另想主意出去。

    这时,在大厅北面通道口,韩希夷急匆匆冲进来,一眼看见方初和清哑往水下潜去,他毫不犹豫地往水中一扑,冲他们游了过去。

    他执着地盯着前面,想“等我!清哑,等我!”

    那边,黑风想了一个主意:潜下水底将之前丢弃的铁锤捡起来,递给方初和清哑拿着,然后,大家都沉入水底,慢慢摸索着走近墙边,等看清了那出口,才慢慢地跨了出去,再放任身体往上浮。

    这中间花费的工夫就长了。

    清哑含着竹筒自然呼吸顺畅,方初却一口气撑不到头,憋得脸紫涨,清哑急忙深吸一口气,凑近他,将竹筒拔出来塞进他嘴里。

    方初待要不张口,却迅速判断出利弊来:若这么推,只怕反耽误了工夫,而且竹筒会进水,那时他们俩都不得好。

    想罢,急忙张口咬住竹管,然后猛吸气。

    走两步,便停住,示意清哑将竹筒拿回去,因为,他右手拿着铁锤,左手被清哑牵着,且没有手指,无法自己完成这一动作。

    清哑也不跟他客气,她才一会儿就憋不住了。

    虽然两人脸挨得很近,但这么拔出来塞进去的,免不了要灌些水进竹筒,再被他们吞进肚子,等跨入墙外,已经喝了不少水了。

    一跨到墙外,方初便把铁锤一丢,单手搂住清哑腰,用力往上一窜,就听“哗啦”一声,瞬间他们就窜出了水面。

    外面正是傍晚时分,彩霞满天。

    皮肤接触到夏日闷热的空气,清哑感觉到逃出生天了。

    她眨眨眼睛,将睫毛上的水抖落,一面迫不及待地四下打量,一面咬着竹筒用力吸气,好像还在水里,还不习惯奢侈地张嘴呼吸。

    可是,她真觉得呼吸困难了。

    原来,那羊肠又被拧了。

    方初帮她拔掉竹筒,有趣道:“有嘴干嘛不用?还有鼻子呢。”

    清哑便望着他笑,像头一回认得他。

    他也含笑看着她,却没有丧失应有的警惕,用眼角余光关注周围情势:岸上许多官兵,正四处迫使卫家壮丁护院束手就擒,或者将婆子丫鬟们往一处驱赶,园内鸡飞狗跳;前方藕荷丛中,细腰按事先安排的准备了乌篷船,见他们上来了,急忙撑过来。

    忽然身边“哗啦”一声水响,黑风等人也上来了。

    跟着又一声“郭妹妹”,韩希夷也窜出水面,抹一把脸上水,目光热切地看着清哑,几乎喜极而泣。

    清哑一愣,道:“韩兄?”

    她没想到他会来救自己。

    他不是已经和谢家定亲了吗?

    韩希夷惭愧道:“我来晚了。”

    他看向方初,既感激又酸楚。

    感激他救了清哑,酸楚自己终究来晚了一步。

    清哑道:“谢谢你来救我。”

    方初瞅了韩希夷一眼,轻推她道:“走,去船上再说。”

    韩希夷盯着他搂着她腰的手,目光不能动了——

    这举动好像有些亲密了,很不寻常!

    细腰已来到近前,喜悦地叫道:“姑娘!”

    这也是之前就计划好的:等救了清哑便悄悄从水上离开,将清哑被卫昭掳劫一事隐瞒下去,以免从卫家大门出去泄露了消息。

    清哑也看见了细腰,对方初点点头,向她游过去。

    细腰激动地放下竹篙,伸手拉她上船。

    韩希夷也要跟上去,却被方初一横身拦住了。

    韩希夷看着他,淡笑,似乎问“你想干什么?”

    方初也淡笑着,似乎答“你不能过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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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1章 选他(二更求月票)

    韩希夷深吸一口气,沉声道:“你救了她,我一辈子都感激你。你凭什么不让我过去找她?能拦得住一时,还能拦得住一世?”

    方初道:“不能。”

    韩希夷道:“那为什么还要拦?”

    方初问:“你过去做什么?”

    韩希夷坚定道:“我要带她走!”

    方初再问:“然后呢?”

    韩希夷道:“我会娶她!”

    方初好整以暇道:“我好像记得,你定有婚约!”

    韩希夷道:“我会退亲!”

    说完,就绕过方初,往船边游去。

    这一次,方初没有拦他。

    韩希夷到了船边,一手扒住船舷,对舱内清哑道:“郭妹妹,我定了亲,可那不是我的意思,是我父母定的。他们恐怕我父亲支撑不下去,所以才定的。我已经和对方说清楚了,只等救了妹妹就退亲。”

    清哑迎向他,他目光很真诚,很坦然。

    她轻声道:“我没怪你。我们又没定亲。”

    韩希夷喜悦道:“就知道郭妹妹会体谅我。”

    清哑摇头道:“可我不能答应你——”说着看向他身后的方初——“我不能让方初不孝!”

    韩希夷呆住了。

    这算什么理由?

    又心惊:那天,她在水下听见了方初的宣誓。

    这也表明:别人说他抛弃她而选谢吟月时,她没听见他出头澄清。她当时一定期盼他回答。说他不想和谢家定亲。

    他急切道:“郭妹妹,你听我说,那****没有当着人澄清不愿娶谢大姑娘。是不想令她太难堪。其实我都跟她说清楚了,她也已经答应我,等我救出你就主动说服谢家二老提出退亲。”

    清哑轻声道:“所以你就选择让我难堪?”

    韩希夷慌道:“不是!我是想先救出你,和谢家退了亲,咱们在一起了,事实便能说明一切。郭妹妹,我希望能两全其美。”

    清哑道:“当日江明辉也对谢吟风不忍。后来,我们退亲了。”

    韩希夷呆了一呆,随即颤声道:“不。这不一样!我没有犹豫,我心中已经做了决定,只是选择了迂回的处理方式。你不知道,和谢家定亲当日我就要退亲的——头天已经和高家退了一次——可我爹说……我爹坚持不答应。他身子不好。我不敢违逆他。所以我才和谢大姑娘私下商议。先救出你,再由谢家主动退亲。”

    他本想说出父亲要他断手出族才肯退亲的话,但又怕清哑听了受打击,所以改了口。

    清哑道:“你父亲没错,你也没错。”

    韩希夷希冀道:“那你是原谅我了?”

    清哑道:“我不能答应你。”

    韩希夷急道:“为什么?”

    清哑道:“因为我选了方初!”

    她不想再和他争执了,不管他的决定是怎样的,都和她没有关系了,因为她已经找到了自己的良人。

    她也不会怪他。也没理由怪他。

    韩希夷红了眼睛,颤声叫道:“不!郭妹妹。我知道你心里生气,怪我没有处理好这件事。你想打我骂都可以,就是不要赌气——拿自己的终身赌气!”

    清哑道:“我没有赌气。我说真的。”

    韩希夷追问:“你真喜欢方初?”

    清哑道:“当然。”

    韩希夷道:“我不信!感情怎能说改就改呢?”

    清哑道:“没改。我早就喜欢他……”

    韩希夷道:“你骗我!”

    清哑道:“我没骗你。”

    韩希夷道:“你以前从未有这心思。”

    清哑很认真道:“有些人面对一辈子,哪怕互相扶持,也不一定有爱;有些人只相处很短时间,却如‘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不管你信不信,那天我在下面听了他的宣誓,就决定把自己托付给他了,从此生死不弃!”

    她说早就喜欢方初,是指和方初在五桥观音庙一段渊源:那时,方初只是一个邋遢的渔夫,没有家世、身份、容貌;他们之间没有过往的恩怨纠葛,也没有横亘一个谢吟月,也没有名利纠缠。但是,她很信任地把自己的双手交给他,把性命托付给他,还想把他揽入郭家,留在身边,被拒绝后还很惋惜。

    所以,当方初和渔夫合二为一时,她的心意再难动摇。

    这中间的种种曲折一言难尽,外人怎能明白。

    韩希夷以为她一怒之下才选了方初,也难怪。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深深打击了韩希夷。

    他抠住船舷的指关节发白,如万箭攒心。

    他不愿承认,又不得不承认:她真选择了方初!

    赌气也好,报救命之恩也好,她真的选择方初了!

    他,再一次输给了从小玩到大的“好友”!

    他看着她,面上不断往下滚水珠,也不知是湖水,还是泪水。忽然他松开手,回过头一把揪住方初衣领,目光愤怒、悲伤、失落、不甘,复杂之极。

    清哑急了,道:“你干什么?放开他!”

    一面就要扑下水来,却被细腰拽住。

    方初左手断掌抵在韩希夷胸前,右手也迅速揪住他前襟,一面对船上细腰等人命令道:“你们先走!在前面等我。”

    黑风等人便将船撑入荷叶丛中。

    细腰也拉清哑,道:“姑娘进去。”

    清哑被她扯进船舱,还频频向后张望——

    那两人可别打起来才好。

    这对她来说,可不是件值得炫耀的事。

    细腰不许她看,道:“姑娘别管他们,没事的。”

    她知道方初不会给韩希夷好脸色,巴不得他这样。

    这些日子以来,因为韩谢定亲,姑娘被人议论得不堪,她忍了一肚子气,见了韩希夷不生气才怪呢。

    清哑无奈,只得坐好,焦急地等待。

    后面,方初和韩希夷互相怒视。

    良久,方初先问:“你真要退亲娶她?”

    韩希夷道:“难道我不能?你不是早就知道!”

    他为了这一天,费了多少努力!

    方初厉声道:“不能!你以为谢吟月真会主动退亲?真是痴人说梦!要退也是被你和郭姑娘逼的退亲。别人也会指责郭姑娘报复谢大姑娘,破坏韩谢两家婚约。谢大姑娘若因此事有一点差池,恶名都将被郭姑娘背上。之前迟迟不退,你父亲刚过世,你便违背他遗言退亲,郭姑娘还会被指称用妖孽手段迷惑你,使你不孝不义。你是嫌弃她处境不够艰难是不是?还要再雪上加霜是不是?”

    韩希夷如被敲了一闷棍,眼前一黑,揪住方初的手不由自主就松了。(未完待续。)

第512章 查抄(三更求月票)

    他叫道:“不会的!不会的!”

    心里却知道,一定会这样!

    他后悔莫及,怎么就没想到这一点呢?

    方初道:“你是真不明白?韩伯父亲上郭家表明心意,要为你再定一门亲事,郭家还敢奢望你做女婿吗?你双亲为你定下谢大姑娘,你不敢反抗退亲,害得郭姑娘声名狼藉;如今郭姑娘回来了,你又拉她趟这浑水,你想害死她?”

    韩希夷再说不出话来。

    方初又厉声道:“从你定亲那天开始,从你没有果断退亲那一刻开始,你就已经丧失了和她在一起的机会!从此后,我不许你再靠近她!不许你再伤害她!”

    说完,猛一推搡他,就钻入水中,去追清哑的船。

    韩希夷独浮在水中,茫然昏沉。

    昏昏沉沉中,他想起在五桥村观音庙抽的签:花非花,雾非雾,夜半来,天明去。当时慈恩为他解签,说“是好签,然得失仍在施主一念之间。”他便呵呵笑起来,道:“果然在一念之间!”

    笑声凄怆,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又想起那日方初叫他立即跟谢吟月退亲,他没有答应,方初临走时丢下一句“希望你永远不要后悔”,更是心痛如绞。

    他哪里还要等“永远”,他现在就很后悔!

    岸上有人叫“少爷”,他看去,是韩嶂。

    可是他目光越过韩嶂,落在那游廊下。又想起当日卫昭成亲时,他和谢吟月就站在那里,他被方初所激。正要当众表明自己非郭清哑不娶的心迹时,谢吟月用话拦住自己,然后掉头就走。

    原来,她真在算计自己!

    他自言自语:“还是他最了解她。我就是个傻子。”

    “他”自然指的方初;“她”却是指谢吟月。

    韩嶂不知少爷怎么了,在水中又笑又落泪,忙下去将他拉上来,问:“少爷。咱们回去吗?”

    韩希夷喃喃道:“回去?”

    跟着一个激灵,坚定道:“对,回去!”

    他猛然甩开韩嶂。疾步往前走。

    他要回去,要见她!要当面问她!

    飞絮阁回廊下,有个军官将湖中情形全看在眼里,却没有打搅他们。也约束官兵不许官兵上前。等方初走了,他才走进屋内。

    屋里,林世子正听属下回报,说卫昭跑了,只抓到了夏流星、普渡、王杏儿,还有卫晗,所有卫家家丁护卫仆妇也都集中看守,房屋家产也都已经查封。

    林世子立即下令:全城搜捕卫昭!

    官兵们蜂拥而动。

    接着。卫晗被人从外带进来。

    林世子见了她一惊,“是你!”

    “芷兰生于深林。非以无人而不芳”,他在严未央出嫁当日见到的如芝兰般的女子居然是卫昭的妹妹。

    卫晗也认出了他,不禁问道:“哥哥做的事,难道要祸及卫家?”

    林世子反问:“你知道你哥哥做的事?”

    卫晗便不出声了。

    她不但知道卫昭做下的事,还知道夏流星做下的事,就算不是帮凶,这知情不报也是罪。

    她心中空空的,了无生趣。

    之前,看着郭清哑被关押、被审问,看着夏大人落马、夏家被查封,看着夏流星和郭清哑被哥哥掳来囚禁,她虽无力阻止却对他们的遭遇感同身受。

    当卫家也沦落到这一步时,她才明白——再强烈的感受也比不上亲身体会,卫家是哥哥辛辛苦苦拼回来的,其中付出了多少心机和努力,没人有比她这个妹妹更清楚,就要这样被查抄了吗?

    林世子看着她,心中很是不忍。

    卫昭犯下的罪,当然不至于祸及全家,但是,沾上了这类事,官府还能放过吗?卫家可是大世家,真要全抄了,财产比夏家只多不少。朝廷会很乐意给国库多些收入。

    至于罪名,可是现成的:与夏织造官商勾结!

    谁又会去追究到底是卫昭掳了夏流星,还是和夏流星联手呢!

    这时,刚才在外面的军官走了进来,在他耳边道:“郭织女已经救出来了。方少爷已经带她往那边去了。”

    林世子听了点点头,吩咐将卫晗带下去。

    等人走后,他吩咐那军官在这里主持,特地叮嘱他道:“将卫姑娘单独关押,好生看管,不许怠慢了。还有,吩咐下去:叫他们收敛些,卫家罪名尚未确定,不要闹得太不像样了。”

    那军官是他亲随,忙道:“是,请世子放心。”

    林世子交代毕,带着几个人便出了飞絮阁。

    才出去,就听一阵大骂传来。

    原是卫晗,碰见官兵押解着一群仆妇往前面去,其中就有卫昭的乳娘,那婆子只当这灾难是卫晗去官府告发引来的,因此见她就痛骂。

    “不要脸的小贱人!为了一个野男人,就把亲哥哥出卖了。枉少爷那么疼你,我告诉了他,他还说你不会害他。哪晓得你下贱无耻,为了那野男人把哥哥都不要了……”

    卫晗神色木然,任她骂,也不分辨。

    这时,夏流星也被带了上来,和卫晗四目相对。

    夏流星忽然对她冷清地笑笑,道:“谢谢你成全我。”说着瞟了那痛骂的婆子一眼,又道:“你耐心等我回来。”

    婆子听了更加口不择言地痛骂。

    其他丫鬟和媳妇子们也都用异样目光看着卫晗。

    卫晗眼中沁满了泪,泪水中,夏流星的身影模糊了。

    林世子对身边道:“去,把那婆子嘴给我堵了!”

    “是!”一个亲随应声而去。

    林世子看着卫晗背影走远,才往水闸那边走去。

    再说方初,追入藕荷丛中,见船正等在前面。

    他心中一暖,微笑起来,加快手脚划动。

    忽见身旁有几株亭亭玉立的荷花,他想一想,停下来,上前折了两朵,横在嘴里咬着,再追了上去。

    清哑已经看见他了,急忙过来伸手拉他。

    一面拉,一面打量他,神情颇为忐忑。

    方初翻身上了船,从嘴里取下荷花,含笑递给她。

    清哑接过去,垂眸,放在鼻子下闻一闻,轻声道:“谢谢!”然后又抬眼瞅他,想问他刚才和韩希夷说了什么,又迟疑不得问。她有些不安,怕他多心,以为韩希夷不要她了,她才转而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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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3章 爱意(五更肥章求月票)

    方初察觉她微妙的心境,且是因情而生,也跟着微妙。

    因轻笑道:“顺手掐的,借花献佛。瞧这一池子都是。”

    清哑心想:“那我也喜欢,也要谢谢你。”

    舱内只有她和细腰,黑风等人在外面撑船。

    细腰见方初进来了,也主动避了出去。这次清哑能获救,多亏了方初。她知道,姑娘对他不一样了,已经心许,她也觉得方初是姑娘可以托付终身的人,所以待他便不同了。

    方初坐下后,便一颗心都在清哑身上了。

    他恨不能再拥她入怀。

    可是,之前情势危急,他抱着她可说是事急从权;眼下却是好好的,外面还有人,若他猴急地抱住她,岂不成登徒子了!

    他便忍住,只看着她、打量她可还好。

    清哑虽对他笑,目光却有些躲闪,似乎不自在。

    她想,他会生气吗?

    之前她虽然一直没有答应韩希夷,但和韩希夷走得近,来往比和他密切多了。如今一夕之间,她就转向他,他会不会觉得她见异思迁、意志不坚定呢?

    她便不时偷偷瞄他、打量他。

    她的表现落在方初眼里,却勾起他另外一番思量,且十分痛苦。

    他尽力温柔问:“想什么呢?”

    清哑脱口道:“我认得你,你是卖鱼的!”

    方初听了眼睛一亮,道:“你知道了?”

    清哑用力点头道:“嗯!”

    笑眯眯的模样。好像说“你还想瞒我?”

    方初也忍不住笑了,道:“不是故意要瞒你的。”

    正在这时,外面撑船的黑风探头进来回禀道:“少爷。林世子来了。”

    方初忙丢给清哑一个眼色,弯腰走出舱房。

    原来船已经到达水闸附近了,林世子正等在那。

    他应明阳子之请,主动向王大人请缨,带禁军来包围卫家,解救清哑;又听了刘心的请求,要将清哑被关在卫家一事给隐匿下来。需从水上离去,因此过来放行。

    方初见了他忙施礼,道:“多谢世子相助。”

    林世子笑着摆手道:“不必多礼!”

    又告诉他。卫昭跑了,只拿到了普渡,还有夏流星。

    方初心中一沉,道:“里外都围住了。怎么还跑了呢?”

    林世子道:“那下面有密道通出去。卫昭心思深沉。早有图谋,又在地下建了这样一处地方,怎会不留退路。现在还不知密道出口在何处,但我已经命人全城搜捕。回头再请王大人发下海捕文书,全力缉拿,定要将他捉拿归案。”

    卫昭若不捉拿归案,郭家要不安心了。

    方初按捺下心中不安,向他致谢。

    林世子转开话题。问:“郭姑娘呢?可安好?”

    说着,目光就瞟向船舱中。一副想见佳人的样子。

    方初想了想,唤出清哑来,为他引见林世子,又说今次幸亏世子带官兵围住卫家,里应外合,她才能顺利脱身。

    清哑听了,忙恭敬地道谢,一面好奇地打量他。

    林世子终于见到传闻中的郭织女,未免多关注了些。

    仔细端详一番后,见她不像一般女孩子含蓄地垂眸回避,也不是落落大方地应对,却睁着黑亮的眼睛好奇地打量自己,不由对方初一笑,意味深长道:“织女果然名不虚传!”

    清哑见他笑得暧昧,不由问:“你是说我像妖孽吗?”

    林世子忙摆手道:“不是。织女一点不像妖孽。”

    又笑道:“若织女是妖孽,这天下恐怕就妖孽横行了。”

    方初忙对清哑道:“世子不是这个意思。”又向林世子赔笑道:“她性子单纯,心里有什么,口内便说什么,再者这些日子受了惊吓,难免多疑担心,还请世子莫要见怪!”

    林世子见他一副“我家孩子不懂事,请你多担待”的模样,笑意更深了,道:“不会。”

    方初又道:“多谢世子相救。我们还是先离去为妙,晚了恐生是非。这里就有劳世子善后了。”

    林世子忙说这是他职责,一面命人开了水闸放行。

    方初便和清哑告辞了他,顺水出了卫家园子。

    到了外面,两人更松了口气,对坐相视而笑。

    方初对清哑道:“妖孽的事你不用担心,你师傅已经来了。”

    清哑糊涂,问道:“我师傅?是谁?”

    方初道:“就是明阳子先生。帮你治哑疾的。”

    清哑想了一想,方道:“哦,我记得。那老爷爷好……不修边幅。我的名字还是他起的呢。”

    她本要说“好邋遢”的,因觉不妥,才改成“不修边幅”,一面心里疑惑:难道他是什么神秘高人?

    方初笑道:“可不就是他老人家。”

    对她的迟疑和模糊丝毫没有怀疑,也不想想:若明阳子真是她的师傅,她会努力回忆才能记起来吗?也毫无被说破秘密的惊讶。

    清哑看着他,心下踌躇:要不要告诉他实情呢?

    他一心为她,她不该欺骗他。

    可是,若是他知道了实情,不理她怎办?

    她有些发慌,有些害怕那个结果。

    但是,若他很在乎这点,她欺骗他就不该了。

    反复思量后,她终于下定决心,小心翼翼对他道:“方初,明阳子先生确实为我治好了哑疾,但却没教我……”

    方初抢着道:“我知道,没教你很久。这已经不错了,比我强。我当年只得他指点过三天琴艺。说起来,你我还有些渊源呢。”

    清哑诧异道:“他教过你?”

    方初道:“是。教了三天。”

    因将他和明阳子下棋。明阳子输了棋教他的事说了一遍。

    清哑惊叹道:“你这么厉害?”

    方初微笑道:“你怎不怀疑他棋艺差呢?”

    很多人听了这结果,首先就以为明阳子棋艺太差。

    清哑道:“你这样人,围棋肯定下的好。”

    因为擅长布局谋划。

    方初道:“你太抬举我了。”

    停了会。清哑想起刚才的话题,又道:“其实我……”

    方初忙又抢道:“其实你什么都不用解释。师傅说了,他怎么教的弟子,无需告诉外人,大靖也没有这一条律法规定。王大人已经认可他了,也已经拟折子上奏皇上了。”

    清哑急道:“其实我不是……”

    方初再次抢道:“其实你不是妖孽,这我知道。”

    清哑傻傻地看着他。满心疑惑:他一而再,再而三地拦她,不让她把话说完。难道已经知道她来历了?

    他就差没亲口告诉她:我们在作弊,请你配合一下。

    方初也确实在心里急:怎么就不能配合一下呢?

    偶尔撒个小谎,也是无伤大雅的!

    清哑想:“骗别人可以,不能骗他。不然他以后知道了会怪我的。”于是她郑重道:“方初。有件事我必须要告诉你。”

    方初被她执着打败,无奈道:“好。不过,眼下先不急。我已经让细腰给你家送了信,这会子你哥哥他们怕是在前面等着接你回家呢。等以后有了空闲,你再慢慢告诉我,我一定仔细听。好吗?”

    清哑想了想,道:“也好。”

    方初松了口气,看着她笑了。

    其实。清哑对他这样信任,他真的很喜欢。

    想起她的遭遇。他心又紧缩起来,斟酌一番又道:“等这件事情了结,我就带你离开这里。我们去一个没人认识的地方生活,不用理会这些是是非非,想怎么过就怎么过。”

    清哑听得一愣,问:“去哪儿?”

    方初道:“等计划好了,我找几个地方你挑。”

    这当中还涉及一些人事,也不是说走就能走的。

    清哑踌躇道:“那郭家的生意怎么办?还有伊人坊呢。”

    方初道:“郭家有你哥哥,伊人坊有表妹在,你不用担心。”

    清哑道:“可是,我娘不舍得我。我也舍不得我娘。”

    吴氏原先连将闺女嫁出绿湾村都不乐意,后来好容易放宽了条件,也不过是同意把她嫁给在同一个镇子的江明辉,若她要跟方初去很远地方,吴氏能答应才怪呢;况且,清哑自己也舍不得离开家人。

    因此她疑惑地问道:“为什么我们要去没人认识的地方?我们的买卖都在这里,家也在这里,住这不好吗?”

    方初笑容一僵,小心道:“没人认识你,就不会说你闲话了。”

    清哑道:“那有什么用?等住久了,就认识了。”

    方初断然道:“那就再换地方!”

    清哑提醒他:“有人的地方,就有是非。”

    她觉得他好奇怪,以他的阅历,不该说出这样的话。躲着闲话走有什么用呢?在陌生的地方,别人一开始不知你底细,等熟悉你了,或者某一天忽然发现你的过往,说不定掀起更大波澜;倒不如坦然面对,在原来的环境,就算一时有什么事,大家议论久了,也就淡了、不新鲜了,好过再受一次伤害。

    方初也觉得清哑奇怪,更痛苦——

    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将要面对什么?

    韩家放弃她、另外结亲,就没有让她窥见一丝端倪?

    看着一派纯真无邪、毫不知愁的她,他有些迷惑。

    忽然他心中一动:难道,夏流星和卫昭并未欺辱她清白?

    对,一定是这样!

    若不然,她面对自己不会这样坦然。

    她一向心思清澈,装不出来样子。

    他激动起来,跟着面色又一沉,想:“即便她还是清白之身,但人言可畏,众口铄金,她怎抵挡得住羞辱!眼下她这样,是因为不知人心险恶,不知此事的恶劣影响;等她见识到了,未必受的住。”

    清哑见他神色变幻,追问道:“你有什么事瞒着我?”

    方初见她起疑,待要拿话搪塞过去,想一想,又觉得不如先跟她透点消息,让她有个心理准备,说不定就能应对,她其实很坚强的。

    于是他深吸一口气,郑重道:“你被夏流星带走,有心人不会放过这个打击你的机会,外面恐怕会传出一些流言。”

    原来是为这个!

    清哑松了口气。

    因不屑道:“我才不怕呢。从和张……张什么的退亲后,我就被人闲话。后来又和江明辉退亲,还是被人说闲话。后来又说我杀了人,现在又说我是妖孽……从小到大,我听的闲话还少吗!走自己的路,让别人去说吧。”

    要说别的她也许历练不够,说到这被人用异样眼光打量、传闲话,她敢说两世加起来,没人比她经历更多了。

    任他狂风暴雨来袭,她自能遗世独立!

    方初轻声道:“‘走自己的路,让别人去说’,好!”

    他看着清哑,终于释怀了!

    他想带她离开,是怕她受不住周围人排挤;如果她不惧,他又有何惧?若他刻意要躲避这一切,证明他不是不在意清哑的名节,而是很在意,那和别人又有什么两样?

    不管发生什么,他都该和她共同面对!

    清哑见说服他了,十分欢喜:她可以不必离开爹娘了。

    方初见她欢喜,也跟着欢喜,眉梢眼角都是笑。

    可是才一会,他又担心起来,可见陷入爱恋中的人忽喜忽愁、阴晴不定是转眼的事。

    他想道:“她这样单纯,到底懂不懂男女之事呢?别被欺负了还浑不知,若被人拿来大做文章,那时反措手不及。”

    因此小心翼翼地问她:“他们没欺负你吧?你可受苦了?”

    清哑道:“怎么没欺负!欺负惨了……”

    方初当即变了脸,失声问:“他们怎么欺负你了?”

    清哑道:“把我掳走了呀!”

    绑架还不算欺负吗?

    方初松了口气,安慰道:“你别生气,等我帮你报仇!”

    清哑撇嘴道:“不用你报,他们自己现世报了。”

    方初疑惑道:“现世报?”

    清哑道:“夏流星想关我一辈子,就像他爹关欧阳姑姑一辈子一样,可是后来他自己被卫昭给抓去关着了,你说好笑不好笑?卫昭就更疯狂了,想要我一辈子帮他织布,喊普渡过去帮我换魂,想把我的魂换到他妻子王杏儿身上,然后把我的身体抛出去,外面人只当我已经死了,这样就没有人认出我了。正换着,你们就去了。”

    方初尽管已经猜到一二,也被这消息给惊呆了。

    他愤怒道:“他果然不是良善之辈,竟能这样狠心!”

    忽然想起什么来,抬手抚上清哑额头,惊慌问:“你怎么样?有没有觉得头疼、不舒坦?脑子昏吗?……”

    最重要的是:有没有少了一魂一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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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4章 明天

    清哑忙拿下他手,嗔道:“我好的很。”

    又“哼”了一声,把小嘴一撇,道:“我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兔子急了还咬人呢!上回在台上,是普渡奸诈,我没留心才被他趁虚而入,把我的魂魄给驱赶出来了;吃一堑长一智,这回我还能上当?我就死死守住心神,不管他们做什么我都不理他们。普渡从早忙到晚,也没把我的魂给弄出来。后来你就来了。我一听见外面声音,就狠狠踢了卫昭一脚,我就往外跑。我还打了普渡一拳呢!”

    方初看着她洋洋自得的样子,一下子笑出声来。

    清哑以为他不信,急道:“我真打他了!”

    方初忙道:“我信,我信。你踢卫昭了?怪不得他脸色那么难看。”

    清哑道:“那当然。我力气也不小呢。”

    方初问:“你踢他哪儿了?”

    清哑道:“好像是肚子——”说着,目光顺着他肚子往下,一面回忆当时落脚的位置——“再下面一点,哎呀……”

    她还没说完,就惊恐地捂住了嘴。

    因在船上,为了维持身体平衡,方初叉开两腿坐着的,手撑在膝盖上,见她神色不对,忙顺她目光往下身一看,心里一哆嗦。

    他本能把两腿一靠,合拢了,同时嘴抽抽,再抽抽,把赞她厉害的话咽了回去,干笑道:“你能有多大力气,是他矫情!”

    怪不得。怪不得卫昭当时那样痛苦。

    清哑心虚道:“是,我也没用太大力……”

    她说不下去了,她当时可是运尽全身的力道。都集中在脚尖,加上她舞蹈的功底,那么踢出去,猝不及防之下,哪个男人能受得了?

    卫昭恐怕要断子绝孙了!

    她嘀咕道:“我是正当防卫。谁叫他帮我换魂的!”

    方初忙道:“这是他咎由自取!哼,一个连妻子都能下手的人,你怜悯他做什么?普渡也丧心病狂。修行的高僧,居然为活人换魂!听你的意思,他们竟不顾王杏儿性命、要她死?”

    清哑点头道:“正是。”

    便把卫昭和王家恩怨说了。又说了王杏儿下毒害她,卫昭却把药换了,导致王杏儿和周姑娘中毒,乱七八糟。都是家族斗争的血仇。

    方初不料中间还有这些曲折。又惊又怕。

    因道:“你能全身而退,都是佛祖保佑。可见你福气深厚。”

    又叮嘱她回家后不可随意外出,因为卫昭跑了。

    清哑听了也紧张,忙说她一定不乱跑。

    方初又道:“你说夏流星想关你一辈子,就像他爹关欧阳姑姑一样,你可知道欧阳姑姑是谁?”

    清哑道:“我知道。她都跟我说了,她是谢大姑娘的姨娘,还是严伯伯以前的恋人……唉。当时我都听哭了……他们真是太狠毒了!”

    她忍不住又红了眼睛,一面后怕。自己差点沦陷同样下场。

    方初道:“她还是夏流星和夏流萤的亲娘。”

    清哑吃惊地看着他。

    方初点点头,道:“是真的,夏织造亲口说的。”

    清哑道:“那天欧阳姑姑还骂了他呢。”

    方初又说起欧阳明玉姐妹自裁的事,清哑听得唏嘘不已,跟她们比,自己能脱身,真是万幸。

    方初也后怕,情不自禁就握住了她手。

    他凝视着她的眼睛,柔声道:“明日我便上郭家提亲。”

    清哑猝不及防地愣住,“明……明天?”

    这是不是太急了些?

    方初点点头,坚定道:“明天!”

    多一天也不能耽搁,不然流言满天飞了。

    清哑犹豫了,目光闪烁起来。

    方初一看这样就知道她有事,便看着她,等她自己说。

    清哑好容易才道:“恐怕不行。”

    方初心一跳,问:“为什么不行?”

    清哑小声道:“你答应我个条件。”

    方初道:“什么条件,你说。只要我能办到,都会去办。”

    清哑见他着急,忙宽慰他道:“也没什么,就是你要经过我爹娘同意。他们同意了,我就肯定答应嫁你。不然,我不好违背长辈。”

    经历了许多事后,她对这古代婚姻有了深刻认识:那绝不是两人相爱就可以的,两个家族联姻,涉及许多问题。因此,她不能不考虑郭守业夫妇的想法。他们那么疼爱她,她不可能为了方初做出私奔或者未婚先孕等让长辈伤心的做法,必须要征得他们同意。

    怕方初在爹娘那通不过,可不是她自恋,是有缘故的:

    第一,方初和她曾有旧怨。

    第二,方初曾经是谢吟月的未婚夫,而郭家和谢家有仇,她要是和谢吟月的前未婚夫定亲,少不得被人说闲话。

    第三,方初被出族,左手还被斩断了,这等于是残废。

    因此三点,她笃定他会在爹娘那碰钉子。

    方初听说是这个,却松了口气。

    因解释道:“这上门求亲,本就是征求你爹娘意见。”

    清哑小心问:“你就不怕他们拒绝你?”

    说着瞄了一眼他的断手,觉得他太自信了点,但她不敢说出来,怕打击他自尊心。

    方初一笑道:“这次拒绝,下次再接再厉,直到他们答应把你嫁我为止。”

    清哑眼睛一亮,道:“真的?”

    方初道:“当然真的。”

    清哑笑道:“这我就放心了。”

    方初:“……”

    清哑解释道:“我怕你脸皮太薄,被我爹娘拒绝就灰心了。也不是说你不好,他们不答应,是我们从前吵过的,我爹娘有些记仇。不过你放心,只要看到你的真心,我爹娘最后一定会答应的。你千万别半途而废。追女孩子最考验男孩子智慧的,而且也能激发男孩子的潜力。所以,你要不气馁,不焦躁,不退缩,勇往直前……”

    她滔滔不绝地说着,鼓励他不要轻易放弃她。

    看来爱情也激发了她的潜力,她说话越来越流利了。

    方初心中升起一股奇妙的感觉,温柔地看着她,只觉从未像眼下这般喜爱过她!

    清哑正说着,忽见他笑容暧昧,才讪讪住口。

    “我怕你打退堂鼓。”

    顿了下,她忍不住又添上一句。

    方初保证道:“我一定不气馁,不焦躁,不退缩,勇往直前!”

    清哑垂眸,抿嘴笑了。

    刚才不觉得,现在她有些不好意思了。

    方初唤道:“清哑!”

    清哑抬眼看向他,“嗯?”

    ********

    早上好姑娘们!(未完待续。)

第515章 团聚(二更求月票)

    方初道:“我喜欢你这样子。”

    清哑羞涩地低下头。

    方初十分迷惑:刚才她说那些都没害羞,怎么自己才说一句喜欢她,她就害羞了?

    清哑忽然又抬头,对他道:“在我爹娘没答应你之前,我不能私自出来见你。到时候你可别想多了,误会我。”

    方初安慰道:“我知道。放心,我有办法。”

    清哑好奇起来,不知他有什么鬼主意。

    想着,又忍不住道:“你不许捉弄我爹。”

    方初忍不住笑了,道:“我怎么敢呢。”

    两人说着话,那船也不知行到何处了。

    忽然前面黑风道:“少爷,郭家船在前面。”

    清哑听了忙站起来,她好想家里人。

    船一晃,她便左右摇摆起来。

    方初扶住她,道:“别急,等靠近了再起来。”

    等上了那船,彼此问好诸般情形自不必细述。

    郭家来的是郭大贵,一同来的还有刘心。

    刘心见了清哑,比郭大贵还激动,一把推开人家亲哥,叫道:“小师妹,师傅正等你呢。哎哟,师傅想你想得都头发都白了。他说,不该把你丢在这不管,每年只来看你一次,才害你受了这大罪。不过你放心,师傅老人家放话说了:往后谁敢再欺负你,他就不给那人看病!”

    郭大贵和方初等人一齐笑起来。

    清哑努力半天,也没叫出一声“师兄”。没底气。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大家都高兴。

    彼此说笑。很快船就靠近城西郭家园子。

    清哑下船,随三哥上岸。

    方初想他们家人团聚,一定有许多话说,自己跟进去有些碍眼,又有邀功的嫌疑,因此向他们告辞,说今日暂不打扰了。

    说完了却不走。还望着清哑,意犹未尽,不想就离开。

    清哑看着他道:“明天。”

    ——千万别忘了!

    方初点头道:“明天。”

    他怎么会忘了这么重要的事呢!

    刘心诧异地问:“明天干什么?”

    方初道:“明天请你吃酒。”

    刘心眼睛一亮。道:“好!”

    清哑瞅着方初无声笑了,这才走开。

    方初看着她的背影融入暮色中,右手从左手袖内掏出一截竹管来,轻轻摩挲着。回味拥抱她的感觉。和她共用一个竹管换气的情形。

    当时情势很紧张,无暇想其他。

    现在想来,那是他此生最美好的时刻!

    清哑从卫家悄悄离开,霞照城里却躁动起来。

    林世子率领官兵将卫家园子团团围住,立即引起各方注目,纷纷派出人手到附近打听,卫家犯了什么事。

    然不等打听消息的回来,城里就被提前宵禁戒严。

    大批禁军涌往各条街道。挨家挨户搜捕卫昭。

    这些措施只能禁住普通百姓,似沈、方、严等人家都隐隐猜测此事和郭织女有关。都各显神通,撒出人手查探内情。

    沈寒秋十分焦急紧张,将所有高手都派了出去,命“查明情形速来回我!”又命人去郭家探问,官府可有消息给郭家。

    很快,郭家派人来告他“织女获救”,他才放心,继而大喜过望。

    谢家,谢吟月披麻戴孝,跪在灵前一张一张烧纸钱。

    锦绣无声走到她身后,弯腰在她耳边低声道:“老爷叫姑娘去书房。”

    谢吟月没出声,依然不紧不慢地烧。

    将手上剩下的纸钱烧完,她才作势起身。

    锦绣急忙伸手搀住,挽了起来。

    谢吟月款款走进书房,尚未开口,斜靠在椅内的谢明理就道:“官兵把卫家查封了。如今城里宵禁,到处搜捕卫昭。”

    谢吟月轻声道:“郭清哑要出来了。”

    谢明理点头道:“我也这样想。还有,古林看见希夷也去了。”

    谢吟月沉默,静静思索。

    郭清哑出来好啊,她很期待呢。

    只是韩家那边,该怎么办呢?

    父女两个对视片刻,谢明理道:“且等等看,他可上门要退亲。”

    谢吟月缓缓摇头,道:“不管退不退,我们都不能被动等。”

    因说了一番话,谢明理点头,等她离去,才叫人来吩咐下去。

    那韩希夷离开卫家,含愤匆匆去找谢吟月。

    行至半路,又停住了,想:“方初说她绝不会主动退亲,我倒要瞧瞧,她到底是个什么心思。若她主动退亲了,我便再去找郭妹妹,向郭妹妹认错,说明我的真心。郭妹妹怪我没有及时退亲,才选择方兄,若知道我的苦心,定会回头的。郭妹妹重视真情,绝不会为了救命之恩而选择方兄的。若她不主动退亲,我便知道她算计我……”

    想到谢吟月利用算计他,他便揪心难受。

    不是被算计而难受,是因为看错、信错人难受。

    曾经的美好印象,将被这算计颠覆!

    他便径直回家去了,一头栽倒在床上,身心俱疲,再也爬不起来,也没有胃口进饮食,满脑子都是和清哑方初纠缠的情形。

    他越想越痛苦,越痛苦就越不能释怀。

    韩太太站在屏风外,含泪看着儿子。

    这一天到底还是来了!

    她不敢想象,他要为郭清哑伤心颓废多久。

    原先定了谢吟月,实指望她好歹能抚慰他一些,结果不但不能抚慰,反而成了他甩不掉的包袱和耻辱。

    她不敢进去,怕自己刺儿子的眼。

    她又不放心,悄悄命人请大夫来给儿子瞧瞧。

    韩希夷在内听了,灵机一动,叫小秀来吩咐:“传出话去,就说我病了,不能见客。”

    小秀领命而去。

    韩希夷又唤了韩嶂来,命他从明日起关注外面市井传言,“尤其是关于郭织女的,一有动静就来回我。”

    韩嶂答应,又问:“少爷还有什么吩咐?”

    韩希夷道:“叫人留心谢家。”

    韩嶂听后吃惊地看着他。

    韩希夷淡淡道:“去吧。”

    韩嶂急忙道:“是。”这才去了。

    且说清哑回到家,又是一番悲喜交集。

    清哑是真高兴。

    经历这一劫后,失而复得的感觉尤其强烈,更珍惜亲情和家人;除此外,感情也尘埃落定,心里藏了个人,和那个人的一切,把心房填得满满的,甜蜜蜜的根本掩饰不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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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6章 清白(三更求月票)

    吴氏等人则很伤心。

    是为了清哑的将来。

    先前清哑失踪,他们顾不上考虑这事。

    清哑一回来,这事立即迫在眉睫。

    当日韩老爷夫妇上门表明心意,后又同谢家定亲,给郭家和清哑闺誉造成很大伤害。那日,方初在卫家公然宣称非清哑不娶,算帮郭家挽回些脸面,给了韩希夷和谢吟月一耳光。郭家因此动了和方家结亲的念头,可是后来又发生一件事,又让他们打消了这主意。

    原来外面又传出流言,说方初断手出族之人,一无所有还是个残废,因见郭清哑没人要了,便趁机捡便宜,想娶了她回来织锦织布,以她为踏脚石,翻身发家。

    散此流言的人心思很恶毒:如此一来,郭家是无论如何也不敢将清哑嫁给方初了;方家也不会任由方初娶郭清哑,虽然他被出族,却是情形特殊,方家不会任由他丢家族的脸面。

    因此缘故,郭家人才格外伤心愤怒。

    见清哑笑灿灿地,吴氏反更难受。

    她的闺女她自己还不知道吗,什么时候这样笑过?

    一定是怕他们伤心,所以故意装笑脸。

    她可怜的闺女,也学会隐藏心事了。

    郭守业擦擦眼角,道:“光哭做什么?先让清哑洗澡换衣裳。”

    一语提醒了吴氏,忙叫清哑去洗澡,说水都预备好了。

    细妹这才上来扶清哑,“姑娘!”

    清哑道:“细妹。别哭了。”

    亲手帮她抹去腮颊上的泪珠儿。

    细妹强忍着泪,和众人簇拥着清哑回琴心阁。

    走在园子里,清哑见巧儿蹦蹦跳跳十分开心。故意问道:“巧儿可想我?”

    巧儿仰头道:“想姑姑。想得吃不下饭!”

    清哑微笑想,小孩子表达感情就是夸张,但她不会戳破她,很配合地心疼道:“怪不得,我看你脸都瘦了。”

    巧儿急忙道:“姑姑回来了,我使劲吃饭,明天就长好了。”

    众人听了都笑起来。

    清哑忽然想起一事。又叫盼弟上前来问:“盼弟,你还好吧?”

    她心里一直惦记盼弟,刚才见她好端端在家。应该平安了,所以就忽视了,这时才问起。

    盼弟见她问,忍不住失声哭了起来。

    清哑吓一跳。忙拉住她问:“怎么了?”

    一颗心直往下沉。怕她被人欺辱了。

    盼弟一个劲地哭,又摇头,不说话。

    清哑急忙看向吴氏。

    吴氏叹气,说盼弟没事。

    清哑纳闷道:“那哭什么?”

    盼弟抽噎道:“我对不起你……清哑姐姐……”

    清哑道:“你怎么对不起我了?”

    吴氏又将前事含糊说了,没提黄鹏,恐盼弟羞耻。

    清哑注视着盼弟,道:“这不怪你。是我连累了你。别想多了。”又抬手为她抹去一滴泪珠儿,“别怕了。平安就好。”

    她安静的目光比她的话更抚慰盼弟心灵。

    盼弟平静下来,姐俩手牵手向琴心阁走去。

    到了琴心阁。无暇再说话,清哑暂且丢开一切,洗了澡又洗了头,换了衣裳挽了发,红光满面、神采奕奕地和大家重回到前面正堂。

    进门便看见郭大全,欣喜地叫“大哥!”

    郭勤郭俭也下学回来了,一齐大叫“姑姑”,扑到她跟前,一人扯住她一只手,只是死缠。

    郭大全满脸笑容道:“小妹真回来了!哈哈哈……”

    清哑道“嗳”了一声,目光一转,落在右手边一个老头身上,原主幼时朦胧的记忆便清晰起来,带着感激,脱口叫:“爷爷!”

    明阳子板脸道:“什么爷爷!叫师傅!”

    刘心呵呵笑道:“师妹故意的。”

    清哑眨眨眼睛,重新叫:“老师!”

    一声叫出,松了口气。

    想想,又跪下去,真诚地冲他磕了三个头。

    这算是真正拜师了。

    沈寒梅机灵,早命人端了茶来,示意清哑敬茶。

    清哑接过去,恭敬捧了,道:“师傅请用茶。”

    明阳子这才笑了,一面接过茶喝了一口,一面上下打量她一番,暗自点头。又示意她起来,到近前来,道:“让师傅帮你看看,关了这么些日子,身子骨怎么样。看他们有没有打你。”

    清哑忙起身,在另一边椅子上坐了,把手搁在两人中间的方几上,含笑看着他,让他号脉;明阳子便伸手搭上她手腕。

    郭守业等人就在旁屏息等待。

    明阳子号脉毕,眼中多了一层光彩,因道:“身子好的很。”

    清哑便看向爹娘,道:“我没骗你们。娘,别哭了。我真没受罪。我肚子饿了,吃饭吧。”

    吴氏急忙道:“好……吃饭。老三媳妇……”

    慌慌地推沈寒梅,示意她叫人安排。

    沈寒梅忙吩咐丫鬟婆子摆饭,摆在东厢。

    清哑站起身,对明阳子道:“老师请!”

    明阳子道:“你先去,我跟你爹说句话。”

    清哑瞅了他一眼,听话地带着侄儿们过去了。

    等她一离开,明阳子便对郭守业两口子道:“别伤心了!小丫头好的很,清清白白的。我说你们,就是瞎操心!”

    吴氏听了,惊喜万分,“真的!”

    明阳子没好气道:“我哄你做什么!她一进来,我就看出来了,哪用得着号脉。不过是为了宽你们的心。这孩子眼睛干净,要是有什么事,她哪儿藏得住,能这样高兴吗?”

    郭守业等人长出一口气,卸掉心头一块大石。

    他们为何这样害怕?

    是怕清哑落得欧阳明玉的结局。

    然吴氏没高兴一会,便又瘪嘴伤感道:“就算这样,外人又不晓得,就是我们说了人家也不信,还不是会扯闲话、糟蹋她。”

    难道她要敲锣打鼓告诉人说,她闺女是清白的?

    那还不笑掉人大牙!

    明阳子没词了,人言可畏的道理他自然也清楚。

    郭守业道:“先吃饭。”又对吴氏使眼色,示意她忍着点,别眼泪吧啦的,在清哑面前露出痕迹,让闺女多心伤感。

    吴氏忙把眼泪擦了,殷切地招呼明阳子师徒去吃饭。

    她对于明阳子很感激,真当菩萨一样供奉。

    于是,众人一齐去东厢用饭。

    清哑感觉是最敏锐的,一开始只当家人是喜极而泣,可是该“泣”的也“泣”过了,爹娘还是一副愁眉苦脸、强颜欢笑的模样,如何能瞒得过她?她便不乐意了,因为她心情好着呢,不喜欢家人这样。

    吴氏在她身边坐下,她便问道:“娘,我好容易回来了,也没受罪,怎么你和爹还这样伤心?”

    疑惑的目光在二老面上来回打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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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7章 姻缘(四更求月票)

    吴氏急忙道:“没伤心。娘高兴!高兴!”

    说着,挤出一个难看笑容,好像画了贴上去了的。

    清哑撅嘴,什么也没说,就这么看着她。

    这动作表示她什么都知道,别想骗她。

    吴氏笑了一半便笑不下去了,尴尬地向郭守业求救。

    郭守业也不知如何是好,飞快地瞄了大儿子一眼。

    这种事,还是他大儿子最会处理,也容易说服人。

    郭大全便微笑道:“娘伤心你好端端的被人说妖孽,关了这么久不算,还被姓夏的那个黑心的偷偷带走了,怕人说闲话。”

    他和方初想到一块去了:把实情说出来,先给小妹心里垫个底,再听见人传闲言闲语,打击就没那么强烈和突然了。

    因此接着又道:“我一直劝他们,我说:‘从我们老郭家来了城里,经历的事还少了?和江家退亲,惹出多少事,说什么闲话的都有,不都挺过来了。后来也出了好些事,我和小妹还被人诬陷杀人,也都挺过来了。我郭家老老小小都不是怕事的人!咱小妹也不是那没出息的人!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愁什么?’爹和娘听了才好些。今儿是小妹你刚回来,他们一是高兴,二是想起先前的事生气,所以才这样。小妹你别担心,我们一起再多劝劝,他们就好了。”

    他本是为了劝爹娘,同时顺带鼓励清哑别颓废。说着说着,情绪便激昂起来,声音也高了。声气也壮了,少主子的威严和气度便显露出来,目光锐利,神情凛然,誓要和对手周旋到底。

    郭守业等人固然警醒,郭勤郭俭和郭巧更是肃然。

    郭家再一次经历劫难,三小迅速被催生成长。

    清哑想起方初之前表现。恍然大悟。

    她嗔道:“爹,娘,就这事啊?像大哥说的。我们家经历的事还少了,怕什么!好容易我死里逃生回来,你们不欢欢喜喜的,担心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我本来好高兴的。你们这样子。弄得我心里也不好受。我都吃不下去饭了!娘——”

    她把头歪在吴氏肩上,很委屈地叫她。

    郭守业心里咯噔一下,急忙道:“是爹和你娘老糊涂了,没想开。她娘,别难过了。闺女回来比什么都强。”

    一面对吴氏猛打眼色,命她不可再颓丧。

    吴氏也连声说自己糊涂,十分抱愧。

    她揽着清哑腰,喃喃道:“娘不怕。老娘才不怕呢!”

    郭大全笑道:“这下没事了。吃饭吧。”

    拿起筷子就要招呼明阳子师徒吃饭。

    清哑却又道:“你们是不是怕我嫁不出去?”

    一言问出。桌上安静下来,众人都忐忑地看着她。

    清哑见大家这样神情。便知道说对了。

    因道:“其实,我……”

    说到这停住了,想要不要把她和方初的事告诉大家呢?

    踌躇,犹豫,最后道:“其实,你们不用担心……上回我和娘去五桥村,不是抽了签吗?签上说……我定能嫁个好人家。”

    她小声说着,受不住众人目光低下头去。

    郭守业等人眼中迸出亮彩。

    他们终于发现清哑不同了:从来她都是安安静静的;可是今天,那眉梢眼角都透出不一样的光彩,她是真的高兴。

    吴氏激动地问:“真的?”

    明明就是她亲自陪清哑去抽签的,可是她好像第一次听说般,要再跟清哑确认一遍,因为她心里,清哑是得神仙帮助的,说的准。

    清哑道:“慈恩大师亲自解签,还能错!”

    慈恩大师,那是郭家人心中另一个菩萨,与明阳子等高。

    吴氏便喜气洋洋地对郭守业道:“是,是有这事。我脑子发昏,都忘记了。大师亲口跟我说:清哑将来姻缘美满的很!!”

    ——他们根本无需为清哑姻缘发愁!

    清哑又道:“差不多就在最近了。”

    那肯定的口气,好像菩萨连日子都告诉她了。

    菩萨没告诉她,方初告诉她了,所以她有底气。

    吴氏急忙问:“可说了什么人?”

    清哑心虚道:“这个没说。”

    郭守业对吴氏笑道:“时候到了就晓得了。”

    至此,全家人这才彻底丢开心思,开怀吃喝畅笑起来,连郭勤和巧儿几个小娃儿说话声音都大了,吵不停。

    明阳子看着这个从天上掉下来的弟子,觉得有趣极了。

    因咳嗽一声,正色对郭守业道:“这丫头,我在她小时候就看出她福缘深厚,将来必定有大福气。就算一时遇难,也必定能逢凶化吉,我才收她做弟子的。瞧,这不都应了!”

    说完,还促狭地对清哑眨眨眼。

    清哑尴尬,忙站起来,举杯向他道:“师傅,弟子敬你一杯!”

    明阳子白了她一眼,道:“你那酒量,从小就把酒当水喝,别把师傅灌醉喽。我还是跟你爹喝。”说着冲郭守业举杯。

    清哑傻眼,有些接不下去。

    这戏演得跟真的一样,她功夫还不够。

    郭大全笑道:“喝!刘兄弟你也喝!”

    大家便都举起杯子,一口饮尽。

    清哑放下酒杯,丫鬟忙又给各人再满上。

    清哑趁机又对爹娘和大哥说:“我能织出毛巾了。大哥,你要准备起来。这也是大喜事。”

    她努力想让家人更高兴一些。

    郭大全笑道:“我知道。坊子已经拆封了,织工们都回来上工了呢。”

    清哑急忙问:“都回来了?”

    郭大全道:“都回来了。金氏作坊很讲信誉……”

    清哑忙道:“不能都回来。”

    郭大全奇怪道:“怎么不能回来?”

    清哑道:“那金氏是我……有我一半的份子,我出了五万本金。”

    郭守业和郭大全听后惊得合不拢嘴。

    清哑不等他们发问,主动进一步解释道:“金氏是我和人合伙开的。当时为了安置咱们家的织工,省得被人挖走了。”

    郭大全哈哈大笑道:“小妹你真是太聪明了!”

    郭守业忙问:“那怎么办?他们都回来好些天了。”

    郭大贵也道:“金氏没跟我们说,我们也不知道啊。”

    清哑道:“没关系,分一半人过去。咱们再招人,用老人带新人,半年生手就变熟手了。那一半给金氏,也这么做。”

    今日和方初见面太匆忙,所以没来得及商议这事,然她转眼就想到了这主意,要两家一起壮大,就不能把人全抽回来。

    郭大全瞬间就明白了她意思,道:“我明天去跟金掌柜商量。”

    忽然想起什么,又吃惊地问清哑道:“那牛少爷……小妹就是和牛少爷合伙的?他前日买下了周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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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8章 女容

    清哑摇头道:“这我不知道。”

    心想这肯定是方初叫牛二子做的。

    他真厉害,他哪来的钱呢?

    郭家父子再次震惊,跟做梦一样。

    因为,若这情况属实,那便表明:清哑虽被关押,但是郭家资产却凭空涨了许多,比他们之前辛苦经营几年利润还多。

    郭大全觉得脑子有点晕,晃晃头道:“先吃饭。”

    众人又轰然欢笑起来,劝的劝,吃的吃,热闹非凡。

    吴氏彻底放下心思,体贴地帮闺女夹菜,不住问她想吃什么,明儿她叫人做;又对沈寒梅道:“老三媳妇,明儿请你爹来吃饭。亲家晓得清哑回来了,肯定高兴。”

    沈寒梅笑着答应了,也帮清哑搛菜。

    饭后,郭守业父子叫了清哑去里屋询问被掳后情形。

    清哑便细细告诉了他们,明阳子也在座听着。

    夏流星那一节还好,反正早就知道了,当听说卫昭掳了清哑,还要普渡帮他将清哑和王杏儿换魂时,郭守业父子都怒不可遏。

    明阳子也吃惊不已,说普渡堕入魔道了。

    吴氏紧张地抱着清哑,问:“后来呢?”

    清哑道:“后来,方少爷就带人砸碎了那水墙,把我救出来了。”

    说到“方少爷”三字时,不由自主脸就红了,想起当时的情形,心还直跳,那场景真是惊心动魄,又有种被英雄救美的甜蜜。

    明阳子也点头道:“是方少爷给我送信。请我去找王大人调集官兵围住卫家,里应外合,清哑才能平安回来。”

    郭家人一呆。没想到会是这样。

    清哑悄悄打量爹娘,看他们反应。

    郭守业沉默了一会,才道:“方少爷是个明事理的。日久见人心,从他和谢家退亲我就看出来了。”

    郭大全也点头道:“还有担当,敢说敢做!”

    吴氏欲言又止,她是想起了外面的流言。

    即便这样,清哑也欢喜不已。觉得家人对方初印象良好,如此一来,方初求亲就会少些折磨。因此对明日无限期盼起来。

    次日天刚蒙蒙亮,清哑便在清脆的鸟鸣声中醒过来。

    转脸一看,巧儿正翘着小脑袋,睁着黑亮的眼睛看自己。原来她早醒了。不敢打扰小姑。又忍不住想她,就爬起来撑着手肘看她。

    姑侄两个大眼瞪小眼看了一会,一齐笑了。

    “小姑,你醒了!”巧儿大声道。

    清哑一把抱住她,在床上滚了几滚。

    巧儿止不住笑,笑声传到外面,细妹也笑了。

    这感觉真好!

    清哑坐起来,道:“起来!”

    巧儿忙也一骨碌爬起来。赤脚下床。

    夏日清晨,园子里清凉的很。姑侄两个跳了半个时辰舞,然后沐浴、梳洗。

    穿衣时,清哑犹豫了:今天方初要来,她穿什么好呢?

    好容易挑了一身月白色,问巧儿:“好看吗?”

    巧儿见问,觉得受重视,用力点头道:“好看!”

    清哑皱皱小鼻子,嘀咕道:“好像素了。”

    巧儿听了,忙指旁边的红色道:“那就穿这个!”

    清哑看了摇头,好像太艳了。

    巧儿又连续为她建议:“这套。”“这件。”“这条裙子。”

    清哑皆不满意。

    她也不知今儿自己怎么了。

    细妹看着柜子里挂的、床上扔的叠的各色衣裳,也没主意。

    这时,细腰走过来,从柜子里拿出一套浅绿的衣裙,以不容置疑的口气对清哑道:“就这套!夏天,穿这个清爽。”

    清哑听了,瞬间决定了,道:“好!”

    于是,细妹忙和两个小丫鬟上前伺候穿起来。

    细腰在旁看着,露出满意神色。

    她曾经很看不上吴氏的眼光,总喜欢要清哑穿一些红红绿绿、粉粉嫩嫩的颜色,觉得太俗气。跟清哑久了,她才发现:清哑就适合穿浅粉、浅绿等嫩颜色,穿上后清新如带露的晨花。虽然一般少女都娇美如花,但清哑的清新纯净却是无人能及。

    所以,她才不让她乱挑。

    衣裳挑好了,细妹帮清哑梳头。

    细腰命令道:“简单挽个髻就好。”一面从妆盒中挑出一只并蒂玉兰簪子,放在一旁,道:“别的都不用了。”

    清哑看见那妆盒,忙挪到面前上下瞧。

    这是方初送给严未央,严未央又送她的。

    细妹正帮她梳头,她头动来动去的不方便,忙道:“姑娘别动。”探头看一眼又道:“又不是才得的,天天看,还看不够?”

    清哑微笑不语,用手抚摸妆盒盒面,觉得光滑润凉。

    细腰在旁看见,眼中带笑,自知道她为什么要摸。

    细妹帮清哑梳好了头,又为她妆脸。

    细腰再次命令道:“别涂脂抹粉!”

    于是,清哑顶着一张清水脸,头上只插了一只玉簪,就完事了。

    她站在镜子前转了圈,很满意,对细腰道:“谢谢你。”

    细腰白了她一眼。

    清哑又道:“我来帮你打扮。”

    她就喜欢拿身边女孩子当模特用。

    细腰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道:“时辰不早了,客人说不定已经上门了。你还要帮我打扮吗?”

    清哑听了一愣,一下子就红了脸。

    恰在这时,沈寒梅身边的丫鬟来请清哑,说前头来了人,老爷和太太请姑娘过去。

    说曹操曹操就到,细腰神情更暧昧了。

    清哑心跳起来,想他怎么来这么早呢?

    她东张西望一番,问:“盼弟呢?”

    细妹道:“在织机房。”

    如今盼弟除了吃饭睡觉,几乎住在织机房了。

    清哑道:“我去叫她吃饭。”

    细腰道:“让细柳去叫就是了。你去吧。”

    她深知清哑心思,推她先走。

    清哑不好意思,便招呼巧儿。

    “吃饭喽!”

    活泼可爱的巧儿大喊。

    细腰想:“哼,连点心事都藏不住,都放在脸上!”

    细妹忙交代小丫头们一通,也跟了出去。

    到前面一看,却不是方初来了,而是官差来了。

    官差是请明阳子和清哑去衙门问话的。

    此次,以夏织造为首的江南贪墨案牵连深广,涉及朝廷上下大小官员六十多名,连原湖州按察使杨大人都沦为阶下囚,故而朝廷又从刑部和大理寺抽调数名官员下来,协助王大人审理善后。

    又因为此案是郭织女被指控为妖孽引出来的,即便原告夏织造已被砍头,所涉官员故交亲友也不肯轻易放过她。她平安归来,王大人要结案,刑部侍郎杨极却还要审问他师徒。

    不过,考虑明阳子的身份,这次没有公开审理。

    清哑听明缘由后,看着明阳子叫:“师傅!”

    她该怎么说?

    要是露陷了怎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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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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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乡人家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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