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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乡村原野     水乡人家txt下载     水乡人家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414章 不对

    韩大少爷忽然惊醒,这才发现自己对着细妹子表衷情。

    他又尴尬又失悔,问:“郭姑娘呢?”

    细妹无辜道:“走了。”

    一个大活人走了他都没看见,那不是丢了魂儿了!

    韩希夷也无语,他刚才的确丢了魂了。

    细妹道:“韩大爷,姑娘让我送你出去。”

    韩希夷点点头,便随着她沿原路出了园子。

    在园门口,他对细妹道:“告诉你家姑娘,我一定会再来的!”

    语气铿然,坚定无比。

    说完大步而去。

    前面堂屋,吴氏也委婉地向韩太太表明了态度:“她爹和大哥都不在家;夏家权势大,看这样子是不会放过我们的了。太太想,我们哪有心思帮她找人家呢?也不敢。就怕连累了人家的意思。总要等这道坎儿迈过去,才好说亲。”

    韩太太便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心里有些不赞同。

    韩家不是已经和郭家站在一边了吗?

    早就得罪夏家了。

    但她心思谨慎,没有再说,只等韩希夷回来。

    一时韩希夷回来了,郑重向吴氏谢赠人参之情。

    韩太太看了人参也惊喜交集,一再称谢。

    韩希夷应吴氏邀请,和母亲留在郭家用午饭,对吴氏十分恭敬。韩太太见这样,以为亲事有望,数次要探问,都被韩希夷拿话岔过去了,情知有异。便不再问。

    饭后离开郭家,因外面下雨,母子两个同坐马车。

    韩希夷便告诉母亲缘故。

    韩太太方明白过来。叹气之余,却也深知郭家打算不无道理;再者,她一心惦记赶回临湖州,用这人参入药为丈夫治病,便也顾不得儿子亲事了,遂丢下不提。

    韩希夷道:“这是她一片心意,也是为韩家着想。”

    韩太太似笑非笑道:“我又没怪她。你多余解释什么?”

    韩希夷笑道:“儿子是怕娘心急亲事,怪郭姑娘矫情。”

    韩太太道:“要说她也太谨慎了些。难道韩家是背信弃义的人家?”

    韩希夷忙道:“她想的也不无道理,谁知到时候会怎么样呢?对于郭家来说。眼下和韩家定亲及其有利,至少郭家有事韩家再不能置身事外。但郭姑娘不肯这样做,正是她可贵处——”顿了下,他轻声道——“若依我之见。这时候应该坚持求亲。方显诚意。可是我没有,因为我知道她并非惺惺作态,她不会答应的。”

    因为她害怕在最无助的时候被抛弃!

    韩太太道:“就算这样,难道你还能看着她有事不管?”

    韩希夷不说话了,只望着母亲笑,而他的思绪却不由自主飞回郭家园中,追向雨雾中那道身影。

    韩太太白了他一眼,道:“你别啰嗦。我清楚你的心思!”

    韩希夷赶紧道:“娘。我这就陪娘启程,回家帮爹治病。这个耽误不得。要我说。也别太麻烦了,咱们随便收拾一番就走吧。”

    韩太太忙道:“说的是。现在走还能赶半天路。”

    于是,马车在雨中飞快地奔驰起来。

    等回到韩家,韩希夷立即交代管家安排船只,他和太太准备启程回家。吩咐毕,母子两个往韩太太屋里去了,韩太太贴身伺候的婆子捧来一礼盒,说是谢家大太太派人送来的。

    韩太太打开一看,居然也是一支人参,也有三百年的样子。

    她激动不已,含泪道:“怎么……怎么忽然都有了?”

    韩希夷也诧异,之前他可是费尽心机搜寻这东西,一百多年的搜罗了不知多少,就是年份高的难求,谁知今日一下子得了两支!

    当下,母子两个商议,命备丰厚礼品酬谢郭谢两家。

    才吩咐下去,又有下人匆匆来回:高家差人来了。

    高家也送来了一支约三百年份的人参。

    韩希夷终于觉得不对了——

    怎么都在这个时候送来?

    清哑的用意他毫不怀疑,因为她送参的用意不是结亲,而是委婉拒亲,给双方缓一步的意思;然谢家和高家就送的有些凑巧了。

    韩太太显然也想到了。

    她略思忖一会,便笑道:“这是人家一番好心,咱们得承情。回头另行图报吧。不过一支参而已,别想多了。”

    韩希夷点点头,道:“先收拾动身吧。”

    再说清哑,静静走在雨雾中。

    望着扯不断的雨线,她心头浮起浅浅清愁。

    之前想着韩家母子来求亲,心里一直不踏实。

    如今事情解决后,她也没觉得轻松起来。

    韩希夷深情的目光不断在眼前晃动。

    到底可不可以托付终身呢?

    江明辉之后,她对自己的感情不确定起来。

    或者说,再难相信一个人。

    很快,她回到琴心阁。

    琴心阁建造在水边,水中种荷。当初规划这园子时,沈寒梅特地为清哑这个未来小姑子准备了这住处。因她既像出水清莲,又爱弹琴,遂将此处命名为“琴心阁”;再取剑胆琴心之寓意,说明她既有情致,又暗含胆识,乃刚柔相济的奇女子。

    清哑也喜欢这地方,也不去前面,就在这住了。

    琴心阁主屋是两层小木楼,其余厢房抱厦耳房齐全,房间很多。她将卧室安在楼上,和巧儿一块住,下面布置有正堂、花厅、起居间、书房、织机房等,十分方便。

    她来到机房,不见盼弟,只有福儿在织布。

    “盼弟呢?”她问。

    “去坊子了。说是找翠莲。”福儿道。

    清哑听了没在意,以为盼弟去和织工们交流织布经验。因看了看福儿织的布,指点几句,然后就去了书房。略想一想,整理思路,便着手准备开铺子所需的图纸布料等资料。

    这一忙,就丢开了先前的抑郁。

    郭盼弟没有去郭家城西作坊。

    她偷偷出门去了。

    昨日从严家回来,她便魂不守舍的。今日韩家母子来访,没人管她,她便借口去找郭翠莲,经过郭家通往作坊的侧门,先进入城西作坊,再由作坊大门出去,往街上去了。

    她也不知出来干什么,只是漫无目的地逛。

    当她撞见昨天看见的少年时,心狂跳起来。

    少年笑吟吟招呼:“郭二姑娘!”

    ******

    二更来了,姑娘们看完洗洗睡吧(*^__^*) 冬天别睡太晚!(未完待续。)

第415章 巧遇

    她呐呐不知如何回应,因为她不知他是谁。

    少年见她发呆,那时天又飘起细雨来,忙撑起手中伞,帮她遮住,一面急道:“姑娘出来怎不带伞,也没个人跟着?我知道前面巷子有处茶楼,最清幽僻静,咱们去避一避雨、喝口热茶。”

    盼弟便晕乎乎、傻愣愣地跟着他走了。

    到茶楼,少年要了个雅间,一面叫小二送来热水、新布巾,请盼弟洗脸,一面点了一壶太平猴魁,并些果品,转眼齐备。

    打发了小二,叫小厮在门外候着,他才和盼弟叙话。

    因看着盼弟,歉意道:“这里简陋,没有脂粉给姑娘匀脸。若去附近现买来,恐不好,怕污了姑娘的肌肤;往凝碧斋去买又太远了。好在二姑娘正值豆蔻年华,气色鲜艳,便是这般素面朝天,看着也赏心悦目的,不显颓废。”

    盼弟慌乱道:“不……不用脂粉。”

    少年微笑,招呼她喝口热茶、吃果子。

    盼弟无意识地低头喝茶。

    少年先问道:“郭二姑娘怎么一个人出来了?”

    一语提醒了盼弟,含羞问道:“你是谁?怎么……认得我?”

    还对她这般殷切照顾?

    少年拍头道:“看我,太糊涂了!在下姓黄,单名一个鹏字。黄家只是小锦商,比不得严家、方家、韩家这些大世家。姑娘怕是连听都没听说过的。在下留意姑娘,是敬佩姑娘的志气。想那周家家世根基都算不错了。姑娘落水被周少爷相救,竟然不借机攀附,还说出那样一番掷地有声的话来。连男子也不能有这般勇气。这原也不奇怪:郭姑娘一向志气高远,姑娘是郭姑娘的妹妹,品性高洁也不为奇了。我观姑娘长相气质与郭姑娘很是相像呢。”

    这番话实在合盼弟心意,不禁又羞又喜。

    她平日可不最喜欢学清哑姐姐的样儿么!

    再者,这黄鹏坦然相告,说他家只是个小锦商,也令她放心。觉得他人实在,是个好人。原来心里对他已有三分情义,此时更增加了三分。由不得面颊红晕密布,不敢抬头看他。

    她低声道:“我哪比得上清哑姐姐。”

    黄鹏笑道:“郭姑娘的风采自然出众。便是她站在那什么也不说,也自有一股与众不同的气质,非寻常女子可比。再说。她做了几年少东。身上也有了威仪。姑娘也有自己的长处:天真烂漫,毫不作伪,见的人无不怜爱喜欢。”

    说着话,双目明亮,一直看着盼弟。

    似乎表明,他就是怜爱喜欢的人之一。

    盼弟飞快地瞄他一眼,又慌忙低下头,心跳不已。

    黄鹏又问:“听说。姑娘一直跟着郭姑娘?”

    盼弟点头,道:“嗯。”

    黄鹏道:“难怪了。你跟郭姑娘真的很像呢。”

    又问她都学些什么。

    盼弟反问他家的情形。

    黄鹏便告诉她:他是长子。替爹掌管着家里的买卖。黄家虽然比不上世家家业大,也有两间小作坊、几处铺面。比不得大商家,都是大笔买卖,人面广,有靠山,所以赚钱容易;他们的买卖小,经营很是繁琐,又说起小时候学习的趣事,听得盼弟直笑。

    两人越谈越投契,盼弟言谈活泼不少。

    黄鹏问明她是一个人悄悄出来的,不由责备道:“姑娘怎能不告诉长辈就自己出来呢?或者跟郭姑娘说一声也行。倘或有点闪失,岂不让亲人担忧?再者,外面人多眼杂,要是碰上个惹事的,冲撞了姑娘,更不值了。还有些人,口甜心黑,专门哄骗你们这样小姑娘的。”

    关切的口气,好像兄长。

    盼弟吓得变脸,道:“真的吗?”

    黄鹏道:“怎么不真?好多呢。”

    因见她害怕,忙又安慰道:“好在遇上我。回头我送姑娘回去。”

    盼弟感激道:“谢谢黄大哥。”

    一壶茶喝完,黄鹏主动催盼弟回家。

    他亲为她撑伞,走在细雨蒙蒙的街面上,一路柔声细语和她说笑。因路过一家糕饼铺子,他问:“这家羊氏糕饼极有名。可想尝尝?”

    盼弟迟疑。

    她爱吃点心,这家铺子的点心她也吃过。

    可是,若让黄鹏买给她,不太好呢。

    黄鹏观她神情,早心领神会,主动走进铺子。

    盼弟无法,只得跟他进去。

    黄鹏将各样点心都买了两斤。

    盼弟忙问:“买这么多干什么?”

    黄鹏瞅她微笑道:“姑娘既出来了,带些点心回去孝敬长辈,或哄小侄子,是姑娘一片心意。”又压低声音道:“你大伯娘和郭姑娘照顾你,你更该对她们孝顺才是。人情来往就该如此。”

    这话又正中盼弟下怀,离家时,她娘也是如此吩咐她的。

    只是,黄鹏非亲非故的,对她如此关切,考虑又周全,她心中既甜蜜又忐忑,纠结的很。当着人,她不好跟他推拒解释;若掉头就走,似乎又太无情。就这么的,等出了铺子,她两手都提满了点心纸包。

    黄鹏又送了她几步,便停住了,将伞塞给她,让她自己走。

    他说,前面就是郭家城西坊,被人看见他们在一块不好。

    嘴里说不好,看她的目光却大有深意。

    又嘱咐道:“以后别一个人出来了。虽然我最近都在附近做事,也不是每次运气好都能撞见姑娘的。”

    说是劝阻,更像暗示。

    盼弟红了脸,急促道:“我……我走了。”

    匆匆往前跑去。

    因两手都有点心,把伞举不稳,东倒西歪的。

    黄鹏在后叫道:“小心伞!”

    盼弟忙将伞扛在肩上,转回头看他。

    只见他站在那,含笑望着她的方向,绵绵细雨落在他头上、身上,他恍然不觉,那情景极美。

    她的心鼓胀,被什么东西填的满满的。

    可是她害羞,不敢一直看他,转头又走。

    走不了几步,又回头去看他。

    他还没有离开,见她回头,还冲她挥手呢。

    如此三五次,好容易转过弯,才看不见了。

    盼弟回去后,告诉清哑说去了街上,把点心分送给众人。清哑只当她和郭翠莲一块去的,也没盘问,另安排她事做。盼弟松了口气。(未完待续。)

第416章 谋划

    自此,她常常的心不在焉,或出神发愣,或无端自笑。夜晚也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却不是因为烦恼,而是因为太兴奋太甜蜜。

    又隔了一日,她实在忍耐不住,又找了个借口溜出去。

    果然,她又“巧遇”黄鹏。

    黄鹏十分欢喜,却依然埋怨她不该一个人出来。

    盼弟享受着他的谴责和关切,只是笑。

    这一次,两人相处的时间长了些。

    他们间的谈话也更深入,黄鹏对郭家人事了解更多。

    他反复询问清哑小时候情形,对于她无师自通赞不绝口,简直不敢相信,说是奇迹。又赞盼弟,“你们姐妹都是奇才。我观姑娘身上穿的锦十分好,若非知道姑娘出身绿湾村牌坊郭家,在外见了这料子,断不敢相信这是姑娘织出来的。”

    盼弟听得心情激荡,立誓要像清哑姐姐一样出息。

    在外消磨了两个时辰,她又偷偷溜回来。

    回来后,她学习织布比往常格外用心。每每有疑问,她不弄通绝不罢休,就仿佛黄鹏在她身边看着,她要向他展现自己的聪慧。

    清哑夸赞了她,只当她开窍了。

    自此,盼弟便一头扑在织布上,有时偷偷溜出去和黄鹏相会。

    因这几日郭家不断有人来访,吴氏婆媳母女忙着迎待客人,是以无人发现盼弟行踪异常。就算不见她,也只当她在织机房。或者去了作坊和郭翠莲在一起。

    严未央出嫁,严家没有请谢家。

    严家嫁女的排场,郭清哑在严家大出风头。谢吟月当晚都得知了。她并不在意,在观月楼从容书写请柬,来日宴请亲朋故交。

    全部写完,交由锦绣派人发送。

    待锦绣出去后,谢吟月信步走到摆放棋盘的圆桌旁,坐下,素手拈起瓷罐中的黑白子。依次排布,一面自言自语道:“兵法云:‘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

    一旁的李红枣听了。神情十分糊涂。

    因赔笑问:“姑娘说什么?我听不大懂。”

    谢吟月道:“说郭清哑。爬得越高,跌得越重。”

    李红枣忙问:“怎么跌?”

    谢吟月道:“这便是我刚才说的了。商场如战场,郭家已成了气候,直面对抗是最愚蠢的。再者。即便郭家败落了。郭清哑死了,郭氏织女的名声依然存在,依然会有人惦记她。须得将她从云端拉下来,摔得重重的,过往的一切便都成了笑话!”

    李红枣追问:“怎么拉?”

    谢吟月随口道:“伐谋。伐交。二者合一。”

    李红枣一颗心揪紧,却依然不得其解。

    幸好谢吟月跟着又道:“伐谋便是运用计谋。大凡计谋都要因时利势,方能成事。而时势造就,或交结。或分化,或利用。凡此种种,即为伐交。当日,郭家将织锦技术转让给九大世家,独独撇下谢家,达到孤立谢家目的,便是伐交之手段。今日,我发帖子给人,也是要伐交。不然,等机会来了,便会措手不及。”

    她头也不抬,认真盯着棋盘,自攻自守,一心排布棋子,就听得“啪、啪”声不时响起,在香闺中清脆无比。

    李红枣崇拜地看着她,不敢打扰。

    过一会,才小心问道:“那,她们都能来吗?”

    谢吟月肯定道:“自然会来。”

    顺手“啪”一声,落下一子。

    “伐谋开始了!”

    李红枣激动不已,双目放光。

    曾家三姑娘接到了谢吟月的帖子。

    帖子上说,谢吟月姐弟请曾姑娘去谢家赏牡丹。

    曾三姑娘便有些心动。

    她,心仪谢天护,曾家也曾有意结这门亲。

    只是,这两年情势转变,此事再无人提起。

    到底要不要去呢?

    正犹豫的时候,曾大少爷来了。

    曾三姑娘便将请柬给大哥看,请他拿主意。

    曾大少爷细看帖子后,道:“去。怎么不去?我们两家又没结仇,说起来还是亲戚呢,忽然疏远起来,岂不奇怪。你去了代我向谢大姑娘问好。”

    曾三姑娘听了十分欢喜,忙去准备。

    刘家二姑娘也接了帖子。

    杨箐箐也接了帖子。

    杨家和谢家是亲家:谢吟月的姑母嫁入杨家。

    谢家请客那日,接到帖子的少年和姑娘都去了。

    还有一位不速之客——方则也去了。

    谢天护带他去见谢吟月。

    谢吟月很意外,“则兄弟怎么来了?”

    方则笑着反问:“月姐姐不欢迎小弟来?”

    谢吟月微微一笑,道:“怎么会。只是没想到你来。”

    方则看了一旁的谢天护一眼,道:“我碰见谢兄弟,听说月姐姐请客,我便不请自来了。望月姐姐莫要怪小弟唐突。”

    谢吟月轻声道:“你能来,姐姐高兴还来不及,怎会怪你唐突。”

    又问候他爹娘身子可好,方则一一答了。

    谢吟月略迟疑,又问道:“你大哥……他……还好吧?”

    方则没好气道:“好!怎么不好?好的很!我娘每日担心他,寝食难安,他却一心惦记别人,不知哪得来几个靖国公的梳妆盒,费尽心思辗转托人,送到那人手上。亏得娘还盼他早日成就家业,然后寻个合适机会,说动爹让他回归方氏族中……”

    谢吟月心儿一缩,面上含笑不语。

    待方则话落,才幽幽叹道:“他也是情难自禁。”

    说完,端起茶,送到嘴边。

    方则道:“情难自禁?那也要人家承情才行。表姐出嫁那日,韩大哥一直跟在郭姑娘身边,明眼人谁看不出来!听说韩大哥立誓从此再不进秦楼楚馆呢。也就是大哥,弄成现在这鬼样子,还痴心妄想!”

    谢吟月觉得喝进口的茶味有些清苦。

    她垂眸,道:“则兄弟为何这样说?到底他是你大哥。”

    方则道:“他要不是我大哥,我还懒得说他呢。”

    赌气抓起一个果子,“嘎吱”咬了一大口。

    谢吟月心中一动,试探问:“你……还惦记郭姑娘?”

    方则面色一僵,神情黯然。

    谢吟月没再问,柔声劝道:“别跟你大哥赌气。”

    方则将啃了一半的果子丢在盘子里,又用帕子擦了擦嘴,满不在乎地笑道:“我有什么可赌气的?他要不闹,我还做不成这少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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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7章 挑拨

    谢吟月看着少年,目光柔和而明亮。

    谢天护默默听着,一言未发。

    这时,隔壁屋传来杨箐箐嘲笑的声音:“……郭家小辈都这样不讲理,嚣张得尾巴翘上天了……”

    方则觉得这声音熟悉,不禁侧耳倾听,跟着就冷笑起来。

    谢吟月问:“则兄弟笑什么?”

    方则道:“月姐姐,这杨姑娘不省事的很。在这胡说八道,别给姐姐惹了麻烦才好。那日……”

    遂将郭勤和梅子陵的冲突说了一遍,临了又道:“姐姐别由着她混说,不然人家还以为是姐姐挑唆她说郭家坏话呢。”

    谢吟月抓住重点,问:“那梅家小公子为何要欺负巧姑娘?”

    方则摇头道:“这可不知道。左不过是他们小孩子闹矛盾。”

    谢吟月摇头道:“未必。只怕另有缘故。”

    她心中隐隐有了猜测。

    方则道:“那是为什么?该不会是为了严暮阳的亲事吧?我也听说了些流言,这不大可能。郭家不喜早早为孩子定亲,说是变数太多。郭姑娘可是有亲身经历的……”

    说到这,急忙停住,有些不好意思。

    谢天护已经变了脸。

    谢吟月面色如常,微笑道:“那就是小孩子闹别扭了。”

    遂丢开这话题,对谢天护道:“你陪则兄弟,我过去招呼姑娘们。”

    方则和谢天护忙起身送她。

    待她走后,谢天护便请方则往前面去。

    方则却要告辞。

    谢天护问:“方二哥不留下用饭?”

    方则反问:“你觉得我留下合适?”

    谢天护便不出声了。

    方则道:“罢了。我就是来看月姐姐的。既问候了她。我便走了。那些人,不见也罢。回头说起话来,也省得咱们难堪。”

    谢天护没有再挽留。送他坐船离开。

    关于严暮阳的亲事,陈氏已经拿定主意听严纪鹏的。

    为此,她驳回了梅氏要带严暮阳回徽州府的请求。

    梅氏心急之下,悄悄将严纪鹏会见欧阳明玉的消息故意传到陈氏耳中,希望她一怒之下和严纪鹏生嫌隙,从而和他唱反调。

    陈氏听说此事后,的确又惊又怒。

    然越是这样。她越不肯在严纪鹏面前落脸面,不肯告诉他梅氏那日丢人的言行。梅氏是她选的儿媳,梅氏丢人。便证明了她当初选择错误。她命梅氏随大儿子回徽州,她自己留在霞照,说是照顾严纪鹏和严暮阳祖孙生活起居,这还不算。还把严暮雨也留下了。

    她想看看严纪鹏到底要对欧阳明玉如何。

    严纪鹏不知底细。觉得这安排很合心意,一口答应。

    梅氏见不能带走严暮阳,便苦求婆婆让她留下。

    陈氏果断道:“很不必!家里头暮云才两岁,离不得你;再有,你夫君身边也不能没人照顾,若留两个妾在家主持家务,成何体统?我和老爷年纪都大了,这家总有一日要交到你们手上。你正该趁此机会学着掌管家务才是。怎么反倒推脱起来?”

    梅氏无可辩驳,又求道:“那让暮雨跟我回去吧。省得娘劳神。”

    陈氏道:“暮雨这么大了,有的是婆子丫头照应,我有什么可劳神的?霞照城如今不同往年,各家家主都常驻此处,凡新奇棉布和织锦皆从这里先出;郭姑娘更是其中翘楚,咱们家又和郭家交好,暮雨留下来也能常常向郭姑娘讨教;再者,她姑姑就在湖州府城,也能多多照应她,这些好处,别人求还求不来,你反要带她走,是何道理?”

    梅氏难受地想,再好,也不在她身边。

    等儿女长大了,将来还肯亲近她这个亲娘吗?

    他们的亲事,她还能插手做主吗?

    婆婆的话她不敢违拗,只能从夫君身上想法子。

    当晚,她在严予宽面前试探,说巧儿性子太野,不适合做严家长孙媳,又将白日里郭勤欺辱梅子陵的事添油加醋说了。

    谁知,严暮阳早将此事暗中禀告了祖父。

    严纪鹏很生气,不好责怪儿媳,把大儿子教导一通。

    严予宽便斥责梅氏:“适合不适合,眼下谁提这事了?你急什么!你那侄儿无法无天,欺辱一个小女孩子,你不管教,反派了别人一堆不是。你没当着人家这样说吧?你若当着人说出这样的话来,叫别人怎么看咱们严家?岂不丢人!”

    梅氏心虚,呐呐不敢回话。

    严予宽又道:“我看那郭家小子不错,有出息,悄没声就收拾了梅子陵。也让他知道:人外有人。别以为自己是小爷,谁都捧着他!”

    梅氏愕然道:“大爷这是赞他?”

    严予宽冷哼道:“就许子陵欺负别人,不许别人还击回去?”

    梅氏:“……”

    严予宽眼前浮现郭清哑身姿,又想起母亲说她要和妹妹合开铺子的事,欣慰道:“郭姑娘乃纺织行内奇女子,才智人品均属上乘。郭家前途不可限量。与这样人家结亲,并不辱没严家。”

    梅氏心中一突,问道:“你见过郭姑娘?”

    严予宽微笑道:“自然。”

    梅氏觉得那微笑十分刺目。

    她心紧了紧,一面为丈夫宽衣,一面笑道:“大爷刚才还说,眼下提这事早了些。暮阳还小呢,等几年再说吧。再说,郭家不错,不代表郭巧儿也不错。等他们长大些,瞧准了再定亲更稳妥。”

    严予宽点头道:“你这话说的是。”

    梅氏笑道:“我也是为了暮阳,关心则乱,瞎操心。”

    严予宽道:“哪个做娘的不都如此。”

    说着,夫妻二人歇息不提。

    因严家婆媳心里都有不痛快,严未央回门那日,陈氏就没顾得上派人请清哑过来。严未央却在午饭后主动往郭家拜访。陈氏这才想起来,以为她是为了开铺子的事找清哑商议。

    严未央却另有事和清哑说。

    原来是那件专利案,如今移交到湖州府衙审理注释,正由严未央的公公接手。

    她道:“别的忙帮不上,公正审理当可做到。”

    清哑感激道:“谢谢你。”

    严未央摆手道:“谢什么。我公公为官清正,我们常人眼中不徇私枉法是天大恩惠,在他则是为官者本分。也是蔡家有些根基,方可坚持这点。一般官儿想这么着也不行呢,也身不由己呢。”

    官场是非复杂之极,一言难尽。

    严未央又笑道:“开铺子的事,我已经和三爷说了,他也同意了。你这边准备怎么样了?说来咱们商议商议。”

    ******

    注释:第344章原文写的专利案地点在临湖州,现已经改为湖州。(未完待续。)

第418章 伊人坊(二更)

    清哑忙让细妹将她写的策划案拿来。

    这份策划列明:

    一、铺子名为“伊人坊”。取自《诗经》中《蒹葭》一篇: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蒹葭萋萋,白露未晞。所谓伊人,在水之湄。

    溯洄从之,道阻且跻。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坻。

    蒹葭采采,白露未已。所谓伊人,在水之涘。

    溯洄从之,道阻且右。溯游从之,宛在水中沚。

    此名隐喻“伊人”是被追寻思慕的神秘女子。

    此名又暗含了严未央和郭清哑的字意注释。

    二、衣服走的是高端市场,因此,不但所选衣料要最好最新的,衣服款式也是最新颖的,连店铺的布置都集富贵、典雅于一体。

    配套图纸有:十几款服饰图,铺面布局图,网格图。

    四幅网格图都绘制的是飞天玉女。

    严未央指网格图问:“这个做什么?”

    清哑道:“这是竹丝画。请方大少爷做出来。”

    这铺子卖的衣服集贵、新、雅于一体,那么,店铺布置也要处处显示新颖、优雅和品味。竹丝画乃新出世的艺术画,在铺子里挂几幅竹丝编织的秀女图,比挂名家古画更吸引人眼目。

    她道:“挂他的画,也是帮他宣传。他不应该收费。”

    严未央瞪着她好一会。噗嗤一笑道:“你呀你,我算服了你。我来之前,攒了一肚子主意。看了你这一摊子,我什么也不用说了,回去就按你要求的布置就是了。我省了好些心思呢。”

    又道:“我回头就去找表哥。照你说的,我还要收他银子呢。”

    清哑也抿嘴笑了。

    虽如此说,严未央还是将她的想法也提了出来。

    两人合力,将这份方案完善,所有细节都敲定。

    直到掌灯时分。才算结束。

    严未央在郭家用过晚膳,蔡铭来接她,方回严家。

    次日。她果然找上方初。

    方初听了她的话,又看了那网格图,目光就亮了。

    他手抚图稿,轻声道:“伊人坊。伊人!伊人?”

    严未央见他自顾出神。忙推他道:“表哥。如何?”

    方初抬头,疑惑地看着她。

    严未央道:“清哑可是说了,你不能收我们银子。这是互惠互利的事,用你的画是给你脸面。你想想:将来我们伊人坊来往的都是内宅闺阁中一等一的女子,是何等眼光和身份!带动你的竹丝画售卖是一定的。依我说,你还要付银子给我们呢。”

    方初问:“她……郭姑娘真这么说?”

    严未央用力点头道:“嗯。清哑说,你不该收我们费用。”

    方初便微笑起来。

    严未央半天没等到他一句话,又推他。

    他醒过神。忙道:“伊人坊将成为大靖独一无二的店铺,这是一定的。在这样的铺子中挂竹丝画。的确有莫大好处。表哥定不辱使命。不过,这图……可否容我稍作改动?”

    严未央奇道:“郭姑娘做的图,你还要改?”

    方初道:“等我改过了你瞧了再说。”

    严未央道:“你别弄坏了。”

    方初点头道:“我会小心的。”

    他也不多说,小心卷起图稿,然后匆匆离开。

    等下午,他又来了。

    展开一幅朦胧神女图给严未央看。

    严未央看了纳闷,问道:“这是你另画的?没改清哑的稿子?”

    方初解释道:“这改动不宜在原稿上动笔。我便作这幅画给你瞧。若你觉得好,我会依照这思路,在编制竹丝画时再做改动。”

    严未央听了,便细细观看那画。

    那时,蔡铭也在旁,也一同观看。

    因道:“方兄这画确有意味。让小弟想想,其意何在。”

    遂蹙眉深思起来。

    方初淡定看着他,等他评析。

    蔡铭以指叩额,喃喃念画中题诗:“‘……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好个伊人!令人思之,慕之;追之,寻之;求之不得,思慕欲绝!水中央,夜未央……好!”

    方初目光也迷离起来。

    不是清哑的画稿不好。

    男子看女子,与女子看女子不同。

    他画的女子,优美朦胧,飘忽不定,观者忍不住想要进一步探寻伊人,靠近伊人,亲近她并倾诉情思,此乃“思之,慕之”。

    于是“溯洄从之”、“溯游从之”,追寻伊人,心情急切。

    追寻不得,留下无尽的思慕,徒自怅然,遥望“水中央”,感受“夜未央”,无边无际的水域,无穷无尽的黑夜……伊人在心头飘忽。

    凡诗词、绘画等作品,最重留白,其意深远,留给人无尽的想象空间,方为上作。方初的画艺并不出色,至少比韩希夷是比不过的,这一幅秀女却将《蒹葭》一篇神韵画出来了。而清哑的画美则美矣,却不具备让观者产生“溯洄从之”、“溯游从之”,追寻伊人的渴望。

    蔡铭抬头,对方初笑道:“方兄此画已深得《蒹葭》之味。我看伊人非‘在水一方’,也非‘在水之湄’,也非‘在水之涘’,而在方兄心中矣。胸有成竹,便是指的这般了。”

    对于他的调笑,方初垂眸淡笑,没有回应。

    严未央也看完了,也听见了他们说的话,不确定道:“真像你们说的那样?我怎么就没看出来——”因见蔡铭瞅她,忙又道——“既然你们都说好,那就按表哥画的做吧。”

    蔡铭笑道:“我也来凑个兴如何?这题诗就由我来书写。好歹为你尽一份心意,不能让方兄专美于前。”

    最后那句话,是凑近严未央耳畔说的。

    严未央红了脸,白了他一眼,道:“你别捣乱。”

    蔡铭道:“我怎么是捣乱呢!”

    又对方初道:“方兄高抬贵手。我媳妇开的铺子,怎么能没有我的墨迹呢?倒挂了你这个表哥的手笔,叫人怎么想?”

    方初一下笑了出来,道:“我是求之不得。”

    两人商议,要绘四幅秀女图,将《蒹葭》四段分别题上去。

    商议定后,便重新绘制网格图稿,送去清园编制竹丝画。

    严未央告诉了清哑,约定方初那边画成,先交给她过目,等她看完合适,再带去府城。

    清哑应了,定于半月后去湖州府城。(未完待续。)

    ps:  注释1:“在水一方”和“宛在水中央”等诗句乃虚拟社会人生中可望不可即的一种境地。严未央的“未央”,即未尽之意,暗喻引人追寻那境地、追寻伊人;清哑原名清雅,含水,此处暗指她似出水清莲,也暗指伊人。

第419章 凝聚力(加更)

    这日,在府城的郭守业派人回来,带来一个消息。

    刘虎忽然在公堂指证,说他受郭大全指使,暗地里收了商家银钱,先后近万两,因此那些商家才会经营郭家棉布。谁知死者却被郭家代理商告到织造衙门,说他侵犯了郭家专利,被织造衙门判定赔偿。

    被自己人出首,这件命案郭家便脱不了干系。

    郭大全当场被拘押。

    吴氏和蔡氏气得大骂“白眼狼”,恨声不止。

    清哑也震惊,简直以为刘虎患了失心疯了。

    眼下,要么揪出刘虎背后的指使者,证明他陷害郭大全;要么让刘虎自己反口,说出他诬陷郭大全的缘由。

    清哑、郭大贵和城西作坊的仇管事商议后,急忙派人回绿湾村,将此事告诉郭大有,要他找刘虎的妻子冬儿。

    这件事恐怕还得冬儿出面。

    冬儿尚未出月子,但也顾不得了。

    才过一日,夏织造持官府文书来封了郭家城西作坊。

    这次,是堂堂正正封停待查。

    郭家城西作坊封停当天,坊中织工们就乱了起来,各种流言纷纷,都道郭家这次要问罪了,大家还是出去寻出路吧,守在这白白赔本。

    郭大贵和仇管事去了织造衙门,坊内蔡氏主事。

    蔡氏火气大,被几个妇人质问,未能好好解释,反痛骂了她们一顿,惹得那几人趁机煽动大家离开郭家。

    蔡氏叉腰怒喝:“在我家学了手艺。这就想走?”

    一领头妇人回道:“你要怎样?难道我们这辈子就卖给郭家了?不是说郭家织女有多好多好,心有多善吗?原来都是假的。”

    另一人叫嚣:“咱们就走,看谁敢拦!没了王法不成!”

    众女工看着蔡氏议论纷纷。忧心忡忡。

    郭翠莲见要坏事,慌忙来告诉清哑。

    清哑便带着盼弟等人匆匆赶去作坊。

    才踏入坊间,众女工看见她,都静下来。

    领头的妇人趁机大声问:“郭织女来了。咱们问问郭织女:咱们被郭家雇佣,又不是卖身给郭家,今儿要走,郭家放还是不放?”

    另两个跟着问:“对!到底放不放?”

    清哑道:“放!”

    一字吐出。刚要开口的蔡氏闭上了嘴。

    那几个妇人则一愣。

    清哑又问蔡氏:“她们工钱是多少?”

    蔡氏忙叫管事头儿来问。

    一媳妇上前,报出大概数目来。

    清哑道:“给她们。另外,每人赏银一两。”

    管事媳妇对那几人道:“你们跟我来。”

    领头的妇人忙道:“姑娘。我们大家……”

    清哑打断她话,道:“大婶放心去吧。”

    细妹上前扯住她往外推,口内道:“你走你的。”

    细腰则往另外两个妇人跟前一站,伸手道:“请——”

    两人见她艳如桃李、冷若冰霜。呐呐不敢言;再者清哑承诺结算工银外。还另给一两赏银,她们没的挑理,只好乖乖走了。

    转眼工夫,那三人就被打发了。

    一众女工面面相觑一会,一齐看向清哑。

    清哑不语,绕开她们,顺着两条织机夹道往前行,一边走一边打量两旁的织机。偶尔停下来看一看尚未织完的布料。

    蔡氏跟在她身后,忐忑道:“小妹……”

    清哑在一台织机前坐下。问:“这是谁织的?”

    一女孩上前,不安道:“是我织的。”

    清哑也没说什么,坐下亲自操作起来。

    那女孩目光随着她手动,仔细观看。

    其他女工也都围过来观看。

    清哑认真织了一会,示意那女孩上前,“这花纹……”

    女孩不等她说出,激动道:“好平整,好紧密!”

    清哑站起来,让她坐下织,自己在旁指点。

    蔡氏见小妹关注这女孩,就道:“燕燕才来的,不如旁人熟练。”

    清哑鼓励道:“不要紧。只要你用心,说不定能织出毛巾来。”

    盼弟在旁得意地接道:“就是!就像庖丁解牛。我们只要用心用功,每一个人都能做织女,织出好布、好纱、好锦!”

    郭织女讲庖丁解牛的故事,早在坊子里传开了。

    众女工叽叽喳喳地议论起来,展望未来,仿佛自己明日就能织出浓密柔软的毛巾,获得荣耀,激动得不能自持。

    这时,方才那管事媳妇和细妹回来了。

    管事媳妇上前,对清哑小声回道:“姑娘,已经打发她们走了。我特地去告诉门房:该给的银子咱们都给了,从此她们愿去哪就去哪,只不许在郭家工坊门口闹事。”

    清哑“嗯”了一声,抬眼扫视人群。

    人群又静了下来。

    清哑问道:“谁还想走?跟她去结算工钱。”

    她指向那管事媳妇。

    没有任何解释,没有任何劝阻。

    众人却都犹豫了。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没有人站出来。

    清哑又道:“没关系的。”

    终于,有个小媳妇站了出来。

    她道:“郭姑娘,我们舍不得走。可这坊子要封多长时候呢?要是日子长了,我们等不起,家里也要过日子。”

    她这一开口,众人纷纷附和。

    清哑道:“我知道。你们只管走。到时候回来我们还雇你们。”

    众人听了大喜,都感恩不尽。

    蔡氏见状着急,忙道:“小妹,都走了,等坊子拆封了怎办?她们回家也要找活干,要是去了别人那,签了用工契书,到时想再回来就没那么容易了。”

    众人也担心,也觉得这是个难题。

    清哑道:“想走的就走。若信我,就等一阵子。”

    话音刚落,众人七嘴八舌道:

    “我们等。”

    “我能等半个月。”

    “我能等一个月。”

    “我也等一个月。”

    “我家不要紧。我就不走!我就等坊子拆封!”

    “我就算回家,我也在家里等。我在家织布卖。我不去别人家,不然签了合同就出不来了。”

    “哎呀,你这主意好。那我也在家里等。”

    ……

    最终结果,所有女工都愿意和郭家共进退。

    清哑便微笑了——这便是她要的结果。

    她许诺道:“我不会亏待你们的。”

    如何不亏待,她没说。

    但是,众人都相信她。

    相信跟着她能织出毛巾,还有更多花布和锦缎。

    一场骚乱遂平息。

    等回到家,吴氏问起缘由,责怪蔡氏太冲动。

    清哑冲吴氏轻轻摇头,又宽慰蔡氏:“大嫂别担心,大哥没事的。”

    蔡氏就红了眼睛。

    吴氏也沉了脸。

    四月十二日,冬儿抱着儿子随郭大有来到霞照。

    然后,蔡氏跟他们一起去了湖州府城。

    这几日,清哑日日去坊子查看。

    不少织工都告诉她,那先走的几个织工常上门游说她们,却再无一个织工被鼓动得离开郭家。

    清哑早知道这是有人在背后捣鬼,落井下石了。

    她不惧这手段,但总这么等着也不是事。

    这日,她接到一张帖子。

    看后,犹豫了一会,才带着张恒和细妹乘车出去了。

    她来到城西喇叭巷,走进一家僻静的小院。

    迎接她的,霍然是方初。

    他眼中泛出喜悦神采,大概没想到她竟然来了。

    “郭姑娘来了。”方初招呼道。

    清哑点点头,不由目露询问:约我来什么事呢?

    他含笑安抚她,确有重要事相商。

    清哑想他素来为人,也就放心,静候他待会说明。

    因对一旁的圆儿微笑致意,圆儿也对她展开大大的笑脸。

    方初也不多说,转身在前,引她进屋。

    堂间,早摆了一桌新鲜果品和点心。

    “姑娘请坐!”他示意。

    清哑便坐下来,细妹站在她身边。

    方初待她坐了,才在她对面坐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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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0章 合作

    圆儿忙上来斟茶,一面热情对清哑道:“郭姑娘,这些都是新鲜的,特地为姑娘准备的。这茶也是刚泡的。姑娘先喝口润润嗓子。这地方我们刚买下,没人过来。后面通着水呢,回头姑娘坐船走。”

    清哑微笑道:“谢谢你,圆儿。”

    圆儿笑道:“姑娘真是太客气了。”

    方初静静地坐着,听他们寒暄,没有半点不耐。

    他已经习惯了清哑待圆儿比对他还随和,如朋友般,从不在意圆儿小厮身份。他们相识相交,在他之先。

    这时清哑转脸看向他。

    他深深注视她一会,道:“姑娘看着还好。”

    清哑疑惑,不明白他所说。

    方初解释道:“没有乱了方寸。”

    清哑方明白他指的什么,因道:“着急也没用。”

    方初道:“话虽如此,却也表明郭家根基增厚,姑娘历练渐长,应对和抗衡能力非往日可比,可喜可贺。”

    清哑道:“谢谢。方少爷约我来是?”

    方初道:“请姑娘来,是想同姑娘合作。”

    清哑凝神不语,等他自己说下去。

    方初道:“我最近收购了几十家小作坊。原打算以此为根基,将来还做织锦这行。但我孤身离开方家,人力物力都有限,而织锦不同织布,非有一定实力撑不起来。我便打算先从织布做起。昨日听闻郭家作坊被封,只有几个织工离开郭家。剩下的都坚持跟着姑娘,很是敬佩。这足以说明姑娘人品贵重。但她们本是市井百姓,要生活。定坚持不长久;就算她们能一直坚持,郭家若停工太久,也承受不起这损失。因此,我便想同姑娘合作。”

    清哑这才动容,忙问:“怎样合作?”

    方初道:“我们合力建一家新作坊,由这作坊出面,雇佣你那些织工。换言之。就是郭家换个地方做买卖。这买卖不停,收入不断,任织造衙门封停郭家作坊多久。也不能动摇郭家根基。你们去了后顾之忧,也可专心和夏家周旋。”

    清哑听后,默默思索此法可行性。

    方初也不出言打扰,任她自己揣摩。

    他轻轻将一盘鲜红的樱桃挪到她面前。

    静了一会。清哑又问道:“你是说由你出面?恐怕我那些织工不肯来。我要告诉她们。这坊子有我的份子,那消息不就泄露了?”

    方初摇头,道:“我不出面。姑娘也不出面。”

    清哑问:“那怎么办?”

    方初问:“姑娘信我吗?”

    要信他吗?

    清哑思绪一滑,滑到别的问题上。

    她问:“你想怎么做?”

    方初不答,而是冲外叫道:“二子!”

    “嗳!”

    随着一声应答,从外面跑进来个少年。

    看见清哑,忙恭恭敬敬见礼:“见过郭姑娘。”

    清哑微微点头致意,等方初介绍。

    方初道:“这是牛二子。我同姑娘签了合同后。一切后续事务由他向姑娘回禀。我们新开的作坊名为‘金氏作坊’,就在城西。主事人为金管事和牛二子。金氏作坊近日将雇佣短工:家有织布机的,可凭定金领用棉线在家织布,织成后交给作坊结算;家里没有织布机的,就到作坊来织布。郭家织工听到消息后,定会在姑娘面前提及此事。姑娘便让她们放心过来,按月签订合同。如此,便可掩人耳目了。”

    清哑觉得这法子合理,便又问如何销售。

    方初一股脑解释道:“全部出海。我有朋友就是海商。如此一来,别人断不会将这作坊与郭家联系在一起。还有棉花来源、纱线染色等等,姑娘也不用操心。郭家只要按五成出本金就成了。”

    牛二子笑着插嘴道:“姑娘放心,我们少爷做惯了织锦,所有这些行当都熟悉。那不熟悉的,比如纺纱织布,正好由郭家织工来做了。郭家和我们少爷合作,两方都不吃亏,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清哑点头,道:“想的很周全。那将来呢?”

    这些商贾都是家族生意,很少两家合作的。

    所以,她不能不问清楚,这作坊将来怎么办。

    方初道:“等渡过这一关,将来姑娘不愿合作,可将手中份子转卖与我;或者我转卖给姑娘;或者咱们继续合作,都容易的很。”

    清哑问:“若要你卖给我,你舍得?”

    方初道:“我将来再建一家。有这段经历,也不难了。”

    清哑终于钦佩道:“你可真厉害!”

    方初眸光一亮。

    很明显,他在意她的夸赞,因此喜悦。

    清哑又道:“你放心。就算郭家过了这坎,我也不急着跟你散伙,等你有能力独自办一家作坊,我再撤出来。要是合作愉快,不撤也行,咱们就继续合作。”

    方初默默地看着她,好一会才轻声道:“多谢姑娘!”

    清哑似未听见,又在想另一个问题。

    方初问:“姑娘可是在想:将来如何招收织工?”

    清哑点头道:“是。”

    不管将来如何,眼下扩大了经营,人工问题始终要解决。

    方初道:“姑娘不必忧虑。织布不同于织锦。我近日仔细想过:锦缎贵重难织,棉布廉价易织,所以织布无法像织锦那般,由少数锦商集中经营。因郭姑娘总能不断创新,郭家才成为独一无二的织布商。他人想要成为第二个郭家,可没这么容易。凡百姓家家都能织布。所以,我不打算像郭家一样将织工招进作坊。我就像现在这样,由她们领用棉线在家织。这样做有个好处:她们既可照应家里,我也不必配置大量织机,还花费心思管理人事……”

    清哑再次动容,因为他抓住了重心。

    棉纺织业,很难垄断!

    丝织业则不同,一直被垄断。

    方初,由织锦转入织布,照样游刃有余。

    与他合作,她完全可以放手,放心由他操控。

    因此她道:“好,我同意合作!”

    说完,站起身,向他伸出手——

    这是前世她看电视上合作双方达成一致后的动作。

    方初正端着瓷壶要为她斟茶,见状一愣。

    他低眸看看那细白葱嫩的手,又抬眼看向清哑面容,嘴唇微动,却不知该怎么问,生恐问岔了,问羞了她。(未完待续。)

第421章 失言

    清哑这才想起来,这里可不是她原来的世界。

    她不由得红了脸,缩回手,尴尬地对他笑。

    “我……那个……我本来想跟你握个手的。咱们合作达成了,要握手言欢。握手言欢。——还是算了。”

    她自说自话,自找台阶下,有些语无伦次。

    方初从未见过她这娇羞的一面,心跳急了。

    他也不说话,放下茶壶,向她伸出右手。

    这回换清哑踌躇了——

    要不要跟他握呢?

    触及他英挺浓眉下明亮的目光,她慢慢伸出手,握住他的手。

    方初本来不知该怎样,待她轻轻握住他的手掌,他立即学着她,也回握住那纤细的手掌。

    他的手掌宽大,掌心温暖,包裹住她的小手。

    清哑握一下就要松开的,这是礼仪,也是规矩。

    可还没松开,就被他反握住了。

    他却不知松开。

    清哑倒没怪他,但也不能任由他握着。

    她使力往回抽,口内道:“放手!”

    她一动,方初便察觉,急忙松开手。

    清哑觉得是自己的问题:是她主动要握手的,等握了手又这样,好像被侵犯了似的,太矫情,定让他误会,因此就想解释一下。

    她便道:“男女握手,握一下就要松开。这是礼貌和分寸。”

    方初看着她,低声道:“在下唐突了。”

    清哑道:“你不知道。这不怪你。”

    不知道什么?

    方初有些疑惑。

    清哑警觉失言。忙道:“咱们签合同吧。”

    方初那是多精明的人,立即意识到她刚才的话很是蹊跷,仿佛她说的是另一个地方的习俗和规矩。然她不愿说。他便不再追问。因让牛二子拿来笔墨,就双方出多少本金、如何分红、如何分担责任等,一条一条和她商议定,然后落在纸上。

    全部完毕,已经是下午了。

    清哑微微吐口气,精神松懈下来。

    方初注视她问:“姑娘就不怀疑我别有用心?”

    清哑随口道:“不怀疑。”

    见他不语,又道:“你连手都剁了。真要费这么大的心机欺骗我,我也认了。‘吃一堑长一智’,就当买个教训。”

    方初怔住。一时不知如何回应她。

    清哑将所有文字纸张叠好,交给细妹收了。

    方初忙道:“姑娘饿了吧?吃点东西再走吧。”

    说完转头对外叫道:“圆儿!”

    圆儿忙跑进来,吩咐摆饭。

    清哑就见牛二子和一个姑娘各自提了食盒走进来,三两下摆了五六个碗盘。还有一罐香气四溢的高汤。晶莹剔透的一钵粳米饭,不由惊异,以为方初早就准备留她吃饭,所以特地准备的。

    方初却道:“这是买回来的。姑娘尝尝看,可合胃口。”

    清哑便不客气,道:“谢谢。”

    那姑娘就上来为她添饭。

    清哑瞧着她,觉得有些面熟,不禁注目。

    那姑娘对她微笑道:“郭姑娘好。”

    方初道:“这位是牛姑娘。二子姐姐。”

    他以为清哑定然不记得牛姑娘了,也没多解释。

    牛二子却不放过这机会。赔笑道:“我姐姐跟姑娘学过手艺呢。姑娘不记得了?就在郭家城西作坊,姑娘指点过姐姐织锦的。”

    清哑目光一闪,道:“我想起来了——是你。你很聪明。”

    牛姑娘顿时激动得红了脸,用力点头道:“是我。”

    牛二子更是得意地看着方初,仿佛说“爷你瞧,我没吹牛。”

    方初不料清哑真记得这牛姑娘,还评价颇高,倒是意外。

    他道:“牛姑娘现就在金氏作坊。”

    清哑道:“恭喜你。她领悟力很高,手也巧。”

    方初听了,重新打量牛姑娘一番。

    牛姑娘强忍激动,帮清哑舀了一碗汤,恭恭敬敬地奉上。

    接着,她又为方初也盛了一碗,放在他面前。

    方初对她道:“今后你也算为郭姑娘做事了。郭姑娘教导过的织工,有能力的很多,你要多向她们请教,才能不断长进。”

    牛姑娘屈膝施礼,恭声应了。

    方初这才招呼清哑用饭。

    清哑吃了一碗饭,又喝了一碗汤,才放下筷子。

    她道:“这菜味道很好。谁家买的?”

    方初道:“就在前面不远,姓常。他家原是捕鱼的。也没挂牌子,就做些家门口的熟客生意。但他娘子做的莼菜羹、酿的醉虾、炖的鱼汤都极地道,味鲜悠长。今儿没叫醉虾。那个生吃的,怕姑娘嫌不干净,吃不惯。”

    清哑道:“你是美食家?”

    方初一笑,道:“那时候,我常和希夷四处乱逛,无所不至,发现了许多藏在市井的美味。青竹巷也有一户家常菜馆,掌柜的最会做河豚。还有城北的渔港,有户人家做的笋是一绝。我至今还未吃过比他家更好的笋……”

    说到韩希夷的时候,他顿了下,很快带了过去。

    清哑毫不知觉,只顾羡慕他,和韩希夷肯定逛遍了霞照的大街小巷,何等惬意,她身为女子,就没有他这般自由了。

    她欲言又止,差点蹦出要他带她去的话,好险才刹住了。

    方初将她神情看在眼里,心中也触动。

    她既不说,他也不便提出带她去。

    清哑转而恳请道:“方少爷,你把你知道的小吃,和菜馆地址都写给我,我闲了也去逛逛,也尝尝鲜。我最喜欢吃这样的地方风味了。”

    方初欣然应允。

    待圆儿等人收拾了碗筷,便写了起来。

    一共写了几十处地方,都藏在市井窄巷。

    写完递给清哑,她郑重收了。

    方初又命圆儿拿竹丝画来。

    这也是早准备好的,圆儿即刻就拿了来。

    他又上了茶,让两人看画,他却带着细妹去别屋吃饭。

    方初道:“这是表妹托我为伊人坊编制的。表妹说,先让姑娘过目。姑娘看看,可还合适。”

    清哑忙展开细看。

    一看之下,不由一愣,“你没拿错?”

    方初忙道:“没有拿错。姑娘请听我说:这是我自己画的。”

    清哑细细观看后,满心疑惑。

    她看不懂这画妙处。

    “为什么要用你的?”她不服气道,“我没觉得比我画的好呀!瞧,这朦朦胧胧的一个身影,都看不清,飘飘渺渺好像梦境。”

    方初对她的率直无言以对,“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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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2章 不能说

    清哑看看画,又抬眼看向他,道:“你说个理由我听。只要合理,我就用你这个。不然还用我的。”

    方初有些艰难地措辞,“姑娘,男子眼中的女儿家,和女子眼中看到的不同……”

    清哑疑惑地问:“有何不同?”

    忽然她红唇一撇,道:“我知道了。”

    方初问:“姑娘知道什么?”

    清哑鄙视道:“爸爸说,男人心最大。”

    方初汗颜,又困惑:“爸爸?那是谁?”

    清哑忙道:“就是爹。我爹说,男人最贪心。他们希望自己的女人天生丽质,又希望她聪慧过人……”

    她忽闪着黑眸,边想边掰指头数落:

    “希望她端庄温婉,又不能太死板,要活泼些;

    “希望她活泼可爱,会撒娇,又不能太轻浮;

    “希望她痴情专一,又要懂分寸,要做解语花;

    “希望她心地纯真,又不能太蠢了连累他;

    “希望她聪慧过人,又不能太聪明,要依赖他;

    “希望她上得厅堂下得厨房……”

    方初听不下去了,鼓起勇气澄清道:“姑娘,我从未这样苛求过。”

    清哑道:“大多数男人都会这样想。”

    方初问:“姑娘看透了天下男子?”

    清哑道:“不是。我爹说,真正有品格的男子只会喜欢有个性的女子。一旦爱上了,便终生不悔——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

    方初眼中迸出亮光,“姑娘说的很是。”

    清哑微笑道:“刚才说笑的,你不用多心。其实。我们女孩子也喜欢想入非非。希望自己的爱人完美……”

    方初忙问:“姑娘也曾想过?”

    清哑点点头,抿着嘴儿笑,颇不好意思。

    方初柔声问:“姑娘心中完美男子是怎样的?”

    清哑歪着头,边思索边道:

    “希望他高大英俊、潇洒倜傥;

    “希望他正直阳刚,有能力有魄力还会挣钱;

    “希望他不拘小节,襟怀广阔;

    “希望他温柔体贴,对心爱的女子呵护备至;

    “希望他痴情专一。对别的女人毫不动心;

    “希望他顾家爱家,肯为心爱的女人下厨做饭;

    “希望他好脾气……

    出身织锦世家的方初一向自信,先还镇定地听着。听到后来眼睛越瞪越大、眉毛越聚越拢,错愕道:“还要做饭?”

    清哑正色点头。

    方初小心问:“可要做针线?”

    清哑幽默道:“会做更好。”

    说着“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方初也忍不住笑了。

    他再问:“男人把事情都做了,那女人做什么?”

    清哑道:“女人只要幸福地过日子。”

    说得理所当然,脸上配合地露出幸福向往的神情。

    方初感受到她的幸福。呵呵大笑起来。

    清哑想起爸爸妈妈。思念之余又自言自语道:“没事出去玩玩,这里走走,那里看看。没事就给爱人做好吃的,把家里收拾得干净温暖。他烦心时劝解他,他伤心时安慰他,他脆弱时照顾他。爸爸说,男人刚强,但过刚易折。他们有时候很脆弱的……”

    方初心想,不是什么事都让男人做了吗?

    怎么又收拾家务给男人做好吃的了呢?

    可是。这听起来真的很好、很诱人。

    他道:“姑娘要找的人……”

    他停住不说。

    清哑道:“我说玩笑的。妈妈说,聪明的女孩子找夫君,容貌财富地位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人品好、有责任心。他会陪着你一起慢慢变老,等老得哪儿都去不了,你还是他手心里的宝!”

    方初敛去笑容,看着她痴了。

    她却有些落寞,道:“我找的都是平凡男人,还是……”

    方初心被刺了一下,低声道:“是他们配不上姑娘。”

    心疼让他忽略了“爸爸”“妈妈”这两个词语。

    清哑不语,她可不敢这么想。

    她觉得,自己就是个平凡的女孩子。

    过了一会,方初才笑道:“刚才我想,姑娘说的那些男子品格,我想来想去也够不上,心里惭愧的很。”

    尤其是“痴情专一”那条。

    他可是退亲了的,她怎么看他?

    清哑目光在他脸上打转,故意问:“你刚才好像很紧张?”

    方初点头,道:“是有些。”

    清哑又问:“你紧张什么?”

    方初道:“怕自己太差。”

    清哑笑了,道:“你其实很优秀的。”

    方初问:“真的吗?”

    清哑道:“是真的。”

    又道:“韩少爷也很出色,还有卫少爷,也非常出色。不过,我有些看不透卫少爷。”

    方初看着她想,她虽单纯,却眼明心亮。

    他道:“希夷并不像外面传的那样。”

    清哑道:“我知道,就是风*流多情了点。”

    方初道:“他才不多情呢。他其实很专情。”

    清哑道:“你们就互相帮着吹吧。”

    方初:“……”

    说笑一阵,两人拉近不少距离,不像以前客套。因方初说起一件趣闻,清哑忽然想起上次在严家,严氏说他小时候淘气不省心的话,当时他阻止他母亲说下去,想来定然有趣。

    她便问他,到底他小时候做了什么不省心的淘气事。

    方初傻眼,看着她说不出话来。

    那件事,是万万不能说的!

    清哑见他不肯说,越好奇,又想小孩子的事有什么不能说的,左不过是些稀奇淘气勾当,因此越想知道,便道:“我刚才都说了呢。”

    那可是女孩子的心事!

    方初赔笑道:“这个……不能说。”

    清哑道:“我嘴很紧的。”

    方初道:“真不能告诉姑娘。”

    清哑保证道:“我不告诉别人。”

    方初只得道:“也没什么事,就是我跟表妹淘气……”

    遂说了一些事,无非是爬树上屋、作弄人等顽童行径。

    清哑听得很无味,一是她看出方初没说实话,把这些事来敷衍她;二来,若是她以前听了肯定会觉得有趣,但自从她来郭家后,哪一天她的那几个侄儿女不弄出些事故来?农家院内常常是鸡飞狗跳、大人喊小孩闹,热闹的很,所以方初说的这些她都不觉新鲜。

    方初见她撅嘴,心一软,就想道:“其实说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她为人安静,不喜饶舌,就算听了也不会告诉人去。她把女儿家的心思都跟我说了,我这点事算什么。”

    于是他鼓起勇气,道:“是这么回事……”(未完待续。)

第423章 太坏了

    清哑眼睛一亮,期待地看着他。

    他又雀跃,又有些尴尬,尽量用平静的语气讲述起来。

    严未央小时住在方家,和他一同接受严格教导。师傅除了教授他们各种学问外,还特别教导他们心志要坚定,不可受外物诱*惑操纵;他更是被严厉告诫:决不可被女*色操纵。世家子弟,要做到“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八岁那年,他对表妹抱怨说,他还没见过女人身子长什么样呢,哪知道什么“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不是白说嘛!

    严未央便鼓动他去逛青*楼、看女人,试试定力。

    她说,等他“见多识广”了,对女人就不稀罕了。

    他欣然应允,一掷千金,包下一整座青*楼,命将所有花姑娘都叫出来,全部脱了衣裳,一排排站好,又把她们眼睛都蒙上,他在一片**肉林中徜徉、欣赏。

    一连几个晚上,他都这样“万花丛中过,片衣不沾身”。

    等回来,严未央问他怎么样。

    他那时候根本不懂事,觉得那些女人的身子难看死了,他心上留下一层阴影,嘀咕说将来不娶媳妇了。严未央忙安慰他,叫他别泄气,说等她长大了嫁给表哥,她肯定能长得好。

    清哑脸上神情,已经不能用惊愕来形容了。

    她问:“你爹娘……让你去?”

    方初道:“不是我出面,我叫身边伺候的人出面。青*楼的人也不知道是我——”说到这。他很是尴尬——“计划得不够周密,闹得太轰动。我爹察觉了,打了我一顿。罚我在祠堂跪了三天。”

    清哑:“……”

    忽然她想他看了那么多女人身体,对女人身体肯定很了解,他看自己时会不会联想到什么?

    念头一起,顿时觉得浑身被扒光一般,不自在起来,缩肩低头,把自己往桌子下藏。一面后悔不该叫他说,好奇心害死猫!

    方初瞬间就明白她这举动的含义,脸涨得通红。

    他也后悔不该说出来。她一个女孩子听了当然尴尬。

    又奇怪自己:怎么就告诉她了呢?

    这事他可是连谢吟月都没告诉呢。

    他狼狈地转过头去,不敢看她,一面又紧急想主意,要再说点别的事。岔开这话题。缓和尴尬的气氛。

    还真给他想起来了,转头笑道:“还有一件事……”

    清哑忙问:“什么事?”

    她也想用别的事冲淡这尴尬。

    方初说,他祖母有回送了个绝色有才情的丫鬟给父亲做妾,好给方家开枝散叶。他母亲不开心,他便想出一个主意,给打发了。

    清哑问:“你把她给卖了?”

    方初摇头,笑道:“好好的怎么能卖了人家呢!祖母知道了也会不高兴的。上兵伐谋,自然要解决得妥妥的。让祖母没话说,怪不到我娘身上。我是这么做的……”

    他找了个书生来。制造机会和丫鬟邂逅,然后不断写情诗给那丫鬟。一来二去的,丫鬟就爱上了书生。然后他利用自己的身份,屡屡为他们幽会打掩护,直到两人海誓山盟、情比金坚。

    在一次幽会时,他引来了方瀚海。

    方瀚海大怒,要重惩那丫鬟。

    他便出面说情,利用父亲高傲的性子,劝道:“爹,不过就是个丫头,既然她死活要跟这人,爹就成全她,才显得爹大度。不然,留住人留不住心,打死了心里还膈应。别人知道了,说爹连个穷书生都不如。不如放了干净。”

    方瀚海觉得儿子人虽小,这话有志气,便应了。

    方初便送了丫鬟和书生一些银两,叫他们离开。

    拜别时,那丫鬟跪着给他磕头,哭道:“小少爷,你待奴婢太好了!奴婢今生今世都不忘小少爷的大恩大德!”

    听到这,清哑再也忍不住了,指他道:“太坏了你!”

    一面大笑起来,笑得伏在桌上揉肚子。

    笑着笑着,又想起一个**岁的男孩子,在一群光身子的女人中间逛过来,再逛过去,这儿看看,那儿瞅瞅,越觉得他无法无天,他爹罚他跪三天还少了呢。

    方初也笑道:“我就对她说,我希望他们夫妻恩爱一世、白头偕老。然后我在心里又想,希望她永远别回到方家,在外面自由自在地生活。”

    清哑越发笑得厉害,头脸都涨红了。

    方初忙劝道:“笑慢些。”

    清哑还问:“她……她怎么……那书生……”

    方初主动道:“那书生也看上了丫鬟。只有一点:书生没那么有才情,他写的诗都是我找人代笔的。丫鬟想做状元夫人怕是要失望了,做个秀才娘子还是可以的。”

    清哑刚笑得好了些,闻言又一阵大笑。

    外面窗下,圆儿死死捂住细妹的嘴不敢松手。

    两人互相依靠,一步一步,小心地从窗边退开。

    等退到安全处,圆儿才松开细妹,一齐闷笑。

    笑了好一阵,圆儿才松开手,郑重叮嘱细妹:“细妹妹,这事千万不能对别人说。要是少爷知道了,非杀了我不可!你也逃不了。”

    细妹忙不迭地点头,依然闭着嘴。

    两人拥有了一个共同的秘密,感觉成了一条绳上的蚂蚱。

    因怕露出马脚,他们暂时不敢进屋伺候,只好随主子们去了。

    屋内,方初见清哑笑得喘不过气来,怕她笑伤了,不住劝她。

    清哑好容易忍住了,直起腰来,喘气带歇息。

    方初忙给她倒了一杯茶。

    清哑接过去喝了一口,深深呼出一口气。

    不经意间,和他目光碰在一起,忍不住又笑起来。

    方初眉眼舒展,柔声问:“这么好笑?”

    清哑点头,道:“嗯,好笑。”

    两辈子加起来,她也没这样大笑过。

    方初听了欢喜,又不觉得不该告诉她了。

    他叮嘱道:“可别告诉人。不然我就没脸了。”

    清哑闭着嘴,用力点头。

    她怕自己一张嘴,又要笑。

    因道:“严姐姐也淘气。”

    方初点头,微笑道:“表妹小时可淘气了。”

    清哑道:“她还说嫁给你呢。”

    谁知却喜欢上了韩希夷。

    方初便不吱声了,似乎不想说这话题,因为,再说下去,就要涉及他和谢吟月了。

    ******

    抱歉,更晚了。今天会把昨天的补上,争取再加更。嗯,绝不是为了以后再断更提前讨好朋友们,而是为了之前断更你们还肯支持我感谢你们!(*^__^*)(未完待续。)

第424章 可后悔?(补昨天的)

    他便问:“姑娘小时候是怎样的?”

    清哑道:“我?我小时候不会说话。后来治好了,话也少,说不利索。我不大跟外面人玩,总是一个人。”

    方初听了不忍,忙道:“你现在说得很好。”

    清哑点头道:“说多了,就好了。”

    歇息一会,忽然看见桌上的竹丝画,方记起正事。

    她便指那画道:“你给我说说这画吧。”

    方初低沉醇厚的嗓音便缓缓响起:“《蒹葭》一诗,描绘的是男子对心慕之人无尽的思念和苦苦追寻,追寻不得,惆怅难耐。也可代指人生境遇,心头所思所望,可望不可及……”

    清哑心中一动,低头再细看那画。

    再看,已然有不同体会:

    此画画的是无尽的思念,是苦苦的追寻!

    求之不得,宛如梦幻飘渺,难以企及。

    她忽问:“你后悔吗?”

    方初不解,“后悔什么?”

    清哑道:“你一怒之下退亲,是不是又很想念她?”

    方初目光陡然转深,看进她黑眸最底层,嘴唇微动。

    她却已歉然道:“我冒昧了。我那时候和江明辉退了亲,对他又恨又爱,又放不下,我想你也是这样,才问的。对不起。”

    说完站起身,道:“我要走了。这个就按你画的编吧。”

    当日在乌油镇,她就问过他为何退亲。他没有回答。她并不想探寻别人**。再次相问,只因忽然想:他苦思和追寻的人是不是谢吟月呢?偏偏事与愿违,两人越走越远。他因此而惆怅痛苦吧!

    问完又觉得太无礼。便果断起身告辞。

    方初霍然站起,冲她伸出手,她已转身出去了。

    他颓然放下胳膊。

    他也走出去,送她。

    当着人,却什么也不能说了。

    清哑回去后,没有把和方初合作的消息告诉家人。不是不信任,而是少一个人知道。就少一分泄露的机会。

    在郭家,她有支取银钱的权限,便亲自支取了五万两。

    理由是。与严未央合作建立伊人坊,这是本金。

    至于严未央那边,她这钱付没付,别人就不知道了。

    没两天。金氏作坊就雇佣了郭家所有闲置的织工。合作顺利进行,效率比在工坊上工还高。织工们有了收入,心定下来了,不仅感激郭织女大度,也对金氏作坊满意的很。

    有商贾想效仿金氏利用她们,清哑得知后道:“他们现在出价比金氏高,那是要挖你们过去。等把你们挖去了,他们一直用这个价。肯定亏本。最后还是要降价,说不定比金氏还低。”

    众女工便不为所动。坚持只与金氏合作。

    这日,韩希夷回到霞照。

    才坐定,便招韩嶂来问,可有雀灵下落。

    韩嶂回禀,他就差把霞照给翻了一遍,也没找到雀灵。好容易得到一条消息,有人说曾在城北看见过她。等赶去一问,雀灵确实在那里住过,不过两月前就搬走了,无人知道她去了何处。

    韩希夷道:“先这样。慢慢再打听。”

    韩嶂应下后退去。

    韩希夷又叫了大管家韩亭来,问郭家城西作坊封停一事。韩郭两家要结亲,所以韩大管家特别关注郭家,早将个中详情打听得一清二楚。此时韩希夷询问,一一道来。

    韩希夷听后,两道剑眉往当中聚拢。

    他问:“你可查了那刘虎曾与何人来往?”

    韩大管家忙道:“那还能不查!还真让我给查出来点线索。大少爷,这可不容易呢,郭三爷和沈大少爷都在下手查。我想,此事若是咱们办成了,也算为郭姑娘尽点心意。”

    韩希夷不悦道:“这点事你也算计卖好?你整天都在算计!”

    韩大管家急忙道:“大少爷别生气,我不是那个意思。我虽有些线索,还不能确定。要证实,须得等大少爷回来,去找……”

    他上前一步,低声对韩希夷耳语了一阵。

    韩希夷听后点头,道:“我知道了。”

    韩大管家道:“还有一事:郭家封停后,有人企图煽动郭家织工闹事,最好离开郭家,但被郭姑娘压住了。她们虽没离开郭家,却被一家新开的金氏作坊雇佣去做短工,各自在家中织布。”

    韩希夷忙问:“这金氏作坊是什么来头?”

    韩大管家道:“东家姓金。他原是一家小织锦作坊的管事,因为作坊经营不下去了,那东主便卖了作坊。这金管事脑子灵活,居然想出这个法子,不费多少本钱,翻身自己做起买卖来。”

    韩希夷沉声道:“不可能!哪能如此简单!就算他借用了郭家的人力,那原料来源、棉布销售、本金,他一个小管事如何筹划起来?这背后定有人操纵。只不知是谁。”

    他便细细询问郭家织工如何做这短工的。

    等问明白,便陷入沉思。

    他有个直觉:金氏作坊此举虽然利用了郭家织工,但也是有利于郭家的。也许,这根本就是沈寒秋玩的一招“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和郭家联手,用来糊弄织造衙门耳目的。

    “先走着瞧吧。”他想。

    傍晚,他约醉红楼的红妈妈在一家幽僻的酒馆见面。

    他派人去接她,乘乌篷船从后门上来。

    红妈妈进门,就见韩希夷叫了几个菜,一壶酒,正凭窗而坐,神情悠然地看着窗外。因抱怨道:“做什么这样偷偷摸摸的会面?怎不去我那里?”

    韩希夷起身笑道:“妈妈请坐。——请妈妈来这,是因为我立誓从此再不踏入秦楼楚馆,除非有重大事故非去不可。”

    红妈妈且不坐,瞠目结舌地瞪着他。

    韩希夷笑道:“妈妈做什么这副神情?”

    红妈妈坐下,小声问:“出了什么事?”

    韩希夷笑容一僵,好容易才维持住常态,道:“没事。只是本少爷要成亲了,所以要收心了。这不对吗?”

    红妈妈噗嗤一声笑了,道:“对,太对了!就是有些不敢相信。既然这样,大爷还约我会面,岂不是掩耳盗铃?”

    韩希夷道:“咱们交情归交情。在下不去醉红楼了,总不能连红妈妈也绝交了,那也太道貌岸然了。”

    红妈妈问道:“你真当我是朋友?”

    ******

    稍后还有更新哟!(未完待续。)

第425章 执手(第三更)

    韩希夷道:“绝无虚言!什么时候妈妈想收手了,晚辈别的不敢保证,护持照应妈妈,让妈妈安享晚年还是能做到的。”

    红妈妈顿时眼睛红了,急忙转头。

    韩希夷也不劝,任她平复。

    好一会,红妈妈才转过脸来问:“你父亲身体怎样?”

    韩希夷肃容道:“还好。还能支撑。”

    红妈妈低声道:“我终究还是让他失望了。当年他救了我,是希望我好好活着,可惜我还是做了这行。你跟我交往,他不知道吧?若知道,定会怪你不自爱。”

    韩希夷摇头,道:“父亲知道。他没有怪你。他说,每个人都有不得已和苦衷,看一个人,不能仅凭表面情形。不过,妈妈也该收手了。”

    红妈妈用帕子捂住嘴,呜咽起来。

    哭了一会,拭了泪,才问:“今日找我什么事?”

    韩希夷道:“正有桩事要麻烦妈妈:有个不入流的小角色,是街面上帮闲汉,叫龚五。晚辈怀疑他与陷害郭大爷的案子有关,只没有证据。听闻他最近时常去妈妈那里,烦请妈妈……”

    他放低声音说了一篇话。

    红妈妈听完满口答应。

    因看着他叹道:“你跟你父亲一样,看着多情,一旦认定一个人,从此便情深不悔、矢志不移。”

    韩希夷笑道:“妈妈这是夸我吗?”

    红妈妈道:“我夸郭姑娘,好福气。”

    韩希夷笑着。目光飘向窗外。

    是她福气好,还是他福气好呢?

    从酒馆出来,他没有立即回家。而是乘船往城西去了。船到离郭家城西作坊最近的水道,他吩咐将船靠岸。也不上去,就在船舱内,点上一星如豆灯火,临水而坐,吹起箫来。

    箫声充满深情,因为他思念那个人!

    可是。他眼前浮现的却是另一幅场景:

    母亲坐在床前,亲手喂父亲汤药。

    母亲穿着新衣,据说就是她设计的。曲线玲珑、优雅妩媚。

    照说父亲病了,母亲不该描眉涂脂、穿锦绣华服,但父亲显然没有不高兴,他一边喝药。一边注目母亲。眼中充满浓浓的爱意。

    喝完药,母亲将药碗递给丫鬟,又伺候父亲漱口,为他擦去嘴角的水渍,再拣一粒蜜饯放入他口中,让他过口。

    父亲便执起母亲的手,赞道:“曦儿今日特别美!”

    旁边丫鬟仆妇群立,还有儿女。他毫不避讳。

    韩希夷忽然就明白了母亲:女为悦己者容,不趁着父亲在的时候装扮给他看。等他走了,穿再好看的衣裳,给谁看呢?旁人再欣赏、再赞美她,又怎抵得上此时父亲一句夸赞!

    那一刻,他想起“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果然,母亲霎时容光焕发,道:“这是郭姑娘帮我设计的呢。”

    父亲点点头,道:“嗯,是个聪明的姑娘。”

    母亲便回头看着他笑:“聪明是自然的。也不知她脑子里怎么有那些锦绣。老爷再想不到的,她人安静的很,话很少。”

    父亲道:“安静好。希夷太聒噪了。”

    姐妹们听了,都瞅着他笑。

    他也笑了……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有一天,他也能和她这般执手相望吗?

    玉箫之声飞上夜空,散入夏风满霞城。

    琴心阁,清哑正和巧儿练舞。

    她全心练习,初夏的夜晚风水人声混杂,便没留心那箫声。

    等练习结束,她沐浴时,因夜深了,万籁俱寂,便听见了。

    那日严氏说,当年韩老爷痴恋韩太太,每天晚上在她家外面吹箫,整整吹了九九八十一晚。

    韩希夷这是要效仿他父亲吗?

    也不对,箫声中有安慰,有鼓励,不仅仅表达了爱慕。他一定知道郭家城西作坊被封的事了,所以来安慰陪伴她,用箫声鼓励她。

    她穿着睡衣走出琴心阁,走在园内花径上。

    到了一处高坡敞轩,就听那箫声越发清晰,也越发婉转,仿佛就在对面,向她喁喁私语,柔声安慰。

    她靠在敞轩柱上,仰望夜空。

    夜空碧蓝,月儿几近圆满,月华如水。

    她,静静看着、听着!

    这夜,留心这箫音的不止清哑一人。

    杏花巷谢家,观月楼内,谢吟月也在聆听。

    虽然距离遥远,箫音随风飘摇,隐隐约约,她还是一下子分辨出是韩希夷吹奏的,也领会了曲义。

    李红枣正陪她在织锦,见她出神,便找话道:“姑娘,郭家作坊又被封了。这次可逃不掉了吧?”

    谢吟月不语。

    半响才道:“这算什么!若郭家连这点坎坷也不能应对,岂不枉费了御制‘纺织之家’的牌坊。别急,这才开始呢。”

    说完,依旧织锦。

    夏府,夏流星正和妹妹夏流萤在莲花湖边漫步赏月。

    在场的,还有卫晗。

    明日夏流萤就要进京了,他们来送别她。

    月色下,湖中莲花朦胧神秘、清寒无双。

    对面,莲花堂的楼阁陷入沉睡,格外静谧。

    看着莲花堂,夏流萤和卫晗都想起去年七夕夜,韩希夷、谢吟月和郭清哑分别吹奏、弹奏的《迢迢牵牛星》,耳边又回荡起那空灵纯净的琴音,想起“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不禁泪盈于眶。

    郭清哑!

    郭清哑!

    这个女子,自从她在霞照现身,就搅动水乡风云!

    三人都默默无语,更增添了寂静。

    夏流萤不想说话,是因为伤感离情,和对黯淡未来的抵触,所以不想开口;夏流星则因为愧疚,妹妹为了夏家,牺牲至此,他作为兄长却无能为力,心中痛苦;卫晗本是来送别夏流萤的,此时此刻,却是任何安慰都显苍白无力,实在难以开口。

    沿着湖边走了一圈,夏流萤停住脚步。

    “哥哥回去吧,顺便送卫姑娘。”她说着转向卫晗,“明日辰时我便要启程,不能去向姑娘告辞,望姑娘从此珍重。”

    “姑娘也保重!”卫晗只说得这一句。

    “我自然会保重。”夏流萤微笑道。

    夏流星没有说话,看了她们一会,忽然转身就走。

    卫晗见状,匆匆对夏流萤蹲身施礼,“我去了。”

    夏流萤轻声道:“去吧。”

    卫晗转身,追了上去。

    夏流星顺着莲花湖流出的水道走向莲花堂。

    他听见身后细密匆匆的脚步声,放缓了步伐等候。

    等卫晗赶上来了,他忽然回身,静静地看着她。

    ******

    稍晚些还有加更呢!不过,等不及的姑娘可以先去睡觉,明早起来看,省得熬夜损害你们青春无敌的容颜(*^__^*)(未完待续。)

第426章 被劫(第四更)

    月色下,他的眼睛粲若天上寒星。

    卫晗有些恍惚,分不清看到的是天上星星,还是他的瞳子。

    夏流星默默想:“她明知我喜欢的是郭清哑,还无怨无悔送上来,为什么郭清哑不能像她这般爱我?”

    他伸出手去,轻轻抚摸她光洁的脸颊。

    卫晗感觉浑身一阵轻颤。

    “为什么?”他轻声问,“你这样爱我?”

    “不知道。”她哽咽道。

    “不知道?好!就是这样。”他自言自语道,“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喜欢她。你说怪不怪?”

    “不怪!一点不怪!我懂得!”卫晗泣道。

    “你懂得有什么用,可惜她不懂。”夏流星怅然。

    “她不懂没关系。只要你喜欢就好。”她道。

    “你说的是。这世上,没有人能逃脱命运。连妹妹也不能。为什么她要例外?”他声音没有温度。

    “你不后悔?”他又问。

    “我永远不会后悔!”她坚定地回道。

    他点点头,转身继续走。

    她自觉跟上去。

    月色下,一双身影越来越模糊,直至看不见。

    卫晗回到家,悄没声地往自己院里去。

    一路走,一路想心事。

    忽听丫鬟小兰道:“见过少爷。”

    她抬头,灯影下,卫昭站在对面。

    她忙道:“大哥,我去送别夏姑娘。回来晚了……”

    卫昭打断她道:“我知道了。快些回去歇息吧。”

    卫晗意外他的宽容,愣了下才轻声道:“多谢大哥。”

    卫昭道:“谢什么。我也是担心你才管你。”

    卫晗微微一笑,道:“让哥哥操心了。那我回去了。”

    便越过他。往前走去。

    待她走后,卫昭对身后道:“从今天起,不论姑娘去哪里,你都要跟着姑娘。不要惊动她,只需把她的行踪传给我就行了。”

    一女子声音回道:“是,少爷!”

    ……

    夏家,夏流星和卫晗走后。夏流萤又在莲花湖边开始漫步。

    过了今日,她再见不到这样美的月下莲花了。

    丫鬟绿萝劝道:“姑娘,明日要早起赶路。回去歇息吧。”

    夏流萤道:“急什么。横竖明日走水路,在船上有的是工夫睡觉,便是今晚一夜不睡又能如何。”

    绿萝无法,只得任她去了。

    夏流萤直到四更天才回房。

    她走后。莲花湖岸边一丛芦苇中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接着,就听轻轻水响,一个黑影溜下水,无声飘向远处。

    到得墙边水闸处,他才探头向岸上打量。

    园子里一片寂静,只有远处几间屋子透出灯光,那是上夜的人值宿处,这会子正低声吃酒说笑呢。

    “哗啦”一声水轻响。黑影爬上岸。

    他来到院墙边,一扬手。往墙头上扔了个什么东西,又扯了扯,觉得勾结实了,便攀爬而上,三两下便翻墙出去了。

    水边,复归平静。

    次日,夏流萤启程上京。

    船行两三日,在上岸改行陆路的前一晚,夏流萤被劫。

    夏织造得到消息后,勃然大怒,派人报官,又多方查证,然女儿如石沉大海,别说消息,连一点线索都没有。

    他想也不想,便认定此事乃郭家所为。

    出手的,定是沈家人手!

    他含恨道:“既如此,就别怪老夫下狠手了!”

    清哑听说后,悄问郭大贵,此事可是沈寒秋所为。

    郭大贵摇头,说沈寒秋还反复询问他呢。

    清哑本来怀疑三哥,但看他那样子,又不像有隐瞒,他不善隐瞒,因此满心疑惑,不知何人劫走了夏流萤。隐隐猜测,也许是方初或者韩希夷。但随即又否定,那二人可不是冲动之辈。

    思来想去不得要领,只好暂时丢开。

    湖州府大牢。

    在梅雨季节来临之际,牢中阴暗潮湿,气味浓重。一包头媳妇小心搀着冬儿,缓步走在通道内。冬儿抱着孩子。许是被牢里刺鼻的气味熏得不舒坦,新生婴儿咿咿呀呀发出猫儿似的叫唤。

    这稚嫩的声音在牢中显得很突兀、很清晰。

    通道前方的栅栏内乱草堆中,一团不明物事抖动了下。

    跟着,乱草被扒开,那物事钻了出来。

    原来是个人!

    刘虎双手抓着木栅栏,看着那渐渐走近的熟悉身形,激动得眼睛都红了,喃喃道:“冬儿!是冬儿来了!”

    冬儿也看见了形容狼狈的丈夫。

    纵然恨他糊涂,这一刻也忍不住落下泪来。

    “虎子哥!”她哭了。

    “你来做什么?”

    刘虎先是目光热烈地看着她,张口要叫“冬儿”;接着似乎想起什么,放下脸,没好声气地叱喝她。

    “我来看你,把儿子也带来了。还带了些吃的来。”冬儿好像没看见他摆脸色一样,回身对扶她来的媳妇道,“把篮子给我。”

    那媳妇低着头,上前将个篮子放在冬儿身边,也没看刘虎,就又退到一边的阴影中去了,想是让他夫妻单独说话儿。

    刘虎以为是服侍冬儿的,也没在意。

    以冬儿现在的能力,买个丫鬟仆妇也容易。

    冬儿蹲在地上,一手抱儿子,一手从篮子里往外拿东西。

    刘虎想不看,又忍不住斜着眼睛看。

    冬儿带的有衣服、有吃食,一样样都从栅栏缝中送进去。

    刘虎想把东西扔出来,可是下不去手,也舍不得。

    冬儿把东西都递进去后,又将手中孩子往前送,示意刘虎看,口中道:“虎子哥,你来看看,看咱儿子。长大了不少呢。娘说跟你小时候一模一样。还没起名儿,等你回去给起一个。”

    刘虎瞅向那娃儿。

    孩子很小,粉红嫩嫩的,是不是像他小时候他不清楚,因为他也不知道自己小时候长什么样,但他看得很清楚:孩子眉眼像冬儿,秀气的很,这会儿正蹙着小眉头,好像有些不耐烦,跟冬儿撒小性时一个模样,爱死人了!

    他心中涌动不明情绪,不知该说什么。

    因问道:“娘呢?她怎么不来?”

    冬儿道:“娘她……生病了。就没来。”

    事实是,刘母被儿子气病了。

    她一直跟大儿子过,对小儿子家事不清楚,也没能力管。但眼见小儿子家要败了,她揪心之下又担心他,就病倒了。

    刘虎心里一震,有些愧疚。

    ******

    还有一更,要过凌晨了,朋友们明早起来看吧。所以,我先对你们说一声“早上好!”(未完待续。)

第427章 贤惠?(第五更)

    前面有四章别看漏了啊!

    ********

    冬儿察言观色,便打叠起万般柔情劝道:“虎子哥,不管你对郭大爷存了什么误会,但从我嫁你这些年来,从没做过对不起你的事,你可不能冤枉我。这儿子是我十月怀胎,好容易挣命才生下来的,也是你的骨肉。你不管不顾的诬陷郭大爷,你自己不顾结果,难道也眼睁睁看着我们娘儿两个被人戳脊梁骨?再说了,要是你有个好歹,叫我们怎么活?好虎子哥,你听我一句劝:你回头吧!郭老爷说了,只要你说出来是谁挑唆指使你的,从前的事他都不计较了,还算你立功。你想想,上哪找这么好的东家去?这两年你也算见了些世面,那些织锦世家,除了家生的奴婢,不把人家的卖身契攥在手上,谁肯真心传你手艺?谁像郭家这样对底下人?咱们夫妻两个在郭家做事,挣的家当比以往多许多,这日子是一天比一天好。等将来儿子长大了,也能置一份家当……”

    她言辞恳切,说到动情处,潸然泪下。

    然她说别的还好,刘虎还能安静地听,只一提到郭大全,提到郭家,刘虎脸色就变了,被她先前勾起的温情和感动也冷了下来。

    他道:“谁诬陷郭大全了?我不过是实话实说。”

    冬儿急道:“胡说!郭家什么时候收人银子了?”

    刘虎道:“我收的!郭大全叫我收的。”

    冬儿道:“我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过?”

    刘虎两手一摊,道:“郭大全不让我说啊!他是大爷。我不能不听他的话,所以我就没告诉你。你们天天在家织布,哪晓得外头的事。”

    冬儿见他冥顽不灵。气得浑身发抖,也顾不得感化打动他了,怒道:“大爷真让你跟人收银子了?你敢用你老娘发誓?”

    一句话戳中刘虎心思,不由恼羞成怒,叫道:“还说我冤枉你!不孝的东西,为了个野男人,连婆婆都咒。你还是人吗?”

    冬儿哭道:“你才不是人!瞧你干的这丧天良的事!”

    刘虎咬牙道:“是郭家丧天良。郭家。不得好报!”

    冬儿呆呆地看着他,觉得陌生之极。

    刘虎见她不说话了,问:“你没话说了?”

    冬儿幽幽道:“你疑神疑鬼。所有的事都猜错了。不过有一件事你没弄错:在我心里,确实觉得郭大爷比你强,至少比你像个男人!只可惜我没早些遇见他,嫁了你这么个人。这是我命不好。费心费力为了你。为了刘家。结果你就是拎不起来的猪大肠。”

    刘虎哆嗦道:“你……你这个贱*货!”

    冬儿对他嫣然一笑,道:“那也比你瞎了眼、黑了心强。”

    说完,伸手将刚才塞进去的吃食和衣裳往外拿。

    刘虎扑过来一顿踩踏,“贱*货!贱*货!”

    冬儿怕被他伤了,一缩手,往后坐在地上。

    她被人扶住了,那包头媳妇走了过来。

    她搀起她,吩咐道:“你先走。在外等我。”

    冬儿吞咽了一口。含泪抱着儿子踉跄离去。

    那媳妇却在牢房前好整以暇地蹲了下来,看着刘虎。好像看一道美食,笑眯眯的,心情很好的样子。

    刘虎看清了她的面容,一惊,“是你!”

    蔡氏笑道:“可不就是我!”

    刘虎板脸道:“你来干什么?别想我反口。”

    蔡氏忙摇头道:“不,你不用反口。多大点事。”

    刘虎诧异万分,警惕地看着她,以防她耍花招。

    蔡氏道:“不相信?我说真的。”

    她往栅栏边凑近些,低声道:“你晓得吧,郭家眼下可不比从前了:我小妹是御封的织女,我们家还有御制的牌坊,我们家还和沈家是亲家,我们家还和严家、方家、韩家关系都好,就是来这府城,都有好些官儿照应呢。要不我怎么能进来这里!我公公说了,郭家的专利可是朝廷准了的,收钱也好,没收也好,都不算什么大事,反正我们又没下手杀人。你再闹,还能把郭家给闹得满门抄斩?我的娘嗳,你别做梦了!”

    听了这话,刘虎惊疑不定起来。

    蔡氏又道:“我瞧见你就有气。你个忘恩负义的东西!你敢害我男人,我要叫你这辈子都不好过!”

    刘虎强硬道:“哼,还不晓得谁不好过呢!”

    蔡氏道:“你猜猜:郭家发家了,我最怕什么?”

    刘虎道:“关我屁事!”

    蔡氏忙道:“怎么不关你事?跟你可有关系了——我最怕男人纳妾!可眼下我改主意了。凡有钱人家,谁不是三妻四妾的。我防得了初一,还能防得了十五?不如我帮娃他爹纳一个回来,还显得我贤惠。我想过了:就纳冬儿!纳冬儿好哇,能解恨哪!要是纳别的女人,我肯定气得吃不下去饭;只有纳了冬儿,我才心里痛快!看到我男人天天睡你媳妇,睡得越多,我越痛快、越解恨!还有一桩好处:冬儿能干哪。纳了冬儿,从此她就死心塌地帮郭家织布挣钱了。她聪明,将来就算比不了我小妹,比一般人还是强许多的。”

    说了一大篇,她停下喘气,顺便想词儿。

    刘虎目瞪口呆道:“你疯了!”

    在他心里,蔡氏就是个醋罐子,绝不会容忍郭大全纳妾的。

    蔡氏笑道:“我才不疯!瞧,你心里不好受了吧?”

    刘虎两手不由自主攥紧身下稻草,咬牙切齿。

    蔡氏见他这样,更得意了。

    她笑道:“纳了冬儿,我也不怕她和我争,她也争不过我。我的勤儿都这么大了,又是郭家长子,还聪明,正读书呢。我公婆他们把他和巧儿两个当少东家培养的。我还有个小儿子。哦,你儿子我也不会亏待他。这个你放一万个心。你死活说他是我男人的种,我们就认了。不过给碗饭他吃。连狗郭家都养了十几条呢,多个人算什么。我也不怕他将来祸害郭家。我男人可不像你这么糊涂,这亲儿子和外头带进来的能比吗?将来呀,你儿子就是给我儿子跑腿的命……”

    她一面说,一面看着刘虎扭曲的脸,觉得酣畅淋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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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8章 救人

    刘虎终忍不住怒吼道:“你做梦!”

    他的意思是郭家马上就要倒霉了,她别想霸占他媳妇。

    蔡氏道:“怎么是我做梦呢!你想说冬儿不答应吧?不会的,这事冬儿肯定会答应的。我男人比你强多了。要是我不答应,她还没主意;只要我点头了,认她做妹妹,她巴不得呢。”

    这话正和之前冬儿说的话对上了,刘虎气疯了。

    蔡氏还在喋喋不休:“……等将来她和我男人生个一男半女的,有了郭家骨血,你这个儿子她可就顾不上喽!还不是当小厮的命!”

    刘虎扑到栅栏前,伸手抓向蔡氏。

    蔡氏成功地打击了他,胜利地起身。

    她昂首挺胸,扭着腰款款离去,和来时低头大不一样。

    出了牢房,看着外面明亮的天空,呼吸着清新的空气,她长长吐了口气,然后就见冬儿抱着孩子小步蹭过来,两个婆子跟在旁。

    “大奶奶。”冬儿流着泪水叫她。

    没说动刘虎,她又愧又伤感,有些撑不住了。

    “妹妹别伤心了。那么个人,不值得你为他伤心。妹妹放心,你是你,他是他,郭家肯定不会为了他怪你的。你为人怎么样,我们平日都看在眼里,都喜欢你。姐姐也不怪你。别哭了啊!你还在做月子,这哭长了对眼睛可不好。”蔡氏一边劝,一边帮冬儿擦眼泪。

    冬儿听后惊疑不定,因为蔡氏对她关切得过了头。

    之前来的路上。她对她可是没有好脸色的,怎么忽然好了呢?

    蔡氏不管她,亲热地挽起她胳膊。道:“冬儿妹妹,咱们回去。”

    冬儿呐呐道:“大奶奶,你……我对不起你。”

    蔡氏道:“别说对不起。我也想通了:妹妹摊上这么个男人,心里够苦的了,比我更苦。我再要怪妹妹,妹妹更难了。冬儿妹妹放心,我从此不怪你了。”

    一句“比我更苦”。冬儿被触动心肠,呜呜哭出声来。

    蔡氏忙道:“妹妹别哭了。大爷也不会怪你的。背地里他就常和我夸妹妹呢,说你又能干又贤惠。刘虎那家伙不知上辈子积了什么福,才娶了你这么好的媳妇。上回刘虎差点把你推倒,他过后跟我说,他当时吓得心都差点跳出来了。心疼死了……”

    一面说。一面扶着她走向马车。

    身后,两婆子诧异地交换目光。

    回到住处,蔡氏向郭守业回禀了探监情形。

    听说刘虎执迷不悟,郭守业很愤怒,道:“他找死!随他去!不撞南墙不回头,一条道走到黑。有他后悔的日子!”

    蔡氏咬牙道:“看他有什么好果子吃!”

    冬儿含泪跪下道:“是我对不起郭家。”

    蔡氏忙去扶她,一面对郭守业道:“爹,这事不怪冬儿。都是刘虎鬼迷了心窍。冬儿对郭家做事可是尽心尽力的。”

    郭守业也诧异,大儿媳怎么如此通情达理起来?

    他冷哼道:“我是那不分皂白的老糊涂吗?”

    又冲冬儿道:“你先起来。”

    蔡氏忙把冬儿往起拽。

    冬儿站起来。抽噎道:“可是,眼下怎么办?大爷还在牢里。”

    蔡氏也急道:“是啊爹,好歹想法子先把勤儿他爹弄出来。上回坐牢,他腿就受了寒气;这回可不能在里面待久了。”

    郭守业没好气道:“这还用你说?”

    他正在想法子。

    忽然人来回:沈老爷来了。

    郭守业忙道:“快请!”

    于是蔡氏和冬儿避进内室。

    沈亿三匆匆走进来,寒暄过后,立即问案子进展。

    郭守业将情况三言两语告诉了他。

    沈亿三果断道:“既然这样,先别管刘虎了。哼,一个下贱胚子,和他耗什么!他敢这样诬陷郭家,背后肯定有人撑腰。咱们就来个釜底抽薪。等那撑腰的没了,看他还玩什么!”

    郭守业拍桌道:“亲家这主意好!但不知怎么个釜底抽薪?”

    沈亿三目光炯炯,道:“该惩治贪官了!”

    郭守业眼睛就亮了。

    郭家落脚的地方是沈家宅子,原本郭守业想住段日子,等案子了结,也就回去了,后来听严未央说要和清哑建立伊人坊,他便改了主意,要在府城买栋宅院。

    伊人坊开张后,郭家必定要派人过来。

    严未央便指了个内行人帮郭家选购宅院。

    今日,郭大有便是跟蔡家人出去看宅子了。

    严未央已选定伊人坊铺面地址,就在平湖路上街,郭大有就在那附近转悠,最后选中了离伊人坊最近的一处宅院,在平湖路下街。

    选定后,当即付银,由蔡家人帮着去办理房契转让。

    郭大有牵挂大哥,便带着两个随从匆匆往回赶。

    刚走到巷子口,便看见三个闲汉围着一个孕妇,正恶形恶状地羞辱,说她冲撞了他们,不由皱眉——这世道,坏人横行了吗?

    他忍不住就上前去看究竟。

    正好那大肚子孕妇惊慌跑过来,竟是他认识的。

    这是曾氏,初次让他动心的女子,想娶没娶着的(注释)。

    郭大有忙上前挡住那几个闲汉,沉脸问:“你们几个大男人,欺负一个孕妇,还有点良心吗?”

    两个随从也摆开架势,迈步上前。

    三个闲汉见他们人多且衣着不俗,气焰矮了一截,色厉内荏道:“谁欺负她了?她刚撞翻了我们的东西。我们就问她。她不承认,还反咬我们一口。”

    另一人道:“算了,晦气晦气!咱们别跟女人一般见识。”

    说完拉着另两人,也不分说了,急速退去。

    郭大有疑惑地看着他们跑远,才转头对上曾氏。

    曾氏红着眼睛上来道谢。

    郭大有道:“不用谢。你……怎么惹上他们的?”

    曾氏满面愁色,摇头道:“我没惹他们。他们是专门来找茬的。”

    郭大有奇怪道:“专门找茬?你……”

    不禁上下打量她:姿色虽然不错,但挺个大肚子,实在不能吸引男人,劫色不可能;劫财嘛,她穿戴只能算一般,还有什么可劫的?

    曾氏被他看得很不安,低声道:“我还有事,先走了。郭二爷,今日多谢你了。”

    郭大有问:“不用我送你?”

    曾氏道:“不用。我家就在前面不远。”

    说完又冲他福了福,才转身离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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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  (注:曾氏出场见第216章。因为断更过一些日子,加上看网文的多是些小女孩子,心急情节发展,喜欢跳着看,恐怕好些内容都忘光光了吧?(*^__^*) 没关系,原野很理解。以后,原野会尽量提点前面埋下的线索,不记得的和看漏的可以看回去,这样就连贯起来了。记得情节的朋友别嫌我啰嗦哟!)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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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乡人家介绍:
哑女郭清雅穿到异时空的水乡农家。 这是一个完美而又绝妙的家庭组合。 因此,前世安静了二十四年的哑女, 今世人生处处峰回路转、时时拨云见月, 她的故事,从一场横刀夺爱开始…… ************* 已有完结文三篇,分别是《丑女如菊》、《果蔬青恋》和《田缘》,等更的朋友可以先去看看。戳“作者信息”菜单便可看见。新书需要新老读者倾心支持,点击、推荐票、评价票、长评等等等等,多多益善!水乡人家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水乡人家,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水乡人家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