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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乡村原野     水乡人家txt下载     水乡人家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97章 轰动

    方初静静地看着他,似乎在问他为什么单行。

    韩希夷也望着他,却没有解释。

    半响,方初道:“好,我让人给你准备一条船。”

    也不问他去哪。

    韩希夷便笑了,说“谢谢”。

    早饭是在烟雨阁正堂用的,方初告诉夏流星等人,待会和他们一起回去,请大家饭后挑选合意图画,让意匠制作画稿,完事便返程。

    夏流星瞅他道:“这是急着赶我们走呢?”

    方初笑道:“不敢留客是真。这里建造简陋,恐怠慢了各位。若说赶人,那我怎么敢!这不是想等回去再请大家,以弥补怠慢之过么。”

    夏流星便不吱声了,低头吃东西。

    众书生都笑说“方少爷太客气了”。

    一时饭罢,大家选了图稿后,便打点动身启程。

    夏流星听说韩希夷不同他们一道行,星目微凝,道:“莫非韩大少爷听了郭姑娘弹琴,要去郭家走一趟?听说郭家过几天就要办喜事了,想必忙乱的很。若不然,在下也想跟韩少爷去瞧瞧,又怕叨扰了郭姑娘。”

    韩希夷很快笑道:“夏少爷想哪去了。在下因为到了这,不想空跑一趟,要去临县走走,看看那里买卖。不过夏少爷倒提醒了在下,想起一件事来:来这之前我承诺郭大爷要给他帮忙,所以还是赶紧跟你们一块回去,回头别耽搁了。郭大爷以为在下许空口人情。”

    他当即改了主意,以免为清哑招来不必要的非议。

    夏流星问道:“郭家请你帮忙?”

    韩希夷点头道:“还有严老爷。这次婚宴郭家原没想请多人,谁知好些人都提前上门送礼。郭大爷便有些吃紧。寻严老爷我们大家帮忙。”

    夏流星微微点头,不再说话。

    韩希夷悄和方初对视一眼,彼此心惊。

    夏流星这么阻拦他是什么意思?

    他心下疑惑又担忧。

    闲言少说,当下众人同行,一起回城。

    当晚,方初在醉仙楼请众人吃酒。

    酒宴散后,他招来方奎。令他暗中留意织造府动静,又叫关注郭家消息;韩家,韩希夷也叫韩嶂来。如此吩咐了一番。

    再说郭家,自那晚夜祭后,清哑再未做梦了。

    她监察作坊生产已毕,见无事。便和家人于十月初六回到城里。

    十月初七。便是沈家送妆,郭家上下都忙开了。

    沈家豪富,但儿女众多,娶亲嫁女的花费自然有规定。沈寒梅却与沈家其他姐妹不同,除了公中规定的嫁妆,她三个亲兄长都另有添妆,其数量甚至超过了公中陪嫁,奢华程度令人咂舌。

    老大沈寒秋自不必说。添妆最多,除了各种精美瓷器、古玩珍宝玉石等外。另有几处铺面和宅院。

    老二沈寒雪倒没弄许多东西,干脆送了两处庄子几千亩地。有房有地心里才踏实,全弄些珍宝太招人眼了。

    老三沈寒冰掌管海运生意,给小九妹送来的嫁妆从玲珑璀璨的珊瑚摆件到整盒珍珠宝石,还有海外的稀奇物件,都是论挑子挑来,而不是抬来的。

    除了三兄弟添妆,沈家公中陪的是各色家具、各式摆件、绫罗绸缎书画等不计其数,另有个还未建造好的园子。

    沈家十里红妆从街上过的时候,看得百姓眼都直了。

    就听满街议论:

    “这么多东西,郭家也没地儿放啊!”

    “你操的哪门子心?你要着急,你叫他们抬你家放去!”

    “我也想啊!人家不依呀!”

    “怎么没地儿?沈家不是还陪了个园子吗?就快盖好了。”

    “嫁个闺女就陪这么多,这沈家得多有钱!”

    “沈老爷名叫沈亿三,家产怎么也得上亿。”

    ……

    嫁妆直接抬去了郭家城西坊。

    城西坊旁边那四进宅院就给郭大贵了。

    郭大全带着两个弟弟在现场调派,接收嫁妆,看着一抬抬嫁妆进门,眼花缭乱不说,就听唱单的人嗓子都喊哑了。

    待歇口气,郭大全对郭大贵道:“你小子也不晓得走了什么狗屎运,这大福气。都是爹帮你这名儿取的好,叫‘大贵’,这不真大富大贵了。”

    郭大贵不好意思地笑,喜得不知说什么好。

    郭家族中一个二太爷对郭大全道:“大全也别眼红你兄弟。你这名儿也不差,叫‘大全’,全都有!要什么有什么!”

    跟着又转向郭大有,道:“大有的名儿也好,叫‘大有’,什么都有!想什么有什么!”

    众人轰然笑了起来。

    欢天喜地过了这一天,次日便是正日子。

    郭家原想自己普通人家,娶亲没想弄大排场的。

    然事情发展却出乎郭守业父子预料,因清哑连续两年在织锦大会上拔了头筹,更得了朝廷赏赐;更因为这次凶杀案对阵中,郭家一力扳倒谢家,脱颖而出,主动来交结的人就多了,想低调都不行。

    从十月初起,凡与郭家有点交集的商贾都陆续上门送礼。

    伸手不打笑脸人,郭大全只得筹划安排酒宴。

    因没有一处地方够招待这些人,得沈亿三提醒后,郭家在西坊旁边沈家陪嫁的园子——尚未建造完成——找一空处搭建许多喜棚,作为宴席之所。

    郭大全还想到更深远一层:通过这次官司发现,朝中有人好办事。但任凭如何交结官府,他们终究只是商人,须得朝廷看重才更稳妥。要想朝廷看重,只有自己多争名望。

    因此,他大胆决定。推出郭家新织的毛巾。

    毛巾与普通织物不同,由地经纱和起毛经纱与纬纱交织。地经纱和纬纱织成平实的底子,起毛经纱放出的长度长。在平布表面形成毛圈,这就是毛巾织物了。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很不容易。

    这项创新重点在机器革新上。

    郭家也招了几个能工巧匠帮郭大有,按清哑说的整日研究,可收效甚微。最近弄出来个样子,十分松散稀稀拉拉,清哑当然看不入眼。

    清哑的意思。在织出满意的毛巾前不公开这个,但郭大全想以这项研究引起朝廷关注郭家、重视郭家,建议先进贡一批入宫。

    他也看过。知道这项研究的难处,真要织出清哑说的那个样子,还不知要到哪年哪月,也许几十年都不能突破。因此。他要抢先把这专利拿下来。把郭家招牌和名望打响,然后再来细细研究、完善。

    全家商量后,决定按郭大全意思执行。

    进贡一批上去后,剩下些残次的带来霞照,凡来郭家参加婚宴的,每人送两条小毛巾,用做宴席上擦手脸。

    虽然小毛巾稀稀拉拉,甚至毛纱长短不一。外相实在不好,但来客多是纺织行内人。立即看出不同;再沾水一试,其柔软性和吸水性非寻常布巾可比,顿时引起轰动。

    这举动为郭家挣了大脸面和声望,也展示了郭家的实力,还有潜力,再没人觉得沈家陪嫁豪奢,郭家穷酸占便宜了。

    沈亿三更是满脸光辉,喜不自禁。

    这女儿嫁的,便是娶媳妇也没这么畅快!

    他也得了郭家馈赠的数十条小毛巾,只送给有限亲友。

    得的人听说这东西目前只进贡给了皇宫,外面没的卖,他们得的虽是次等货,那也是头一批得的人,是无上的体面,一个个都留着,无人舍得用来擦脸擦手;还有人想拿回家研究琢磨。

    因此一节,郭家这婚宴更加热闹。

    郭大全早请了严纪鹏总揽指挥。

    另外韩希夷、卫昭等人各占一处帮忙招呼客人。

    本没好请方家帮忙,但方初主动来了,方瀚海则在沈家周旋。

    这些人那个不是一身手段,应对这样场面自然绰绰有余。因此,虽然来客众多,却丝毫不显混乱,各处都井井有条。

    这是外面,内宅之中,严氏等人也主动帮忙。

    她笑对吴氏道:“咱们只抓总,都交给未央和郭姑娘去照管安排。这样大事正是历练她们的时候,好容易遇见了,不可错过。”

    吴氏听了正合心意,便让清哑和严未央招呼安排。

    她想着清哑没干过这个的,正好让她跟着学学,横竖有她二嫂子和自己、严氏等人看着,想必没什么大事。

    这可真是清哑的短项了,两世加起来她也不擅长组织安排。

    幸亏有严未央,管家中买卖惯了的,做这些驾轻就熟。

    她指挥接待所有女客,安排茶水、起坐、陪送客,头头是道,清哑跟在她身边转悠附和,有时转得慢了,两人还碰头。

    严未央对她笑道:“这是你娶嫂子,还是我娶嫂子?”

    清哑拉她袖子笑道:“我嫂子就是你嫂子。”

    想想又有些不好意思,道:“谢谢你严姐姐。”

    严未央难得见她露出小女儿态,笑道:“叫你干这个还真是不成。你就跟着我好了。好歹你是主人,不然光我说,人家以为我跑郭家来耀武扬威来了。”

    清哑忙点头,从此跟在她身边。

    不知道的,只当她这郭家女少东在安排人事。

    半日下去,两人都觉得累,忙里偷闲,严未央拉着她在新房外间坐了,又叫细妹弄些茶点来,两人喝茶吃点心,饥肠辘辘的先垫个底。

    说话间,严未央悄悄告诉清哑:“我要定亲了。”

    清哑忙问:“是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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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8章 喜悦

    严未央白了她一眼,道:“还能有谁!”

    清哑道:“蔡公子!”

    严未央点点头,叹了口气,道:“就他了!”

    仿佛还有些不甘愿似的。

    清哑道:“我看他很不错的样子。”

    她见过蔡铭两次,比夏流星给她的印象要好。

    严未央明知她安慰自己,也不由笑了,隐隐欢喜。

    两人正说着话,墨玉飞奔进来,喊“新娘子来了!”

    严未央急忙站起来,道:“快准备!”

    清哑紧张地问:“准备什么?”

    严未央道:“准备接你新嫂子啊!”

    清哑忙整整衣裳,拉着严未央就往外跑。

    严未央说接,可不是她们亲自出去接,而是准备,自然有该接的人去接;清哑之前也听了些婚礼规矩,可外面鼓乐喧天,那喜气洋洋的节奏感冲击得人头晕了,只觉得一颗心蠢蠢欲动,欢喜跳跃,也分不清前世还是今生了,只想出去看热闹。

    严未央被她拽着,只管问“去哪?”

    清哑道:“去接沈姐姐!”

    她的声音满含喜悦,这一刻,终不安静了。

    严未央听得糊涂,可她也是爱玩的,嘴里道:“哎呀,我们走了里面怎么办?”才说了一句,那时她们已跑到前院,就看见外面人头攒动,一片红艳艳的扑过来,顿时什么都忘了,“哎呀好多的人哪!”她兴奋地反过来拉着清哑往前跑。

    两人跑到门口。新娘子花轿正好落下。

    郭大贵满脸喜气洋洋,上前揭轿帘、搀新娘子。

    他实在开心,笑得脸上只剩一嘴白牙。

    清哑和严未央挤过去。清哑情不自禁地就往前凑。

    从玩乐的角度说,她对这古老的婚庆习俗比现代婚礼更感兴趣,何况她在前世也没参加过几次别人婚礼,新鲜着呢;从关切角度来说,今儿是郭大贵娶亲,她娶三嫂,她心里跟郭大贵一样开心。

    因此。她不知不觉就跑到郭大贵身边去了。

    “三哥!”她欢喜地叫。

    “嗳,小妹!”

    郭大贵见她来了,也高兴极了。

    一高兴就昏了头。要和小妹共同分享这幸福,因他正好牵了沈寒梅下轿,便对清哑谦让道:“你来牵你嫂子。”把拴了红球的大红绸递向她。

    清哑还没昏头,知道这不该她牵。说“你牵。我扶嫂子。”

    说着,伸手就扶住沈寒梅的胳膊,把那喜娘挤到后面去了。

    喜娘急道:“哎哟,姑娘,我来!你咋抢了我的活计了?”

    清哑还不觉,喜滋滋道“我来就行了。”

    她的嫂子当然她扶了!

    她一个未婚的女孩子扶新娘,不比一个老婆子扶着好?

    前世她就很想做伴娘的,今日可算得偿所愿了。

    红色地毡从大门口一直铺向正堂。新人便沿着红地毡前行。

    两边围观的人看见这一幕,又是吃惊。又是好笑。

    方初见清哑小心翼翼地扶着沈寒梅,一面侧目打量盛装搭着红盖头的新娘子,满眼都是新奇、喜悦,还有羡慕种种,完全不同于她平日的样子,不禁微笑起来。

    韩希夷也失笑,道:“嗳,郭姑娘,这可不大合规矩呢!”

    清哑转头道:“我们未婚女孩子给新娘当伴娘,这才象征纯洁美好、吉祥如意。严姐姐,你快来,你扶那边。”

    严未央笑着,想上去又不敢上去。

    这太超乎她意料之外了。

    韩希夷跟着他们走,一边问“这是你们家的风俗?”

    伴娘什么的,他头一次听说。

    清哑想,这是我前世的风俗。

    可她不好说,便胡乱点头“嗯”。

    为了加强说服力,又指郭勤郭俭等人道:“童男女也是。”

    那时,郭勤和严暮阳提着装满各色彩纸剪的花瓣篮子跟在一旁,准备撒向新人;郭俭和巧儿跟在后面,等沈寒梅走出轿子四五尺远,才俯身牵起她拖曳的裙摆,庄重地跟她走。

    有人问“这裙摆这么长,谁想出来的?”

    清哑转头道:“这是我设计的!”

    那人惊叹不已。

    沈寒梅新婚礼服的下摆后面呈现凤尾状拖曳,拖好长。清哑说到时让郭俭和巧儿牵着走,是伴送的意思。郭家人虽未经历这个,但听着好像不错,所以就同意了。也因为此,清哑不觉得自己过来搀扶嫂子有什么不妥,反正都是为了庆贺三哥成亲,是祝福就成了。

    郭勤没干过撒花的事,问:“小姑,能撒了吗?”

    清哑忙道:“撒!”

    郭勤和严暮阳就大把抓了碎纸屑撒向新人。

    那纸屑软散的很,容易扬不起来,全砸在郭大贵和沈寒梅胸腰以下,便不大显气势和氛围。

    清哑看得发急,道:“撒高些!撒高些!”

    她的声音清脆悦耳,穿透喧天鼓乐。

    说着感觉有人跟自己抢沈寒梅的胳膊,也没细看是谁,便丢手道:“你扶好。”然后她就跑到郭勤跟前,接过那篮子,示范地抓起一把彩色花瓣,望沈寒梅头上撒了个漫天飞花。

    看着各色彩纸荡悠悠地飘散下来,落在沈寒梅头上、身上,她开心地笑了,还跳了两下;又往郭大贵身上撒了一把,才对郭勤和严暮阳道:“就这样!”

    这是抛洒祝福!

    两小子急忙使劲跳脚抛撒起来。

    清哑这才想回头再搀新娘子。

    结果一看,喜娘扶着呢。

    喜娘见她看过来,忙道:“姑娘,这是该我扶的。”

    严未央笑不可仰,道:“郭妹妹,别抢了!过来吧。”

    清哑被她拽到一边,眼睛还望着沈寒梅,还想过去扶呢。

    两旁围观的人见她笑得那样纯洁、明媚,又如此喜悦开心,都被她感染,发出善意的哄笑,并不觉得她闹的这一出太荒唐,反而觉得天真有趣。有人说,想不到郭姑娘也爱笑的。

    卫昭有些惊异地看着清哑。

    他从未见过她这样的一面。

    摸着塞在袖中的小毛巾,他眼神更深更冷了。

    韩希夷也不管规矩了,笑道:“严姑娘,你就和郭姑娘去扶。依我看,往后成亲不如都换女儿家扶新娘子,倒也新奇别致。”

    一面说,一面想象自己娶亲时就用妙龄少女来扶新娘。

    想到新娘,心里一动,不禁看向清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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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9章 私授(二合一章求月票)

    刚才她天女散花的一幕深深打动了他。看着她,他由衷欢喜。那晚她的琴声带着哀伤,他一直担心,谁知今日见到这样一个清新明媚的清哑,不自禁想去呵护和疼爱。

    严未央白了他一眼,道:“净出馊主意!”

    清哑却道:“你自己成亲可以这样办呀!”

    这法子要是传开了才好呢。

    韩希夷忙道:“我刚才也这么想呢。将来成亲就这么办。”

    一面温柔地看着她,目光很有深意。

    清哑忽然醒悟过来,急忙转头不理他了。

    方初在后面注视着这一幕,淡淡地微笑。

    希夷他……若是能这样,也很好。

    忽然他转头,只见夏流星和鲍大少爷站在院子一角,炯炯双目正望着人群中的郭清哑,一颗心立即提了起来——他怎么也来了?

    方初蹙眉,连日来萦绕心头的阴影再次浮现。

    那边,鲍大少爷正和夏流星说到清哑。

    鲍大少爷笑着试探道:“大爷这是动心了?”

    夏流星鼻子里哼了一声,依然目视院中。

    鲍大少爷想,这算是默认了?不由惊异。

    他继续笑道:“但不知织造大人什么意思,毕竟大爷身份不同,等闲女子高攀不上。”

    夏流星没回答,目光落在人群外的鲍二少爷身上。

    他头也不回,仿佛自言自语道:“怎么我听说,你们家二小子看上了她。你父亲向郭家提亲了?”

    “哦,是这么回事,”鲍大少爷一愣之下。忙赔笑奉承道,“似郭姑娘这样才貌出众的女子,自然所求者众多。我二弟也是痴心妄想。我父亲便对郭大爷提了一提。郭大爷说他妹子没这个心思,也就罢了。如今,我母亲正为二弟张罗亲事呢。我二弟也歇了妄想的念头。”

    夏流星转脸,冷冷地瞅了他一眼,“是吗?”

    鲍大少爷心里一惊:这是知道什么了?

    他不敢分辨解释。忙以别话岔开,因道:“那自然。大爷,郭姑娘自从和江明辉退亲后。上门求亲的虽多,她却心无二念。怎么我这么看去,韩希夷待郭姑娘比以前好像有些不同呢?往日他们也很照顾郭姑娘,但我想那是因为九大世家受了郭家的恩惠的缘故;今天瞧着。倒有些不一样了。莫不是他也起了念头?”

    夏流星又望向那边。冷冷的一声不吭。

    鲍大少爷感觉到他的冷意,便不敢再说话。

    前方,众人簇拥着新人进入正堂。

    堂上,郭守业和吴氏早已端坐,等着小儿子儿媳参拜。

    郭大全、郭大有夫妇分别坐在堂下两边。

    清哑见了这个阵势,又喜欢起来,叫道:“爹,娘。”

    吴氏满脸笑容。忙招手道:“清哑来。”

    清哑就过去,吴氏拉她靠在自己身边。

    五婶子忙道:“清哑你不能站这。你三哥三嫂要拜堂了。要给你爹你娘磕头的。你站在这,不是连你也受了他们的头。那怎么能行呢,你又不是长辈!”

    吴氏一想也是,推她道:“去你大哥那。”

    清哑急忙下来,站到大哥大嫂下手,才罢了。

    郭大贵和沈寒梅拜堂时,她一直笑。

    严未央过来道:“瞧你高兴的!”

    清哑含笑不语,她也不知自己为什么笑。

    不知是因为看见这古礼拜堂呢,还是因为娶嫂子开心,或者两者都有,反正她看见那两人跪下又起来,她就止不住满脸笑容。

    一时拜堂完成,送新人入洞房。

    清哑又跟严未央随着人流出去看热闹。

    才出去,就碰见细腰,“姑娘,你怎跑出来了?”

    清哑笑而不答,心想我来接嫂子嘛。

    一个婆子又急急忙忙挤过来,对细腰道:“叫你来喊姑娘,怎么喊不动。”又对清哑道:“姑娘,里头都乱了。送亲的等人招呼呢……”

    一语未了,严未央跺脚道:“哎呀忘了事了!快走!”

    拉着清哑就往后院跑。

    清哑边跑边问:“送亲的人呢?”

    沈家大哥不是被人接去厢房了吗,她看见的。

    严未央忽然停下来,她也跟着一个急刹,身子还是往前栽。

    就听一声“小心”,韩希夷的俊脸在眼前放大,伸手做虚扶状。

    她忙立定脚跟,手下也使劲攥紧严未央的手,才没撞上去。

    等站稳了,抬眼又撞进方初黑眸,正关切又疑惑地看着她,她便笑了笑,掩饰尴尬和匆忙。

    韩希夷笑问:“你们两个这么急做什么?”

    严未央道:“我们还有事,玩忘记了。”

    说着又要走,走前扫了他二人一眼,有些嫉妒地问道:“你们没事了?看完热闹就等吃酒了?”

    方初眼带笑意,道:“我们正要去安排酒宴。”

    清哑记起自己是主人,忙正容道:“谢谢你们帮忙!”

    韩希夷笑道:“谢什么,这差事又不辛苦。有的吃有的玩。”

    严未央道:“别谢!他们趁这机会应酬许多人呢。”

    说完忙拉着清哑就走了。

    看着她们背影,韩希夷摇头失笑。

    他大概看出清哑这方面经历欠缺,根本无头绪。

    方初心思一转,叫住随后跟去的墨玉,对她道“去找姑太太。”

    姑太太就是他母亲严氏,墨玉心领神会地笑着走了。

    方初这才和韩希夷去喜棚主持安排喜宴、招呼客人。

    内院,严氏出面接待送亲的沈家大嫂等人,如此。严未央和清哑便觉得轻松许多,接下来也是在内堂主持喜宴、招呼女客,周旋应酬。笑得脸都僵了。

    忙忙碌碌的,根本感觉不到时间流逝,不知什么时候,那天就黑了,肚子也饿了,腿也软了,吴氏就来催她们去歇息。

    清哑吃了些东西后。觉得精神好了些,忙就去了洞房。

    那时,郭大贵在外敬酒。沈寒梅独在新房被女眷们围着说笑。

    清哑和严未央进去后,都笑着打量她。

    清哑还坐到沈寒梅身边,凑近看她新娘服上的精美刺绣,是龙凤呈祥团花图案。她用手抚着。十分新奇喜欢。私心里觉得这大红衬得新娘更加美丽、喜庆,全没有平日感觉的俗艳。

    女子做新娘时最美丽,这话真不错!

    “三嫂真美!”她由衷赞道。

    沈寒梅脸上红晕立即转浓,粉艳艳的。

    郭勤、郭巧和郭俭挤上前来,围在清哑身边。

    他们先喊“小姑”,然后一齐望着沈寒梅傻笑。

    郭俭觉得该说点什么,于是叫“沈姑姑”。

    巧儿赶忙道:“不是姑姑了,要叫三婶婶。”

    郭俭从善如流。叫道:“三婶婶!”

    沈寒梅羞涩,低低地答应了一声。

    巧儿美滋滋道:“三婶婶要给见面礼的。”

    众人轰然大笑起来。

    沈寒梅更羞了。低着头不知如何是好。

    严暮阳自打见了巧儿,便一直关注她。

    他又是开心,又是别扭,还有些不满:才几个月不见,小丫头长这么圆滚滚的,那腮帮子全是肉。肯定整天馋嘴,吃东西也没个节制,所以长成这样。好在肌肤更晶莹了,几乎吹弹可破。那小嘴儿红艳艳的,比刚上市的红樱桃还鲜。

    正用苛刻挑剔的眼光评判巧儿,就听见她说的话。

    他便接道:“见面礼要等明天早上敬茶的时候才给。”

    听见他的声音,巧儿立即警惕地抬眼。

    严暮阳不敢对她摆脸色,努力端正神色,唯恐又惹她说出什么惊人的话来,到时候丢人的还是他——谁让他比她更要面子呢!

    巧儿道:“我晓得!我就说明天。又没现在要。”

    颇有些嫌他多管闲事的味道。

    严暮阳气结,当着人,又不好跟她吵,只得忍住。

    严未央笑道:“巧儿,是不是等不及想要你三婶的见面礼了?”

    巧儿歪着头道:“不是的!”

    这下有些害羞了。

    众人说笑打趣的空儿,严暮阳拉郭勤出去,做个神秘的模样。

    郭俭见了忙跟去,郭巧犹豫了一下,也跟了过去。

    严暮阳成功吸引了他们跟来,到西边屋里坐下,把几个盒子摆出来,说是他舅舅来送了许多东西给他,他挑了些带给他们。

    先递给郭勤一个盒子,道:“这是上好砚台和笔,你试试就知道好了。”

    两人如今关系不一般,郭勤也没见外,道了感谢后收下了。

    严暮阳又拿了一大盒子递给郭俭,道:“你还小,玩这个。”

    打开一看,原来是一整套的关公耍大刀,全是铜制的。

    郭俭立即喜欢上了,脆声道:“多谢严哥哥。”

    剩下一个很小的盒子,严暮阳看向巧儿。

    巧儿扭脸道:“我不要你东西!”

    她记着呢,他俩是仇人!

    严暮阳板脸道:“都送了,怎不送你?你是妹妹,我不跟你一般见识。你瞧好了,真不要?真不要我可送郭勤了。这东西,有钱也买不来的,能招财的!”

    一句话引得三个小脑袋齐齐往前探。

    打开盒子一看,是个拇指大的玉雕瑞兽,也不认得是什么。

    郭勤看那龙头、马身,有些像狮子,猜道:“这是狮子?”

    严暮阳摇头,道:“这是貔貅。”

    三小一齐茫然,闻所未闻。

    严暮阳得意地扫视他们一眼,咳嗽了一声,正容道:“咱们经商人家,万不可不知道这瑞兽。貔貅有口无肛,能吞万物而不泄,只进不出。它最喜欢吃金银珠宝,把财宝当饭吃,专门招财进宝。还能辟邪、带来好运、镇宅子,最神通广大。”

    见郭巧和郭俭还是不甚明了,又指那玉雕后面给他们看道:“你们看,它没有肛……就是没有那个啦。不拉屎的,吃什么东西都不拉出来的,只进不出……”

    随着他述说,巧儿两眼放光。

    严暮阳对她的反应很满意,举着那玉雕道:“这个东西买不来的,要请。所有做买卖的人家都要想法子请一个回家,从此做买卖一帆风顺。你们瞧这个——”示意三小凑近细看——“这玉里面有许多红点点,就是它吞进去的财宝。我这个是经过高僧开光过的……”

    郭勤赶紧问:“去哪请?”

    严暮阳道:“凭运气碰呗。不然随便让人做一个就行,那还有什么好稀奇的。一定要高僧开光过的才灵验。还要材质好。比如这玉的,就比木头的好。也不是什么玉都行,玉也要有灵性……”

    他翻来覆去地说,总之他这只貔貅是最有灵性的。

    巧儿便盯着不放了,不知他刚才说的话还作数不作数。

    对于发财,她很执着。

    为了财运,她决定接受严暮阳送的礼物。

    她这是看在勤哥哥和他同窗份上,也是看在严姑姑和小姑好的份上,更为了郭家将来财源广进,所以才跟他和好。反正他们也没太大的仇,不过就是吵了一场,不然两家还能来往?

    严暮阳很有眼色,一见她眼神,立即大方地将貔貅递给她,道:“给你!记住了,要戴在身上,不能离身,不然财气就漏了。戴着还能祛邪,给你带来好运气。别叫人发现了,发现了也是要漏财的。我们两家好,我才送你这个,不然我可不送。”

    巧儿郑重点头,双手接了过去,道:“多谢暮阳哥哥。”

    严暮阳听了通体舒泰,说“不用谢。”

    貔貅上本来穿有紫红络子,巧儿将它系在脖子上,又塞入衣领内,还拍了拍,感觉到它贴胸肉靠着,顿时无比踏实。

    严暮阳对着她裂嘴笑了。

    小娃儿没那么多心思,很容易就能成朋友。

    巧儿放下仇恨后,觉得暮阳哥哥笑起来怪好看的,牙齿很整齐,眼神也贴心,对他起了亲近之意,因不放心地问道:“暮阳哥哥,这个……貔貅,真能招来钱?”

    她生怕不灵验,说着还伸出小手招了招。

    严暮阳很有把握道:“当然。将来你一定有很多钱!”

    就算没有也没关系,只要嫁给他,他有钱她就有钱!

    郭勤怀疑地问:“怎么你送我和弟弟砚台和玩的,光送巧儿这个?要送都送一样的。发财谁不想!”

    严暮阳忍了又忍,才没骂他。

    当这貔貅是随便什么东西呢?

    还一张口就要三只,亏能说得出来!

    他故意瞅郭勤不语,瞅得他心虚了,才道:“你想得美!我自己都没有了呢,拿什么送你?妹妹是女孩子,所以我送她;咱们是男儿,貔貅这东西要靠自己寻来,那才最灵验。你要连一只貔貅都请不回来,将来怎么为郭家顶门户?”

    郭勤觉得这话很有理,便不再纠缠。

    严暮阳又叮嘱他们不要告诉人,不然不灵验了,他们都答应了。

    当下三人把东西收了,一起出去玩不提。

    当晚回去,伺候严暮阳的大丫鬟不见他贴身戴的貔貅,惊得问他是不是丢了,又叫跟的丫头来盘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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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0章 信物

    严暮阳满不在乎地说,丢了再请一个呗。

    貔貅不能买,要说“请”。

    丫鬟急得叫道:“这是随便能请来的?”

    这个貔貅是严暮阳周岁时,严纪鹏送的,一直贴身戴着。

    单那玉就不是普通的玉,里面的红色血点,迎着光转不同角度看,呈现离奇的各种图景。精雕成貔貅后,又请了寺庙的高僧开光,诵经七七四十九天,才拿来给他佩戴。因他是严家长孙,当家家主送这个给他不但有招财进宝、壮大家业的意思,还有祛邪、保平安的寓意。

    所以,这东西弄丢了,丫鬟如何能镇定!

    当下,她急得都快哭了,生恐明日被责罚,到处找寻。

    严暮阳叫她别慌,说自己明日告诉爷爷,不会带累她受罚。

    然后,他自顾睡去了。

    睡着了,嘴角还噙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第二日,严暮阳主动对严纪鹏说,他把貔貅弄丢了。

    祖孙两个虽血脉相连,心机深度天差地别。

    严纪鹏发现孙子丢了这样重要东西毫不在乎,眼神也不够平静,很是疑惑,当下不动声色道:“昨日人多,许是被什么人捡去了。爷爷这就叫人去问。知道是严家丢的,不定就送来了。去赴宴的都不是一般人家,想来也不会贪心这个留下不还。”

    严暮阳急忙道:“爷爷别问了。那么多人找谁问去!”

    严纪鹏道:“这个很容易,郭家都登有名录的。”

    严暮阳道:“哎呀。这么麻烦,再请一个回来不就完了!那个貔貅我本来就嫌小了,丢了就丢了。咱再请一个大的。更招财!更好运!”

    严纪鹏看着孙子心猛抽——

    当那玉雕是白菜呢,论斤称?

    那块玉可不是普通的玉!

    这小子,肯定有鬼!

    他呵呵笑道:“你要大的?回头爷爷拿木头叫人雕个好大的给你。”

    严暮阳没听出他的讥讽之意,忙道:“不用木头,还用玉雕。雕得比原先那个大一些就成。原先那个小些,是雌的;再雕一个雄的。雄貔貅比雌的厉害,没准把原来那只找回来也不一定。”

    严纪鹏听了这话。心中更狐疑了。

    面上,他笑道:“也好。就按你说的。”

    严暮阳见他不再追究,大喜。抱着他胳膊直喊爷爷。

    严纪鹏摸着他头哈哈笑,十分慈祥。

    一转身,他就叫了跟孙子的小厮来问话。

    当得知严暮阳昨日带了礼物去郭家送郭勤,他便糊涂了。难不成孙子把貔貅送郭勤了?这不可能啊。

    小厮说。小少爷带了两样礼去郭家,其中一套铜器是送郭俭的。

    严纪鹏心下就转开了:送郭勤郭俭,那郭巧儿能漏下吗?

    若是没漏下,拿什么送的?

    联想到孙子说的“雌”“雄”,又说什么“没准把原来那只找回来也不一定”,他似乎有些明白了,只是还不敢相信——这小子毛还没长齐呢,就知道找女人了?不。是找女孩了?

    再从头至尾想一遍,他终确定:孙子把貔貅当定情物送郭巧儿了。

    他嘱咐那小厮不可将此事告诉严暮阳。然后命他退下。

    等他走后,严纪鹏忽然拍着桌子哈哈大笑。

    笑过又骂:“这臭小子!乱来!”

    笑,是因为想起郭家昨日送的小毛巾,他本就想与郭家结亲,看到小毛巾的那一刻,心下更坚定了;而孙子在这时候送出“定情之物”,他当然要笑了。

    至于私相授受的问题,他选择性忽视。

    骂,是因为那貔貅确不是普通玉雕,这一送,好像把严家财运送去郭家一样,他心里微微有些不舒坦,“蠢材!就要送也该送别的:玉佩也好,镯子也好,凤钗也好,簪子也好……什么不好送!送貔貅,这是把家业双手送出去了!这个败家子!”

    “不行!”他想,“一定要把这门亲定下。”

    眼下他也没别的法子可想:若说明了要回来,两家都磨不开脸面;若不要,就这样听之任之也不甘心;最后只能按孙子说的,再想办法弄块好玉,雕成跟之前一模一样的,凑成一对,用这雄的把那雌的“引”回来,或者更准确地说,是“娶”回来。

    至于怎么引,他倒不大操心。

    就算他不出面,严暮阳自己某一日也会揭开这事的。

    这小子,这么点大就……

    本来很违礼的事,因为恰好对了他的心思,所以也合理了。

    当然了,他是不会说的。就算有天揭开了,他也会说小孩子两小无猜、青梅竹马、姻缘天定等等等等,誓将糊涂装到底。

    他想想又大笑起来!

    外面下人听了,都面面相觑,不知老爷怎么这样高兴。

    严纪鹏怪严暮阳不该送貔貅,殊不知严暮阳心里想:哼,送别的东西郭巧儿能动心吗?敢收吗?

    那个小丫头,虽然一副财迷性子,却有骨气的很,看上去太贵重的东西她就算喜欢也不敢要;太平常的东西她记仇不肯要;貔貅能招财进宝,看上去又不是很贵重——主要是小巧,不识货的人不知道它的价值——才能吸引她,她想发财就一定会收下。

    如今她收下他的貔貅了,那就是他未过门的媳妇了!

    将来她敢不承认?

    他倒要瞧瞧谁敢跟他抢媳妇!

    再回头说那得了貔貅的巧儿。

    她全没有堕入算计的感觉,倒像怀揣万贯家财一样,十分充实。她也没心思玩了,靠在清哑身边,不时摸摸胸口,笑眯眯的很乖巧。

    清哑也没留意她,一直陪着沈寒梅。

    郭大贵回来时,新房依然热闹非常。

    他往当中一站,道:“我回来了。”

    众人一齐发笑,且看他下来要怎样。

    结果,他伸手抓了一把瓜子,靠在床边嗑起来,一副要与大家共度良宵畅谈说笑的模样,当然,目光主要放在沈寒梅身上。

    严未央等人笑得不行,说“郭兄弟太实在了!”

    一个年纪大的妇人忙道:“咱们走吧,人家小两口要洞房了。”

    众人才纷纷离开。临去的时候,看郭大贵的目光有些戏谑,不知他老实人怎样面对新娘子。清哑却毫不担忧。她是见过郭大贵和沈寒梅相处的,正因为他实在,有什么说什么,关心和喜欢也会直说,很讨女孩子欢心。

    果然,待人一离开,郭大贵立即上前坐到沈寒梅身边,显示他急切的心情。

    ******

    早上好朋友们!(未完待续。。)

第301章 良婿(二更)

    “累不累?饿不饿?”他关切地问。

    “不累。”沈寒梅小声道,头也低了下去。

    “妹妹今天真好看!”郭大贵忍不住赞。

    沈寒梅头更低了,想这傻子说话也太直接。忽想起他这实诚性子,自己不用太怕他,便大着胆子抬头,故意道:“你说我往日不好看?”

    郭大贵道:“往日也好看。和我小妹一样好看。今天更好看。”

    他心里,把沈寒梅和小妹相提并论,那是极高的评价。

    沈寒梅倒也没吃醋,只怪他说得太直白,有些承受不住,心里却隐隐喜欢。

    因闻见他身上的酒味,记起出嫁前长辈教导的为人妻的责任,主动忍羞道:“我帮你宽衣吧。你忙了一天,又喝了酒,该早些歇息。”

    郭大贵往旁一闪,急道:“我不累。哪能要你伺候呢——”沈寒梅听了有些错愕,还有些失落,然他后一句话却又甜的跟蜜一样——“我帮你脱衣裳。瞧你这头上戴的,好看是好看,顶了一天,这颈脖子该酸了吧?我帮你揉揉。还有这衣裳,先脱了吧,换个布的。那个不如这个好看,穿在身上舒坦,怎么歪着滚啊都没事。”

    沈寒梅本想叫丫鬟进来伺候的,然看他认真地帮自己卸首饰,就算笨手笨脚扯得她头发疼,她也舍不得打断,傻傻地任由他忙。

    他很小心地将一套头面首饰都取下来,按她指点。放到首饰盒里;然后,又帮她宽衣,一边爱慕地端详她。

    看着看着。禁不住脸红红的,眼亮亮的。

    “妹妹的脸真白、真嫩!”

    他道,忍不住伸手捏她的小耳垂,她连头带身子一缩。

    “你身上好香!”他声音不由自主低了下去。

    “你身子好软!”转身的时候碰触了她,他忍不住又小声评价。

    沈寒梅双手抵住他健壮的胸膛,低头不敢抬,在心里嗔怪他:“坏家伙。其实也不算老实,嘴巴像抹了蜜一样。”

    坏家伙仍在喋喋不休:“寒梅,往后你就是我媳妇了。我一辈子都对你好。都疼你。我跟你说,我家人都好的很。就是大嫂子嘴巴不饶人,心也是好的。要是她说你,你别跟她一般见识。你跟我说去。我告诉大哥。叫大哥收拾她,她最怕我大哥。谁要欺负你了你都告诉我!你想什么吃的玩的都告诉我,你不舒坦了也告诉我……唉,我真是没想到这福气!要是以前我还真不敢娶你,娶了你跟着我受苦。现在我们家好了,不用自己种地了。你嫁过来,不用下地捡棉花,不用洗衣煮饭。你想怎样过就怎样过,还跟在娘家一样。我养得起你……”

    他并不知真正有钱人家过的什么日子,以为不过是吃的好穿的好不用干活而已,以郭家现在的家境,他能供养呵护得了她,所以这么说。

    沈寒梅听着听着,眼眶一热,扑进他怀里,闷声道:“傻子!”

    她觉得,爹真帮她嫁了个好人家。

    郭大贵误会了,只当她嫌弃他。

    他抱着沈寒梅,憋了会,才保证道:“我现在天天学管事,也学认字,跟妹妹学,也跟勤娃子学,我不会给你丢脸的……”

    沈寒梅急忙抬眼道:“你没给我丢脸!你很好……”

    四目对视,便缠住再解不开了。

    郭大贵喃喃道:“沈妹妹!”

    沈寒梅被他抱着,觉得身子软得往下溜。她便攀紧他,那坚实的胸膛很让她安心,那充满朝气的脸颊让她很痴迷。男人到底怎么样才算好她不知道,但她很满意郭大贵。她的哥哥们面对嫂子就不像他体贴,更多的是威严。还有,她所有的哥哥都是有妾的,还不止一个。

    郭大贵抱着沈寒梅,觉得像抱着一团软乎乎的棉絮。

    他有些难受,道:“你累了吧?咱们到床上去……”

    大红喜帐放下,掩住无尽春光!

    就听一个低声道:“给我亲一下?”

    无人答应,也没有动静。

    半响又哑声问:“好不好?”

    才一个蚊声道:“傻死了!又没人缝你的嘴!”

    立即就低笑,然后传出唆嘴的动静……

    郭家人忙了一天,累的很,就没回槐树巷,直接在这边歇了。

    新房在第二进院内,清哑和二嫂她们住在三院。

    睡觉时,巧儿把新得的貔貅给她看。

    她很信任小姑,发财的事当然要告诉她了,再说两人同睡一床,瞒也瞒不住的事。

    “严暮阳送你的?”清哑有些意外。

    “嗳。还送了砚台和关公给勤哥哥和俭儿。”巧儿道。

    清哑拿着那貔貅仔细端详。

    巧儿又叽里咕噜对她掰扯貔貅的本领。

    貔貅的传说和寓意清哑前世就知道。

    这要拜托旅游业的发展了:每到一处,拉着游客去购物成了旅游的必备项目,有关貔貅的传说就是那时听到的。

    她看出这块玉雕很不凡,却不识其真正价值。

    不过她想:别说严家,就是如今的郭家也能找出些好玉来,严家这样的大富之家,身为严家长孙的严暮阳用这个送人太平常了。这是一。再就是这貔貅主财运,若真珍贵之极,严暮阳想必也不会拿来送小孩子。其三就是,若这不是个貔貅,而是别的什么,比如香囊发钗簪子什么的,她还觉得不妥,眼下却只当是小孩子玩物。最后就是,严暮阳太小了,她实在没能联想到其他方面去。

    因此几点,她也就没说什么,看后又给巧儿戴上了。

    “往后别跟严暮阳吵架了。”她嘱咐巧儿。

    严暮阳能主动和巧儿化解纠葛,她求之不得。

    她从自身经历感觉到,巧儿那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为免将来再横生枝节,和严家结亲是最好的结果。

    这正是个好的开端。

    巧儿见她没有怪自己收了严暮阳的东西,欢喜不已。

    她望着床顶憧憬道:“我要招许多许多的银子家里来!”

    清哑忍不住笑了,抱着她亲了下,“小财迷!”

    因想,严暮阳是严家长孙,大家族对长孙媳妇的要求自然严格。因为巧儿不小心扯脱了他的裤子定亲当然不妥,但若能将巧儿教导得出类拔萃,吸引严暮阳爱慕她,心甘情愿娶她,那便最理想了。

    想到这,她睡不住了,忙考问巧儿的功课。

    这功课不仅包括书字,还有纺织方面的知识。

    巧儿不知小姑为何这样赶,但小姑一向忙,能这样全心全意地陪她、教她,她自然开心,因此一点不觉得烦累,兴致勃勃地应答。

    姑侄两个越说越清醒,睡不着了。

    细妹催了几遍不见效,索性自己也起身练武去了。

    外面,细腰纳闷不已,不知主仆几个今儿晚上怎么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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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2章 提亲(三更)

    这夜,城北一处小院的偏厅,一个腹部微微隆起的女子端坐在矮榻上,朝对面一个年轻男子道:“你怎么来了?”

    原来是雀灵,居然怀孕了。

    怀孕后,她便悄悄离开了春香院,在这里隐居。

    那男子沉默了一会,道:“你在难过?”

    雀灵低声道:“人家欢欢喜喜成亲,我的孩子连亲生父亲都不肯认他,我能不难过?”

    那男子道:“也不必太难过。这个结果,比你陷在风尘要好多了。就是孩子,将来你生了也不是没能力养大。”

    雀灵哽咽起来,半响才道:“多谢你照应!”

    那人沉默了一会,劝道:“其实郭家的做法无可厚非。任谁面临这样的选择,都是这个结果,毕竟沈家比郭家强太多。”

    雀灵没说话,无意识地揪手帕子。

    又坐了会,男子嘱咐了她两句,便起身告辞。

    雀灵送他出去,便让老妈子掩上了门,独自发了一会呆,才歇下。

    次日,新婚夫妇随公婆一起回到槐树巷。

    沈寒梅敬茶收了红包,又给小辈送了见面礼,开始婚后生活。

    家里刚办过喜事,廊下的红灯笼都还没摘,喜庆的氛围尚未褪尽。作坊里照常上工,但郭家男女除了郭大全郭大有外,其他人都歇着,全家团聚,享受天伦之乐。

    沈寒梅体会到一种全新的家庭生活。

    也没特别的规矩,婆媳妯娌姑嫂在一处。大家说说笑笑的,各忙一样事:清哑念礼单,每念到一份。蔡氏便带人将礼品搬过来,给公婆验看后,分别归入库房;又议论一回送礼人的家世买卖,和郭家的生意来往,人情远近,将来如何还礼等等。

    阮氏指挥杨安平家的料理家务、安排茶饭等。

    沈寒梅是新娘子,只在旁闲坐看着。

    郭勤上学去了。巧儿和郭俭在旁边屋子里认真写字,写好了拿来找清哑批阅。清哑忙,沈寒梅就帮着指点、教导他们。

    郭大贵跟着大嫂跑进跑出地搬东西。却是三心两意,时不时在沈寒梅身边站住,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她说话。见他这样恋自己,沈寒梅当然高兴。可瞥见公婆大嫂等人含笑看他们。她又禁不住羞恼。

    一切都是那么温馨和睦。

    清哑歇气喝茶的工夫,见巧儿和郭俭一旁看她念,心里一动,便借故说自己累了,让他们俩来念,她在旁指点。

    巧儿立即振奋,上前接了礼单念起来。

    郭俭也拿了张礼单,准备姐姐念完他就上。

    二小认的字有限。念得磕磕巴巴,开口就引得一阵哄笑。

    这下可就热闹了:在嬉笑的氛围中。他们先念一遍,清哑再教一遍,然后他们再重复一遍,便认得了许多字和东西。

    郭大全此时正带着赵管事在锦署衙门办事。

    为的是小毛巾的专利申报。

    原本朝廷给郭家的特殊规定,应该很顺利的事,却没落实。原来鲍长史见了他,且不办正事,且拉着他去内室悄声说了另一桩事:却是夏织造托他说媒,要为夏流星求娶清哑。

    郭大全那样机灵的人,当即变脸,忘了装惊喜。

    等反应过来,再要把上次对他的那一番言辞用来推脱,却晚了。

    鲍长史看着他似笑非笑道:“你当织造大人是本官呢?还用这套来对付。本官也知道你瞧不上本官的二小子,也不敢逼你;可夏家什么人家,夏少爷什么人,你也敢瞧不上?夏少爷乃夏家嫡长子,目前已是举人,学问不用说,你去打听打听。过一年春闱大考,一个进士是跑不了的。看上郭姑娘那是郭家福气。你还想推脱?话说回来,你想推脱也要掂量掂量,这事可容你推脱!”

    郭大全觉得口齿发干,赔笑道:“大人,不是小人推脱。这样的好事小人当然愿意,但那也要有福气享受才行。若是小民妹妹不乐意,好好的喜事弄不成,我拿什么给织造大人?”

    鲍长史轻笑道:“这也由不得她!我也不多说了,你只回去告诉她。说不定不用你多说,她本人就乐意了。毕竟夏少爷可是无数闺阁女儿中意的夫婿,人家求都求不来呢。若不乐意……”

    他看着郭大全眼露讽刺,仿佛这结果很可笑。

    是的,在他看来真的很可笑。

    郭家若真拒绝,无异于拿鸡蛋往石头上碰!

    所以,他并不详细深入解释,就让郭大全走了,文书也没给办。

    从锦署衙门出来后,郭大全满心茫然,毫无头绪。

    这在别人看来天大的喜事,他却无从应对,不仅因为他深知小妹性子,那是一定不会愿意的,还因为他眼睛亮得很,心也还未被财势蒙昧,所以知道夏家不是个好亲家。

    回到家,看见一家人和和乐乐的,尤其是清哑,虽然还是不大说话,可跟沈寒梅坐一处看刺绣,那脸上微笑纯真又无虑,他便怎么也张不开口。

    然这事瞒不住的,他便先叫了郭守业去另外的屋子,将详细情形说了一遍,“爹,你看这事怎么办?”

    郭守业听后,沉吟不语。

    郭大全见他并不惊怒慌张,以为他动心了,忙道:“爹,这亲事不大成……”

    郭守业打断他的话,道:“这还用你说?我还没老糊涂呢!”

    郭大全才松了口气,可跟着又发愁:要怎么办呢?

    郭守业道:“这事得告诉你小妹。”

    不管好歹,都应该让清哑知道。

    郭大全点头道:“瞒不住的事。”

    父子商议,想等晚上再说。让一家人开开心心过一天,然又一想,这事早说早好。早些想法子,免得来不及。

    于是,下午的时候清哑便知道了。

    她静了一会,才道:“先问问沈伯伯,若是拒绝会怎样。”

    郭守业眼睛发热,道:“嗳,叫你大哥去问。”

    他知道了。闺女不乐意。

    可是,她没有像前几次那样直接回绝,而是要先搞清楚。回绝有什么后果。这是顾忌郭家,顾忌亲人。

    郭大全亲自去了沈家。

    沈亿三震惊道:“怎么会这样?”

    他直言亲事不妥。

    但是,拒绝也不妥。

    若非郭家就清哑一个女儿,且有特殊才能。他都要劝郭大贵答应下来。可是。郭清哑的命运牵连到郭家,还牵连到沈家。

    这一次,他也束手无策了。

    下午,沈寒梅发现清哑有些不同了。

    通常她都是静静地含笑听大家说,注意她的人首先感受到的是她的笑;现在,她还是静静地含笑听大家说,但人感受到的却是她的静。

    清哑正在思索夏家求亲的事。

    她没有权谋的能力,上天却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战她的底线。压榨她的潜力,让她为了自尊、为了生命、为了未来筹谋。

    这一次情形尤其棘手。不是轻易可以解决的。

    解铃还须系铃人,她想来想去,决定从夏流星入手。

    而另一边,郭守业却已经做出了决定:拒绝亲事!

    他的性子虽谨慎,却最能决断,甚至狠辣。

    俗话说“横的怕不要命的”,便是夏家势大,他也要试试深浅。

    他一介小老百姓,有什么可怕的?

    若就这样装怂屈服,那不是他郭守业!

    郭家从一无所有走来,再回到从前,也没什么可留恋的。

    所以,等郭大全从沈家回来,他便命他去回绝鲍长史。

    鲍长史没有震怒,也没有为难郭大全,只告诉他:夏少爷提出要见郭清哑,要亲自和她谈。

    郭大全本能就要拒绝。

    鲍长史警告地看了他一眼,道:“你还是回去告诉令妹一声的好。”

    郭大全无奈,只好回来对清哑说了。

    清哑道:“好。我也正要找他。”

    郭大全担忧道:“小妹!”

    清哑道:“不用担心。没事的。”

    夏家要对付郭家,太容易了,防是防不住的。

    郭守业从上次官司后,对闺女更有信心了,道:“让清哑去。去看看再说。要是能好好说通了更好;不能说通,咱们再想法子。”

    夏流星约清哑在醉仙楼三楼见面。

    清哑在细腰和细妹的陪同下,来到醉仙楼,立即就有一个十几岁的少女迎上来,引她主仆三人往后院走去。

    她们进去后,方初带着圆儿也进去了。

    原来方奎从鲍长史手下一个小吏嘴中得了准确的消息:夏家竟然要和郭家结亲!他之前的疑惑霍然贯通。也来不及细想,只略一想其中利害,便失了镇定从容,禁不住就颤抖起来。后听说夏流星去了醉仙楼,他也急忙赶过来。也顾不得小心筹划谋算了,他便决定借着商谈竹丝画的事去找他,伺机阻谏和打探消息。

    才到门口,便看见清哑主仆被带进去。

    他这才明白,原来夏流星约清哑在醉仙楼见面。

    他便不好去见夏流星了,夏流星这时也不会见他。

    他便进了方家常包的雅间,要了茶点独饮。

    这雅间窗户对着田湖,看不到后院和前面的情形,他便命圆儿守在门口,注意三楼动静;又告诉一个小厮,在下面候着,若看见夏流星或郭姑娘从后院楼梯出来,上来告诉一声。

    安排定了,他便心如油煎地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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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3章 约见(二合一章求月票)

    醉仙楼的三楼只有三间阁楼,从不接待外客,掌柜的说是东家专用的。今日,三楼却迎来了它的主人——夏流星。

    原来,醉仙楼就是夏家产业。

    清哑从后院上楼,才到门口,便看见夏流星等在那。

    “姑娘来了!”他迎上来,将她上下一打量,口中招呼。

    “劳夏少爷久等了。”清哑随口客套,冷冷的没有情绪。

    “无妨。”夏流星道。

    一面引她进屋,一面朝门口侍女看了一眼。

    那侍女便轻扯了下身边垂悬的金索,便从隔扇后的帷幔内涌出几个丫鬟,将各种茶果点心端上来,摆在正中的大紫檀圆桌上。

    清哑略一扫:两边以隔扇断开,套间内帷幔高悬,前后窗棂雕镂花草鸟兽鱼虫等精致图案,窗扇均镶的是明亮的玻璃,光线很好。

    夏流星引她到北边窗户下,请她在矮几旁的椅上落座。

    细腰上前,帮清哑解下斗篷,随手递给细妹。

    细妹忙接了,挽在臂弯,待清哑坐下,便和细腰在椅后侍立。

    立即就有丫鬟来上茶,并移了几盘果品放在矮几上。

    一切安置妥当,夏流星便冲她们挥手。

    于是都退下,只留先前那一个在旁伺候。

    “这里对着后院,还好有几株梅树,不然入目全是白水衰荷,有碍眼目。”他见清哑看外面,主动解说。

    窗外平台上放了好几盆傲霜秋菊。开得正艳;视线下移,后院内数株梅树竟也开花了,给初冬的萧瑟平添一份精神。便连远处田湖上衰草残荷也没那么碍眼了。

    清哑收回目光,看向对面的少年。

    她今天来,不是同他游玩赏景畅谈的。

    “夏少爷约我来,有话请说。”她直言不讳。

    夏流星对细腰和细妹看了看,见两人站那稳如磐石,便知清哑不打算避开她们说此事,他也不在意。重将目光移到清哑脸上。

    他的眸子不容忽视的明亮、耀目。

    被一个少年用这样的目光笼罩,任何一个女孩子都不会无动于衷,然清哑却平静的很。和他对视更像对决。

    不是她不懂男女之情——面对韩希夷的深情她也不禁闪避——只是夏家的做法让她无法感受他的情义,而是像小兽一般耸起毛发戒备,并将身心用坚冰冻结起来,除了防范。还剩防范。

    夏流星便缓缓道:“婚姻大事。莫过‘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为表慎重,在下将心意禀告父亲后,又请了鲍长史出面说合。谁知郭家拒绝了。在下恐怕姑娘误会,以为夏家仗势欺人,或有不可告人目的,才谋划这亲事,故而约姑娘来此一会。是想告诉姑娘:这亲事是在下亲向父亲求来的。在下仰慕姑娘才情,心悦姑娘品性。但求与姑娘结百年之好。”

    这番告白听得清哑两个丫鬟都不自在起来。

    细妹更是低下头,脸一直红到脖子根。

    清哑却警惕的很,想了下才回道:“多谢夏少爷看得起我。可我对夏少爷没那份心思。”

    这话有些直接,但她认为不能再婉转了。

    夏流星看着她,忽然微微一笑。

    他道:“你是说,你不喜欢我?”

    清哑点头道:“是。”

    夏流星便向她凑近了些,隔着矮几,看得对方纤毫毕现。

    “以后你会喜欢的!”他凝视着她的眼睛,很肯定地说道,“你才见过几个男子?那姓张的什么东西我就不提了,江明辉虽对你深情,却太没担当也太懦弱,落到这个下场也是活该!还有方少爷、韩少爷、卫少爷他们,也算是不错的俊彦,然商贾子弟,终究利益为先,或有人对你动情,那也是被更多的利益驱使。”

    “……在下却不同:以夏家的家世、权势和财势,都无需谋算郭家。和夏家结亲,有夏家护持,郭家可免于被贪婪之人觊觎,姑娘也可放手大展才情。在下也非不成器的纨绔子弟,更不是贪恋美色要广罗美女,只因心悦姑娘,才诚心求亲。姑娘何不睁慧眼,辨真情?若白白错过命中良人,岂不后悔!”

    他丝毫没有被拒婚的不悦,侃侃而谈。

    他断言清哑以后会喜欢他,神情自信而坚定。

    随着他的述说,寒星般的眸子烨烨生辉。

    这自信没有令清哑敬服。

    她觉得,他太自恋了。

    他有那个自恋的资本,只不该将她作为目标。

    她道:“夏少爷是知书识礼的君子,应该懂得强扭的瓜不甜。我拒婚,不是因为夏家不好,也不是因为夏少爷不好。这你明白的。”

    夏流星道:“姑酿怎会这样想?当日郭家和江家定亲时,姑娘难道就喜欢了江明辉?”

    清哑无言以对。

    夏流星对她反应很满意,道:“姑娘能喜欢上江明辉,怎见得不能接受在下?在下自认为家世、人品、学问、相貌,一样不比江明辉差,因何姑娘不肯接纳?姑娘说不喜欢在下,恐说早了,何不拭目以待!”

    清哑断然道:“不用试。我不会喜欢你的。”

    夏流星并不恼,好整以暇地问:“这是为何?”

    清哑道:“有些事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夏流星看着她有趣地笑了。

    他轻咳一声,道:“姑娘若是见一个男子便动心,在下恐怕要敬而远之了。但姑娘只见过我两次,说话就这样不留情面,实在有些过分。怎就不能留些余地呢?也许……在下就是姑娘要等的人呢!”

    说着,看清哑的目光带了些期盼。还有鼓励。

    细腰觉得,他不疾不徐,很享受和姑娘这样斗嘴。

    清哑也觉出了。心里有些着急,还有些不耐,问道:“你也说我们只见过两次,那你为什么就敢求亲?”

    她要询问根源。

    他这样的人,应该不会随便决定终身大事的。

    夏流星微笑道:“哦,是这样的……”

    他将谢吟月对她的夸奖说了,“能令骄傲的谢大姑娘俯首称赞的女子。我倒要瞧瞧她是否真有那份才情。于是在下去方少爷那里选了几幅竹丝画。看了画,与姑娘一面之交的印象才深刻起来。机缘巧合之下,后来又听见姑娘夜晚弹琴。在下从未听过那样的天籁。想不到世间竟有如此纯净的女子,才动了好逑之念。请姑娘原谅在下言语鲁莽,然若不剖析这番心意,恐怕姑娘以为在下是那贪花之徒……”

    清哑却问道:“你在哪听的我弹琴?”

    夏流星道:“在江上。”

    又将上次去乌油镇找方初、夜晚听琴的事简述了一遍。

    清哑听了心里冰冷——

    谢吟月!!!

    夏流星满目深情。她则如见蛇蝎。

    她轻声问道:“若我不答应呢?”

    夏流星道:“姑娘会答应的!”

    自信满满的口气。

    清哑又道:“若我坚持不答应呢?”

    夏流星道:“姑娘会答应的!”

    自信的口气带着霸道和坚持。

    清哑固执道:“若我坚决不答应呢?”

    夏流星依然道:“姑娘会答应的!”

    自信的口气带着强烈的征服。不可逆转!

    清哑道:“你要强逼我?”

    夏流星摇头道:“我怎会逼姑娘。你会答应的!”

    清哑道:“若我坚持不答应,你会为难我家人吗?”

    夏流星微笑道:“你一定会答应的。在下怎会为难你家人。”

    清哑觉得无法和他交流下去了,将目光投向窗外。

    夏流星看着她,她身上浅紫玫瑰窄裉袄将腰身显得瘦削而玲珑,修长的脖颈微微扭转向外,后面秀发柔顺垂落,头上云髻盘绕,发间只簪了一根碧玉簪。整个人安静得像一幅画。

    “她不敢相信。”他想道。

    见多了女孩子在他面前欲迎还拒,他难免做此揣测。

    她因为经历了江明辉一事。对男子都谨慎起来。

    他又是这样的家世身份,她不敢相信也正常。

    他会让她相信他的!

    他对门口的侍女做了个手势,她便走进西屋。

    一会工夫,抱着一架古琴出来,递给夏流星,又有两个丫鬟抬了一张琴案过来,摆在二人身边,又将古琴置于其上。

    夏流星便招呼道:“郭姑娘请看。”

    清哑正想如何解决这件事,想来想去也没有好法子。正不知如何是好,就听见夏流星叫她看琴。转头一看,那琴却是她在七夕夜在夏家弹的焦尾琴。

    夏流星道:“听妹妹说,姑娘曾用此琴奏过一曲。俗话说‘宝剑赠英雄,红粉赠佳人’,姑娘也算和它有缘,就送与姑娘吧。还有这琴谱,是恩师收藏的珍品,我借来一阅。姑娘请看——”

    他将一本发黄的书册递到清哑面前,示意她看。

    他想,谈她感兴趣的东西,可消除她的抗拒。

    清哑摇头道:“我不能要这琴。”

    夏流星道:“姑娘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

    清哑站了起来,道:“不是我的东西,我不能要。”

    接着,她又认真对他道:“夏少爷,我不会嫁你的。若你强逼,不过是娶一个行尸走肉回去,也没意思。你好好想想吧。”

    听她直言嫁娶,夏流星眼中有了笑意,道:“嫁娶之后的事,谁能预料呢!姑娘暂且坐下。若十分不耐,且听在下弹一曲如何?”

    他仿佛想到娶她之后的生活,笑意加深。

    清哑摇头道:“对不起,我要回去了。”

    说完转身就走。

    夏流星忙起身,上前拦住她。

    细腰过来插在二人中间,夏流星脸一沉。

    细腰道:“夏少爷,你刚才说不会逼我们姑娘的。”

    夏流星不悦道:“我何曾逼她了?”

    细腰道:“姑娘想要回去了。”

    夏流星顿了下,见不能劝阻,便道:“如此,我送姑娘。”

    清哑道:“不用。”

    早已走到门口去了。

    细腰和细妹匆匆跟上。

    然夏流星怎会听她的,先对一侍女示意,然后紧随几步,追上和她并行,那侍女则抱着焦尾琴也跟了上来。

    下楼梯时,他提醒道:“姑娘小心脚下。”

    其神态从容不迫,对清哑呵护的举动仿佛笃定结果,在外人看来, 两人正是一对珠联璧合的佳偶,用过饭刚出来。

    清哑心中涌上一阵无力和惶恐。

    她看向二楼的平台和走廊,看有没人注意他们。

    忽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朝楼梯张望,看见他们微愣,跟着就闪身进了旁边的雅间,清哑想起他是方家的小厮,那个在乌油镇卖古琴给她的圆儿。

    看到他,便想起方初;想起方初,便想起谢吟月。

    想起谢吟月,她心便沉入谷底。

    一会工夫,他们便转弯踏上二楼的楼梯。

    清哑略放慢脚步,让夏流星上前,她落后一步,免得两人并行太暧*昧。然后,她便听见动静,猛转头,只见方初从雅间内冲了出来。

    她心里窜出一把火,冷冷地瞅了他一眼,自顾走了。

    只一眼,方初便陷入崩溃中!

    他看见了什么?

    他脑子一片混乱,坚守了二十一年的世界轰然坍塌。仿佛末日来临,所有的信念摧枯拉朽般被毁灭,只剩下一个念头:要护住那个安静的身影,再不让她受到一点伤害。

    他追随他们下楼,看见夏流星送清哑上车,并示意侍女将古琴递给她。清哑拒绝,很快放下车帘隔绝里外。然等郭家马车走后,夏流星却另派了一辆马车,命那侍女将古琴送去郭家。

    他感受到夏流星的志在必得,愤怒不已。

    夏流星转身,看见他,过来招呼。

    方初含笑回应他。

    他很奇怪,自己竟然像没事人一样和他说话。

    他觉得灵魂脱离了躯体,飘荡在空中,看着下面方大少爷和夏流星寒暄、说笑,然后告辞离开,上马向东北而去。

    他心下骇然,急忙冲过去,要重掌那躯体。

    所幸他很快清醒,感觉到马儿的颠簸,才放了心。

    于是,他催马往城东北的杏花巷奔去。

    他在杏花巷外一处茶楼前下马,大步走进去。

    圆儿将马交付给茶房小二,急忙跟了进去。

    方初要了个雅间,随便点了一壶绿茶,两碟花生和豆子,将小二打发了,才对圆儿吩咐道:“去谢家,请谢大姑娘来见。”

    他语声平静,圆儿却感受到暴风雨来临前的压抑,急忙答应一声,转身就跑。

    才跑到门口,就听身后又传来吩咐“若她不来,就说错过今日,我永不会再见她!”圆儿心“咯噔”一下,道:“是!”

    随后一阵风样卷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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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4章 决裂(二更求月票)

    待他走后,方初盯着面前那碟豆子陷入沉思。

    夏织造,织锦商家眼中的父母官,看起来威严崇高、风光无限,然因他贪婪无度,恣意妄为,已经到了盛极必衰的尽头,有远见的锦商尊敬他,同时也对他敬而远之。

    夏织造也不与任何一锦商亲近,结亲更不可能。

    官商身份有别,不管是为了避“官商勾结”的嫌疑,还是为了前程,他都不会让有前途的嫡长子夏流星娶商家女。

    之前方初想不透谢吟月的用意,就是因为这个。

    谁知夏流星真的要娶郭清哑,他怎么敢?

    夏家盛极必衰,可是还没衰!

    若夏流星强要娶郭清哑,郭家是躲不过的。

    夏织造若获罪,下场与周县令截然不同。

    周县令只是小官儿,所获罪名罪不及家小。

    夏织造若获罪,极有可能是抄家流放,家小入贱籍。那时,郭家必受牵连,郭清哑连冯佩珊的下场都不如。而夏织造获罪是迟早的事,有心人既然走了第一步,不会吝啬再轻轻推动一下。

    谢吟月,她到底是如何算计的?

    怎么轻飘飘一番话,就算准了人心?

    方初双手捧着茶杯,微微颤抖。

    他没有料错,圆儿去了谢家,递了话进去,谢吟月有些疑惑,不知方初这样匆忙赶到杏花巷,却又不进谢家,只约在茶楼见面是为何。定有不寻常的事。

    什么事呢?

    她略一想:难道是那件事?

    算起来也该差不多了。

    可是,这关他什么事?

    她想起清园,垂下眼眸。

    “去。告诉来人,就说我不在。”她对锦绣吩咐道。

    锦绣命一个丫鬟出去传话。

    一会工夫,丫鬟又带进话来,说方大少爷说了,“错过今日,将永不见谢大姑娘。”她顿时变脸,又踌躇不决。不知该不该去。

    锦绣劝道:“姑娘去吧。许是方少爷真有事。”

    谢吟月心想,他当然有事,只不过是为了别人。

    她不想跟他较证。所以才回避,谁知他不依不饶。

    她到底不想闹僵,便换了衣裳,带着锦绣出来了。

    谢吟月出来后问圆儿。大少爷有何急事要见她。

    圆儿赔笑道:“这个小的也不知道。大少爷只让来找姑娘。”

    谢吟月盯了他一眼。不再问,遂上车去了。

    等到茶楼,进了雅间,果见方初坐在桌边。

    她一边解斗篷,一边笑问:“到底什么事,说得那样严重?”

    方初没有笑,也没让她坐,也没让茶。而是站起身,盯着她道:“找你来。不为别的,就是告诉你一声:我要退亲!明日会与家父过谢府,拟签退亲文书。”

    谢吟月呆呆地看着他,茫然问:“为什么?”

    锦绣和圆儿也都惊呆了,都忘了伺候。

    方初鼻子里哼一声,道:“你问为什么?你心里明白。”

    谢吟月回过神来,愠怒道:“我不明白!我做了什么惹得你要退亲?”

    方初轻笑道:“正因为你什么也没做,所以我才要退亲。谢吟月,你越来越令我吃惊,杀人于无形,好手段!真是太可怕!只是有一点我总想不明白:你是怎么算定那个人会喜欢郭姑娘的?”

    谢吟月面色发白,颤声道:“你到底在说什么!”

    方初点头道:“就知道你不会说。之前的官司,你虽然嘴上不承认,却让我不要插手,就等于默认了对郭姑娘的栽赃;现在,你连一点行迹都不露了,真真好算计!不说就不说吧,我原也没指望你说。我就是来告诉你一声退亲的决定,免得明日你措手不及。”

    说完,扭身就要往外走。

    谢吟月厉声道:“站住!”

    方初站住,等她下文。

    谢吟月走到他面前,仰面问道:“你早就想退亲了,对不对?你放不下郭清哑!你熬不住了,所以要退亲。那为何不在吟风事败时退亲呢?那时退亲名正言顺,没有人能指责你。何苦现在提出,恐怕要被人指责背信弃义、愧对良心了,还是你找到说服自己的理由,觉得问心无愧?!”

    方初看着她,她眼里愤怒、悲伤起伏不定。

    他冷笑不止,想:背信弃义?愧对良心?

    别说他还没娶她,便是他已经娶她为妻,就凭她一再违背他的心意害人这一条,他休她几次都不嫌多!

    可是,面上他偏不这样说。

    他道:“不错,我就是为了她!”

    谢吟月清楚听见芳心碎裂的声音。

    她再撑不住,泪如雨下,哽咽道:“你这是不给我留活路!”

    方初冷冷道:“既然你不给别人留活路,又怎能奢望别人给你留活路?没这个道理!这样很好,要死大家一起死,这样才干净!”

    最后一句很不顾一切。

    说完一摔手,大步走了出去。

    去势决然,带起一阵冷风。

    骇呆了的锦绣醒悟过来,急忙想拉住他,“方少爷!”

    一把没拉住,连衣襟都没碰着。

    她便对圆儿跺脚道:“还不劝去!”

    圆儿强抑惊恐,忙不迭跟了出去。

    可是,他却不是劝阻方初回来,而是跟着他走了。

    大少爷的决定,那是他能劝回头的吗?

    况且,听大少爷刚才的口气,谢大姑娘好像做了很不好的事,他一个下人,怎么能左右主子的心意呢!

    雅间内,谢吟月看着桌上两碟花生和黄豆,分外零落。

    她有些站不住,扶着桌面跌坐在椅内,耳边回荡方初的问话“你是怎么算定那个人会喜欢郭姑娘的?”不由惨笑。

    怎么算定的?

    那一年,执掌谢家少东的她如皓月当空,吸引了无数少年俊彦的目光,夏流星也在悄悄关注她。她打听了他的秉性和喜好,知道他最欣赏有才情的女子,尤其喜欢恬静优雅的女儿。于是,她刻意表现出杀伐果断强势不饶人的一面,成功令他止步,只对她保留尊敬,却没有爱慕。

    郭清哑,正是他心中完美的女子。

    她算定他了解郭清哑后,必定会爱上她。

    这是她当日在县衙外看见夏流星关注郭清哑时心念一动想出来的主意。在这个计划中,她根本不用做什么,不过提点了几句话。

    经历了那场官司,使她明白了一个道理:再天衣无缝的计划,只要做了,就会留下蛛丝马迹。所以,她再不会对郭家轻举妄动。

    可是,她什么也没做,怎就被方初察觉了呢?

    她该为他们之间的灵犀相通感到喜悦还是悲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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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6章 阻止

    严未央愣了下,忙对墨玉做个手势,墨玉便带着丫鬟们退了出去。

    蔡铭看看他表兄妹,笑道:“小弟是否也要回避?”

    方初忙道:“不,在下就是来找蔡兄弟的。”

    蔡铭诧异道:“方兄找小弟?”

    方初点头道:“有一件为难的事要请蔡兄弟帮忙。”

    蔡铭忙道:“方兄请说。若能为方兄效犬马之劳,是小弟的荣幸。”

    他倒没说客套话,他本就对方初印象不错,如今又和严家结秦晋之好,关系更进一层,所以对方初自然比先不同。

    方初咳嗽了一声,略顿了顿才开口。

    这是因为蔡铭说“能为方兄效犬马之劳”让他有些尴尬:说到底,这件事和他没有关系,郭清哑也不是他什么人,他实在没有立场干预。

    可是,他又万万不能袖手旁观,这措辞便有些个难。

    他先对严未央道:“你知道郭姑娘的事吗?”

    严未央忙问“什么事?”

    不是才娶嫂子吗,能有什么事!

    方初便将夏家求亲、郭家拒亲的事说了一遍。

    严未央惊问道:“这是真的?”

    方初点头道:“你最好去瞧瞧她,安慰是一,再问她可有需要援手之处,也好帮着参详。我来找蔡兄弟,便是希望能请他出面劝劝夏少爷。他想娶郭姑娘,且不说郭姑娘不愿意,就是于夏家也是不利的……”

    蔡铭和严未央互相看看。神色有些犹豫。

    蔡铭踌躇道:“这种事……外人怎好说的?”

    严未央也觉得蔡铭不好出头。

    不是她不愿蔡铭插手此事,而是真觉得不好说。

    不提别的,单是她自己。不还惦记了韩希夷那么多年吗!若是谁打着阻拦的主意来劝她,她面子上怎么下得来?肯定要迁怒那人。

    蔡铭更不用说了,想他缠着严未央的时候,可不就跟夏流星现在的行径一样嘛!要他去劝夏流星,若夏流星反问他,他如何回答?

    因此,他又对方初解释道:“一家养女百家求。夏兄的做法无可厚非。若小弟出面,顶多劝他不要仗势压人;若劝他放弃,则有些难说。”

    方初沉声道:“你们当这是普通求亲?”

    严未央听他话内有文章。疑惑地问道:“还有什么内情不成!”

    方初便沉默下来。

    不是每个人都有那份眼光,能看清夏织造的未来。

    不点明这点,他如何提醒他们郭清哑的下场?

    他也不好当着蔡铭的面给严未央分析,这事太忌讳了!

    可是不说。郭清哑怎么办?

    他心里焦急。

    严未央察言观色。道:“郭妹妹若不愿,拒绝就是。夏家总不至于强逼她吧?若是这样,那时……”

    说着她有些不确定了,夏家若真要强逼,郭家能怎么样!

    方初道:“夏家就是在强逼!”

    蔡铭忙道:“强逼当然不对。这个小弟会劝夏兄弟。”

    方初道:“不仅如此,蔡兄弟还要提醒他:郭姑娘可不是一般的姑娘,郭家也不是一般的锦商,若是他坚持结亲。将来就算夏郭两家清白无辜,也会被质疑官商勾结。那时夏郭两家都要受牵连。一朝倾覆,下场可想而知!就是眼前,郭家刚织出毛巾,夏家便要结亲,这让人怎么想?更何况郭家不愿意。”

    他也顾不得了,含沙射影地暗示夏家未来。

    夏家未来不保,郭家自然会受牵连。

    蔡铭和严未央这才神色郑重起来。

    蔡铭道:“方兄放心,我会尽力去劝说。”

    方初便不再多说了。

    他刚才触动灵机,心想靠蔡铭劝夏流星恐怕希望渺茫,因为大凡人的心理都越得不到的越好,男人尤其如此;当官的更不喜别人挑战他的权威,非得自己想明白了,才会知难而退。

    他决定另觅途径阻止此事,且心中已经有了些眉目。

    于是,他又与严未央略谈论了几句,便起身告辞了。

    待他走后,严未央越想这事越放不下,正好严纪鹏从外边会客归来,她便将此事告诉爹爹。

    严纪鹏听完,当即浓眉一拧,双眼微聚。

    他只略一思索,便想明白了关窍,觉察到郭家的危机。

    因他想与郭家联姻,与郭家合作,郭家倒霉,严家希望便要落空,他如何肯罢休!还有,严暮阳连定情信物都送出去了,若是将来郭家有个好歹,巧儿有个三长两短,这长孙也要受打击。

    他将这利害关系讲给严未央听,严未央大惊失色。

    父女俩都顾不得了,向蔡铭陈述利害,请他全力阻止夏流星。

    蔡铭听了也冒汗,这才明白方初为何那样着急。

    他深为自己的迟钝羞愧,忙对严纪鹏道:“伯父放心。晚辈知道该怎样做了。”

    严纪鹏嘱咐了他一番后,自去书房想别的主意。

    他没有去找郭家或者沈亿三商量。

    这事太微妙了,纵然他有心,也不敢同行串通算计织造长官,这是官府最忌讳的事,说不得只能各自私下出力罢了。

    再说方初,从严家出来后又急匆匆赶回家。

    门房见了他忙道:“大少爷,老爷在书房,叫大少爷回来后即刻去见他。”

    方初不以为意,随口答应。

    这本就是他和爹娘说好的事。

    他匆匆走几步,忽然想起什么来,回头叫过圆儿,低声吩咐道:“回去收拾一下。明天等我从谢家回来就跟我去湖州府城。”

    圆儿忙道:“是。小的这就去收拾。”

    说完一溜烟小跑去了。

    方初来到父亲书房,方瀚海早等候多时。

    他选在书房教训儿子,原来是想:女人再强也是女人,女人做了母亲更女人,若当着严氏面教训方初,只怕她要从中作梗,到时助长了儿子气焰,他就管不住了,所以才选在书房。

    他想的倒好,严氏怎会置之不理!

    她早命人在门口盯着,方初一回来,立即就飞跑去禀告她,她便匆匆赶来了,和方初前后脚到达。

    方瀚海见了也无可奈何,只得让她在场。

    于是父子母子三人再次关起门来。

    方瀚海开门见山地告诉方初:他不同意退亲!

    方初急道:“父亲听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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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7章 决心

    方瀚海憋了一下午的火气终于爆发了,却还能顾忌体面,唯恐声音大了被外面下人听见,低声沉喝道:“你一定要退亲?你想向郭清哑证明:当年的誓言应验了,方大少爷和谢大姑娘终于离心离德了!你就不怕成为别人的笑柄?还是你坚守不住本心,见异思迁,所以不顾一切要背信弃义抛弃谢大姑娘?你想让别人戳着我方瀚海的脊梁骨骂我见利忘义,看见谢家势力败退、郭家气运旺盛,便要悔婚另攀郭家!!”

    方初脸色迅速涨红,再次叫道:“父亲!”

    方瀚海自觉戳中了他心思,进一步逼道:“你敢说自己没对郭清哑动心?你从前的琴呢?还有你这二年常在景江上听谁弹琴?你建清园果真是为了吟月善后?……”

    一句句质问砸出来,令方初头晕。

    他明白肯定有人说了什么,所以父亲误会了。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问道:“父亲听谁说的这话?”

    严氏及时劝道:“老爷,坐下慢慢说。”

    又对方初道:“先前吟月来了……”

    这句话顿时勾起方初的怒火,道:“爹娘不信儿子信外人?”

    方瀚海冷笑道:“我们还没老糊涂,只听别人一面之词就冤屈自己儿子。我都查问过了。打量你的心事人不知鬼不觉呢!”

    严氏也急忙道:“这话不是吟月说的,是锦绣那丫头说的。我们也问了跟你的昌儿。初儿。不是娘说你,你太痴心妄想了:就冲你当初帮谢家争女婿那件事,你和郭姑娘就永远不可能。郭家绝不会看上你的!连你弟弟他们都看不上呢。他们不会和方家联姻的。听娘的话,千万莫糊涂了!便是退了亲,只怕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方初脑子嗡嗡响,真是百口莫辩。

    他愤怒冤屈:郭清哑买他的琴是巧合,他去景江上听琴并不知是郭清哑弹的,他建立清园时更是同她势同水火,如今怎么都成了他私恋她的证据了?

    他无法辩解。因为有一点是真的:他真爱上了郭清哑!

    可他从未起过悔婚娶郭清哑的念头,若不然,上次谢吟月入狱后他就会趁机退亲。而不是改变主意想再给她一次机会了。

    这又是谢吟月的手段,故意误导爹娘。

    他的心寒冷如冰,坚硬如铁,发了桀骜的脾性。也不由分说了。强硬地对方瀚海道:“这门亲,儿子誓死要退!”

    方瀚海霍然站起,伸手指向他,眼看雷霆震怒。

    严氏急忙上前抱住他手臂,道:“老爷消消气,坐下慢慢说。父子间有什么说不开的。”硬将他摁坐下,又转身对方初道:“你也好好说,不许气你父亲!”

    方初便跪下了。道:“儿子怎敢气父亲。实在这关系到儿子终身,不容一丝差池。儿子是绝不会娶谢吟月的!”

    方瀚海道:“这也关系到方家声誉。不容你胡来!上次谢家出了那样大事,咱们也没退亲;现在什么事都没有,你却要退亲,你要为父如何向人解释?不管你如何讨厌吟月,都必须娶她!”

    方初道:“请父亲原谅!儿子恕难从命!”

    方瀚海道:“不能从也要从!这家还没轮到你当!”

    严氏见他父子杠上了,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

    才转向方瀚海要说话,就见他双眼冒火地瞪着自己,醒悟到丈夫教子时她妇道人家确实不该拦在头里,心思一转,走向方初。

    她在方初身边蹲下来,问道:“可是郭姑娘承诺你什么了?”

    方初急道:“娘,这事与郭姑娘无关!是吟月行事太过刻毒,儿子不能娶这样女子为妻!”——竟然把郭清哑扯进来了!

    他越愤怒,退亲的决心就越坚定。

    严氏闭嘴,心想明明就是为了郭清哑,却说无关。

    她都不知怎么说儿子好了。

    这亏得是自己儿子,若是别个人,她才不会留情面。

    对儿子她当然要耐心,所以她顿了下,才又轻笑道:“说的也是。郭姑娘那性子,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对你动心的。”

    旁敲侧击地打击他、暗示他别痴心妄想。

    方初从未痴心妄想,因此回道:“还是娘看得透彻。儿子退亲确与她人无关,而是再不能容忍谢大姑娘。”

    严氏没看到他失落,反看到他退亲的决心,不禁哑然。

    方瀚海经严氏这么一拦阻,头脑也冷静下来。

    他想这事不能急躁,且不说话,冷眼看他母子对答。

    这时忽然插嘴道:“若你坚持退亲,为父也不能逼死你,说不得只好剥夺你方家继承人的资格。”

    他了解这个儿子的脾气:一旦决定便轻易不会更改。

    为今之计,只有断了他的后路。

    没有方家做后盾,他什么也不是。

    郭家就算刚起步,也不是他能攀得上的;郭清哑更不会对他假以辞色,到时看他如何坚持、如何达成心愿!

    方初沉默下来,神情肃然。

    方瀚海夫妇都紧张地看着他。

    他垂眸思索半响,抬眼回道:“也好。走到如今这步田地,儿子难辞其咎。儿子无能,实不堪担当家族重任。为这件事夺了儿子继承权,正可彰显方家严谨门风,于家族有益。父亲的决定儿子无不心服。方家人才济济,弟弟如今也出息了,找个替代儿子的人很容易。”

    说完,俯身磕了个头,再不说话。

    书房里一片沉寂。

    严氏愣愣地张着嘴,方瀚海不可置信地看着跪在地下的方初,胸脯剧烈起伏。想:“疯了!定是疯了!”

    这是他们的儿子吗?

    为了女人,竟放弃做家族继承人!放弃自己的责任!

    是不能容忍谢吟月,还是放不下郭清哑?

    不管因为谁。都不可原谅!

    方初并不是多情的人。

    若他是多情的秉性,方瀚海绝不会选他做家族继承人,哪怕他是嫡长子也不行!

    严氏先回过神来,用恳求的目光望着方瀚海,意思再逼下去要父子反目了,还是先放一放,等事情冷一冷再说。

    方瀚海不是暴烈性子。哪看不清情势。

    他的本意不是要夺了儿子继承权,而是要制止他退亲,眼下弄成这个结果。便是心中有气,也不敢再往下逼,他要再看看、再想想。

    他漠然道:“你先起来吧。先回去歇着,家里的买卖和人事不许再插手。你说的明日去谢家退亲。还不行。即便你不再是方家继承人。这亲事也不能说退就退。你知道,这件事影响不小。为父会同几位族叔商议,再和谢家交涉。”

    方初听出他声音里的疲惫,低声道:“是。”

    他又拜了一拜,才起身退了出去。

    来到院中,他站住,望着悬在枯树枝头的夕阳陷入静默。

    对于从小就被当做家族继承人来培养的他,对家族的规矩再清楚不过了:任何时候。家族的声誉和威望不容损害!

    然他的心如今就像脱缰的野马,再也不受那些条规钳制;他的意志也如同激流冲撞下的巨石。岿然不动!

    家族继承人不仅意味着掌控权利,还要担当责任。

    他当然不会轻易就忘却自己的责任。

    但他若答应父亲,就要娶谢吟月。

    那他宁可放弃,也不要谢吟月做方家当家主母——她太可怕了!

    父亲也没做错,坚持退亲,对方家声誉有一定影响,就冲这点,他也不适合再接手方家。

    “也好,不做方家继承人更方便行事。”他想。

    能否成功阻止夏流星的行为,他没有把握。然他既然下定决心保护郭清哑不受伤害,便会全力以赴,这说不定会牵连到方家,这是他不愿看到的。被剥夺继承人身份后,虽少了依仗,但同时也多了自由,可以放手施为。

    想罢,他深吸一口气,大步往院外走去。

    回到自己院中,对圆儿道:“明天起大早走。”

    圆儿一愣,脱口问道:“不去谢家了?”

    方初道:“暂时不去。”

    圆儿不敢再问,忙道:“我去准备。”

    次日一大早,方初带了圆儿和黑石两个就出门了。

    再说方瀚海夫妇,在方初走后沉重商议。

    他们没想到闹到这般严重后果。

    方瀚海正苦思对策,有下人来回,谢老爷派人来请。

    方家要退亲,谢明理当然不能回避。

    他问明情况后,没有上方家,免得碰上方初难堪,又或者谈崩没有退路,而是约了方瀚海在江边一处幽静的酒肆见面。

    见面后,谢明理首先问:“亲家,这是怎么回事?之前我要退亲,亲家义薄云天拒绝了,这时候一初又要退亲。谢家败落了,就该这样被揉搓打脸?”神情颇感屈辱。

    方瀚海皱眉道:“好了!你就别跟着添乱了。两个孩子闹别扭,我们做长辈的,该弄清了事由劝阻管教,若跟着争执,不是乱上加乱!”

    谢明理道:“事由?锦绣不是已经说了吗!”

    方瀚海道:“孩子们各说各的理,就叫我信哪一个?亲家,别说我袒护儿子,这件事不是凭空冒出来的,若非吟月之前的行为,初儿能这样?谢二姑娘做出那样的事,连朝廷都惊动了。不是别人栽赃吧?我们也没因此随便就怀疑吟月。现在两人各执一词,你就认定是我儿子不好?”

    他面对方初一个样,面对谢明理又是一副模样。

    儿子自己管教,却由不得谢明理质问指责。

    不管怎么说,方家可没做对不起谢家的事。

    所以,他言语间敲打谢明理:你闺女也不是善茬,惹出来的那些事还用提吗?又暗示方初要退亲说不定有内情,也许是谢吟月不好。

    谢明理果然经不住,口气软下来,谁让谢家之前有劣迹呢。

    再者,他可没以前的盛气了。

    真退亲,谢家承受不起。

    于是两人约定:这事先不急,先各自盘问晚辈,徐徐图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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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8章 不怕

    抛开方谢两家不提,再回头说清哑,从醉仙楼离开后,坐车回到郭家大门口,才在细妹搀扶下下车,细腰对后望了一眼,低声提醒道:“姑娘,夏少爷叫人把琴送来了。”

    清哑不语,站住等那侍女。

    那侍女送琴上前,清哑道:“对不起,我不能收。”

    说完转身就进院去了。

    细腰冷冰冰地对那侍女道:“拿回去吧。”一面也跟着走了。

    那侍女原以为送到郭家了,清哑不敢不收,谁知竟还不收,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心思一转,便将古琴放在门房门口的椅子上,肃容对郭五大爷道:“夏少爷送给郭姑娘的。送进去吧!”

    说完小跑着上了马车,急催快走,一面心里打鼓:这叫什么事!

    郭五大爷忙抱了那琴追过去,马车启动,已是递不出去了。

    他只好对着马车背影大叫:“嗳,嗳,我是不会送的!”

    马车早走远了。

    他回头,嘴里嘟囔说只见过抢东西的,没见过强要送人东西的。

    忽见细妹跑过来,道:“五大爷,姑娘说这琴就搁在门房,不用理他。”

    郭五大爷忙道:“噢,我知道了。”

    细妹才又跑了。

    清哑到上房门口,望眼欲穿的吴氏立即出来接住

    “怎么说?”她低声问。

    “进去说。”清哑对她微笑。

    母女两个便手拉手进了堂屋。

    郭守业父子都没出门,都等在家里。正说什么。

    见清哑进来,大家一齐停住,看向她。

    “小妹。”郭大全叫。

    “我回来了。”清哑对所有人说。

    吴氏拉着她走向郭守业坐的矮榻。

    天气冷了。矮榻上铺了织锦棉褥子,立着靠枕、拐枕,吴氏和清哑坐下,和郭守业将她夹在正中间,郭大全、郭大有和郭大贵则坐在榻旁椅内。

    郭守业便问清哑:“怎么说?”

    清哑道:“我跟他说,我是不会喜欢他的。他说,我以后一定会喜欢他的。我说不通。懒得睬他。我就回家来了。”

    说着,撅嘴做出无奈的神情。

    前世她就跟父母最亲近,只苦于不能说话而已。

    穿越后。这两年来她和郭家人越来越亲密,对郭守业夫妇更是当爸妈一样贴心,因此丝毫没有大姑娘的矜持,就像外出归来的孩子。把所经历的一股脑告诉长辈。还带着撒娇。

    郭守业两口子和儿子对视,没说话。

    若是别个人家,他们定会大大嘲笑一通,说这人没脸没皮。

    可夏家的家世摆在那,他们心里虽也那么想,却笑不出来。

    郭守业想了想,对清哑道:“别怕,有爹呢。”

    清哑进来看见父兄摆的这个阵仗。已明白他们在商议大事,并且有眉目了。她没有着急。也不担心。她的家人一再叫她刮目相看,没文化,却丝毫不比她前世的爸妈能力弱。父兄联手,加上她时不时在旁提点一下,那威力只看谢家和周县令的下场就知道了。

    再有就是:她不是这个地方的人,观念自然不同。

    在前世,别说分手退亲,就是结了婚生了孩子又离婚,也多的是,她才不在乎呢!这地方社会观念虽不同,但她的家人也是异类,她从不担心家里人因为名节问题抛弃她。

    所以她对郭守业道:“爹,我不怕。”

    想想又加上一句,“爹不怕,我就不怕。”

    郭守业见她面色明朗,松了口气。

    他哼了一声,道:“他皮痒了,敢欺负我闺女!看老子怎么收拾他!”说话的口气好像他是皇帝,而不是个乡下出来的庄稼老汉。

    郭大全笑道:“我常听沈伯伯说起他们发家的经历,哪一家不是经过了大风大浪的。咱们家遇见这些事儿根本不算什么。将来呀,等咱站稳了,爹闲的时候就跟孙子重孙子们说古,‘那时候我跟你们大爷爷二爷爷姑奶奶他们怎样怎样。’听了多风光!”

    他就是会说话,一番话说得爹娘和弟妹们全都喜气洋洋。

    笑着,清哑不自觉把头歪在郭守业肩上,十分安心。

    她知道,爹和大哥肯定有法子了。

    歪了会,忽想起什么来,抬头叮嘱郭大全道:“大哥,他要逼紧了你就先答应。我抓紧把毛巾再织好些,到时候叫沈伯伯在京城找人作主。”

    郭大全叫她放心,道:“大哥心里有数。”

    郭守业又说一遍叫闺女不要怕,凡事都有爹。

    清哑道:“只要爹和娘不嫌我坏了名声,我什么都不怕。”

    这么一闹,就算将来能全身而退,也会影响名节。

    而这里的人很看重名节,女儿家名节尤其重要。

    郭守业狠狠“呸!”了一声,道:“狗屁的名声!老子才不稀罕!”

    他早就不要脸了!

    或者说,是抛开虚伪的脸面了。

    当初李红枣和张福田闹出事的时候,他真是觉得丢人之极,气得咬牙切齿,所以想主意整那两个小崽子;后来跟江家退亲,他又承受一次丢脸的刻骨仇恨;儿子女儿入狱,再承受一次,如今他还要脸做什么!

    他看得透透的:那些人比他更无耻虚伪。

    再有就是,他自信的很:他的闺女要是不好,怎么退亲一次又能找个更好的?再退亲一次,上门求亲的人更多。

    求亲的人越来越多,家世越来越富,身份还越来越贵。

    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他闺女很好!

    那名节什么的都是狗屁!

    他对儿子们道:“将来你小妹跟你们一样,不管出嫁不出嫁。这家业都有她一份。可听见了?”

    郭大全郭大有都笑道:“这是应该的。”

    跟江家议亲的时候都能陪嫁二十亩田,更何况眼下。

    这正符合老爷子的治家宗旨和精神:人心齐,整体家财呈增长趋势。就不在乎分出去多少;要是兄弟姊妹心不齐,整体家财呈现萎缩局面,再算计也没用。

    清哑微笑听着,并没有推辞。

    她也觉得,这是她该得的。

    将来无论嫁不嫁,都不用担心后半辈子生活了。

    说笑间,清哑说肚子饿了。

    吴氏大惊小怪地问道:“你没吃东西?”

    她去的可是醉仙楼。夏流星不会小气不叫吃的吧。

    清哑轻皱琼鼻,道:“我不吃他的。”

    电视上常放女主被人迷晕什么的,她既然不信任夏流星。当然要谨慎。

    郭大全称赞道:“咱小妹就是精明。”

    吴氏如梦初醒,道:“对,不能吃他的!”

    又忙叫:“走,走。去吃饭。饭早就好了。”

    和一般暴发的家庭充满算计不同。郭家越经历挫折,全家人心越齐。不论早晚吃饭,都是一团和睦热闹的气氛。

    蔡氏等三个媳妇端完菜后,想学人家媳妇在一旁伺候、立规矩。

    吴氏招呼道:“老二媳妇,你有身子了,快坐下吃。老大媳妇,老三媳妇,都坐。挤一挤。人多吃饭才香。咱不学人家摆那空架子,都坐下吃。”

    于是大家挤在一张八仙桌上。围得严丝合缝。

    清哑和爹娘三个人坐一方,郭勤巧儿三小都坐在桌角。

    郭守业和郭大全郭大有喝酒。

    喝了一杯,郭大全就笑道:“上回听人说了一件事:有个人家养了个儿子,没大出息。看上了一家闺女,上门去求。人家看不上他儿子,又不好说太直,怕他脸上下不来,就随便说了个理由,不答应亲事。那人说‘我们实诚人家,不嫌弃你闺女。你把闺女嫁我儿子放一万个心。’人家说‘你不嫌弃,我心里过意不去。’那人说‘你要过意不去就多陪些嫁妆。’……”

    还未说完,众人都笑倒。

    清哑也笑了,知道他是嘲讽夏流星。

    沈寒梅觉得有些不可思议,道:“怎么这样不知趣呢?”

    郭大贵帮她搛了一筷子菜,嫌弃道:“有些人就是不要脸!”

    沈寒梅眨巴两下眼睛,觉得很困惑。

    忽然巧儿嫩声问阮氏:“娘,弟弟什么时候出来?”

    吴氏等人听了都非常高兴。

    郭勤嗤笑道:“就你尖!你怎么晓得是弟弟?”

    巧儿道:“就是!等我弟弟出来,我就有‘亲’弟弟了。不要你做哥哥。我爹也有儿子养老了。”

    他们平常吵架,郭勤说她女娃子,将来是人家的人,又说二叔二婶没人养老;时常大伯娘蔡氏也透露出生了两个儿子的优越感,巧儿就很不忿,盼望弟弟比郭大有夫妇还心切。

    郭守业和郭大全碰了下杯,一仰头“嗞——”喝干杯中酒,放下杯子对孙女道:“这是跟谁学的?你爹小时候都是你大伯背着玩,怎么你们还没长大就分亲的疏的了?等成了家还得了!”

    郭大全马上对郭勤瞪眼道:“是不是你又欺负妹妹了?”

    不然巧儿不能说这样话。

    郭勤急忙否认,又对巧儿道:“你有亲弟弟了,我还是你哥。哥哥越多越好。你瞧三婶婶,几个哥哥给她陪嫁了多少好东西。将来你出嫁了,在婆家叫人欺负了,全靠我们做哥哥的帮你出气。你都这么大了,二婶婶就算急急忙忙赶着生,等你出嫁的时候弟弟也长不大,有了事还得我和俭儿帮你。是不是?”

    巧儿极聪明的,一想可不是吗!

    出嫁什么的她还没想过,但被欺负了没人帮忙可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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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9章 撼天

    她立即搛了一块鱼送到郭勤碗里,讨好地笑道:“勤哥哥,给你吃鱼。往后我当你是亲哥哥孝顺。我帮你做鞋,做衣裳,做点心……”

    她数了一长串东西,简直把郭勤当爹孝敬了。

    郭勤眉开眼笑道:“好!等你出嫁的时候我背你。”

    巧儿脆生生地应道:“嗳!”

    郭俭忙争道:“我也背姐姐。”

    巧儿笑眯眯道:“都背。”

    哥哥弟弟多就是方便!

    清哑觉得侄儿侄女实在是太可爱了,噗嗤一声笑起来。

    众人也都笑得前仰后合。

    吴氏瞅巧儿道:“也不知随了哪一个,精的跟鬼似的,再不吃一点亏的。你小姑这个性子,你可帮她扳回本来了。”

    郭大有和阮氏看着闺女,十分有脸面。

    阮氏凑趣道:“我们巧儿生出来就是帮小姑扳本来的。”

    巧儿就道:“小姑,等我长大了帮你扳本。”

    她还没听明白什么意思呢。

    郭守业和吴氏听了越发高兴。

    蔡氏见巧儿这样讨人喜,公婆一点不嫌她是女娃,心痒痒的,嫉妒道:“我也生个闺女就好了。”

    郭大全忙道:“生!明天咱就生!”

    众人哄笑不已。

    一时饭罢,众人闲话聊天的时候,西坊的仇管事来找郭大全。

    若是西坊内务,他定是回禀郭大贵。找郭大全乃是另外的事。

    两人在厢房厅内嘀咕了半天,郭大全仍旧回到上房堂屋。

    他把人都支使走了,他父子三个加上吴氏清哑商量事。

    他道:“……他本来就跟鲍长史有仇的。早盯着他了。这回打听了不少鲍家不少龌龊事。我叫他先别声张,等到时候再说。夏大人那边也是……”

    他说的是仇一。

    郭守业点头道:“也不能全指望他。我瞧那个马长顺机灵,你用用。”

    郭大全点头道:“马长顺是不错,我也安排了。”

    郭守业就对清哑道:“我跟你哥哥这样想的……”

    如此这般对清哑说了一番话,清哑不住点头。

    郭大全道:“上午我见了几个买卖上的朋友,答应将来把毛巾让他们做。等明儿我还要再见几个。所有跟咱们家合伙的商家都让做,还有进贡给朝廷的。到时候咱们就捏着这东西。好就拿出来;不好的话,哼哼……”

    不好的话自然是卡着不放了。

    卡着的缘故还不是由郭家说。

    这众怒谁犯得起!

    郭大有也道:“过两天小妹你先跟我回家去,瞧他还好意思撵去乡下。等回去了把那些机器和图纸都烧了。就留一台咱俩琢磨。从今往后,坊子里再不许织毛巾,也不往京城进贡了。”

    他说的那个人是指夏流星。

    清哑点点头,道:“嗯。就说还在研究。”

    说完又问吴氏:“娘也回去?”

    吴氏道:“我跟你一道回去。这里你大哥大嫂和你爹在就成了。你三哥三嫂住城西,看着坊子。把巧儿和俭娃子也带回去,省得跟放牛的一样没人管。勤娃子读书了,自个管自个吧。”

    郭大全笑道:“娘,我跟媳妇还在呢。”

    吴氏道:“我晓得你俩在。可你们忙得还要人伺候呢,还有空管他!就管也管不好——他那书你又不认得,大字不识一个。”

    一句话说得郭大全没了声音,觉得很郁闷。

    他们说话的时候。郭守业坐在那静听。

    听了一会又端起茶盏喝一口,盖上。然后放下,把身子往铁力木四出头官帽椅内靠了靠,耷拉着眼皮轻哼了一声,低声自语道:“哼,当官了不起了?当官就能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哼,惹火了老子,跟你拼命!”说着把脑袋歪了歪,又往后靠了靠。

    听了这话,郭大全笑眯眯地看着爹,一点不惊慌。

    郭大有则作沉思状,好像想什么问题。

    他父子当然不是狂妄,但俗语说的“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人逼急了,撼天的事都做得出来,何况其他,这经验在郭家过去两年已得证实。

    清哑看看爹,又看看娘,又看看大哥二哥,想说什么,又觉得没什么要说的,他们都说完了,很细致,比她能想的周全。

    吴氏正要再安慰闺女几句,杨安平家的在外回道:“东家,严姑娘来看咱家姑娘来了。”

    严未央得了严纪鹏提点后,立即就赶来看清哑。

    清哑忙起身迎客,让进自己房里,在美人榻上坐了说话。

    寒暄几句后,严未央直入主题,问清哑夏家求亲的情形。

    清哑便大略说了。

    严未央安慰她道:“我请蔡三少爷去劝说夏少爷了。你们两家结亲不太合适,把其中利害剖析给他听,说不定能打消夏家这想法。”

    清哑闻言眼睛一亮,道:“多谢你。”

    严未央叹道:“谢什么,还不知能不能行呢。”

    清哑想起夏流星的霸道和坚持,也觉得欢喜早了。

    严未央问道:“夏少爷怎么忽然就向郭家提亲了呢?”

    她有些怀疑夏织造觊觎郭家层出不穷的新技术,才故意借联姻将郭家买卖霸占,作为夏家赚银子的工具。

    清哑道:“他说,他听谢大姑娘夸奖我……”

    将夏流星的话大致学了一遍。

    严未央听后有些疑惑,却不像方初那么肯定。因她想象不出:谢吟月怎么知道夸奖清哑几句就能让夏流星喜欢上清哑呢?这不太说的通。

    严未央是个正直的女孩子,没根据的事不会乱说。

    像她自己,只见过蔡铭一面就被他喜欢上了。答应亲事后,蔡铭告诉她,说她那天一身火红纱衣策马从远处奔来,仿佛天边飘来一朵红云,“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和洛神比,她身上更多了一种奔放热烈的激情,他当时看痴了,发誓要娶她为妻。严未央听得又喜又羞,原本是不得已才屈就蔡铭的,却因为这番表白感动不已,把惦记韩希夷的心思彻底丢开,对他产生了爱恋之情。

    当然,这些话她没好意思告诉清哑。

    她想自己这样的都能得蔡铭一见钟情,谢吟月更是无数裙下拜臣,清哑这样优秀,夏流星会喜欢她一点不奇怪。

    所以,那疑惑一闪而逝,也就罢了,却撇嘴道:“哼,她倒会摆姿态。你知道她厉害了吧?谢家受了这样打击,她居然能做到镇定自若,又能放下身段,做出一副愧疚悔恨的模样。谁还会相信她当初是诬陷你的?”

    两人说着话,细妹拿了封信笺进来,递给清哑。(未完待续。。)

    ps:  早上一开电脑,它自己重启、重新配置应用,我对这些一窍不通,不知怎么回事,呆呆地等着它自个运行,生怕完了文件什么都没了。等它弄完,看看原来的东西还在,才松了口气。又修补几十个漏洞,我都不知它到底怎么了。

    好了,朋友们早上好,从这章大家应该看出这一波情节是什么了吧,就是众商家合力掀翻贪官的过程。这个一时半会不能见结果。但这大情节中包含另一波情节,就是方初退亲,这个很快就见分晓了。很快有多快,我正在拟(*^__^*)

第310章 报信

    “是卫姑娘身边的妈妈送来的。”她道。

    “做什么?快拆开瞧瞧。”严未央好奇地问。

    清哑便拆开来看,原来是卫晗约她明日去金缕坊看刺绣。

    清哑想了想,问细妹:“来人还没走吗?”

    细妹点头道:“她等着回信呢。”

    清哑便叫她准备笔墨,她起身回了信,答应去赴约。

    细妹拿了,送去前面。

    忙完,清哑才对严未央道:“我想从她那找个人教巧儿刺绣。”

    严未央笑道:“原来这样。她那里绣娘多。不过……”

    她迟疑了会又道:“再怎么样,她也应该推荐好的绣娘教巧儿。毕竟你跟别人不一样,你对九大锦商都有莫大恩惠,卫家也不例外。”

    清哑笑笑,道:“不用特别好的。巧儿将来又不做刺绣。我就是要她学这方面知识,增长见识。”

    严未央恍然,才明白她在全面培养巧儿。

    她很高兴,因为若无意外,将来严暮阳可是要娶巧儿的。

    严未央听说清哑过两天要回乡下去,便没急着走,拉着她说了好一会私密话;清哑也恭贺她即将定亲,又请她代为感谢蔡铭的出力,直到傍晚严未央才离开。

    清哑前脚送走了她,后脚迎来了韩希夷。

    他行色匆匆,还未到郭家门口就跳下马,把缰绳一扔,随小厮去安置,自己大步走来。蓝斗篷如云翻飞,眼中带着焦急之色。

    瞥见清哑正要进院,忙叫道:“郭姑娘!”

    “你怎么来了?”

    清哑毫不掩饰自己的诧异。天都要黑了呢。

    “抱歉,这么晚了还来叨扰姑娘。”

    韩希夷到近前仔细打量她,见她面色如常,心上一轻。

    因见她眼露疑惑,忙解释来意,又未免有些失落:听她口气好像见到他并不喜欢,是因为心情不好吗?

    “韩少爷有什么急事?”清哑问。

    “确有一件事要告诉姑娘。”韩希夷道。

    他这样说。清哑便只好请他进去。

    让至上房堂屋坐下,又命小丫鬟去请二哥来陪客。

    郭守业和郭大全先前出门去了。

    韩希夷显然真有事,正低着头想措辞。所以也没留意她做什么。等想好了,抬头要告诉她时,郭大有已经进来了,“韩少爷来了?”

    韩希夷忙站起身。和郭大有寒暄。

    寒暄毕坐下。郭大有问:“韩少爷这时候来,肯定有事了。”

    韩希夷微笑道:“也没什么大事。”

    转而问清哑:“姑娘明日可是要去金缕坊?”

    清哑一愣,心想自己才做的决定,他怎么知道?

    她点点头,道:“卫姑娘邀请我去看刺绣。”

    韩希夷道:“我也是听朋友说的。他说,明儿夏大少爷和夏姑娘也去呢。”说完看着清哑不语,目光温润柔和。

    原来,他这两日外出。下午才回来。

    一回来就听说夏家求亲郭家拒绝的事,心惊的很。

    当下他便细思对策。先也想到蔡铭,然以他之前和严未央的尴尬关系,有什么脸面去求蔡铭?说不得还要去找方初出面。

    恰在这时,一好友来访。他一向倾慕卫晗,求而不得,见了他不免倾诉苦闷。从他口中,韩希夷得知卫晗和夏家兄妹明日有约,而夏流萤特地叮嘱卫晗请了郭清哑。

    夏家兄妹借卫晗之手诓清哑出来,用意明显。

    他便顾不得了,交代一番便匆匆赶来郭家。

    清哑这才明白他来意,这是警告她来了。

    她便认真道:“谢谢你。”

    她这么说并不怕他糊涂。

    既然他来报信,显然听到风声了。

    韩希夷见她明白了,松了口气,面不改色撒谎道:“谢什么。我要去城西办事,正好经过这里,看见姑娘在门口,顺便进来瞧瞧。”说着又转向郭大全,道:“郭二哥暂不回乡吧?不如明日小弟请郭二哥喝酒。”

    郭大有笑笑,道:“明早我们就要走了。”又对清哑道:“叫个人明天给卫姑娘送个口信,就说娘要带你回乡下去,不能去她那了。”

    清哑道:“嗳!”

    韩希夷见他应付顺溜,仿佛早这样安排了,更放心。

    忽然郭大有转脸问他:“韩少爷都知道了?”

    他从吴氏那里知道韩希夷最近往郭家跑的勤,怕是动了求亲的心思,便用这事试探他反应;再者,他知道韩希夷、方初这些人能力不凡,想听听他可有什么好办法,借鉴一二。

    韩希夷“嗯”了一声,半天没有下文。

    有些不好回答。

    若说不知,那他这会子来做什么?

    若说知道了特地来的,又太关切了。

    最后他选择实话实说,因道:“听说了。但不知郭伯伯怎样决定?”

    郭大有道:“能怎么样!我们这样人家,小门小户的,又不大懂规矩,我们高攀不起——”说到这,忽想起大哥晌午说的笑话来,心想夏家会不会说“我不嫌弃你闺女,你要觉得高攀了就把毛巾做嫁妆吧。”他忍不住想要笑,好险才忍住了,见韩希夷疑惑,忙接道——“夏家高门大户,夏少爷又是嫡长子,配不起!”

    虽然心里很抵触,但嘴上还是这样说了。

    因为,只有这个理由最堂皇正当,还不得罪人。

    韩希夷点头道:“此事确实不妥。夏家一位任边关大员的长辈调回京城了,在工部任职。听说他要培养夏大少爷,正帮他物色亲事呢。要借助联姻巩固夏家在朝中地位。夏家,是不会娶郭姑娘为正妻的!”

    最后一句话,他说得很轻声。

    这是他匆匆来郭家另一个目的。

    说完关切地看向清哑,怕她气愤难过。

    清哑倒没什么,只是觉得有些意外罢了。

    郭大有却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

    虽然郭家一开始就没奢望同夏家结亲,但夏家这样做仍然令他气愤不已,这不是骗婚吗?

    这根本就是欺负乡下人不懂事!

    这在外人眼中看来天大的喜事,害得郭家拒绝都找不到好理由,因为拒绝这样的亲事会被人骂不知好歹。

    谁知竟然是空话!

    他追问道:“此事当真?”

    怎么沈家没有得到消息呢?

    他不知沈亿三早得知夏家长辈回京的事,但为夏流星物色亲事却是私下进行,鲜少有人知道,韩希夷另有途径得来。

    若非如此,沈亿三也不会觉得夏家求亲一事棘手了。

    韩希夷点头道:“当真!”

    郭大有道:“谢谢韩大少爷。”

    他知道他不会瞎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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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1章 再败

    韩希夷郑重问道:“郭二哥,若夏家坚持,郭家如何应对?”

    郭大有不答反问:“韩兄弟可有什么好法子?”

    韩希夷道:“郭家可有想过,为郭姑娘寻一门合适的亲事,化解眼下局面?若定了亲,夏家便不好再提,否则便是抢逼民女、强占人妻!”

    他这是隐晦求亲了。

    若郭家答应,他便可名正言顺站出来对抗夏家。

    郭大有眼露满意之色:这样时候,韩希夷能不惧夏家挺身而出,说明他对小妹是真心的,这勇气值得称赞。

    但他嘴上却道:“这种事又不是没有,谢家不就做了。跟谢家比,夏家更厉害。真要强占,我们百姓能怎么样!”

    韩希夷忙道:“谢家那件事与这不同:江明辉在谢二姑娘抛绣球的时候进了内宅院,还接了绣球,后来又稀里糊涂拜了堂,便不是他本意,也再难脱身。再说江家长辈到场也未反对此事。我今天来阻止郭姑娘明天去金缕坊,就是怕她着了人的道。只要郭姑娘没事,又定了亲,夏家再逼迫便是强占人妻。夏家权势再大也要顾忌朝中御史。”

    郭大有听了这话有些动心,便看向清哑。

    清哑摇头道:“这又不是买衣裳,上街就能买一件。”

    韩希夷道:“虽不是买衣裳,挑选也还来得及。”

    郭大有故意道:“可谁敢跟夏家争?”

    韩希夷道:“只要郭姑娘愿意,自然有人敢!”

    说完觉得脸上发烧。

    只不知清哑如何想。

    就听清哑道:“我现在不想嫁人。随便挑一个。连累人家跟着倒霉不好。再说,这也不是办法,‘刚离虎穴。又进狼窝’,有什么区别呢。”

    韩希夷愕然看着她——

    虎穴?

    狼窝?

    他没想到求亲求出这样回答!

    韩大少爷有些承受不住,目光由愕然转向哀怨。

    清哑见他神情奇怪,忽闪双眼表示疑惑。

    她不是故意的。在她眼里,夏流星也好,别的什么少年也好,只要不是她愿意的。都一样。她并没有那份眼光,能看到夏家的未来。

    郭大有见不对,急忙道:“小妹就是不想连累人。”

    说完歉意地对韩希夷笑笑。

    韩希夷哪看不出清哑不是有心的。无奈地冲清哑笑道:“郭姑娘这比喻真是……唉!”一面自嘲地摇头。

    难道江明辉给她的打击如此深刻?

    竟使得她再不信任世间男子?

    想到这,由不得又对她痛惜起来,因宽慰道:“既然姑娘不愿意,就当我没说。咱们再想其他的办法。姑娘莫要担心。总会有法子的。”

    郭大有见他丝毫没生气。佩服他的气度和心胸,心下也对他添了一份好感,诚恳道:“今天多亏了韩少爷来说。”

    清哑也道:“谢谢韩少爷。”

    韩希夷恢复如常,笑道:“谢什么,我不过是顺路。”

    因见外面天色暗了,便提出告辞。

    郭大有留他用饭。

    韩希夷笑道:“我是想在这吃的。只是你们明日返乡,怕是有许多事要忙,晚上也要早些歇息。便不叨扰了。等下次再来吧。”

    他主要怕清哑不自在。

    郭大有兄妹起身送他出去。

    到门口,韩希夷回身请清哑留步。对她道:“姑娘此去,但放宽心,莫要太担心此事。我……我们大家都会帮忙想法子的。”

    清哑看着他道:“谢谢你韩兄。”

    这是她第一次称呼他为“韩兄”,算是认了朋友。

    韩希夷微笑道:“姑娘太客气了。”

    说完再施一礼,才转身离去。

    郭大有送他到院门口,看着他上马才转回头。

    外面暮色已浓,韩希夷走一段,勒住马,回头看向郭家大门,心头感慨不已:自小到大,他不知被多少人家和女子青睐。从来都是别人上韩家求亲,从来都是他拒绝的时候多,因此练就了一身滴水不漏的本事,便是拒绝也让人如沐春风。他唯一的一次求亲是上谢家。谢家长辈都对他很满意,然谢吟月却中意方初,所以他才求亲失败。

    几年来,他再未遇见一个女子,像谢吟月那样打动他。

    好容易来了个郭清哑,令他眼目一新,却相识在一场纷争中,又相聚在风云变幻的锦绣堂,成了谢家对手兼仇敌。他和方初谢吟月的关系,使得他无法全心全意同她相交,因而未能看清自己心意。

    这情形在郭清哑坐牢的时候被打破了。

    原来不经意间,他早已将她刻在心上。

    这一次他不想再错过,因此全力争取。

    然而,他又一次求亲失败了!

    并且,郭清哑毫无心机地比喻:嫁给他等于入了狼窝,这想法太打击他,令他万分颓丧,又无奈的很,又不舍,又好笑。

    看了一会,他才转头催马而去,暮色中留下一声叹息,还有低吟“花非花,雾非雾,夜半来,天明去……”

    郭家,郭大有回到上房,见堂屋没人,东屋却传来说话声。走到月洞门口向里一看,清哑正和巧儿坐在椅子上说话呢。

    他走过去,在另一张椅子上坐下。

    “爹!”巧儿见了他欣喜地叫。

    “嗳!”他答应一声。

    “爹他们还没回来?”清哑问。

    她不回后院,是在等爹和大哥回来,好吃饭的。

    “还没呢。”郭大有道,一面看着清哑,“韩少爷人其实不错。”

    清哑刚想点头说“是不错”,忽觉他目光不对,和他对视一会,方明白过来。便低头一笑,把巧儿抱起来,放在膝盖上,把头埋在她脖颈处,闻那奶味儿。弄得巧儿痒呵呵的,不住笑。

    郭大有见小妹这样,也一笑,不再说了。

    外面传来说笑声,是郭守业和郭大全回来了,跟着吴氏等人也从后院过来,五婶子和杨安平家的便喊开饭,堂屋又喧闹起来,大家吃饭不提。

    饭后他父子又聚在西屋低声商议事,女人们便开始收拾东西。

    次日一大早,清哑便随着娘和二哥二嫂回乡。

    因为郭家船要从西坊装纱线回去,所以停在距离西坊近的景江码头,他们便坐车去码头上船,郭大全带人护送。

    郭家只有一辆马车,沈寒梅嫁过来带了两辆过来,总共三辆马车都出动了:清哑带着巧儿郭俭坐一辆,吴氏和阮氏一辆——方便照顾她,还有一辆给细妹和细腰坐,余者要么坐在车前面,要么走路。

    行至一条河边,要过一道拱桥,朦朦晨光中只见对面过来三骑。

    郭大全坐在清哑车前头,等人走近才发现是方初主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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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2章 宣告

    他忙招呼道:“方少爷,这么早去哪?”

    一面命车夫将马车停住,一副要和方初寒暄的架势。

    方初见是他,有些意外。伸头向前看去,见车后还有两辆马车,并男女管事跟随,便回道:“去湖州府城。郭大哥这是回乡下?”

    郭大全笑道:“不是我,是我娘和二弟他们。”

    清哑听见外面声音,心里一动,命巧儿和郭俭坐好,朝前面道:“大哥,请方少爷过来,我有话跟他说。”

    郭大全听见了,方初也听见了,心中一震,盯着马车五味杂陈。

    郭大全唤他道:“方少爷,我小妹叫你。可方便?”

    方初一言不发,跳下马,大步走向车门口。

    “姑娘有何见教?”

    隔着一道车帘,他低声问里面。

    里面没声音,仿佛在想怎么说。

    半响传出话来:“夏少爷说,谢大姑娘在他面前夸我。请你回去转告她:往后别在人前提我。我们的关系没那么好!”

    声音平静的很,和初冬的早晨一样清寒。

    方初没有回应,也不知如何回应。

    隔着车帘,他仿佛看见她黑幽幽的眸子,看清楚她并不是真要他转告谢吟月这话,而是警告他:管好你的未婚妻,别再放出来害人!

    她的声音虽然平静,但他能体会她内心的愤怒。

    感受那愤怒,他心隐隐作痛。

    才一会工夫。晨光渐渐散开来,天大亮了。

    天亮了,又是新的一天。

    他正要去府城。是为一个新的开始。

    他醒悟:他已经将背负的丢弃了。

    想到这,他轻声却有力地回道:“姑娘请放心!”

    从今以后,我只帮你!!

    只护你!!

    再不许任何人伤害你!!

    郭大全拦住方初也正要说此事,没想到清哑先说了。

    可清哑一向不多话,说得太客气,他很不满意。

    因此,他便跳下马车。对方初笑道:“方少爷,借一步说话。”

    方初没理会他,只盯着车帘。等了好一会。见车内再没有回应,心下怅然,才努力将目光从车帘上扯回,随着郭大全走向拱桥前头。

    后面车也停了。吴氏问郭大有:“怎么不走了大有?”

    郭大有回头道:“大哥跟人招呼呢。等等就走。”

    他也认出方初来了。知道大哥要干什么。

    这就好比有人家的孩子在外闯了祸,又或者畜生害了别人的庄稼,那一家的人必定要找上门向主人质问,或索赔,或讨公道。

    谢阴月是方初的未婚妻,一再对郭家下手,方家又向郭家示好,不找他管媳妇找谁!其实找他理论是假。添堵才是真。多说几次,在他心里种根刺。让他看清这个未婚妻的嘴脸,退亲那才好呢!

    且说郭大全,带着方初走过桥,又顺着一条石阶走下河堤,在河边站定,才回过头看着他,笑眯眯的很和气。

    河水哗哗轻响,远处有薄雾。

    “郭大哥有什么事请说。”方初先开口道。

    “方少爷,我们家大喜了:夏家来提亲了!夏少爷要求娶我小妹呢。听小妹昨天回来说,夏少爷这么看中她,亏得有谢大姑娘从中说了许多好话。请你回去对谢大姑娘说,我们郭家上上下下都‘感激’她,一辈子都记得她的‘恩情’!方少爷有这样的好未婚妻,你可真有福气,比江明辉福气还要好……”

    郭大全说得十分恳切,十分动听。

    他在“上上下下”和“一辈子”等词语上加重语气,令人更深刻。

    方初看着眼前笑得十分和气的圆脸,即便已决定同谢吟月退亲,心底也止不住沁出一阵寒意;再听见说他好福气,比江明辉福气还要好的时候,那寒意加深、蔓延,将他的心田彻底冻结。

    他无意就此问题向郭大全道歉、解释,完全没必要了。

    想起马车中传出的清寒声音,他决定告诉他自己要退亲的事。

    郭大全知道了,必定要告诉她。

    让她安心些,是他眼下唯一能做的。

    “我要和谢大姑娘退亲了。”他道。

    “什么,你要退亲?”

    郭大全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往前凑了凑,还把一边耳朵侧过来,仿佛他有耳聋的毛病一样,那举动有些可笑。

    方初没有笑,想“他喜欢疯了。不敢相信听到的。”

    他便又重复道:“我决定和谢大姑娘退亲。”

    说完转身就走。

    又想起什么来,停下要跟郭大全说。

    可郭大全完全不在状态,他只好等他回神。

    郭大全被这消息击晕了,一时消化不了。

    他费心巴力的说了一大篇,无非是告诉方初你那媳妇不是个好东西,我们一家这辈子都跟她没完,希望引他讨厌谢吟月;最好能和谢家退亲;就算不退亲往后也夫妻不和,以此让谢吟月不好过。

    这想法一旦成为现实,他却不知该如何表现了。

    总不能向方初恭贺:“太好了!恭喜你!”

    也不能劝阻他:“谢大姑娘这么好,你怎能不要她呢?”

    更不能安慰他:“节哀吧!别难过了,再找一个就是。”

    但他应对惯了的,很快便又想到一套说辞,因收了笑容,摆出严肃真诚的神态对方初道:“方兄弟,这买卖学问上大哥是比不了你,但要说到娶媳妇,大哥比你有经验。男人娶媳妇,就要娶心眼实在的。花花心肠的女人,不是过日子的料。她要总不跟你一个心思一个道道,你就成天跟她怄气去吧,有的缠!缠一辈子!死了就完了!那个累心,搅得家宅不安的,比生意场上的对手还叫人操心。像我那媳妇,看着泼辣的很,闹得再凶,我说她一顿,只要在理,她肯听啊!就冲这点,我就心疼她。所以兄弟你呀,别想那么多了,长痛不如短痛,早退早了。别弄得真跟江明辉……”

    他说顺口了,一不小心又提到死去的江明辉,好险才刹住。

    方初听了他的话,也在神游天外。

    之前郭大全满脸笑容,说的话却令他心寒。

    现在他满脸肃然,他却听得出他的开心。

    郭大全这样开心,那她呢?

    他开始想象清哑听到自己退亲后的反应。

    他觉得,她不会欣喜若狂。

    她顶多会松口气,因为方家再不会帮谢家了。

    但是,她面对的问题依然存在,还是会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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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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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乡人家介绍:
哑女郭清雅穿到异时空的水乡农家。 这是一个完美而又绝妙的家庭组合。 因此,前世安静了二十四年的哑女, 今世人生处处峰回路转、时时拨云见月, 她的故事,从一场横刀夺爱开始…… ************* 已有完结文三篇,分别是《丑女如菊》、《果蔬青恋》和《田缘》,等更的朋友可以先去看看。戳“作者信息”菜单便可看见。新书需要新老读者倾心支持,点击、推荐票、评价票、长评等等等等,多多益善!水乡人家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水乡人家,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水乡人家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