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1章 翻脸(二更求月票)
方初盯着那乌篷船,久久不动。
锦绣也没有再催他,静静地等待。
好一会,他才纵身跳上小船。
船身一阵摇晃,锦绣急忙用竹篙撑住,待稳住了,才轻点水面,向中央荡去。
方初走进船舱,只见谢吟月一身花棉布衣裳,好像普通渔家姑娘,正在舱中用个红泥小炭炉烹水泡茶,见他进来,抬头笑问:“回来了,怎不告诉一声?”
方初心中一凝——她在跟踪他!
她算定他得了消息一定会回来,所以一直关注方家。
他回来没有去找她,她便派人跟踪他。
那身衣裳,一看便是在街上小成衣铺临时买的。
他在桌边坐下,道:“不敢去,不知道跟你说什么。”
谢吟月正用心扇风烧水,闻言执扇的手一顿。
这时水滚了,她忙提了铜壶冲茶。
浓郁的茶香袅袅散开,她捧了一杯送到他面前,看着他的眼睛柔声道:“一初,这一次,你可不可以袖手旁观?”
她的口气温柔中带着一丝恳求,放下茶杯的手握住他的手。
柔腻光滑的感触,迅速传递到方初手上。
他垂眸,看着那葱白细嫩的手指,有些恍惚——
一向讲究礼法的她如此主动,是动情还是谋算?
谢吟月见他不语,再次道:“我不求你出手帮谢家,我只要你当做什么都不知道。袖手旁观!”
方初抬眼,凝视着她,轻声问:“吟月。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谢吟月道:“我当然知道!你放心,谢家不会以身试法,只会通过官府,以律法手段来解决。”
方初听了这话,忽然笑了,感觉很荒谬。
“人命关天,栽赃就是栽赃!难道经过官府判决。将那栽赃的罪名坐实了,就可以抹去栽赃的痕迹?就可以欺心?”这一刻,他觉得眼前女子陌生之极。强忍痛心,坚定地告诉她,“你让我袖手,我做不到!吟月。我也求你:放手吧!有什么事。我都会陪你面对!”
说着,他反握住她的手,做最后的努力。
谢吟月神情僵硬,手不知不觉松了。
她问道:“你说我栽赃?你既说不管什么事都会陪我面对,那我现在就要你陪我面对此案。你就是这样陪我面对的?说我栽赃?”
方初道:“这本就是栽赃!”
谢吟月不和他辩,问道:“你打算如何?”
方初反问:“你打算如何?”
谢吟月道:“我?我能打算如何。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她面无表情,好像在说一件很平常的事。
方初冷冷道:“正是!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松开了手,不再尝试拉她。
谢吟月身子一颤。问:“你在说谁?”
方初道:“你心里明白我说谁。”
谢吟月道:“我不明白!郭清哑已经招供,她就是凶手。”
方初命令道:“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你心里真是这么想的?你真觉得是郭清哑杀了江明辉?”
谢吟月看着他,这张脸虽比不上韩希夷俊朗,然眉峰、山根棱角分明,衬托得双目深邃,此时更是射出犀利的光芒;厚薄适中的唇,以往看了每每令她脸红,此时也紧闭成一条线,显示他的强硬。
她心中难受,又被郭清哑三字触动,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句回道:“我就是这么想的!就是郭清哑杀了江明辉!”
她紧紧盯着他,等着他暴怒发作。
然而,他并没有,甚至很平静。
只是,那眼中犀利的光芒敛去,代之而起的是深深的失望和浓浓的讽刺,还有痛心绝望,看得她一颗心跟着颤抖。
他轻声道:“你,不但欺骗别人,现在开始自我欺骗了。”
谢吟月激动道:“我欺骗?我不过是提出指控,县尊大人审的案,郭清哑自己供认不讳,你说我欺骗,那便算欺骗好了!等到郭清哑明正典刑的时候,欺骗也罢,事实也罢,都不重要了。”
方初点头道:“凶手一定会被明正典刑的!”
谢吟月冷笑道:“凶手?你心里另有一个凶手?在你心里,郭清哑就是美好善良的,不会动手杀人的。”
方初肯定道:“是!”
谢吟月不料他就这样承认了,有些错愕。
她努力抑制急涌的泪水,问道:“你从京城匆匆赶回来,就是为了帮郭清哑洗清冤屈?为了她,你不惜对付你的未婚妻?”
方初不住点头,道:“好,很好!谢吟月,人命关天,你却只想到儿女私情,真是太叫我失望了!可笑你我相交这些年,我在你心中竟是这样一个人!”
谢吟月道:“你难道不是为了她才回来的?若是别的女子,你会回来吗?你会管她是否冤屈吗?”
她被他题名道姓地叫,心中难受又恐慌,又忍不住质问。
方初点头道:“是!我就是为了郭清哑回来的。”
谢吟月惨笑道:“我还以为自己猜错了呢!”
终究还是承认了。
方初没回话,站起身就往外走。
身子才动,复又停了下来,对她道:“我是为郭清哑回来,却并非你心里想的那样。说给你听,你也不会明白。告诉你一件事:当初陈水芹自杀,我便对你不能容忍。——你是不是也要说我惦记她?过后我劝你,你却没有一点内疚和悔改之心,实在让我失望。这次更是亲自出手,要置郭清哑于死地。谢吟月,你真是我认识的谢吟月吗?还是我们从来就没看清过彼此?”
说完,他便头也不回地走出舱外。
来到船头,从锦绣手中夺过竹篙,用力一撑,船向岸边靠去。
在离岸还有两三尺的时候,他丢下竹篙用力一跃,跳上了岸。
上岸后,直接往旁边一条巷弄走去。
他一面走一面想,去年织锦大会前,他、韩希夷、谢吟月和严未央在郭家拍卖竹丝画稿那天相聚醉仙楼,严未央痛责谢吟月和他,并质问他,他日为了谢吟月,是不是要动手害人命?
他当时想,他怎会做那等事呢,吟月也不会!
谁知,今日竟一语成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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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2章 温柔
他感觉头顶的天昏暗沉压,就像他和谢吟月的未来一样。
他们……还有未来吗?
他努力吐气,不去想结果。
现在最要紧的,是把郭清哑救出来,其他的,等结束再说!
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巷子中,船上的锦绣还在发呆。
转头对船舱中一看,谢吟月也呆坐着,脸上有泪痕。
怎么会这样?
怎么办?
先是韩希夷,现在是方初。
他们都不信郭清哑会杀人。
他们都以为是她谢吟月在栽赃陷害郭清哑?
这想法令她心痛到窒息。
“你不信,结果由不得你不信!”
她扶住桌面,借以支撑身体。
喘息了一会,对外吩咐道:“去江竹斋!”
锦绣急忙答应,调转船头,往来路划去。
江竹斋后院正房,谢吟月已经恢复成平常模样。
她看着坐在对面的谢吟风,满心的抵触。
如果可以,她绝不想看到她!
她不想见她,又不能不来见她。
不想戳破,又想提醒,这实在很难。
最后,她告诉她,郭清哑杀人因为证据不足,迟迟不能处决,现在各方都在关注此案,“妹妹不要担心,只管守丧养胎就好。不管别人怎么说,咱们安安静静地守本分,便什么都不怕。”
虽这样说,她目中不自觉流露出警告的神色。
谢吟风看得心惊不已。哀哀答应。
又略叮嘱了几句,谢吟月便起身告辞。
出了江竹斋,她深深地透了口气。立即回到谢家别院。
观月楼,一个婆子早在等她。
“郭清哑怎样?”她径直问。
“还是老样子。”婆子回道。
谢吟月秀眉微蹙,正想着,忽见那婆子神情有些犹豫,似有话要说的样子,便道:“有什么不对的?我不是说了,只要她有什么动静。都要来回我吗?”
婆子忙道:“没有动静。就是听马婆子说,看着她不伤心不生气不着急的模样儿,倒像庙里的尼姑在打坐念经一样。不过她嘴里没声儿罢了。”
谢吟月听了出神。脑中浮现收集来的郭清哑的过往:第一次亲事,得知张福田和李红枣有染后病倒;第二次亲事,和江明辉退亲后大病一场;这一次,是受到打击还是别的缘故呢?
若是承受不住江明辉之死。在死讯传来时她就该病倒才对。
但是。当日在公堂上,她很平静……
“姑娘,姑娘?”
锦绣轻唤她。
她抬眼问她何事。
锦绣朝那婆子努嘴儿。
谢吟月忙挥手让那婆子退下。
“叫李红枣来。”
她吩咐锦绣。
这日,严未央去郭家看吴氏。
吴氏连日忧心操劳,支持不住,便躺倒了。
严未央代替她去大牢探望清哑。忽想韩希夷一直关注此案,不如叫上他,见了清哑。或许能问出或看出一些问题。
韩希夷得信很快来了。
两人进入牢房,只见清哑还是前次见的样子。
然严未央端出燕窝粥喂她的时候。她却没张口,只是看着她。
严未央眼睛一红,低声哄道:“郭妹妹,郭婶子让我来的。来,吃饭。你在这里坐了这么多天,不吃饭怎么成呢……”
清哑慢慢地张嘴,吃下了她送来的一勺燕窝粥。
严未央顿时笑了,又流泪。
她想说些开心事给清哑听,又无事可说。
对于清哑来说,现在能有什么事让她开心呢?
韩希夷看着安静吃饭的清哑,几乎都不嚼的,喂了就咽下,似乎吃饭是一项任务。可是,刚才她见来的是严未央和他,分明有些疑惑的,而且不想吃。后来严未央伤心,她才吃了。
“她其实心里明白!”他想。
他浓眉打结,毫无平日洒脱形象。
严未央也发现清哑吃饭异常,受不住,转头掉泪。
韩希夷便接过她手上的碗,舀了半勺送到清哑嘴边。
他先就发现严未央每勺舀的太多了,清哑一口吃不下,总会漏些。想是她从未伺候过人,所以没经验。他看得心里发急,当时就想提醒,这时干脆拿过来自己喂。
清哑闭嘴看着他。
韩希夷便微笑,用极轻的声音道:“来,张口。”
清哑眼神便有些古怪。
韩希夷兀自不觉,又道:“郭姑娘,你要坚持。我一直相信姑娘没杀人,便是亲手写下供状也不信。严姑娘也不信。你且放宽心,无论如何我也绝不会让姑娘含冤莫白的!”
说到最后一句,他口气十分坚定。
清哑慢慢张开了口。
韩希夷很开心,柔声道:“吃慢些。”
等一会才又喂下一勺。
待清哑吃了,他从袖中扯出一方青色棉帕,将她嘴角一丝水渍擦干净,然后对她微微一笑,仿佛这样才满意了。
然后,他一边喂,一边娓娓道:“姑娘年纪小,又是没经历过的,难免对人世间一些事心灰意冷。其实,眼下姑娘经历虽然凶险,然在我等世家眼中却平常。世人多磨难,能坚持到最后的方是强者……”
那口气,似教导,似安慰,更是鼓励!
严未央等心绪平定些了,转过头来便看见这温馨的一幕。
这样的韩大少爷,是她从未见过的!
她怔住,莫名的眼睛又红了。
然她只怔了一会就道:“没想到韩大少爷也会伺候人用饭,还有模有样的。你刚说的话我不赞同。郭妹妹这叫磨难吗?这叫被人栽赃!”
那恨恨的口气直指谢吟月。
韩希夷无奈道:“不管是什么,都是磨难。”
又看向清哑,欲言又止。
半天才说道:“你放心!”
不管怎样,他都不会让她蒙冤,更不会让她有性命之忧。
严未央听了却冷笑。
“你要记住你的话,别碰见什么人又退缩!”她讥讽道。
韩希夷叹了口气,将空碗交给她,再看向清哑。
想要对她说什么,又不知说什么。
目光在她身上流连半天,心上又添了些压抑,和一丝隐痛。
清哑坐了这么久的监牢,一个姑娘家,又是那样干净的一个姑娘,连洗澡都不能,如何忍受?还有心理上的伤害和压力。
想到这,他觉得自己之前的劝诫和鼓励很可笑。
“下次记得带衣裳来给她换,再准备些水帮她擦洗……”
他认真地向严未央建议,听得她张大嘴。(未完待续。。)
第253章 蟑螂(二更求月票)
韩希夷见这样,诧异地问:“我说的不对?”
严未央道:“对,很对!这些郭婶子会安排的。”
韩希夷一想可不是,这样事肯定是家人来做。
他便打量周围,一面蹙眉细想,还有没有其他事。
看见那烂草,忙用鼻子吸了吸,怪不得刚才觉得不对,原来发霉了。他想,这草得换了。忽然目光在一处草隙间定住,一伸手,迅速抓住一个蟑螂,恶心的连五脏都抽搐了。
他紧紧攥着,惊恐地看向清哑。
见她正看着自己手,强笑道:“别……怕!”
一面手脚并用,绕着她坐的地方爬了一圈,一边爬一边翻开烂草仔细寻找,看可有其他蟑螂。果然又找到两只,一并抓了,咬牙捏着,满脸仇恨。再看看清哑,很想把她抱到一旁,看看她屁股底下有没有蟑螂。倘或爬到她身上去呢?
清哑不知为何深深垂头,和先前不一样。
他想她大概不愿人碰她,便打消了念头。
因转头找地方扔蟑螂,又看见那黑乎乎的便桶。
他心中又起了个念头:郭姑娘出恭的时候有纸吗?
他心连连抽缩,觉得实在不能忍受了。
他转向严未央道:“严姑娘,这样不成,这地方没法住啊!……”
严未央打断他的话,没好气道:“这是牢房,当然没法住!你以为郭妹妹是来游逛的?你什么也别想了。真要出力,就使劲把她救出去。不比抓蟑螂什么的强?你……抓蟑螂有用手的吗?亏你想得出来,不会一脚踩死?”
她看着他的手,满脸不可思议。
这模样完全颠覆了她心中那个飘逸的风雅公子形象。
这得多蠢才能干出这事!
怎么忽然就变得蠢了呢?
她心中酸痛不已。跟着又滚下泪来。
韩希夷以为她触景伤怀,在为郭清哑伤感,面色一垮,道:“是我错了。你别哭了。”
他从没捉过蟑螂,都没机会见到这玩意儿,刚才看见了,下意识地就伸出手。想在它被清哑发现之前掐灭它,全忘记这举动多蠢。
他也不知今日为何这样婆婆妈妈起来。
当下站起来,走出牢房。沉脸将手上的蟑螂递给那女狱卒。
女狱卒吓一跳,却鬼使神差般伸手接了,一脸苦涩。
韩希夷却十分淡然地从袖中扯出一条蓝色丝帕缠住抓蟑螂的手,心想幸亏今天糊涂揣了两条帕子在身上。刚才那条他帮清哑擦了嘴。他觉得不应该再用来擦抓蟑螂的手。
等缠好了手。他凑近女狱卒耳边,低声说了一番话,一面又解了腰间的荷包,用两指夹出几片金叶子递给她。
女狱卒顿时展开笑脸,看着清哑忙不迭点头。
对此情形严未央很无语。
忽然,韩希夷心中一动,忽往前走了两步,看向牢房斜对面。只见铁栅栏内有个瘦小的女犯人,目光罩在他身上。令他觉得浑身发冷。
他静静地注视着她,她也毫不相让地盯着他。
最后,还是韩希夷主动收回目光,投向隔壁,那里关了个胖女人。
看见他,胖女人居然露了个灿烂的笑容。
他也回了个优雅的笑,仿佛她是大美女。
胖女人见他笑,笑得更灿烂了,还扭了下肥腰。
韩希夷转身,对清哑道:“郭姑娘,下次……我来接你出去。”
他本想说下次来看她带什么来,忽然一想这话不吉利——难道清哑要在这鬼地方待一辈子不成,所以急忙改口,变成来接她出去。跟着,他又叮嘱了她许多话,把严未央的话一并说了,所以她只站在一旁看着。
等他说完了,她才道:“郭妹妹,你打起精神来,很快就能出去了。”
清哑一直垂头不语。
从牢房出来后,严未央问韩希夷,刚才跟女狱卒说了什么。
韩希夷道:“我叫她眼睛放亮些。跟着当官的未必靠得住,出了事被当做替死鬼推出去的多了;照顾好该照顾的人,将来会发财的。”
严未央噗嗤一声笑了,道:“那你也别跟人家叽叽咕咕的,就不知道避嫌?”
韩希夷愕然道:“避什么嫌?”
严未央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不想再跟他说,道自己还要去郭家告诉清哑情况,遂告辞离去。
她去郭家交了差,又安慰了吴氏一番,才回家。
回去后,精神便恹恹的。
墨玉劝道:“姑娘,也别太着急了,救郭姑娘不是一天两天能行的事。姑娘要是不保重身子,等郭姑娘出来,可不觉得内疚!”
严未央也不说话,只是沉默。
次日,门上送来一张帖子。
她看了忙匆匆梳妆一番,只带着墨玉骑马出去了。
在河边一间不起眼的茶馆里,她见到了蔡铭。
“我以为你避嫌不会来呢。”他对她笑道。
“你就是故意的!说有要事,我还不乖乖地来?找这么个地方,就知道没按好心!你什么时候来的?”她先坐下,没好气地抢白他。
“今晨才到。和夏兄弟一起来的。”
蔡铭不以为意,一边打量她,一边笑答。
严未央就不知说什么好了,遂低头喝茶。
还是蔡铭主动问:“你没有话对我说?”
严未央沉默,只是玩弄那兰草纹细瓷茶杯盖。
蔡铭端详她,觉得这样的严姑娘很不正常,微微皱眉。
正要开口,忽然她道:“你若真能救出郭清哑,我就答应亲事。”
蔡铭惊得张大了嘴。半响反应过来,却没有露出惊喜神色,反而目光变锐利了,沉声问:“郭清哑竟值得你搭上终身?”
严未央不说话,眼睛却红了。
蔡铭盯着她细细地瞧了一会。
“不对,”他摇头道,“你不是因为郭清哑,你是为了韩希夷!”
他脸色沉了下来,能刮下一层寒霜。
“韩希夷究竟做了什么,弄得你如此绝望,竟随意将终身都许出去了?倒便宜了我,瞎猫碰上死耗子,被你拿来顶缸。”
他冷笑说,语气很不好。
“你不乐意就算了!谁稀罕!”严未央火了,怒视着他道,“也请蔡公子慎言!你哪只眼睛看到我绝望了?难道我必定要非他韩希夷不嫁才算正常?哼,你也就这点出息。好容易我松口了,你竟然这样没自信,觉得自己是被顶缸的!算我看错了人!”
说完,站起身就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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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4章 引蛇(二合一肥章求月票)
蔡铭在她发火的时候就觉得不妙,担心地对门口看,生怕外面人听见,偏这位大小姐说起话来不管不顾的,他真是操心。
这会子听她骂他没出息、没信心,又急了。
他站起来,抢前一步拦住她,道:“不许走!”
严未央凤眼一瞪,就要发作——还从没人敢这样对她呢。
蔡铭见状,忙收回手,赔笑道:“姑娘,好姑娘!算在下错了!来,坐下好好说话,成不成?”
千哄万哄的,严未央才回转来,坐下了。
因看着他讥讽道:“没想到蔡公子这样会哄女人,可谓经验丰富。”
蔡铭笑道:“别瞎说!本少爷从来不哄女人,除了我娘和你。”
严未央哼了一声道:“信你就是傻瓜!”
蔡铭为她续了茶,看着她柔声道:“你何不傻一次呢?终身大事非同儿戏,然精挑细选的未必就好。有时候,放手一搏也许会搏个美满姻缘。别的我不敢承诺,但若娶了你,自此后便会将你捧在手心。”
饶是严未央为人大方,又心情不好,听了这话也红了脸。
好一会,她才低声道:“谁知你是不是哄人。”
蔡铭道:“傻子。男人是不会轻易用这话哄女人的。混账男人除外,他们没有任何操守可言。你跟韩希夷相交这么久,他出名的风流,你可听他对哪个女子说过这样的话?不遇见对的人,说了岂不自己找麻烦。”
严未央觉得视线模糊了。不知为什么。
蔡铭没有劝她,只静静地望着她。
“我最喜欢划船。”
严未央恢复平静后,望着窗外河中来往的船只说道。
“我不大喜欢呢。坐船着急。”
蔡铭说完,见她瞪自己,忍不住笑了。
他收笑道:“京城有信来了,朝廷将派大理寺官员下来审理此案。大伯父说,他特意委派了最擅长断案的蒋志浩大人担此重任。只是,有些人从中作梗,皇上下了一道圣旨……”
他低声对严未央说起来……
再说韩希夷。回到家便听人回禀,方大爷回来了。
韩希夷一惊,“方大爷回来了?”
他略一思忖。便去方家见好友。
且说方初,和谢吟月分开后,回家便紧张安排起来。
因得知江竹斋有一分铺在田湖西街,是谢吟风的陪嫁铺面。便密令人盯住那里;又命方奎安排妥当女人关注谢吟风身边锦屏的行踪。“万万不可惊动谢家的人。”
玉枝怎办?
正想着,人回韩大爷来了。
韩希夷匆匆进来,笑道:“回来也不说一声,我好替你接风。”
方初道:“你有空?”
韩希夷诧异道:“怎会没空?”
方初不言语,伸手示意他坐。
韩希夷忽然明白过来,敛去笑容。
等坐下,才探究地看着他问:“谢大姑娘传信让你回来的?”
方初不置可否,吩咐上茶。
韩希夷沉吟一会。斟酌道:“一初,这个案子……我觉得郭姑娘不可能杀江明辉。暗中查访也是为了找出真凶,并非怀疑谢姑娘……”
方初抬手制止道:“你不用解释,我也不相信郭姑娘杀人。”
韩希夷眼睛一亮,道:“如此便好。你见过谢姑娘了吗?”
方初静默了会,才道:“见过了。”
韩希夷忙问:“谢姑娘怎么说?”
方初对他一笑,道:“当然是找出真凶。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韩希夷击掌赞道:“好!到底是谢少东!”
他以为方初劝转了谢吟月。
方初听着他的赞叹,神情恍惚。
谢少东啊……
很快他恢复正常,问韩希夷查了些什么。
韩希夷忙将自己的思路一一告诉他:江明辉肯定撑乌篷船走水路离开的,若是戴上斗笠坐着摇浆,便不容易被人认出;他不可能去了郭家,郭家不在水边上,上岸容易被人发现;周县令曾对郭清哑刑讯逼供;沈家好像派了人在牢里保护郭清哑等等。
他没有提玉枝。
方初感觉他似乎刻意在回避。
略一想,他便明白了:韩希夷一定也猜测此案和谢家人有关。既和谢家有关,有些话不便言明。
正好,他也不想这位好友涉及太深,因此道:“玉枝的事,我来查。你只管去对付那狗官!咱们如此这般……”
凑近他耳边说了一番话,韩希夷不住点头。
城北,贾秀才家。
傍晚,贾秀才从蒙学馆回来,在院子里来回晃荡。
忽听隔壁有开门的动静,探头往墙那边一看,是大头菜回来了。
“蔡兄弟,从哪来?”他笑着招呼道。
“上我姐夫那去了。”大头菜道。
“哦,郭家。你那个妹子怎么样了?可放出来了?”贾秀才忙问。
“哪里放出来,还不是关着!”大头菜垂头丧气道。
“大头菜回来了?晚上过来一起吃饭。”
贾大娘闻声跑出来,喊大头菜过去吃饭。
其实她是想问问清哑的情况。
大头菜听了有些犹豫,因为他知道贾秀才不大看得起他。
谁知贾秀才今天很热心,帮着请道:“我娘让你来,你就来。都是街坊邻居,客气什么。我不在家的时候,多亏了你帮忙挑水劈柴,我都听娘说了。”
贾大娘连连点头道:“过来,过来。大娘还有事要问你。”
大头菜这才过去了。
吃饭的时候,贾大娘便问大头菜。郭姑娘的案子可有眉目了。
大头菜摇头说没有,“不过官府也别想砍我小妹头。我听我姐说,找不到杀人凶器。我小妹没杀人。说不出用什么从江明辉头顶钉进去的。供状上说是用钉子,可对不上。哼,只要找不到做案凶器,就别想治她的罪。沈亲家在朝廷也认得几个人的。”
贾秀才干笑道:“是要讲证据。没证据不行。”
贾大娘念佛道:“阿弥陀佛!真是造孽!这种事郭姑娘那样干净的人怎么做的出来?分明就是被冤枉的。我就看不惯那江老婆子,嫌贫爱富。说句不怕雷打的话,这都是她的报应!”
贾秀才忙劝道:“娘,人家儿子没了。难过失态是难免的。”
贾大娘道:“儿子死了当然难过,那也不能胡乱冤枉好人哪!”
跟着又感叹,说谢吟风一个人带个还没出生的孩子。将来有得熬,“早知道今天,当日她就不该把绣球抛给江明辉。”
大头菜一边啃馒头,一边骂道:“活该!”
贾秀才瞪着他。终究还是没说什么。
贾大娘对儿子道:“郭姑娘被人冤枉。难怪他生气。”
又对大头菜道:“算你还有点良心。就是不长记性,没脑子。”
大头菜吃完一个馒头,哼了一声道:“抢了我小妹的男人,到头来还不是一样守寡!往后有她好受的。”
贾大娘摇头道:“谢家能让她守寡一辈子?她肯定会改嫁的。”
大头菜道:“三年要守的。我们毛竹坞有规矩:男人死了少说也要守三年,不然人会骂。江明辉死了,谢小娘们肚子里还有一个,她敢不守?人家不骂她不要脸才怪呢。说不定还怀疑是她杀了江明辉。我那天碰见我们村里来人吊丧,说江老婆子准备带姓谢的回毛竹坞守丧、生孩子。早就要走的。案子没结,才没走成。”
贾秀才听呆了。茫然地啃馒头,一口啃在手指上。
……
这一夜,他辗转反侧睡不安稳。
第二天去到学馆,却有一桩喜事等着他。
他被景泰府学选拔为贡生,可入京城国子监读书。
这是优贡选拔,并非通过岁考选的,十分难得。
他欢喜之余,忙忙地准备礼物拜谢诸位提拔的先生。
恩师暗示他,一位锦商罗老爷帮着出力不少。
贾秀才如梦似幻,不知为何受人青睐。
等他回家才明白原委:有冰媒上门提亲,提的便是罗小姐。这罗家虽是二流锦商,家资十分丰厚,看上贾秀才有才情,愿意倾力培养。但他口气也很委婉,说贾家若不愿也无妨,只管去京城读书。
贾大娘听说罗小姐品貌不凡,动了心,想见一见。
贾家困窘,由不得她嫌弃商贾,之前还想过与郭家结亲呢。如今郭清哑关在大牢,前途未卜,她便想见见这罗小姐再说。
贾秀才要劝阻,又不知用什么理由劝阻。
谢吟风如今是寡妇,丈夫又是横死,若他提起她,母亲还不气晕过去,况且江家还要她守三年。就算不答应罗家亲事,将来他想娶谢吟风也难。若要拒绝这机会,又舍不得。因此,他左右为难。
贾大娘却自顾定了日子相看罗姑娘。
看完回来十分满意,竟是立即要定下这门亲。
这一切都源于罗家祖上是读书人出身,罗姑娘也知书识礼。
贾秀才好说歹说,才劝得大娘缓几日再定。
他暗自思索,想要见谢吟风一面,将近况告之。
谁知贾大娘相看罗姑娘的消息,竟然传到谢吟风的耳朵里。
这日,谢吟风有位昔日闺中好友去看望安慰她,说起罗姑娘,道“先说好跟我一块来看你的,近日她家里为她说了一门亲,她母亲不放她出门。”
谢吟风随口问:“哦,罗妹妹说的是谁家的少爷?”
那女子道:“听说是个秀才,姓贾。原在一家蒙学馆教书,才被选入国子监读书,不日就要去京城……”
谢吟风已经听不清她后面说什么了,只是强笑虚应。
等送走她后,谢吟风便坐不住了。
她迫切想要见贾秀才。
可是,谢吟月的警告犹在耳边,使她踌躇不决。
煎熬了一晚,第二天还没拿定主意。
下午,她接到母亲传话,说朝廷委派大理寺官员来霞照审理此案,若查明郭清哑罪行属实,就地处斩,以正国法!
“只要找到杀害江明辉的凶器,郭清哑就跑不了。”来人这样说道。
谢吟风想起关在监牢里的郭清哑,忽然就下定了决心。
她对江大娘商量说,看眼下这情形,田湖西的分铺暂时是开不成了,那边还有她和江明辉一些东西,她带人过去收拾拿来。
江大娘便任由她去了。
谢吟风带了一帮人收捡分铺的竹丝画,直到傍晚才完。
吩咐人把货品搬回江竹斋,她让两个婆子拿了些家常用的东西随同过去,告诉江大娘,说她晚上不过去了,还要收拾衣物等用品,回头就去西街的宅子安歇。
那婆子答应着去了。
谢吟风又命锦扇带两个婆子和小丫鬟去西街的陪嫁宅子先准备。她因为一直在江竹斋守灵,好些日子没过那边去了,怕看屋子的丫头懒惰。还吩咐了叫熬大补汤,又做几个点心,说是为了孩子,她要好好调养身子。这些活计,足够她们忙几个时辰的了。
锦扇也应声去了。
谢吟风变着法子将人都打发走后,吩咐她们晚点再过来接自己,然后命锦屏在穿堂前看守,防止有人从前面铺子进来,好通报给她,她才进屋写信。
她很谨慎,决定写信给贾秀才,放在两人约好的地方。
写了一半,又踌躇起来。
这法子也有风险,万一信落在别人手上呢?
可若召唤贾秀才前来相会,似乎风险更大。
她左右为难,不知如何决定。
若要她什么也不做,她心里更像猫抓一样难受。
一是因为郭清哑的罪行没落实,她不踏实。
其二,想到贾秀才要娶别的女子她便心如油煎。
她如今是江明辉的遗孀,身份尴尬;又因丈夫横死,处境微妙,所以,就算有娘家也不能公开出面为她做主,甚至都不能明说。
贾秀才这一走,功成名就还肯认她吗?
等他娶了别的女人,将来若有良心,说不定会想法子纳她为妾;若没良心,只怕就将她丢在脑后了。她熬到现在,可不想落下这个结果。
哼,若是他敢变心,她不会让他好过!
她便低头继续写信。
那时,外面暮色苍茫。
苍茫的暮色下,一只乌篷船穿过密密荷丛,停在离江家分铺约半里的地方。乌篷下先探出一个戴斗笠的脑袋,四下张望,又侧耳倾听。觉得没动静,便回身说了句什么。
须臾,一大二小三个身影下了船,轻轻钻入水中,往江家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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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5章 出洞(二合一肥章求月票)
原来是郭大有,那两个小的却是郭勤和郭巧。
不过他们都改装了,看去是很平常的水乡渔民。
还是没有家,常年住在船上的那种。
郭大有的水性自不必说,两娃也像小鱼儿一样敏捷。
很快,他们便到了江家附近,停在篱笆墙下的荷叶丛中。
这些沿河建造的民宅,后院临水,都修有一条石阶通向水边,方便家中人下水洗衣洗菜等,石阶上方有道栅栏门,防止有人从水路进入院中。栅栏门两边大多都是矮墙,种着各种花草藤蔓,加上地面距水面还有一截,便形成天然的高墙了。
郭大有朝栅栏门那边看看,见没动静,才将目光对准眼前。
眼前墙根下,有个下水沟洞。
若是走栅栏门翻进去,天色明的时候极容易被人发现。
这阴沟洞附近荷叶密集,从这钻过去,万无一失。
是的,他是来送郭勤和郭巧进江家分铺。
根据大头菜的描述,巧儿钻洞进去不难,而郭勤大些,就不容易了,所以他最近一直在减肥。除了减肥,小兄妹俩还早晚练习游水,增加对凉水的抵抗力。
郭大有紧紧搂着巧儿,用下巴摩挲小闺女的额头,心中酸楚不已。可是,他却不能犹豫,也没有工夫犹豫了。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错过这一次,不知道还有没有下次!
郭大有喃喃道:“巧儿!”
巧儿转脸。乌黑的大眼睛在暮色下跟猫眼一样。
“爹,能进去了吗?”
她居然有些心急。
“二叔,再不去天黑了就看不见了。”
郭勤盯着那下水沟催促道。他的眼神就像小狼一样。
罢了,穷人的孩子早当家!
郭大有不再犹豫,在闺女脸上亲了一下,微声道:“巧儿,记得爹说的。你大伯和小姑的性命就靠你和哥哥了。咱们这是帮衙门老爷破案子,不是干坏事。知道吗?”
巧儿用力点头,神情十分庄重。
郭大有便抱着她塞进下水沟洞。
小女娃两臂前伸。手脚并用,很轻易地爬了进去。
接着,是郭勤。
他也如巧儿一般姿势进洞。然而他的骨架大些,就算已经减肥减得细条条的了,还是被卡。他恼怒万分,用力伸头缩身往里挤。恨不得将自己像面条一样拉长。
巧儿在那边扯。郭大有在这边推,加上郭勤自己用力,终于挤了过去,然肩膀却被蹭破了皮。
郭勤顾不得疼,命令巧儿赶紧躲进厢房,“藏在床底下。”
他自己则转头扯出二叔随后塞过来的包裹,紧张打开,拿出一段红绸挂在院中树上。然后闪身躲在厢房屋侧等候。
郭大有见两娃进去了,重新缩回荷叶丛中等待。
不大工夫。他便听见远处传来一声鸟叫。
那是大头菜发出的讯号,说明贾秀才出动了。
他转头仔细观看,果见那边荷叶丛中过来一艘小船。
是贾秀才来了!
他便凑近那下水洞,学了两声蝈蝈叫。
里面郭勤听了,忙去树上取下红绸,然后也躲进厢房,并和郭巧换了一身干衣裳。
没错,他们正是用这个法子诓骗贾秀才前来!
贾秀才也远远地将小船停在隐秘的荷叶丛中,然后泅水来到江家石阶前。那时,天色已完全昏暗,别人是看不清他的了。但他还是很小心,匍匐上石阶,半跪着,伸手用谢吟风给的钥匙开了栅栏门,闪身进去,隐在篱笆墙后。待四下打量,没发现异样,才往亮着灯的正屋走去。
谢吟风蓦然见他,心中一跳,惊道:“你怎么来了……”
那心中转瞬间便转了数个来回:先是疑惑他怎么会不召而至;后又欢喜,想他是不是跟自己一个心思,急着要对自己说去京城和罗姑娘这两件事,所以日日关注这边,今晚看见这边亮了灯,所以冒险前来;再者她正有天大的要紧事要告诉他,有了前面的想法后,便等不及问他证实,心里便确定了,急急忙忙改口。
贾秀才这几日一直盯着这边,盼望红绸出现,看得眼都花了。今晚看见了,忙就赶了来。等船到附近,发现红绸又没了,他便怀疑自己之前真看眼花了。所以他进来时,是很小心的。这时听见谢吟风问,才知谢吟风并未挂红绸,果然是自己看眼花了。
他便笑道:“我想你,就来了……”
抱住就亲了上去,浑不顾身上的水。
谢吟风也抱住他腰,急急道:“来得正好!我有一件要紧事告诉你:郭清哑不能定罪,因为找不到凶器。我准备了一模一样的,你把它丢到郭家门前的田湖水里。就丢岸边上。到时候我提醒江家请周县令派人打捞。她不是说把凶器扔进田湖了吗,我们就说她做贼心虚,此事不可能假手他人,女孩子力气小,不会丢太远,就在岸边打捞。回头捞上来,她浑身是嘴也休想逃脱杀人罪。”
贾秀才刚凑近她嘴边,听见她说,便凝神不动。
待听完,不禁赞赏道:“这主意好!我也是为这个来的。”
说完,就开始解她的腰带。
最要紧的话说完了,谢吟风也松了口气,也有精神想其他的了。因把脸一沉,道:“听说你要去国子监读书?还跟罗家姑娘定亲?”
贾秀才见她薄面含嗔,打心眼里疼惜,在她红唇上啄了一下,认真道:“我正要告诉你,来,咱们上床说……”
谢吟风好久不见他,心里早已急不可耐;再者看他身上穿着湿衣裳。担心他得风寒,遂不再逼迫,帮着他一顿上下其手。将衣裳都除了,赤条条便钻上了床。
“说,罗姑娘怎么回事?”
相比去京城,谢吟风更在意他和罗姑娘定亲的事,提起来就牙痒痒的,逼问不算,一低头。便在他肩头狠狠咬了一口。
“是这么回事——哎哟,好人,别咬!我说。我说!……”
贾秀才要忙着动作,又要哄佳人息怒,又要述说前因后果,还要想法子劝解她答应自己。真是一心数用。将平日急智发挥到了顶峰。
“亲亲的可人儿,我对你的……情义,谁也比不上。可是这事太突……突……突然了……国子监……我一定要去,将来,为你挣个诰命夫人……罗家……”
“你别哄我!国子监有什么了不起?我谢家一样能帮你。”
“哎哟,好人你怎么想不通……呢?谢家纵有天大的能耐,咱们没过明路,我也不能享用……最主要是我娘……她不会……答应你……还有江家……”
谢吟风便明白了。两人之间的阻力不是一点半点。
这正应了她之前的担心,更加愤怒不甘。
“那你就抛弃我了?”
她一把揪住他头发。将他脸拉近,柔声问道。
两人抵面,贾秀才见她红唇鲜艳欲滴,妖娆目光逼视他,不得不停止动作,强自忍耐告诉她:“我的小心肝,你怎么吃起醋来什么都不顾了?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我都替你想过了,别说眼下,就算过一年,也不能提。头一件,江家未必肯放你;第二件,我娘不答应。我的学业又不能耽搁,不然将来你指靠谁?所以,我想咱们的事不能走正途,我的意思是我一心考功名,然后纳你进门做妾,再想法子扶正……”
谢吟风心中醋海翻波,问道:“你要娶罗姑娘做正妻?”
她大抵也明白了,她如今的身份,丈夫又是横死的,若他有了功名,想做他正妻怕是很难,确实要费些手段。
贾秀才心里确实这么想,又不敢触怒她,忙摇头说尚未正式答应罗家的亲事。
谢吟风这才好过了些。
贾秀才又打叠起万般柔情和海誓山盟哄她,两人才又好了。
贾秀才进屋后,时刻关注外面动静的郭勤和巧儿便从厢房溜了出来,跟着进了正屋。
刚进来,便听见对面传来脚步声。
郭勤急忙拉巧儿蹲身藏到卧室外间的圆桌底下,借着垂下的桌布遮住身子,侧耳细听。
原来是锦屏听见声音进来查看。
走到外间月洞门口,听见里面传来的声音,她不禁暗叹,想姑娘到底还是忍不住,把他叫来了,这可多危险!
她朝后院瞧了瞧,想后院不会有人来,还是去前面守着吧。
不然,若西街那边不放心,早早叫人来接,撞上了可不得了。
于是,她匆匆回到前面,在铺面东次间内守着。
郭勤第一个要解决的就是锦屏,便附在巧儿耳边微声嘱咐了一声,又朝卧室里面指了指——那两人已经在宽衣,很快上了床,忙着说话动作,声音很大——示意巧儿去拿他们的衣裳,自己则猫腰尾随锦屏去了。
他各房外偷瞧了一遍,都黑灯瞎火的,只有锦屏那屋亮灯,心中暗喜。
锦屏坐在东次间内,总觉得心神不定,眼皮直跳。
她不知是真有兆头要出事,还是自己做贼心虚。
用力揉了揉眼睛,再睁开,继续看外面。
忽然门口一个影子一晃过去,她浑身一抖,差点叫了起来。
到底没敢叫,竖着耳朵听了一会,却没声音,才放下心。
然刚才那一眼,她分明看见个小小的影子飘过去了,难道是眼花了?这要紧关头,她不敢大意,决定还是出去看看。
才走到门口,一眼看见铺子正堂上坐着一个人。
堂上没有点灯,东次间透出的灯光能让她看清对方大致模样。
她只觉头皮发炸,一股凉意从头贯到脚底,一股恐惧从心底升到咽喉,咽喉仿佛被人掐住一样,再也不能出气,张口结舌地看着堂上,两眼一翻,身子软软地瘫倒。
堂上坐着的是郭勤。
可是,锦屏看见的却不是郭勤,是江明辉!
今晚,郭勤打扮成了小江明辉。
穿着他同样常穿的衣裳,梳着和他同样的发式。
最重要的是,脸上贴了一层羊皮面具。
那是郭大有弄来的,一日带郭勤去牢中,让清哑对着他脸描画、修饰,人造了一张画皮,就为了今日备用。
郭勤吓晕锦屏后,立即过来,在东次间点了一小截迷香,然后关上门窗,将锦屏关在里面。这样,她就算醒过来又会被迷晕。
做完这一切,郭勤迅速冲向后面。
他小兄妹俩分头行动,巧儿早麻溜地将卧室**物、鞋子和桌布等等,所有能裹身子的锦缎布类都搬到外间去了。
她穿着软底鞋,跑得无声无息,来去如风。
忙碌中,又疑惑那一对男女到底在床上忙什么,屋里进了她这样大的一只老鼠,他们居然一点没发觉,还只顾吵。
可是,爹交代过她,叫她别管他们,她的任务就是等他们上床后把衣裳拿走,然后放火烧屋子。于是她闷头做事,像老鼠一样贴着墙根走,或者从桌下钻,或者借着柜子书架遮掩来回闪避,轻灵极了。
郭勤赶来,和她一块收拾,然后去后院,拿出准备好的蘸油小火把,先从厢房烧起,所有布幔、床单、窗幔都点燃了。跟着,他们又跑到前面,将铺子内易燃物也点燃了。最后,是谢吟风的卧室,也点燃了,并将谢吟风和贾秀才的衣裳和鞋袜都投入火中。所有地方,唯独那穿堂不曾点火。
做完这一切,才拉着巧儿回到后院,将门在外上锁。
说来半天,其实很快。因为是有意纵火,二小专门拣悬挂的帐幔、窗幔、衣物、桌布等易燃物下手,各处几乎先后点燃,又将蜡烛和油灯内的油倒上去助燃,火势迅速崛起。不比偶然起火,先由一处慢慢烧起,等火大了才殃及其他地方。
小兄妹俩幸亏跑得快,不然还跑不出来呢。
出来后,躲在窗下,听里面动静。
本来郭勤还有个任务:要去前面将锦屏弄醒,防止烧死了她。郭家并不想两娃手上沾血,再说锦屏身为谢吟风的贴身丫鬟,一定知道内幕,还需要她上堂作证呢。之前针对她做的行动,只是阻止她去后面给谢吟风和贾秀才报信而已。
可是郭勤人小心却狠,又嫌麻烦,再说弄醒锦屏的度不好掌握——倘或她早醒来又冲到后面来通知谢吟风呢?他便想,这女人要是帮忙杀了明辉叔叔,老天爷就不会放过她,让她烧死正好,算他帮明辉叔叔报仇;要是没帮,他才点了那一点点迷香,这大火一烧,人再一吵,她应该能醒来。
一句话,锦屏的命被他交给老天爷决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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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6章 死地(二更求月票)
且说眼前,火势渐渐大了,前后都烧起来。
屋里两人却正在得趣的时候,世界颠覆,哪里管外面!
谢吟风心里还有一层保障,那就是有锦屏在外守着,有事她自然会来叫自己的,怕什么!
然他们一场大战结束后,终于觉得不对劲了——
窗户外面怎么亮堂堂的?
不对,室内也亮堂堂的,还热烘烘的!
两人终于发现起火了,因为烧到床帐,忙惊慌爬下床逃命。
可是,慌乱中却找不到衣裳,衣柜也着火了。
谢吟风惊恐万状,喊道:“去后面,去后面!”
后面有水,天大的火往水里一扑就没事了。
再说,他们光着身子,要去厢房找遮掩的。
然他们冲到门口,却发现拉不开门。
“怎么回事!?”
贾秀才觉得浑身虚脱,仿若大难临头。
谢吟风恐惧万分,指窗户道:“走窗户!”
他们这样子,是万万不能从前面出去的。
谢吟风朝穿堂喊“锦屏!锦屏!”
穿堂倒是没烧起来,却没有人回答。
窗边,窗幔熊熊燃烧,火已经窜上屋顶,梁上也烧了起来。旁边书架、博古架、木质屏风和后面隔扇纷纷被殃及,一齐烧着了。这些东西不比布幔等物,烧完了就没了,这些是木头的,一旦燃烧起来,整栋屋子就没救了。
他们也发现这点。再顾不得,冒着火势就要越窗。
忽然,火光熊熊的窗棂外。一颗头慢慢升起。
橘黄色的火光映得那俊俏的面庞格外动人,冷冷地看着他们。
谢吟风只急促地叫了一声“啊”,便像被人掐住脖子一般,再发不出声音,牙齿却“咯咯”打战;贾秀才抱着她,哆嗦着不住后退,“你……你……江明辉!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一下退到书架边。后背被火一烫,惨叫一声,忙闪开。
等退到安全地方。再看向窗边,江明辉却不见了。
然谢吟风看着房顶,大喊道:“在那儿,在那儿!”
贾秀才抬头。什么也没看见!
一转头。江明辉又出现在窗外。
两人心神大乱,四周火势越来越旺,除了穿堂,他们无路可走,不自觉一步步退往穿堂,向前逃去。逃走的过程中,谢吟风发现四面八方都是江明辉,站在火中。冷冷地看着她。她被逼得不顾一切拉着贾秀才,冲向前面。
前面。铺面也是火势冲天。
两人一路冲出铺子,冲上田湖西街!
一边跑,一边嘴里还惊恐地尖叫“别过来!别过来!……”
谢吟风胸前两团雪白的丰盈随着跑动不住弹跳,贾秀才胯下黑乎乎一团乱晃;而外面,沈家和郭家早安排了人等着,还有左右整条街发现起火跑来观看和救火的人……
后院,郭勤见谢吟风和贾秀才冲到前面去了,长出了一口气,忙将门上锁取下来,收到包裹里,然后拉着郭巧,猫着身子往篱笆墙边撤去。
不猫腰不行,火光映照下,远处是可以看见这院中情形的。
到了墙边,郭勤让巧儿先出去。
巧儿却道:“你先去,我推你。”
她还记得他之前挤不过去的事。
那边,郭大有等的心急如焚,听见他们终于来了,急忙低喝“勤儿先过来!快!”他也想到郭勤挤不过来的问题。
郭勤无法,忙爬下来,钻进洞。
巧儿回头看看烧得冲天大火,终于感到害怕了,因此在哥哥屁股后头使蛮力推,因为用力,肉呼呼的小脸咬牙切齿的,皱成一团。
她急呀,想要赶紧离开这鬼地方!
郭大有也不管了,在另一边抓住郭勤两条胳膊用力一扯。
郭勤就像拔萝卜一样被扯了出来。
他闷哼一声,疼得几乎不曾闭过气。
可是,他熬着没叫,只是下水后感觉胳膊不听使唤。
郭大有顾不上管他,忙对那边低声叫“巧儿。”
巧儿先将包裹塞过来,然后手脚并用爬了出来。
她是倒着往外退的,一边退,一边用小手两边扒拉,将被自己兄妹俩弄出来的痕迹消灭,还抓了些枯枝残叶烂渣往身后撒,尽量弄成跟原来一般模样。
这也是郭大有交代的。
等她出来,郭大有一把抱住她,在她脸上用力亲了一下,眼中滚下泪来,那是逃出生天的喜悦。巧儿也欢喜,用乌漆墨黑的两手搂着他脖子小声叫“爹,咱们快跑!”
郭勤在旁活动胳膊,看见这情形嫉妒不已。
他想自己可是出了大力的,总揽火攻全局,出来二叔一句没夸,妹妹出来就抱着她亲,可见叔叔就是比不上亲爹。又一想,自己亲爹关在牢里呢,自己忙一晚上还不是为了救他。等亲爹出来了,自然也会抱着他夸赞、亲他的。这么一想,心里好受多了。
郭大有哪知道侄儿心思,对巧儿微声道:“等等。”
将她放在水中,自己又伸手进洞,仔细布置一番,然后才带着二小离开。
三人无声无息在荷叶下游动,回到船边。
等上船,悄悄往田湖西南划去,刻意避开田湖南岸。
到田湖西南,他们在一段无人居住的湖岸附近停船,挑了水深处将船推翻,看着它沉入水底,然后爷仨才上岸。上岸后左躲右闪,专走树荫屋角隐蔽处,只在穿过街道的时候,两头张望没人,才匆匆走过去,往田湖南街槐树巷跑。
也没从大门进郭家,而是从后面翻墙进去的。
后院墙根下,吴氏和阮氏早在焦急等候。
见面不等询问,郭大有先对娘和媳妇咧嘴一笑。
吴氏便知道事成了。
当下众人匆匆回屋,阮氏忙端了红糖姜汤来。
这是早就预备下的。
吴氏对郭勤和巧儿吩咐道:“快喝两碗就去洗澡,然后睡觉。明儿起来就当没事人一样,就当昨晚在家睡觉,哪儿也没去!听见没有?不管谁问都不能说!”
兄妹俩一齐答应,忙喝姜汤,然后随阮氏去洗澡。
今晚行动是一个局,针对谢吟风和贾秀才的局!
这个局是由清哑和家人共同商定的。
置之死地而后生,这是清哑受刑时灵光乍现定下的计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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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7章 后生(三更求月票)
郭家虽然知道谢吟风和贾秀才私*通,却提不出证据,又不能打草惊蛇。“捉贼拿脏,捉*奸拿双”,清哑一面颓丧麻痹谢家,一面和家人商议定下引诱贾秀才和谢吟风见面的计策。
当日谢吟月指控她,她便看清了她的本质,心中发寒:这是一个有野心、有魄力、有手段且很无情的女孩子,触犯了她的利益,绝对被她碾压,哪怕为此双手沾染鲜血也在所不惜。
清哑本可抬出严暮阳,便可证明清白。
但是她没有,且阻止了家人说出这点。
说出来又如何,依然是僵局,谢吟月还会想其他办法对付她。
既然这样,何不换一种方式。
以退为进就很不错。
清哑有自知之明,正面相争,她是斗不过谢吟月的。
前两次郭家赢了,是她集两世知识融汇于一身,在技术上占上风而已,并非手段比谢吟月高明。
所以,她便进了牢房。
进去的时候她还未想好怎么应对。
当晚受刑时她便想到了“置之死地而后生”!
好在她本来话就少,若换一个人,如此反常肯定遭人怀疑。后来,郭家在沈家帮助下,使了种种手段,都是为了引诱和逼迫谢吟风和贾秀才见面。
为了这一天,郭家筹备了很多日。
田湖南岸附近,沈家好手日夜埋伏,就等谢家或者谢吟风或者贾秀才来扔凶器。好抓个现行。可是,谢吟风居然十分沉得住气,这么多天都不出江竹斋。也不和贾秀才联系,把郭家人急得心如油煎。
好容易她今晚出来了,怎会再让她回去?
无论使什么手段,也要将她留下来!
所以才派郭勤和郭巧进院引诱贾秀才上钩。
为什么让两个孩子以身犯险呢?
抓*奸的话,找沈家派人去不更稳妥?
这是郭守业,他心思极深,想沈家毕竟是亲家。大面上帮忙没什么,以身试法的事却不敢麻烦人家。因为今晚他不止要抓*奸,还要烧一场大火让谢家万劫不复!且不说沈家知道后答应不答应。郭家也不敢将这么大的把柄落在外人手上,将来终究是隐患。——便是沈亿三父子不会泄露,那被沈家派去执行此事的人呢?
这是一个原因。
另一个原因就是,小孩子目标小不容易被人发现。郭勤郭巧向来溜刷。最是会躲能藏的;尤其郭勤。一肚子鬼主意不说,又能爬高又能潜水,装作江明辉的模样,就算被人发现了,他往水里一钻,谁知是人是鬼?
因此,郭守业父子商议后,连沈家都瞒着。只说按往常习惯,谢吟风这一来肯定是要招贾秀才来见。叫沈亿三父子安排人守在江家分铺前面,到时候派人去江竹斋告密,要江家人前来抓奸,捉拿杀他儿子的真凶,然后趁机将事情闹大。
出其不意才能收到更好的效果。
果然,这效果比他预料的更好!
当下,郭大有换了衣裳,吴氏用大手巾帮他擦头发,又推他在火盆边烤。好在他水性好,游水的时候并不曾将头整个钻进水中,只是溅湿了一部分而已,因此很快就干了。
这么急着弄干头发,是有缘故的。
才一会工夫,前面就有人来叫。
吴氏忙替儿子挽了发,和他匆匆去到前院。
是西坊来人报,说发现谢吟风和人通*奸,被逮个正着,“好大的火!他们只顾逃命,光着身子就跑出来了。东家快去瞧吧!”
来人说得眉飞色舞,又说已经向江家、县衙报信了。
郭守业和郭大有相视一笑,挥手道:“走!”
吴氏也叫了蔡氏,跟他父子匆匆往田湖西街赶去。
与此同时,江家、谢家、周县令等都得了消息。
江家当然是沈家派人去叫的。本来就打算掐着时辰去叫他们来抓奸的,谁知分铺内失火,谢吟风和奸*夫被大火烧得光着屁股自己跑出来了。这可是想不到的结果,全不用他们费一点事。
去的人也没告诉实情,只说杀他儿子的凶手逮到了,叫他们去看。江老汉和江大娘惊疑不定。他们原本认定是郭清哑杀了儿子,现在冒出来一个真凶,都不知是谁,只好和江老二一块去看。——江老大回毛竹坞主持家事去了。
没有人通知谢家,然他们很快也知道了。
因为谢吟风的陪嫁宅子就在田湖西街,她让锦扇带婆子们先过去收拾。那些人听见街道另一头闹嚷嚷的,又看见这边火光冲天,出门略打听,不禁魂飞天外,哪里还敢隐瞒耽搁,急忙叫人去谢家别院报信。——这时候,谁也不敢去通知江家。
谢明义夫妇得知消息骇然,也不敢隐瞒,又去找谢明理。
谢明理差点咬碎一嘴钢牙,面色铁青地带人匆匆赶来。
谢吟月却不在,她去县衙了。
郭家城西作坊的郭大贵也得了消息,也带人赶过来。
田湖西街,江竹斋分铺火光冲天,将附近街坊全部惊动了。有些人急得跳脚,喊救火,这是住在隔壁的人,生恐殃及自家。还有人赶去看热闹,围成一圈指着里面两个光溜溜的人叫骂不绝。
那两个人正是谢吟风和贾秀才。
“不要脸!通*奸!”
“原来偷了汉子。肯定是她杀了江掌柜,还赖到郭姑娘头上。”
“对,他们肯定是杀人凶手!”
“不要脸的女人,男人死了身子还没凉透,这就熬不住了!”
“老天有眼,放一场大火把他们烧出来了,不然郭姑娘还不晓得要冤枉到什么时候。这火起得怪呀,莫非是江明辉找他们算账来了?”
“啊哟,怕是这么回事。我先来的,我瞧见他们两个跟鬼撵来一样从那火里跑出来,还说什么‘别过来,别过来’,不是看见鬼魂了?”
“快去衙门告诉大老爷,说郭姑娘是冤枉的。”
众人七嘴八舌地痛骂、指责、分析。
也有猥琐的人,对着二人调笑:
“瞧,屁股真白!”
“啧啧,瞧那对……**……嘿嘿……”
“怪道这男人连命都不要了。”
……
贾秀才和谢吟风从恐惧中惊醒过来,羞辱难堪之极。
他们发现,人其实比鬼更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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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8章 救人(二合一章求月票)
至少,眼前这些对他们指指点点的人比江明辉可怕多了。
从此后,他们再没了未来,再休想在人前抬头。
他们,只有死路一条!
谢吟风一手捂胸,一手捂住下体,疯狂冲向人群,想要冲出去。
不是逃命,她要找一样东西遮蔽身体。
她好后悔,哪怕在里面被火烧死,也比这样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人羞辱强。江明辉已经死了,有什么可怕的!就算他来找她,她也不怕,眼前形形色*色的人却堪比豺狼虎豹。
她想冲出去,却有人挡住她,不让她跑。
有人愤怒地高喊:“谢家的女儿勾*引男人,谋害亲夫,还嫁祸给郭姑娘,太没天理了!不要她走,叫他们光着身子游街!让全城百姓都看看,看谢家的女儿不要脸!黑心肠冤枉好人!”
不用想,这是郭家人安排的人。
一人喊,又有人跟着呼应“游街!游街!”
就有人上前推搡他们两个。
推贾秀才是真,推谢吟风却是占便宜,不乏趁机摸一把、掐一把的人,她满面是泪,不知为何落到如此境地。
贾秀才更是心丧如死,被巨大的恐惧压垮了。
读书人最重脸面,他,此生算是完了!
就在大家推拉扯拽着贾秀才二人时,江竹斋分铺中又有一人从火中冲了出来。不,是冲向大火。想进后院,一面喊“姑娘,姑娘!”
原来是锦屏。她居然醒来了。
她还以为谢吟风在里面没逃出来呢。
一个汉子迅速从暗影中闪出来,一把拉住她,捂住口鼻,又迅速退入暗影中,消失不见。
街面上,人流声势越来越大。
郭家人来了,悲愤控诉。激起民众对奸*夫淫*妇切齿痛恨,对着他们疯狂咒骂,有叫送衙门的。有叫活活打死的,有叫沉猪笼的,有叫游街示众的……
江家人来了,站在人群外茫然不知状况。
江大娘见分铺失火。急得跳脚。喊人救火。
郭守业冷笑道:“让他们进来!让他们进来看!”
围观的人自动让开,让江家人进去。
看着谢吟风浑身光溜溜地被人拖在大街上,旁边还有一个光着身子的男人,再听见众人你一嘴、他一舌地描述两人如何从大火中逃出来,江大娘遭受到比丧子更大的打击,当场瘫软在地。
江老汉和江老二也都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等缓过气来,江大娘就跟疯了一样扑上前,用力扯住谢吟风的头发哭喊道:“骚*货!骚*婆娘!你说。是不是你杀了明辉?你说呀!”
谢吟风哪里能说得出话来。
这时谢家的人也来了。
谢明理下令家仆冲进人群,把谢吟风弄出来。
不是要救她。而是要帮她套上衣衫。
今日,谢家脸面彻底被踩踏了!
但沈家和郭家的人怎会让他如愿?
双方就冲突起来。
郭守业大声喊:“谢家女儿跟人通*奸*杀人,别想逃走!大伙儿做个见证:我郭家闺女被人冤枉,就这样算了?咱们把她押去衙门,让县太爷审问。”
蔡氏也大喊:“不能让她穿衣裳!穿上衣裳她就赖账,不承认做下的丑事了。不许穿!”
顿时百姓们都跟着狂喊“不许穿!”
——他们还没看够呢!
人性的邪恶在这一刻被放大,连他们自己也分不清,到底是为郭清哑鸣不平呢,还是想看这百年难遇的热闹。
看着群情激奋的场面,谢明理满心恐惧。
纵横商场几十年,他头一次遭遇这灭顶之灾。
这不是一次失败或亏损,这是对谢家百年声誉的打击!
谢明义夫妇更是连站都站不稳了,被人架着。
谢二太太哭喊道:“求求你们放过她,她怀有身子啊!”
不提这茬还好,提起这茬,蔡氏高声嘲笑道:“还当她怀的是江明辉的种呢?那是奸夫的孽种!江老婆子,你以为要抱孙子了?儿子被这女人杀了,还想帮人家养孽种,哈哈哈……笑死我了!”
她男人被关进大牢,肚里火气比谁都大。
那喝骂、嘲笑又响亮又爽脆,生生压过所有喧嚣。
江大娘闻言浑身颤抖,手下用力,将谢吟风的头脸扯到自己面前嘶声惨叫:“她说的是真的?可是真的?”
旁边有人笑道:“这还用问?”
又一人道:“你问了她也不会说实话,只说是江家的。”
江老汉疯狂了,咬牙道:“打死她!打死她!”
江老二就冲过去对贾秀才挥拳。
郭大有和郭大贵忙带人挡住。
江老二愤怒地问:“你们干什么?”
郭大有冷笑道:“你把他们打死了,谁来证明我小妹清白?你不许碰他!我们要把他们送到县衙,请县太爷升堂审问。”
“对,升堂审问!”
“要游街示众!”
“沉猪笼!”
人群纷纷呼应。
谢明理双眼血红,低声和身边人耳语。
他要不顾一切把侄女抢出来,抢不出来当场弄死她,绝不能让她活着上公堂。她光着身子被那么多男人观看,也没活着的必要了。
沈家的人却一直盯着他,还保护谢吟风和贾秀才。
郭家谋划了这一出戏,如何不做万全布置!
当谢吟风和贾秀才从火中冲出后,立即就有几拨人分头往各方去报信。县衙当然也有人去。那人回禀给沈寒秋,沈寒秋亲自去找周县令。
今夜注定不会平静。有几拨人都安排了行动。
先说卫昭,从岷州调来了精锐好手。
“子时一过就劫狱!”他下令。
“是!”一个黑衣人应道。
“人带出来后,按既定路线转去岷州。”他继续叮嘱。
“是!”另一个黑衣人应声。
安排妥当后。卫昭便看着外面,等着天黑。
再说方初,暗中调查此案,却不能跟谢家撕破脸对峙,因为那是他的岳家。他便着手安排:先将清哑从牢中救出来,然后从玉枝入手,逐渐将目光引向谢吟风;等查明真相。再逼迫谢家放弃谢吟风……
总之,这一次他一定不会放过谢吟风!
他从京城请的讼师简配昨日到达霞照。
昨天,他也收到京城那边传信。说朝廷派大理寺官员下来核查此案,若查明郭清哑罪名属实,就地处斩。虽然清哑罪行证据不足,他也不能、也不敢再等。立即联合韩希夷出手。
今天下午。他、韩希夷和简配等人来到县衙,拜见周县令。
说是拜见,却是一场私下堂审。
为什么不要求升堂呢?
因为有些证据不能在大堂上说。
他今天一定要将郭清哑从牢中解救出来!
在县衙门口,方奎一个手下匆匆赶来,对他附耳低语。
方初立即道:“派人盯紧那里。注意别惊动她。”
来人忙点头,复又离去。
韩希夷好像没看见一样,招呼简配进入县衙。
见了周县令,韩希夷将来意说明。周县令面色便不好看了。
京城铁嘴讼师简配的名头他也是听说过的。
首先,简配接过韩希夷递来的霞照地形图。通过详细分析向周县令指出:江明辉七月三十一日下午一定是走水路离开的,如果走陆路,无法不被人发现。而郭家不在水边,若江明辉上岸去郭家,大白天的必定会被人发现。所以,江明辉不可能去郭家。
韩希夷为此提供了证人,是一名住在江竹斋后街水边的居民,说他八月一日发现丢了乌篷船,后来一直没找到。那船很可能是被江明辉暂时借用,谁知他竟一去不回。
其次,严暮阳出面作证,证明郭清哑当日没有杀害江明辉的机会。
方初从方则口中得知,严暮阳那天和郭勤去了郭家。可奇怪的很,郭清哑被诬陷,郭大全提出让郭勤郭巧上堂作证被驳回,却没有提严暮阳,不知怎么回事。他便找到严暮阳询问。
严暮阳早被郭勤严厉叮嘱:若有人问他,便将那天在郭家的情形实话实说;若没有人问,对谁也不能说。严暮阳一口答应了。
结果不知因为他是孩子不受人重视,还是知道他去郭家的人以为他没跟郭清哑在一块,否则郭家怎会不让他上堂作证呢。总之,他被所有人忽视了。
现在方初问他,他当然就挺身而出,为郭清哑作证了。把个严未央气得半死,没想到这样一个重要证人就在自己身边却不自知,扭住侄儿耳朵斥责了好一通。
严暮阳告诉周县令,自他到了郭家,郭清哑一直监督他和郭勤写字,后又教他们作画,根本没离开过,直到郭大全兄弟回来。
周县令听了郁闷不已,问他早怎不来作证。
严暮阳无辜地道,又没人找他,他怎么知道?
韩希夷道,想是郭家要郭勤出面作证而不被允许,所以只当大人不许小孩子上堂作证,听得周县令面色尴尬。
最后,简配说江明辉头顶上的深洞非一般利器所留下,郭清哑提出铁钉灌顶只是推测,没找到符合伤口凶器的情况下,根本不足以证明她有杀人嫌疑。
据此三条,简配得出结论:郭清哑毫无嫌疑,完全是被冤枉的!
周县令看着几人,面色阴晴不定,说要等明日升堂审理,若江家谢家也无新证提出,将一切记录在案,方可放人。
简配觉得有理,和方初商议几句,便告辞出去。
方初示意他先走,自己却和韩希夷留了下来。
他说了“东渡头”三个字,然后请县尊大人屏退左右。
周县令瞪大眼睛,气急败坏地看着他。
方初也看着他,眼神很冷,毫不退让。
韩希夷又加了一句“马婆子”,终于令周县令色变。
周县令屏退身边人后,方初也不跟他费唇舌,直接告诉他:用辣椒逼迫郭清哑招供的马婆子一家都被他弄走了,随时可上堂指控他刑讯逼供、草菅人命;其次,是他在东渡头侵占良田几千亩的事;再次,是他儿子强占民女的事;还有,是他勾结商贾侵吞人家商铺的事;还有……
周县令疾声道:“你想怎样?”
昨晚马婆子来跟他道别,说怕将来事败被沈家郭家报复,所以要离开霞照,他求之不得,还送了一笔路费给她呢,谁知竟然……
方初断然道:“马上放了郭姑娘!”
韩希夷笑吟吟道:“大人,我们也不想多管闲事。然郭家何时惹到你了?还请大人秉公处置。”口气仿佛闲话家常。
他们会掌握一些官吏的**,借以在关键时候用来自保,然这法子不是正途,不可滥用,否则便是引火烧身。
周县令不可思议地对方初道:“谢姑娘可是方少爷未婚妻!”
方初面无表情道:“正因为如此,才更要找出真凶,为谢家妹夫报仇。大人冤枉无关人,岂不让真凶逍遥法外?如今放了郭清哑,提审玉枝,方是正途。或可有所突破也不一定。”
周县令擦了擦冷汗,无力地叫人,吩咐放了郭清哑。
方初提醒道:“还有郭大全。”
韩希夷忙道:“我们一块去接他们。”
他想起前次情形,心里很放不下。况且天色已晚,应该接了郭家兄妹送回郭家,才算功德圆满。
方初正有此意,请周县令亲自去放人。
周县令只得亲自陪着他二人去大牢。
出来后,简配听说县尊大人改主意了,同意马上放人,看着方初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却什么也没问。
他建议周县令立即拘押玉枝,以防被人灭口。
周县令忙安排人去江竹斋传玉枝。
方初却不担心,因为他早派人将玉枝控制了。
大牢内,隔着铁栅栏门,方初看见端坐在乱草上的那个身影,对着墙壁仿若木雕泥塑,不由心中一紧,呼吸顿止,双手也不由自主地攥成拳头,才克制住要扑过去的**,仿佛过去不是用脚走,而是用手一样。
韩希夷却快步走过去,攀着栅栏门,先叫一声“郭姑娘”,一面示意看守的女狱卒赶快打开牢门。
女狱卒忙开了门,道:“郭姑娘,出来了。”
清哑毫无动静,仿佛没听见。
韩希夷又轻声唤道:“郭姑娘。郭姑娘?”
清哑还是没动静。
方初想起韩希夷说的情况,心中一阵恐慌害怕。
他走过来低声问:“怎么回事?”
韩希夷神情凝重道:“她一直是这个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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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9章 多事?(给洁曦的和氏璧+)
方初看向周县令,目光如寒冰。
周县令尴尬地避开目光,心里恼怒万分,暗想干嘛怕他,不过就是一介商贾而已;又惴惴不安,不知此次可能侥幸逃脱丢官下场;又气恼郭清哑,被辣椒辣了几下就这副半死不活的模样,好像他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似的。——他倒忘了自己给她判死罪的事。
韩希夷走进牢房,在清哑面前蹲下,柔声道:“郭姑娘,你没事了。县太爷重审案子,找到证人,洗清了你的嫌疑,让人放你出去。”
清哑一怔,这才转脸看向他,眼神很疑惑。
韩希夷见她有了反应,十分喜悦,笑着对她点点头。为了证实自己说的是真的,他转头向牢房外示意,“看,周县令也来了。”
周县令配合地咳嗽一声,打着官腔道:“郭姑娘,本官经过详细审理,发现江明辉当日并未去郭家,又有严家小少爷出面作证,姑娘确系冤屈,所以特来释放姑娘。”
他亲自来放人,多大的面子!
然郭清哑并未欣喜若狂,更别提对他感恩戴德。
她竟然秀眉微蹙,很快展开,尝试起身。
然她坐得久了,容易起不来。
韩希夷忙搀住她胳膊,道:“小心,慢慢起来——”
一面微微用力向上提她。
那女狱卒忙走过来帮手。
方初也要进来,看见韩希夷动作。却止住脚步。
他不适合过去的!
过去了也不好伸手帮忙,只好就这样看着她。
他见她一手扶墙,一手借着韩希夷支撑。站了起来。
她摇摇晃晃的模样,让他心跟着提起,生恐她站不稳。
又疑惑地想,为何她获悉释放并未欢喜呢?
不但未欢喜,仿佛还有些忧心,他看见她蹙眉了。
他也微微蹙眉,推敲其中究竟。
想起她先前的样子。还有曾经的疑惑,他脑中电光一闪,猛然惊醒:这根本就是她麻痹谢家的手段。否则她不会不请严暮阳上堂作证,郭家不会不对玉枝动手;甚至,朝廷传出的旨意恐怕也是沈家推动的结果,因为在这之前郭家有办法让她脱身……
置之死地而后生!
他震惊不已。又气怒心颤——
她怎可陷自己于这样的险境?
万一有个好歹。上哪里找后悔药吃去!
还有郭家,怎会任由她涉险?
忽然他又想起一件事,脸色更加难看——不是郭清哑要陷自己于险境,都是被他的未婚妻谢吟月给逼的!
韩希夷和那女狱卒扶着清哑慢慢走了两圈,她才恢复如常。
然后,她走出来,看向方初和周县令。
看见方初,她眉头又蹙起。
她可不认为方初会来救她。
方初艰涩道:“姑娘……”
还好吗?
这样子。当然不好!
清哑点点头,道“好久不见。”
她口气敷衍。眼中又透出忧急,方初看得心沉到谷底——
他急忙急火地来救她,到头来却坏了她的事?
郭家到底有什么计划?
韩希夷也发现清哑不对了,轻声叫道:“郭姑娘!”
清哑暗叹一声,道:“谢谢你们。走吧。”
她确实担心家里。
然一肚子疑惑此时也只能按下。
总不能县太爷来放她,她赖着不出去吧!
再赖在牢中,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看样子真是方初和韩希夷救了她。
人家既救了她,不能不道声感谢。
韩希夷喜出望外,道:“姑娘,你……还好吗?饿不饿?冷不冷?我叫人备了车,就在外面,这就送姑娘回去。你慢点走,才起来的,恐怕腿脚不利索……案子的事姑娘也不用担心……”
一面说,一面虚扶她手臂,伴着她往外走去。
说笑间,他又恢复了往常的俊逸洒脱,言语多了些温柔。
只是那声音有些高,还朝斜后方的牢房瞟了一眼。
那间牢房里,那瘦女犯人正冷冷地盯着外面这群人,铁栅栏门不知为何扯开一条缝,好像根本没锁一样。她犹豫着,脚下到底没动。
对清哑的感谢,方初只挤出一抹艰涩的笑,便木然跟在后面。
周县令则阴沉着脸,想着如何善后,更担心前程。
另一边,郭大全也被放出来了。
在门口,他碰见清哑等人,忙叫“小妹!”
清哑对他微微撅嘴,做了个担忧的神情。
郭大全忙牵过她,把她上下打量了又打量,确定没事,才捏捏她手心,示意她别着急,一面看向韩希夷等人,客气地问:“韩少爷,怎么好好的就放了我们了?”
韩希夷和方初听得别扭极了。
这话好像问“怎么好好的就抓我们”一样。
韩希夷也觉得不对了,勉强笑道:“我们找到新的证人,周大人发现冤屈了郭姑娘,所以亲自来监牢释放郭大哥和郭姑娘。”
那口气就不如先前叫清哑出牢房时底气足。
郭大全怔了下,立即感激道:“哎呀,真是感谢两位!这叫我们兄妹说什么好呢?在牢里待了这么些天,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忽然韩兄弟和方兄弟来了,我们就得救了!唉,这世上还是好人多呀!哦,还要感谢周县令明察秋毫,秉公断案!”
韩希夷讪笑,周县令干笑,方初努力也没挤出笑。
清哑轻声道:“大哥,走吧。”
韩希夷忙道:“对,快回去。郭姑娘要好好歇息。”
郭大全点头,牵着清哑往外走去。
牢房外,天已经黑了,锦绣提着个玻璃绣球灯站在谢吟月身边。
谢吟月看着被韩希夷和方初等人簇拥出来的郭清哑,浑身颤抖。
清哑首先看见她,停住了脚步,郭大全也停住。
韩希夷正叮嘱清哑回家要好好补养身体,不然恐落下病根,忽觉她停住脚步看向前面,也顺着她目光看过去,才发现谢吟月。
“谢姑娘!”他有些尴尬,很快又恢复了,解释道,“谢姑娘,江明辉一案另有隐情,凶手不是郭姑娘……”
谢吟月目光却越过他,看向他身后的方初。
目光中,除了伤心,还有愤怒!
方初本一脸落寞,一见谢吟月,立即恢复凛然气势。
他看也没看韩希夷,口内道:“你先送郭大哥和郭姑娘回去。”
一面径直走向谢吟月。
谢吟月却伸手道:“慢!”
她也看见他刚才的变化,分明是怕她对郭清哑不利。
他坚定地挡在郭清哑面前,生怕她伤害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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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0章 阻拦(aila305和氏璧+)
她伤心颤抖,内心无比愤怒,面上却镇定如常,因看向周县令,问道:“大人既未升堂又未传讯,怎就这样将死囚放了?这是哪条律法规定的?”
方初脸色铁青,强忍怒意道:“我们找到新的证据,证明郭姑娘不是凶手,毫无嫌疑,所以周大人才释放了她。”
谢吟月道:“新的证据?不管什么证据,总要过堂。要原告和被告都在场,经文书笔录在案,证据确凿,方可放人。就这么将人放了,未免不符合律法规定。”
周县令笑道:“这不是方少爷心急嘛!”
口气有些幸灾乐祸。
方初简直对这无能的昏官叹为观止。
便是想挑拨他和谢吟月,也不该当着人说这话。
这县太爷还有一点威严吗?
虽然他本来就没有,但好歹也要装个样子吧!
叫人知道他一点自我主张都没有,真够丢人的!
谢吟月看着方初不住点头,讽刺地笑了。
她该为他的手段自豪,还是悲哀?
郭大全牵着清哑站在一旁,笑眯眯地看着,一个字没说。
韩希夷则担忧地看着方初和谢吟月。
“那就升堂!”
一个沉着的声音传来。
跟着,一阵杂乱惊慌的脚步声往这边来。
周县令等人都惊讶地看过去。
只见一群人提着灯笼过来,当头便是沈寒秋。还有两个衙役。
一个衙役惊慌喊道:“太爷,大事不好了!”
周县令觉得晦气,骂道:“何事慌里慌张?”
沈寒秋笑道:“不妨!是好事。杀害江明辉的真凶找到了。”
周县令惊问道:“真凶?谁是真凶?在哪?谁抓住的?”
郭大全惊喜道:“真凶抓住了!”
沈寒秋先对周县令拜道:“请大人随小民去看看就知道了。”
又转向郭大全和清哑笑道:“刚才听人说。凶手抓住了。郭兄弟和郭妹妹出来了正好,正要请县太爷释放你们呢。既出来了,咱们一起去看看吧。今晚县太爷恐怕要连夜审案。”
又对方初和韩希夷道:“二位不妨一起来看个究竟。”
人人都招呼到了,独独没有理会谢吟月。
谢吟月心头浮现不祥之兆。
可是,她却明智地没有询问。
沈寒秋若不是胜券在握,是不会说这番话的。
清哑听了沈寒秋的话,便知事成了。松了口气。
她对谢吟月道:“谢姑娘,咱们一块去吧。”
好像邀请她去观灯赏月一样。
谢吟月看着恢复如常的清哑,更加不安。
方初和韩希夷也满腹狐疑。都觉得不寻常。
当下,众人便随着沈寒秋等人匆匆往田湖西街赶去。
方初坚定地走在谢吟月身边,但她并不理会他。
郭大全牵着清哑,韩希夷便走在清哑另一侧。他瞟一眼那边的谢吟月。又感受身边郭清哑的安静。心中暗叹,好像这两个女子从认识的第一天开始,就一直处在对立面,一直争斗。这如何是好?
路上,沈寒秋问起郭大全兄妹被放的经过,方初不想说话;周县令不愿说,觉得丢人;韩希夷只得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沈寒秋郑重向他和方初道谢,郭大全也再次感谢。
沈寒秋又道:“你们请了简讼师来。真是太好了!在下往年在京城,曾与他交过一场买卖官司。深为敬佩其本领。既然这样,此案就交与他,郭家和沈家没有不放心的。方少爷,凶手已经现形,还请让简讼师来看看,心里才有数。还有周磊,在下已经派人去请他了,要协助周大人勘验现场。”
他侃侃而谈,一直不让周县令有问话的机会。
因此,这一路过来,众人始终没弄清那边发生了什么事。
韩希夷趁他说话的工夫,侧首轻声唤道:“郭姑娘……”
清哑没应声,却转脸用询问的目光看他。
夜色昏暗,便是有灯也看不清,但他却觉得她双眸烨烨生辉。他忍不住又叫了一声“郭姑娘……”意识到前面事情不简单,他想问她。然又想她也是才从牢中出来,未必知道怎么回事。再者,他问这个,是隐隐替谢吟月担忧。可是,刚才谢吟月见到释放出来的清哑,还不依不饶地阻拦呢,他怎能不顾清哑感受!
清哑见他欲言又止,轻声问:“什么事?”
她想起那个抓蟑螂的韩大少,那次,她差点破功。
韩希夷微笑道:“没事。”
想想又道:“你冷吗?这天凉了,晚上更冷。我也糊涂,今儿来忘记给你带件衣裳。要不你系我的披风吧。你在牢里待了那么久,这身子可经不得一点风吹了……”
一面说,一面就解下披风。
郭大全觉得韩希夷今日话很多,给清哑披风的举动也不妥。
他便伸手接过披风,道:“给我吧。我冷。我小妹不冷。”
韩希夷张大嘴,有这么做哥哥的吗?
沈寒秋听见,回头对清哑微笑道:“妹妹系我的吧。”
说完解下披风,却递给郭大全。
郭大全忙接了,就站住,亲手帮清哑系上。
韩希夷这才觉得,是自己没想周到,孟浪了。
他郁闷地看着沈寒秋,心想不就是结了亲吗,就好像比他亲近一层似的,其实也不差多少,还是一样。
然他来不及多想了,随着他们转过一道街角,便看见江竹斋分铺冲天的大火映红了半边天,周县令颤声问“那边红光怎么回事?”
一衙役才得机会插嘴道:“江竹斋失火了。”
谢吟月一惊,心头笼罩浓浓的疑云和不安。
沈寒秋淡声道:“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郭大全也催道:“快走!”
当下众人加快脚步,飞奔向田湖西街。
到了那,只见一条街都亮晃晃的,几千上万的民众愤怒喝骂,伴着哭喊、哀嚎和打斗争吵,比当日关押郭清哑后民众冲向县衙的声势还要激烈,一副暴乱的情形。
周县令浑身筛糠一般,哆嗦道:“这这这……怎么回事?”
沈寒秋目光炯炯地看着谢吟月,一字一句道:“谢家二姑娘和奸*夫在江竹斋分铺私会,不知怎的引起大火,二人光着身子从火中跑出来。现被民众围攻唾骂,不让他们穿衣裳,游街示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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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1章 牵连
他称谢吟风为谢二姑娘,就是针对谢吟月。
否则,他应该称她为江明辉媳妇或者江少奶奶。
在商场浸淫这么些年,他首次在一个才十几岁少女面前落下风。
从此,他便不当她是女人,而是强大的对手。
这段日子以来,他使尽浑身解数,为的就是这一刻!
这场较量中,郭家的表现出乎他意料之外。
他不知郭家怎么做到的,他也不想追究。
他不但没有生气郭家对沈家隐瞒,相反很欣赏这手段!
原本他对郭家并未报太大期望,沈郭联姻更多是觉得沈寒梅嫁给普通人家能过得平安。然经过江明辉的案子,让他看到了郭家的潜力,面对豪强能屈能伸的忍耐力,机会来时狠绝的手段,他才真正看重这个亲家!
沈寒秋的话把众人吓呆了。
谢吟月更是眼前一黑,摇摇欲坠。
她设想过许多种可能,就是没想到谢吟风会红杏出墙!
她以为堂妹是因为江明辉对郭清哑旧情不断,因此失望之极,由爱生恨,毕竟她曾经那么爱江明辉,并不惜与郭清哑争夺。
谢家的女儿,怎么能红杏出墙?
她脑中一片空白,哪里还能应对沈寒秋的含沙射影!
对于她来说,女子名节大如天。谢吟风与奸*夫私会,还光着身子跑出来被众人抓住,无论她如何辩解。无论谢吟风有没有真杀人,都不重要了,谢家的声誉、她的闺誉都被踩到泥泞中去了。
方初也想到这一点。心沉到谷底。
他急对周县令道:“请大人即刻下令:疏散民众,将那二人带回县衙审问。再这样下去,迟早要出大事!”
韩希夷也急忙道:“对,大人赶快调集三班衙役!”
周县令不断点头,道“哦哦!好好!”
却只管浑身筛糠,不知如何下令。
方初急得两眼冒火,对沈寒秋和郭大全大声道:“二位大哥。若是逼死了人,江明辉的案子怎么办?再闹就要出事了。还请二位出面劝阻。”
喊完便带头冲向人群,随从们紧跟。
韩希夷也不管僭越了。指挥衙役们进去拿人。
当然是拿谢吟风和贾秀才了。
郭守业看见他们来了,眼光一亮,对身边人低声说了几句。
立即就有人指着谢吟月大喊道:“谢家大姑娘来了!谢家女儿都不要脸,谢二姑娘偷人。谢大姑娘帮妹妹隐瞒遮丑。还栽赃陷害郭姑娘。”
一声喊出,马上就有人回应:
“不要脸,谢家姑娘都不要脸!”
“谢大姑娘肯定也偷人!”
“不要脸的贱*货!”
“比她妹妹还心狠手黑!”
……
随着怒骂,人群往这边涌来,蔡氏当头。
谢明理惊恐欲绝,对身边人道:“快叫大姑娘走,走啊!”
他支撑不住了,泪水不断滑落。
谢吟月。那是他最骄傲的女儿!
今日受此侮辱,叫他情何以堪!
谢家一个护院拼命挤到谢吟月身边。催她离开。
锦绣流泪道:“姑娘,走吧!”用力扯谢吟月。
谢吟月呆呆地看着怒骂的人群,木然不动。
走有什么用?
走了这些人就不骂了?
听不见了,但那些话还是会被他们流传。
她能躲到何处去?
隔着密密的人群,方初看向孤立无援的少女,被疯狂的民众围攻:有人骂,有人吐口水,有人扔东西……谢吟月,曾经在锦绣堂叱咤风云,如今就像风雨中的花朵,瑟瑟发抖,绝望无助。
他紧张万分,急切想制止的法子。
忽一眼看见郭守业和郭大有,正分头指挥人。
他便明白了,这一切都是郭家策划安排的。
他拼命挤过去,对郭守业躬身道:“郭伯伯,杀人不过头点地,求你老高抬贵手。还是把他们押去县衙审问吧……”
一席话未说完,郭守业便冷笑道:“杀人不过头点地?说得好!那你问问江家可答应?我们两家虽有仇,我也没想弄死他儿子。现在谢二姑娘杀了江明辉,你问问江家可答应高抬贵手!我家闺女招惹谁了?谢大姑娘陷害她坐了一个多月的牢,你要我高抬贵手?要不是老天开眼,一把火把这对狼心狗肺的狗男女烧出来,我家闺女就要被砍头了!方大少爷,你好意思叫我高抬贵手?”
方初无言以对,又痛心又彷徨。
郭大有厉声道:“谢吟月陷害我小妹的时候,你怎不叫她高抬贵手?方大少爷,谢吟月是你未婚妻,你要帮她,我们不怪,别来求我们!”
周围马上响起呼应:
“谢大姑娘蛇蝎心肠!”
“跟她妹妹一样不要脸!”
郭守业将矛头指向谢吟月,这才是他今晚的目的。
世家最重脸面,今晚谢家声誉崩溃!
今晚谢吟月名声扫地,方家必要退亲!
他要谢吟月尝尝退亲的滋味,要谢明理尝尝举目无望的滋味!
方初紧张思索,深吸一口气后,郑重指出:“郭伯伯,谢吟风是重大凶犯,若是逼死了她,这案子可就没有头绪了。再说,郭伯伯便不为别人想,就不为郭姑娘想?这场面对她声誉未必就好。还有,谢家可不止谢吟风和谢吟月两个女儿,牵连太广,只会害得郭姑娘被更多人记恨,郭伯伯这是为她招祸!”
眼前情景太不堪,对谢家固然是灾难,郭家名声未必就好了。
郭守业这才面现犹豫,因仇恨而疯狂的头脑有些清醒了。
事关他闺女,他确实不能闹过了头,也该见好就收。
方初见他松动,大喜,忙又低声劝解,阐明利害。
另一边,韩希夷也在求清哑:“郭姑娘,请你千万说句话。谢吟风有罪无罪到公堂一审便清楚。这样游街示众太有伤风化,便是对姑娘声誉也有影响,别人会说郭家手段下作。再说这么多人聚集,倘或出了大事如何是好?”
郭大全拦住他,不让他跟清哑说话。
郭大全往左,韩希夷便从他右肩探头;郭大全往右,韩希夷便从他左肩探头,隔着他正色对清哑规劝。
没道理的,他觉得此时只能求清哑,求别人都不成。
清哑没想到捉*奸捉出这般场面。
她身在牢中,又要装失常麻痹谢家,不是每天都有机会跟家人商议密谋的。这个局中,她只知郭勤会去挂红绸引诱贾秀才上钩,甚至装鬼吓唬那二人,详细的执行方案自有父兄安排,却并不知有纵火这一招,更不知连巧儿都上阵了。家里人是瞒着她的,想是怕她不赞成。
眼前情景确实不堪,绝非清哑想见的。听了韩希夷的话,再看那疯狂的人群,她拉拉郭大全的胳膊,将他扯得低头,凑近他低声说了一番话。
郭大全点点头,没好气地瞪了韩希夷一眼,仿佛怪他多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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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2章 反告(二合一章求月票)
韩希夷见这样,松了口气,对清哑露出个感激的笑容。
他果然没看错她,就知道她不会任由这种情形持续下去的。
郭大全又和沈寒秋低声商议了一阵,沈寒秋便带人去安排了。
一阵哭喊嚎叫传来,江家人坚决不许带走谢吟风和贾秀才。
郭守业一通威胁加劝解,后来江老汉让步了。
儿子被杀的内幕还需要上公堂审理,他不能就这样打死了他们。
沈寒秋带人将穿了衣裳的谢吟风和贾秀才绑了出来,嘴里还塞了布,以防他们咬舌自尽;不但这样,谢家人要靠近也被拒绝,防止他们杀人灭口。
周县令这才魂魄归位,指挥县衙捕快和班头,救火的救火,疏散民众的疏散民众,转眼间,长街上便空了一半,喧嚣声也落了下来。
吴氏和郭守业等人一齐来到清哑和郭大全身边。
吴氏一把抱住清哑,“我的儿,你可出来了!”
那眼泪不住往下滚。
清哑也抱住她,轻声道:“娘,我没事。”
吴氏哭道:“在那鬼地方待了一个多月,怎么没事?”
清哑便不肯再说,只不住帮她擦泪。
那时,方家、严家等都得了消息赶来了。
方瀚海脸色铁青,也不去安慰谢明理,只问方初来龙去脉。
严未央见了清哑大喜,拉着问个不停。
清哑谢她之前的关心。又道歉,说自己不得已。
严未央眼睛红了,道:“你没事就好。说那些干什么!”
那边。周县令板着脸对众人道:“大家先回去吧。明日升堂……”
郭大全便直直地对他跪了下去,“请大老爷即刻升堂!”
郭大有也朗声道:“若不连夜审问,这一对男女恐怕明早就畏罪自杀了。江明辉之死要怎么查?”
沈寒秋铿然道:“大人,此事不宜拖延!”
江家人见此情形,更是扑地嚎哭道:“求大老爷做主啊……”
周县令被方初韩希夷逼了一下午,又在秋风中站了这半天,现在又被逼着升堂。生平没觉得这样窝囊过。然他也不敢耽搁。案情忽然翻转不说,奸*夫淫*妇若是死无对证,他难辞其咎。
当下他下令将谢吟风和贾秀才押回县衙。连夜升堂审问。
面对恶劣形势,谢明理全凭一股精神支撑。
他交代管家派人送谢吟月回家,一切由他出面应对。
谢吟月也无颜也无力与郭家对簿公堂了,遂听从了父亲劝告。在丫鬟仆妇簇拥下准备离开。
清哑一眼看见。高声道:“谢姑娘等等。”
所有人都看向她,不知她要干什么。
谢吟月也回头,冷冷地看着她。
怎么,还嫌不够,还要落井下石?
清哑走到周县令面前,整整衣衫,端端正正跪下,行了大礼。一字一句道:“大人,民女要状告谢吟月:知法犯法。袒护妹妹杀人凶罪,栽赃陷害无辜良民!民女来不及写状子,回头补上。”
清脆的声音,传递到长街两头。
一瞬间,现场静了下来,只听见前方江竹斋分铺救火的声音。
谢吟月身子晃了晃,盯着她不语,眼中却射出刻骨的仇恨:
郭清哑,所有人都被她骗了!
所有人都觉得她单纯无害,却不知她心机深沉,心狠果断!
杀人不过头点地,她设计这一出,让谢家毁于一旦!
现在,她还要落井下石,将她谢吟月除之而后快!
今生今世,她永远不会放过她的!!!
哼,想要反告她,证据何在?
方初和韩希夷都张大嘴巴,说不出话来——
刚才深明大义解危局,一转眼就把谢吟月给告了!
也对,谢吟月害她坐了一个多月的牢,现在情势翻转,她怎会不反击呢?她虽然性子安静,却绝不会任人欺辱。
方初更是心知肚明:郭清哑告的条条属实!
韩希夷想劝,又不知如何劝,就像他不信清哑会杀人一样,他也不信谢吟月知道内情还诬陷清哑。
谢明理双眼赤红,厉声道:“郭清哑,你血口喷人!谢吟风做的事我女儿怎会知道……”
“知道不知道,上公堂一审便知。”沈寒秋不紧不慢地说道,“郭姑娘只是告状。谢大姑娘有罪无罪,需要经县尊大人审问后才能定夺。谢姑娘还是别离开,省得一会县衙差役又要跑一趟传讯。”
他意思很明显:谢吟月别想走!
吴氏也厉声道:“你女儿能告我女儿,我女儿怎不能告你女儿?就要告!”
她说得跟绕口令一样,还挺利索。
郭守业冷笑道:“谢姑娘不敢上公堂?”
周县令便道:“谢姑娘,随本官去县衙走一趟吧。”
又对清哑伸手道:“郭姑娘请起。你的状子本官接了。”
清哑道:“谢大人。民女回头补状纸来。”
清哑站起来,静静看向谢吟月。
情势翻转,这次她选择和她正面对决!
谢吟月道:“大人传唤,民女无不遵命。”
她倔强地扬头,露出无愧的态势。
方初静默半响,终究还是走向她。
她对他微微一笑,柔声道:“这个结果,你满意了?”
说完,带着锦绣走向一旁。
方初心中升起怒气,又痛心又失望——
这个结果,这个结果是他造成的吗?
难道郭清哑被斩首才会让她称心如意?
他独自站在那,身姿挺拔。桀骜不群。他不属于郭沈一边,也不被谢家欢迎,甚至不比韩希夷和严家等置身事外。他里外不是人。被世人唾弃!一股从未有过的孤独和寂寥浮上心头,令他觉得人生无望。
方奎走了过来,在他耳边低语一阵。
原来,锦屏被方奎拿住了,他问方初怎么办。
方初面色冷然,目中射出坚定的光芒,道:“交给县衙!”
跟着又命令道:“去告诉简配。请他为郭家担任讼师!”
造成这一切的结果是谢吟风。
对她,他绝不会手软!
他将不惜一切剜掉这颗毒瘤!
丢人也好,丢脸也罢。都是她该承受的!也是谢家该承受的!
方奎点头,又低声道:“还有一事,小人回头再跟少爷说。”
看他谨慎的模样,便知事关重大。方初点头。没有再问。
江竹斋分铺的火烧得也差不多了,加上靠水边,众人齐挑水救火,很快便将火势压了下去。周县令便命县丞带领众人搜查现场、找线索和证据。
完事后,周县令带领一干相关人回到县衙,连夜升堂。
郭家沈家方家谢家江家一干人都在堂下听审,随时恭候传唤。
周县令一拍惊堂木,命将奸*夫*淫*妇带上堂。
谢吟风和贾秀才被反绑着双手。押到堂前跪下。
谢吟风穿着临时从街铺里拿来的衣裳,头发散乱。不复往日富家千金风采。然她跪得脊背挺直,神色坦然,无所畏惧,甚至嘴角还带着一丝媚笑,妖娆之极。
江大娘等人盯着她,恨不得将她撕成碎片。
周县令喝道:“谢吟风,你何时与贾秀才私通,并谋害亲夫江明辉,还不快从实招来!”
谢吟风轻启丹唇,声音如珠玉相激:“大人,民妇自嫁与江明辉以来,一心一意对他,可是他却与郭清哑旧情不断、勾搭成奸。民妇忍气吞声,劝他纳郭姑娘进门为妾。他却不理,还对民妇日渐冷落。一次醉酒后吐真言,民妇才知他早和郭清哑互相盟誓:非卿不娶,非君不嫁。他努力经营商铺都是为了郭清哑,只等将来有机会休了民妇,重新娶郭清哑。民妇伤心之下,得贾郎怜惜,才没有轻生。江明辉是真心,郭清哑却是假意,不知怎的勾引他上门杀了他。民妇和贾郎实在是冤枉的。”
她也没什么好怕的了,临死也要拉清哑垫背。之前被万人羞辱时,她煎熬着没有咬舌自尽,就是想这样死了太便宜郭清哑了,她要做最后的反扑。
贾秀才听了她一番话,急忙道:“对,对,学生没有杀人!”
蝼蚁尚且偷生,何况他。
若是他没杀人,想必不会被判死罪。
丢脸便丢脸吧,横竖不做官就是了。
周县令道:“还敢胡说!江明辉当日根本没去郭家,而是乘船去了江竹斋分铺,所以没有人发现。”
谢吟风和贾秀才只是不认。
这一次,郭家和沈家都没有出头争吵,一切都由简配代行。
简配恭请周县令传唤第一个证人玉枝。
玉枝被带上堂后,哭着说道,当日下午表哥本在屋里歇息,后来匆匆出来了。她端一碗汤给他喝,说是表嫂拿来的鸽子,叫炖给他吃的,又夸表嫂待他真好。江明辉却冷笑说,半年都没同房了,可不真好。说完就出去了。她听了心里很疑惑。等表哥被杀的消息传来,又说表嫂怀孕两个多月了,她便怀疑此事和表嫂有关,又不敢告诉人……
还未说完,江大娘就惨声嚎道:“你怎么不跟我说?”
玉枝哭道:“我那天正要跟大娘说的,表嫂进来了,我就不敢说了。大娘总说是郭家人害得表哥,我又怕谢家……我就……就一直不敢说……表嫂和她姐姐还逼问我……我好怕……”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江大娘两眼发黑,努力撑住才未晕倒。
一转脸,只见吴氏轻蔑地看着她笑,她羞怒攻心,再支持不住,晕了过去。江老二急忙扶住她,搀到一旁。
简配对玉枝道:“慢!你刚才说你表嫂和她姐姐逼问你?”
谢吟月努力保持镇定,看她如何说。
玉枝看向谢吟月,点点头道:“那天表嫂问我做什么慌里慌张,弄得好像表哥是我杀的一样。我吓得跌倒在地上,就看见谢大姑娘和她丫鬟藏在屏风后面听……”
谢吟月脑子一阵晕眩。
好容易克制住了,第一反应就是看郭清哑。
果然,她正目光炯炯地看着自己。
谢吟月便垂眸,仿佛事不关己。
方初紧攥拳头,关节都捏到发白。
简配扫了方初一眼,略一沉吟,问谢吟月:“敢问谢大姑娘,为何躲在屏风后?”
谢吟月走出来,淡然道:“这丫头前言不搭后语,当时我也怀疑,也想弄清事情缘由。我怕自己和妹妹当件大事郑重问她,她更吓得不敢说了,便隐在屏风后,让妹妹缓缓当拉家常一样问她,或许可以问出来。谁知是这件事,难怪她死也不说了。”
简配点点头,没有再问。
他对上抱拳道:“大人,据此看来,江明辉当日应该是发现谢吟风私情,所以才匆匆赶出去。出去时碰见玉枝叫喝汤,玉枝夸谢吟风对他好,他愤怒之下泄露半年不曾与谢吟风同房的事实。”
周县令点头,道:“有理。”
简配继续道:“请大人传搜查到的凶器。”
于是周磊和霞照县仵作以及两个衙役上堂来。
那仵作手上拿着一把火钳,递给周县令,说是衙役在江竹斋分铺废墟中找到的。那衙役急忙作证属实。
周县令拿起火钳观看,问道:“这就是杀死江明辉的凶器?”
周磊忙道:“大人,是凶器不错,但不是杀死江明辉的那把。”
周县令问:“此话怎讲?”
周磊上前指着火钳道:“这火钳尖型确与造成江明辉顶门深洞相符合,然其把柄处却毫无痕迹,这很不正常。要知道,凶手若以这火钳单腿钉入死者顶门,必须用锤子或者砖头之类的东西猛砸,才能钉入。可是这把火钳手柄处却毫无被砸过的痕迹。”
这是又不是,周县令等人都听糊涂了。
简配上前道:“若想凶手招供内情,还请大人传贾秀才隔壁邻居上堂作证。”
这些郭家早做足了功夫,立即将要传唤的证人报出。
周县令差人连夜去传唤。
贾秀才顿时面如死灰。
谁知不用传,有个证人就在县衙外面。
城中出了这么大事,城北百姓也被惊动了。贾大娘找不到儿子,很是奇怪,大头菜便说看见贾秀才去了城西,因陪她和两个街坊婆子来这看热闹。谁知发现奸*夫竟是贾秀才,贾大娘当场晕了过去。
一婆子被带上堂,证实七月三十一日晚贾秀才一夜未归,次日早上才回来,且形容有些狼狈,后来更是染上风寒,卧床吃药五六天才恢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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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3章 招供(aila305仙缘葩+)
简配分析道:贾秀才和谢吟风杀了江明辉,贾秀才赶在城门关闭前驾船将尸体运出城。他先用刀在尸体上刺了几刀,然后将尸体抛在翠竹镇江中,并泅水靠近郭家船,将刀抛入船中,嫁祸给郭家兄弟。他是读书人,这一劳累加上夜晚浸了凉水,因此才会生病。奸*情败露前,他完全是局外人,故而瞒过了所有人耳目。
这是此案极为重要的一环。
当日,官府从郭家兄弟船上搜出证物短刀,郭家兄弟当做嫌犯被抓,到后来洗清嫌疑,再后来重新被列为嫌犯,都与此证物有关。否则,单凭谢吟月对清哑的推论指控,是不足以关押清哑的。
谢吟风激动否认,并唆使贾秀才否认。
“孽子!你……你怎么对得起贾家祖先!”
门口传来颤声怒骂。
贾秀才听了那声音,如被雷轰。
他不可置信地转头,看见大头菜扶着贾大娘站在衙门口。
他羞愧叫一声“娘!”便伏在地上不敢抬头。
大头菜沾贾大娘光,骤然被堂上堂下瞩目,很是局促不安。手下贾大娘的身子又不住发颤,他同情她,心里很是不忍,低声叫道:“大娘……别难过……”
说了这句便再说不出了。
他也出力诓骗了她儿子,现在安慰人家更像幸灾乐祸。
可是他也没法子,情分有亲疏,贾大娘待他再好。也比不过姐夫和清哑妹妹。再说,贾秀才也不是好人,和谢吟风勾搭就算了。怎么把江明辉给杀了呢?杀了就杀了,怎么能嫁祸给他姐夫和清哑妹妹呢?
事到如今,贾大娘哪还不知他暗中帮郭家监视儿子。
似乎体会到他矛盾的心情,她哑声道:“大娘没怪你。”
江大娘瞪着贾大娘,认出她正是当日领头围攻自己的人。
她扑过去,新仇旧恨一齐爆发,嘶声骂道:“老婆娘。装模作样的死烂货!还骂老娘,也不拿镜子照照自己,偷人养汉养出来的下流种子。勾引老娘儿媳妇,杀死老娘儿子!还秀才呢!我呸!书都念狗肚子里去了……”
一边骂,一边就要上去跟贾大娘厮打。
大头菜吓一跳,忙拖着贾大娘往后退。
周县令忙喝道:“不许吵闹!”
立即就有衙役上来拦住江大娘。
江老汉上了几次公堂。也知道规矩了。命江老二拉了老婆子回来。他冷漠地想,吵什么吵?再吵明辉也活不过来了。横竖秀才也好,谢吟风也好,都要死,都要给儿子偿命。
贾大娘再没了当日在江竹斋骂江大娘的气势,目光呆滞。
她不过是个普通妇人,也没那么深明大义。
可儿子通*奸杀人,当众被捉。她就算想维护也不行。
她还有什么脸面?还有什么指望?
哦,听说那贱*女人怀孕了。
如果儿子死了。那就是贾家唯一的骨血。
可是,她却不想要,也没法要。
这孩子若是生下来,将会面临无尽苦难。
贾秀才见好强的母亲因为自己受辱,痛苦地叫“娘!”
贾大娘颤声道:“娘把全部希望都寄托在你身上,指望你读了圣贤书光宗耀祖,你却……你还不如大头菜!跟他比,娘宁愿你像他一样去找风尘女子胡混,也比跟谢家这个蛇蝎心肠的女子勾搭在一起强万倍。你还想为她隐瞒?”
这是说谢吟风连妓*女都不如。
谢明理和谢吟月脸色难看之极。
谢明理想要反唇相讥,说她儿子枉读圣贤书,却勾*引良家女子,却被谢吟月拉住了——这种情形下,争赢了又有什么脸面?
好在贾大娘也没有再说,转身出去了。
堂上静了下来,都看着贾秀才和谢吟风。
周县令咳嗽一声,正要继续审理,忽听外面有人高声喊道:“谢家养的好女儿呀!”跟着有人惊呼,“大娘!”“贾嫂子!”他急忙问“怎么回事,何人喧哗?”
一衙役匆匆跑进来,面色惊恐道:“那婆子撞墙自尽了!”
贾秀才顿时崩溃,哭喊道:“娘——”
爬起来疯了一般朝外跑去。
那衙役急忙阻拦。
简配叹了口气,对周县令道:“大人,百善孝为先,让他去看看吧。”
周县令挥手道:“让他去。你们跟着,再带回来。”
谢明理和谢吟月再受打击——贾大娘的死令谢家雪上加霜!
清哑紧紧靠着吴氏,又惊又怕,心咚咚跳。
吴氏忙抱住她,在她耳边低声道:“别怕。这不怪咱们,都是谢吟风作孽。她儿子也不争气……”
清哑轻轻点头,握住她温暖粗糙的手,觉得安心不少。
少时,贾秀才被带进来,贾大娘也被抬上来,仵作验后说没气了。
周县令暗道晦气,忙挥手叫抬走。
贾秀才却抱着贾大娘尸体不放。
周县令正要喝斥,忽然简配断喝道:“贾秀才,你还不醒悟?令堂大人对你失望之极,觉得你玷辱了先人,才不惜一死,洗刷羞辱。你还坚持不认罪吗?你怎么对得起她老人家!”
贾秀才目光呆滞,喃喃道:“我认,我都认!”
谢吟风慌了,疯狂喊道:“你认什么?我们没杀人认什么?”
周县令喝道:“闭嘴!再敢咆哮公堂掌嘴!”
然谢吟风依旧哭喊连天,直到被塞住嘴拖到一旁。
简配请周县令赐纸笔,让贾秀才自己写供状。
周县令吩咐文书将纸笔递上。
贾秀才此时心丧如死,已无生恋,就伏在地上奋笔疾书,将凶杀经过据实招供:
当日,江明辉不知如何发现谢吟风私情,竟自摇船来到江竹斋分铺后院。凑巧的很,贾秀才一般都是天黑后才敢过来,偏那天下午谢吟风想见他,他便在锦屏掩护下溜进来了。正和谢吟风喝酒畅快时,被江明辉从后院进来堵住,抓个正着。——锦屏在前面望风。
贾秀才仓皇逃走,江明辉大骂谢吟风无耻。
谢吟风一阵惊慌过后,便镇定下来,反指责他和郭清哑有私情;又说她千金小姐之尊,嫁给他后一心一意对他,却换来长期冷落,骂他薄幸无情;又说他心里放着郭清哑,为何她就不能爱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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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4章 疯癫(aila305仙缘葩+)
江明辉被说中心思,痛怒难辨,看见桌上有酒,端起就喝。
一边喝一边流泪喊“为什么要砸我?为什么?”
后来用杯喝不解恨,抱着酒坛咕咚仰头灌。
贾秀才事败却没有逃走,听见两人争吵,悄悄来到窗边向里察看。看见江明辉疯狂喝酒,他心生毒计,要一劳永逸地解决此事。他敲窗惊动谢吟风,向她使眼色,示意她继续灌江明辉酒。
谢吟风本来害怕,见他示意心动,便哭着跪在江明辉面前求原谅,说她在乎他,不想看他整日惦记郭清哑,醋意难忍之下才失足铸成大错等等,哀哀泣血,十分痛悔。
江明辉痛苦万分,不知如何是好,只闷头喝酒。
谢吟风便起身主动帮他斟酒。
将江明辉灌得大醉后,贾秀才便进来了。他示意谢吟风将火钳烧红,为防勒出伤痕,两人用宽幅白绢将江明辉绑在美人榻上,头发打散,将烧红的火钳一支脚用铁锤钉入他的顶门心。
这是贾秀才看书得知,烧红的铁烙外伤口可以止血,灵机一动,想到这个杀人法子。他很有急智,只可惜用在了害人上。
江明辉死后,贾秀才将火钳拔出,谢吟风依旧替江明辉梳好头发,掩盖得天衣无缝。然后两人商议如何处理尸体。贾秀才说,他先前来时看见郭家船停在田湖东码头,听那些人说待会就要出城回绿湾村,晚上在翠竹镇过夜。他因为谢吟风深恨郭家和郭清哑。便提出嫁祸给郭家,一举两得。谢吟风大喜,对他赞不绝口。
当下贾秀才扮成船夫。谢吟风望风,趁无人时将江明辉弄上他乘来的乌篷船。贾秀才划出了城,趁夜赶到翠竹镇,抛尸扔刀嫁祸给郭家兄弟。事后贾秀才连夜返回,将乌篷船扔在霞照城郊一条河边,自己雇了辆车进城,神不知鬼不觉。唯有丫鬟锦屏。虽然没有参与杀人,然江明辉来时她却知道,事后不见了。又传出被杀,哪里还不明白怎么回事。然她和谢吟风主仆情深,是绝不会说出去的。
那火钳被贾秀才扔到江竹斋分铺后面的田湖中。今日谢吟风寻来一把一模一样的,让他拿去扔到田湖南岸边。好把郭清哑的罪名坐实。谁知两人相会的时候突起大火。江明辉显灵,将他们逼上大街……
至此,案情真相大白!
江明辉死了有一个多月,然江家人得知他被杀真相,想象当时那恐怖凄惨场景,依然无法接受,对着贾秀才和谢吟风嚎哭痛骂不止;清哑更是泪流满面,不能自已。
为什么。人性会如此阴险恶毒?
周县令喝住他们,接着审问谢吟风。让她招供。
谢吟风见大势已去,不再多话,痛快地画了押,然后看着清哑意味深长地笑了。
吴氏被她笑得毛骨悚然,忙抱紧清哑。
清哑泪水朦胧中听见周县令当堂宣判:贾秀才革除功名,判斩刑,报朝廷秋审后处决;谢吟风判斩刑,待生下孩子百日后执行;锦屏知情不报,判徒刑……她不禁诧异万分!
所有人都看向谢吟风,才发现她怀孕这一事实。
因为这一事实,依据大靖律,她暂时不会死。
所有人都不愿接受这个结果:
郭家不愿接受,巴不得她马上被斩!
江家人不愿接受,恨不得她千刀万剐!
谢家人不愿接受,坚决不能让她生下孽种再丢人!
方初更有预感:谢吟风已经丧失理智,只怕会借这剩下的日子不择手段也要置清哑于死地。他微眯双眼,心下急速思忖。
江大娘尖声叫道:“让她生孩子?生孽种?怎么能这样判?”
吴氏也不服,心里很同意她的话,但她恨江大娘不是一星半点,自然不会帮她说话,遂幸灾乐祸地嗤笑道:“也好,死也要帮人家养个娃再死。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
这话无异于火上浇油,江大娘便疯了。
她望着清哑痛骂道:“都是你这个小贱*人!明辉对你掏心掏肺好,你还写退亲文书给他。都是你逼得他!要不是你逼他他就不会死!都是郭家害得明辉!我们要早些帮他们成亲,你们就是不答应……”
韩希夷勃然大怒,喝道:“你这疯婆子,竟颠倒黑白!”
方初也森冷地盯着江大娘。
郭大全笑道:“大娘受不住是不是?你亲自选的好儿媳,偷人养汉,还生孽种,你怕江家人骂你,怕江明辉晚上来找你哭是不是?都这时候了,还把这笔账赖在我郭家头上,你不但瞎了眼,还瞎了心了!”
一句句话戳在江大娘心上,她扒拉左右,疯狂地冲出衙门。
跟着,众人就听外面传来“明辉,回来呀!郭清哑,你不得好死!”
郭守业走出来对上磕头道:“大人,小民要告江婆子!”
周县令本就心烦,见江大娘这样更烦,因此把脸一沉,呵斥左右:“把那婆子押进来重打二十大板!”
立即就有两个衙役出去了。
江老汉惊恐道:“大老爷恕罪!我老婆子是疯了。”跟着又向郭守业哭求,“郭大哥,我儿子没了,老婆子她心里难受哇!”
郭大有愤然道:“你心里难受,我郭家招惹你了?你说,这次的事可跟我郭家有半点关系?我小妹还差点被人害死了。都是你们做的好事!”
吴氏气道:“你那婆娘,你要是好好管她,明辉也不得死了!”
江老汉老泪纵横,悔不当初。
江大娘真疯了,被衙役捉回来,到处找江明辉。
打板子的时候,她跟杀猪一样叫喊,叫江明辉。
清哑看着江大娘,觉得很悲悯,想自己上上辈子肯定跟她是仇人。不然,为何她没来由地仇恨她呢?不清楚实情的时候仇恨,等弄清了实情还是仇恨。她都奇怪,当初她为何要上郭家提亲。
江大娘被打得半死不活,嘴里还不停骂。
江老汉怕激怒众人更加吃亏,干脆用块帕子塞住她嘴。
那帕子是他用来哭儿子擦眼泪的,好几天没洗了,皱的跟烂腌菜一样。清哑见江大娘苦着脸挣扎的模样,怀疑她在装疯。
很快她就顾不得怀疑了,谢吟风和贾秀才被押入大牢,江大娘也被拖下去,然后周县令做出宣布退堂的架势,她急忙走上前,跪下,双手高举状纸。
那状纸是她开堂前写的,状告谢吟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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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7章 逼迫
周县令这才发现,还有事未了呢。
他无奈地示意衙役上前接了状子,看了起来。
刚刚松一口气的众人陡然又被提起了心神。
简配对沈寒秋遥遥抱拳,又朝方初看了一眼,歉意地笑了笑,退到一旁。这是表示他为郭家担任讼师到此为止,下面的案子他不会再插手。因为郭清哑状告谢吟月,谢吟月却是方初的未婚妻。
沈寒秋微笑点头,表示理解。
周县令看完状子,对谢吟月道:“谢姑娘,郭姑娘告你知法犯法,袒护妹妹杀人罪行,栽赃陷害无辜良民。你有何话说?”
谢吟月盈盈走上前去,在清哑身边跪下。
“民女问心无愧,任凭大人审问。”
她声音清脆、淡定,举止气定神闲。
面对此情形,大家不看堂上二女,都看向方初。
连方瀚海和谢明理都看着他,看他如何决定。
方初一下成为视线焦点!
他怔怔地望着跪在前方的两个少女,嘴唇闭得比任何时候都紧,拳头捏得关节都发白,浑身跟着紧绷、僵直,似乎连呼吸都停止了。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就一瞬,他蓦然松懈下来。
眉峰下,眼眸低垂,一副听之任之的模样。
谢明理止不住颤抖起来,转而犀利地瞪着方瀚海。
方瀚海没有任何动作。
不管儿子的决定是什么,他都相信他、支持他!
韩希夷有些不忍。很能体会好友心情。
看着堂前二女,他也束手无策。
这两年来,她们明里暗里、背后当面。不知交手几多次,这是第几次?
堂上,周县令又开始审问。
清哑指控谢吟月依据以下几点:
一,当日在公堂上,她因指出江明辉死因,谢吟风惊恐晕厥。谢吟月发现妹妹异常,陡然发难栽赃她。一是帮谢吟风掩饰,二是维护谢家声誉,三为除掉她。
二。谢吟月早从冯佩珊口中得知她碰见江明辉的事,一直不说,正是居心叵测。
三,唆使谢吟风逼问玉枝用心险恶。
如今案情大白。证明她之前所有行为确是掩盖栽赃。
谢吟月道:“郭姑娘。你说我栽赃你是帮谢吟风掩护,证据呢?当日我指控你,是依据许多疑点,更有从你家船上搜出的短刀为证,并非我信口雌黄。后来,你自己又亲手写下供状,怎么反怪到我头上!”
周县令点头,道:“郭姑娘。你可有证据?”
清哑道:“谢吟风杀人是事实,谢吟月诬陷我也是事实。还要什么证据?”
周县令听了一愣,想想有些晕乎。
谢吟月冷笑道:“姑娘以为颠倒顺序,就可以混淆视听了?当日我们都不知凶杀内情,谢吟风听见江明辉死于铁钉灌顶惊恐晕倒,乃是不堪打击伤心悲痛的表现,有何不妥?”
清哑盯着她问道:“哦,既然你觉得妹妹是伤心,你还有心思编一套滴水不漏的话栽赃我。你当时在想什么?”
简配面上露出一丝赞赏,看了方初一眼,微微一叹。
谢吟月眼神微颤,很快恢复正常,道:“你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提出铁钉灌顶,还说得那么详细,难道不让人心惊,从而产生疑问?我怀疑你再正常不过了。再加上从你大哥船上搜出刀具,和江明辉身上刀伤吻合,正是要故意转移查案人视线,让人以为江明辉是被刀杀死的;你大哥又正好那个时辰出城,当晚停在翠竹镇,江明辉又被抛尸在翠竹镇,怎不叫人怀疑你兄妹合谋串通?说到这我倒想再问郭姑娘一句:你到底是怎么知道江明辉被烧红烙铁灌顶而死的?难不成姑娘平日还琢磨这个?”
她反客为主逼问起清哑来,也是故意岔开话题。
清哑一扬头,道:“就不告诉你!”
谢吟月听得一呆,丝毫没料到她会这样回答。
堂上至少一半人都露出错愕神情。
他们也都没想到在这严肃、紧张的时刻,一向安静的郭姑娘忽然任性撒赖起来,颇有“就不说,气死你”的架势。
韩希夷一个没忍住,差点笑出声来。
急忙中想起在公堂,笑出来很不妥,才忍住了。
不知为何,他看着清哑心里软软的。
方初嘴也抽了抽,对于清哑这一偏离行为表示奇怪。又想她到底才十几岁,正是天真烂漫的年纪,以前没经历过大事的,这一两年遭逢诸多变故。人都当她是郭少东,其实还是个孩子,偶尔任性撒赖也正常。
周县令道:“郭姑娘,你不说,这案子怎么审?”
他十分遗憾:再听谢吟月的推论,他还是觉得有理,还是觉得好像郭清哑杀了江明辉,再被郭大全以刀伤掩盖。本来他以为破了这桩奇案会立大功、升官的,偏偏情势陡然翻转。如今谢吟风和贾秀才都认了,凶器也找到了,江明辉走水路的小船都找到了,正是铁证如山,他不服也无法。
这时候,他跟谢吟月一样,很想弄清楚清哑到底是如何知道江明辉被铁钉一类的利器灌顶的。
清哑道:“我怎么知道不重要。过了这么久,无论怎么说,谢大姑娘也不会相信。大人可还记得:谢姑娘那天问我时,不等我想好怎么措辞,她就给我扣了杀人的罪名,根本不给我说话的机会。她就是要我死!”
周县令略一回想,点头道:“唔,好像是。”
清哑忙夸道:“大人好记性。”
谢吟月没想到清哑也会奉承人,气得要死。
不等她反驳。就听清哑又道:“好,谢吟月栽赃陷害民女的原因明确了,咱们再说第二点……”
谢吟月疾声道:“等等。怎么就明确了?大人尚未表明态度呢,姑娘难道代替大人下结论?”
清哑提高声音,和她抢着说,生生将她的声音压制,别人便只听见她说道:“刚才辩论很清楚,不用再说!”
又急急朝上道:“大人,民女是原告。她是被告。民女提出指控,等说完她再提出辩驳。上次大人不就是这么审问的!”
周县令道:“不错!你继续说。”
又对谢吟月道:“谢姑娘暂时不得插嘴。”
谢吟月不再说话,冷冷地看清哑如何舌灿莲花。
清哑便又道:“现说第二点:谢吟月从冯佩珊那知道民女跟江明辉碰过面。却隐忍不说,是居心叵测!民女隐瞒有不得以,玉枝隐瞒也有不得已;谢吟月隐瞒却是在找机会,所以民女一说江明辉的死因。她就抓住机会栽赃陷害。再说第三点——”
“谢吟月发现玉枝不对。唆使谢吟风逼问她,目的昭然若揭。她自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这对于精明能干的谢少东来说,太反常了,再次证明她为谢吟风掩盖罪行事实……”
清哑两辈子加起来从没一次性说这么多话。
她说得又快又急,竭力学前世看电视中律师的范儿,本着不给对手喘息的机会,尽最大努力连续出击,以求攻破罪犯心理防线。
想的是很好。可她根本不擅长言辞,每每提出一点。自问自答一番后便武断证实谢吟月的罪行,旁人听来,极为笨拙幼稚、强词夺理,然而,谢吟月却听得心惊肉跳。
清哑每句话都打中她要害,因为是事实!
她竭力镇定,急速思索理由,好待会反驳清哑。
她之前也早做过预备,但谢吟风通*奸杀人败露,又被游街示众,牵连她受辱,令她心神大乱;这时又被清哑控诉袒护其妹罪行——对于她来说这就是事实,未战先有三分心虚——便不自觉谨言慎行,唯恐被人抓住把柄,是以话出口前在心里掂量又掂量。
然她还没想好怎样回驳第一条,清哑又说起下一条,又正中她心思。再是第三条,有滔滔不绝之势。她心里一慌,神色就紧张起来。
“……谢姑娘身为谢家少东,一向聪明睿智,名声响亮,不同于一般的闺阁女子。这次凶杀案中,面对她妹妹和玉枝的反常行为不加调查,你们觉得可能吗?因为她就是在装糊涂!就是要掩盖谢吟风的罪行!就是要栽赃陷害民女,趁机除掉民女,打垮郭家!她的行为比谢吟风恶劣十倍!谢吟风因爱生恨,铸成大错,其实可怜;谢吟月眼明心亮,明知妹妹是凶手,却为了维护谢家声誉,不惜冤枉陷害无辜善良。在她眼里,家族声誉和利益高于一切,为此可以不择手段,将其他人的性命看得蝼蚁一般。她小小年纪便如此心狠手辣,罔顾律法,简直丧心病狂,令人发指……”
清哑先还边想边说,后来却陡然提高声音,厉声叱喝。
她也不需要想了,所有的言语都自然从心里流淌出来。
在阴冷的牢房里,她日夜反复思量,对谢吟风除了痛恨还有可怜,对谢吟月却真正觉得令人发指,她罔顾人命已彻底激怒了她!
所以,这段话她说得不但流畅,而且声色俱厉、义正言辞,因为那些话在她心里滚了几百上千遍,一旦诉诸于口便如惊雷炸空!
说到愤激处,她站起来,居高临下地逼视谢吟月。
众人都被她突然转变的气势惊呆了。
周县令更是张大了嘴——这还是那个死都不开口的郭姑娘吗?
谢吟月心性再坚韧,到底心虚。
若不心虚,她大可堂而皇之面对,又何必处心积虑掩饰。
既掩饰,气势便矮清哑一层。
既矮一层,心理便有薄弱之处。
这薄弱之处便是她在人前的形象不容有瑕,如今清哑字字敲在她痛脚,令她不堪一面暴露在人前,便是想辩驳,也来不及仔细推敲应对;又不能像清哑当日那样,因为问心无愧所以坦然无惧。
她惊得脸色煞白,竟然跪不住,歪向一旁。
幸好手撑住了,才没有倒地。
谢明理见状不妙,立即上前跪下,指称郭清哑污蔑。
郭家那边,沈寒秋最老谋深算。
他本对清哑的辩论哭笑不得,正想着什么时候上前相帮,这时见谢吟月惊慌失态,知她心志被夺,立即开言道:“大人,小民还有证人,可证实谢大姑娘罪行。”
周县令道:“传!”
谢吟月骇然,记不起自己有何疏漏之处。
沈寒秋对外招手,便有人带进一个婆子。
这婆子上堂供称,与谢家一仆妇张妈认识,上次无意间听见张妈和县衙女牢头马婆子背着人说私话,原来是谢大姑娘通过马婆子监视郭姑娘在牢中情形。
沈寒秋道:“谢大姑娘监视郭姑娘干什么?”
谢明理冷笑道:“谁知这婆子说的是真是假?若是随便找个人来作证,岂不人人可以信口雌黄!”
周县令便问沈寒秋要证据。
沈寒秋淡然道:“马婆子的事,只问方大少爷便清楚了。”
说完转向方初,“方少爷说是不是?”
又对方瀚海道:“方老爷,听闻家父说,方老爷曾当着九大锦商面许诺郭家:若今后郭谢两家发生冲突,方家帮理不帮亲。可有这回事?”
方瀚海沉声道:“不错!”
沈寒秋道:“如今此案已经查明,郭家系被冤屈,真凶是谢家二姑娘和奸*夫。方少爷曾出手调查此案,深知其中内情。是非曲直只在你一句话。人命关天的大事,方少爷不会置大义于不顾吧?”
这是逼方家做选择。
很显然,方初和韩希夷所为他都知道。
谢明理转脸,死死盯住方初,呼吸转粗。
谢吟月木然看着方初。
其他人也都盯着方初。
尤其周县令,紧张极了,这马婆子可牵连到他呢。
方初在众人目光下僵立,心中如万千虫蚁咬噬。
他之前已经做了决定:无论谢吟月是何结果,他都不会出面相帮,因为她确实犯了大错,该受教训,也算对郭清哑交代,但是,他会陪在她身边,和她一起面对接下来的任何困难。
然而,沈寒秋将他推到风尖浪口。
不帮是一回事,亲自出手又是一回事。
可是,他不说,就愧对郭家,愧对良心,愧对……
郭清哑,一个多时辰前还关在牢中。
那死寂的身影当时让他心儿颤抖。
那一刻,他便知道他和谢吟月算是走到头了!
没想到,郭家绝地反击,情势峰回路转,谢家如今岌岌可危,他该怎么办?
秋夜清冷,他额头上却渗出豆大的汗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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