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6章 人渣(三更求月票)
郭守业和郭大全同时往清哑面前一挡。
谢吟月则上前一步,拉住谢吟风,道:“妹妹节哀!”
清哑连动都没动,对谢吟风看看,又看向谢吟月,嘴角露出一个讥讽的微笑,“你们真不愧是姐妹!”
谢吟月淡然道:“任凭姑娘如何说。”
清哑却闭上了嘴,什么也不说了。
谢吟月猜不透她心思,不禁痛恨她的安静。
这个时候,她怎么还能安静如常呢?
谢吟风哭喊连天地被搀到一旁。
周县令轻拍惊堂木,道:“肃静!”
少时郭五大爷和五婶子被传来,被问起当日下午行踪,两人不明情由,只能据实回答,一个说在前院看守,一个说在厨房做事。
郭大全提出要郭勤郭巧上堂作证,谢家坚决反对,说亲人不能作证,何况还是小孩子。
清哑轻轻拉了下郭大全后襟,对他摇头。
郭大全不知她什么意思,却没有再坚持了。
周县令见清哑不再抗辩,遂看向郭家父子和沈家父子,道:“郭守业,郭大全,郭清哑,人证物证齐全,你等还有什么话说?”
郭大全心中大骂狗官,冲口道:“大人,江明辉分明是……”
沈寒秋急忙拦住他,不动声色捣了他一下,上前道:“大人,所谓人证和物证,都不能证实郭姑娘杀了人。这一切不过是谢姑娘推论而已。还请大人明察,找出真凶还郭姑娘一个清白。”
周县令不悦道:“这推论环环相扣。还要什么证据?”
沈寒秋道:“谁亲眼看见郭姑娘杀人了?没有。既然那把刀不是杀害江明辉的凶器,那么凶手到底是用什么杀死江明辉的?”
周县令道:“铁钉啊!”
周磊道:“不是铁钉。死者顶门深洞的宽度比铁钉要粗很多。”
周县令疑惑地问:“不是铁钉?”
转向清哑问:“那你是用什么钉他的?”
先前不是说铁钉灌顶吗!
清哑这时候脑子里想的全是前世满世界流行的国骂“人渣”。
这县令就是人渣中的人渣!
她摇头道:“不知道。我没杀人。”
周县令沉脸道:“休要狡辩……”
沈寒秋抱拳道:“大人,没有人证物证。如何证明郭姑娘就是杀人凶手?她的辩驳又怎是狡辩?”
沈亿三这时笑道:“周大人,皇上和太后才下旨嘉奖了郭姑娘,出了这等事,若是证据不足就给郭姑娘定罪,倘或郭姑娘有个好歹,大人如何对上交代?还望大人三思。”
周县令一惊,顿时想起夏织造的手书。
因踌躇道:“如此。先……”
那谢明理如何肯放过这机会,急上前道:“大人,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皇亲贵胄尚且如此。何况郭姑娘。正因为她有功于朝廷,大人才更要秉公处理,至少也该将她关押。等证据确凿时,或处置。或释放。如此才令人信服。”
郭守业怒道:“我闺女没杀人,凭什么关她?”
谢明理高声道:“就凭她隐瞒和江明辉的碰面!就凭她指出江明辉真正死因,还说得那么准确!就凭在郭家船上发现刺江明辉的短刀!就凭郭家船经过翠竹镇,而江明辉的尸体被抛在翠竹镇!这些事,若只有一桩,当然不足以关押你儿子或女儿,但汇集在一处,便不能说是巧合。在没有查清真相之前。郭清哑必须作为嫌犯关押,否则。难教人心服!”
谢吟月也道:“不错!大人不可因为郭家献机器而袒护。难道有功于朝廷就可以任意妄为吗?那我等世家铺路修桥、赈灾济民,这么多年来不知做过多少善事,是不是也可以杀人放火了?”
谢吟风更是放声痛哭起来,“相公,你死的好惨哪……”
江老爹也嚎哭儿子,请青天大老爷做主。
周县令重拍惊堂木,喝道:“都住口!”
堂上静下来,都望着他。
他肃然道:“来人,将郭清哑、郭大全收监!”
立即就有几个衙役上前拿人。
郭守业眼前一黑,几乎栽倒。
沈寒秋急忙扶住他,低声道:“伯父别急。”
沈亿三笑看向周县令,很和气的笑。
周县令咳了一声道:“沈老爷,本官职责所在,不能不秉公办理。郭家兄妹罪行尚不能确认,本官会交代下去,绝不苛待他们。若有证据,查明确系冤屈他们,本官立即放人。”
沈亿三微笑道:“大人好公正。”
那衙役来到清哑身边,要押她走。
郭守业拦住,护在闺女身前。
清哑拉着郭守业的手轻轻捏了捏,道:“爹,相信闺女。叫娘别担心。”
郭守业转身,悲伤地看着她的眼睛。
还是跟往常一样安静,连一丝惊慌都没有。
他该相信她的,可是他止不住地浑身颤抖、害怕。
谢吟月紧紧盯着清哑,看她如何跟家人交代。
然而,清哑只说了那一句,就再没说别话了。
她深深地注视了郭守业一会,又看向郭大全。
莫名的,他父子二人镇定了许多。
倒是沈亿三,在旁唠叨了好些,无非是让清哑和郭大全不要担心,他一定能找出幕后真凶,为他兄妹洗刷冤屈云云。
江老爹和江老大都长长出了一口气。
江老爹对郭守业“呸”了一声,大声道:“报应!”
郭守业忍下了,忍得很辛苦,以至于面色狰狞。
清哑被押走的时候,神色很淡然。
她安静地走着,对周围一切置若罔闻。
周县令也没为难他们兄妹,连囚衣也没让换,就这样押进大牢,分别被关押在男女监。
分路时,郭大全担忧地叫清哑:“小妹!”
清哑没答应,只朝他看了一眼,就走了。
那一眼,似安慰,似暗示,似漠然。
郭大全动了动嘴,扫了身边狱卒一眼,没再多话。
霞照虽是县城,地处水路要道,又是商业重镇,乃湖州景泰府第一上县。因经济繁华,作奸犯科也相对较多。县衙大牢修整得十分宽敞坚固,关押了许多人。
清哑被单独关在一间牢房,远离那些乱七八糟的犯人。
“这是照顾,还是重点看守?”
她一面想,一面走进去。
略一扫视,便走到墙角边,在铺满稻草的地上坐了下来。
并没有选择,牢房里除了稻草和一个便桶,别无它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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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7章 围攻
她很自然地盘腿,挺直脊背,如练体塑形一般端坐,然后静静沉思,带她进来的女狱卒说了什么,然后锁门离开,她全未在意。
她在想这件杀人案。
她不是专业刑侦人员,却有个习惯:但凡关注一件事的时候,便一心沉进去,就像弹琴、研究织锦织布、研究绘画设计一样,心无旁骛。
她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堂审的情形:
谢吟风惊颤的身形;
谢吟月突然对她出击。
江明辉离开江竹斋为何有意避人耳目?
玉枝又为何惊慌惧怕?
江明辉确实被人从头顶钉入异物致死,然凶器呢?
如何才能让真凶现形呢?
牢房里寂静异常,时间仿佛凝固了。
……
郭守业和沈亿三父子出来,被郭大有接住,问“怎么样?”
郭守业蠕动了下嘴,什么也说不出来。
沈亿三强笑道:“贤侄,这个……”
郭大有目光扫向他们身后,诧异地问:“大哥呢,小妹呢?”
郭守业哽咽道:“你大哥小妹被关起来了!”
郭大有:“……”
回到郭家,得知消息的吴氏几乎不曾晕过去。
等缓过劲来,立即就要上衙门拼命。
郭守业拦住她,低喝道:“老婆子,你当这是咱乡下吵架呢,横的怕不要命的?这是人命官司,错一点儿就能要了咱儿子闺女的命!清哑叫我告诉你别急。她没事!”
吴氏抓住他手哭着问:“他爹,清哑真的没事?”
都进牢房了怎么能说没事?
郭守业哼了一声道:“那牢房咱又不是没进过。不好好的又出来了吗!多大点事你就慌成这样。你要是倒下了,叫娃们没了主心骨。这一家子大大小小怎么办?老大和清哑怎么办?再说了,清哑说没事就没事!”
他的口气断然,不复刚才大堂上的颓丧。
吴氏这才安定下来,忙问下面怎么办。
沈家父子见了暗暗称奇。
沈寒秋便对郭守业道:“郭叔,其实这样也好。咱们如此如此……”
遂对郭家父子秘授了一番话。
郭守业连连点头,郭大有凝神沉思。
随后,郭家和沈家派出了无数人上街。找七月三十一日下午申时后见过江明辉的人,希望为清哑作证,洗刷她的冤屈。
等沈家父子离开后。郭守业又特意开解吴氏和儿子儿媳们,“清哑一点不慌,就跟没事人一样。你们想,要是她害怕。能这样?她什么都没跟我说。我想她不好当着人说的,那心里肯定有主意了。清哑想出来的主意肯定管用。咱们千万要镇定,别弄出事来拖她后腿。谢家可是等着咱们闹呢。”
吴氏听了激动道:“真的,清哑一点没慌?”
郭守业道:“当然。她当时就这样看我——”
说着,两眼定定地望向吴氏。
“她肯定是想告诉我什么事。”
郭守业看了吴氏一会,收回目光总结道。
吴氏也信了,不过很不满意,抱怨道:“你学的不像!清哑不像你那样看人——呆傻傻的。不成。我要去探监。”
去了监牢,清哑有什么话就能告诉她。
她已经不像刚才那样感觉到塌天般的恐惧。
原来。郭守业自觉清哑是得神仙眷顾的,所以特别信任她。像上次退亲,清哑一度失魂落魄,所以他慌张;后来清哑好了,果然郭家就翻身了。今天谢吟月步步紧逼,清哑却毫不慌张,始终安静,他之前急昏了头没在意,回来的路上反复想,觉得必定有缘故,便安下心来。回来又把这话劝吴氏等人,吴氏他们也镇定下来。
总之,郭家人对清哑有一种莫名的信任。
只要清哑安静如常,他们就不怕。
当下,吴氏收拾一番,和阮氏去县衙大牢探监。
江竹斋,得知清哑被关的江大娘化悲为喜,差点乐疯了。
她冲到街上,对过往的百姓跳脚喊道:“你们听哪,郭家那个害人精的不要脸的哑巴给抓起来了!是她杀了我儿子!你们都被她骗了!她是狐狸精、祸害精,心狠手毒!老天有眼哪……明辉!儿子!你听见了,郭清哑那个小骚*货给抓起来了!她就要到地下陪你了——哈哈哈……”
她疯了一般又哭又笑、又跳又叫。
而江竹斋内,谢吟风等人都放声哭灵。
过往的行人见如此热闹,都停下脚步观看。
待听明白缘由后,都窃窃私语起来。
他们眼中满是诧异和不解,对江大娘所言流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
“郭姑娘杀了江掌柜?”
“这怎么可能!”
“别是冤枉了好人吧!”
“肯定弄错了。”
……
江大娘见大家没像她预想中那样恍然大悟,然后跟着痛骂郭清哑,心里不甘,更加卖力地拍手跳脚痛骂郭家祖宗八代。
终于有人看不下去了,站了出来。
竟是贾大娘!
她是与街坊买东西经过三旺街,正碰上这场闹剧。
她学织布时见过清哑,对清哑印象十分好,为此还生出奢望。因为这份奢望,她对谢家和江家便十分不耻,认为他们一个仗势欺人,一个背信弃义。
这时见江大娘言语不堪,便对她厉声喝道:“我活了这么大,也读了几本书,古往今来也没见过你这样无耻的人家!这还有天理吗?江家靠着郭姑娘才发了家,忘恩负义攀富贵,做出背信弃义的事,还敢骂郭姑娘!都说死者为大,要不是顾忌口德,我就要骂你儿子死了是报应,关郭姑娘什么事?还敢当着街坊们骂,当我们眼睛是瞎的吗?大家眼睛亮着呢,是非黑白心里都有一本账!”
有她开头,人群便哄一声炸开了,各种声音乱飞:
“就是!这老婆子嘴太毒!”
“敢诬陷郭姑娘,活该你儿子被人杀死!”
“我看就是坏事做多了,报应!”
“郭姑娘那样的人怎么会杀人呢?这是谁说的?”
“还有谁说的,不就是那些嫉妒郭姑娘的人,生怕郭家比他们好了,找个借口栽赃陷害!”
……
江大娘对这情形有些措手不及,伤心之下怒不可遏,一面同人争辩说郭清哑杀了她儿子,一面更加恣意辱骂清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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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8章 民愤(二更求月票)
城西陶木匠作坊因为织布机的缘故与郭家很亲近。
陶木匠的儿子也在现场,听了江大娘辱骂后火了,骂道:“老婆娘,你儿子该死!死得好!大快人心!你敢骂郭姑娘,你将来也不得好死!”
他媳妇一声不响地从篮子里摸出两个鸡蛋,照着江大娘头上就扔了过去。就听“啪”一声,鸡蛋在江大娘头脸上砸破,青黄蛋液顺着毛发流了下来。
不等江大娘反应过来,跟着就有青菜、果子,甚至点心糖包劈头盖脸地落下,砸得她直跳脚,左躲右闪,嚎哭痛骂。
这些人为何如此激动?
所谓路不平有人踩,郭清哑公开织布机、搅机和纺车,又将设计出来的新棉布教给大家,整个霞照城乃至周边地区没有不知道她名头的。霞照城许多人都见过她。和贾大娘一样,大家对这个安静的小姑娘印象非常好。
如今传出她杀了人,叫百姓们如何肯信!
市井百姓也不是傻子,就算猜不透这中间的猫腻,也知道郭家新从乡下崛起,根基还浅,遭人嫉恨了。
本来大家对江明辉横死还有些同情,然江大娘的言行彻底惹火了他们,更对县衙关押他们心目中的恩人愤怒不已。一人还不敢出头,人数一多,胆气壮大,群情激奋之下,都被一股热血冲击,围攻起江大娘来。
江大娘快疯狂了,想不通这些人为何颠倒黑白。
越是这样。她越恨郭清哑。
江竹斋里的人听见动静,急忙出来看。
大家都被眼前情景惊呆了。
江老大和江老二忙冲过去将老娘拽回来,一面夹杂不清地对着人群争吵。哪里吵得过那许多人!满面狼狈。
谢明理看着眼前混乱的场面。对谢吟月道:“你看见了?市井小民都唯利是图。郭清哑驱民以利,真是好手段!”
谢吟月看着街面上疯狂的男男女女,神情前所未有的坚决。
江大娘被拽进江竹斋后,江老爹愤怒地跑出来,挥舞着手臂道:“郭清哑杀了人,是县太爷关的她!难道她杀了人不偿命?”
他才说了开头一句,声音便被愤怒的喝骂淹没了。
但靠前的几人还是听见了他后面的话。他们便回头冲人群喊道:“咱们去县衙,找县太爷去!不能让人冤枉了郭姑娘。”
“对!我们都去!”
“就是!这天底下还有王法吗!”
“不能让人冤枉郭姑娘!”
“人不可以欺心!以为给郭姑娘栽赃个杀人的名头就能污蔑她了?哼,我们大家眼睛亮着呢!比不过人家就是比不过。再怎么栽赃也是比不过!”
……
喊着叫着,推着拉着,转眼间江竹斋门口散得干干净净。
人都走光了,谢吟月身子还紧绷着。无法松懈。
“比不过人家就是比不过。再怎么栽赃也是比不过!”
这句话如同一耳光甩在她脸上。
她的心儿颤抖,说不出的愤怒。
江竹斋内,江大娘在灵堂放声痛哭。
不是哭儿子,是哭苍天——
“这还有天理吗?杀人的还有理了,这什么世道!”
这一瞬间,她的愤怒仇恨超过了伤心。
谢吟风哀哀哭着,不能自已。
谢明理神情肃然,对谢吟月道:“走。回家!”
谢吟月点点头,一行人告辞离去。
临去时。谢吟月看向跪在灵堂前的谢吟风。
只一瞬间,她就决然转身。
堂妹只是个痛失亲夫的遗孀……而已!
回到谢家别院,谢明理招来一个心腹,低声交代一番,谢吟月又格外叮嘱一番,那人不住点头,然后无声退下。
待人退下后,他对谢吟月道:“当初定下对付郭家的计划,想要击溃郭清哑心志,以为要费手脚将她弄来给江明辉做妾,谁知她也不简单,竟然扛住了谢家的打压;如今虽与前番不同,靠的还是江明辉。也好,只要目的达到就够了。这次绝不能放过她,不管她有没有杀人!这事你别插手了,为父自会安排,回头就往京城发信。”
谢吟月轻声道:“是。”
她静静地望着外面一株盛开的丹桂陷入沉思。
在公堂上,郭清哑说到江明辉的死因时谢吟风浑身惊颤,绝非因为伤心,可她却不敢深究,也不想去探究。
这是一种本能的自我保护——如果有万一,她确实不知情的。她以死者亲眷身份对郭清哑提出控告,所陈述的是推论,案子还需周县令来审,郭家也可辩驳,一切都依照正常的律法途径来进行,任何人都无可厚非。
若是她逼问谢吟风,逼不出内情反惊吓她;逼出内情势必要出手为她弥补漏洞、了结首尾,那她就是不折不扣的同谋,对郭清哑是栽赃诬陷,一旦事泄,谢家和她都将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没有完全的把握,她绝不会将自己陷入那样的境地!
眼下这样很好,进可攻、退可守!
县衙门口,周县令看着堵在衙门外愤怒质问的百姓,面色惨白;再朝街道两头看去,人流还在不断增加中,不禁浑身颤抖起来,“怎么……怎么回事?”
好好的怎会激起民愤呢?
不用别人回答,愤怒的质问声已经让他明白了:
“为什么关押郭姑娘?”
“谁说郭姑娘杀了人?”
“谁看见的?站出来!”
“没有证据就把人关了,这是栽赃!”
“不能冤枉好人!”
……
衙门捕头上前拦住百姓,劝解他们说郭清哑只是暂押而已。
百姓们不依,说没有证据就胡乱关人,就是不公!
这么大动静,早惊动了各方。
郭家和沈家趁机派人混在人群中推波助澜。
夏织造得知消息后,命人来询问。
周县令不敢怠慢,忙将详情具书回话。
事毕,又声嘶力竭地对百姓苦口婆心解释。
最后关键汇聚在江明辉七月三十一日下午从江竹斋出来后不见踪影,到底是去了郭家,还是别处。若能证明江明辉没去郭家,则郭清哑自然洗脱嫌疑;若无法证明,有从郭家船上搜出的短刀作证,且郭家兄弟恰好那个时段离开霞照,晚上歇在翠竹镇,江明辉的尸体就被抛在翠竹镇的江中,郭清哑的嫌疑就很难洗脱了。
他自觉这道理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然百姓都嗤之以鼻。
立即就有数人喊道:“我看见江明辉了!”
周县令大喜,急忙问他们在哪看见的。
结果,你说在城东,他说在城西,这个说在景江附近,那个又说在酒楼,乱七八糟。
周县令就黑了脸,明白他们故意为郭清哑开脱。
还是县丞有经验,对百姓说:周县令也是按章法办事,大家与其聚在这哄闹,不如散去,发动亲友邻居帮郭家查找江明辉当日下午行踪。只要他那天下午出来了,相信不会没有一个人看见。只要找到证人,案情就能突破。若只是在这闹,不但帮不到郭家,反而会给郭家带来“聚众闹事”的罪名。
沈家有人在场,听了这话觉得有理,忙劝人散去。
等人都走了,周县令才松了口气,感觉后背都湿透了。
方家,探听消息的人将今日衙门审理情形一五一十回禀给方瀚海夫妇,方则也在旁。
“爹,娘,说郭清哑杀人,简直荒谬!”方则听说清哑被关押,愤怒极了,又忧又急,直跳脚,“这狗官怎么断的案子?分明是有人在背后使坏!”(未完待续。。)
第239章 辣椒
方瀚海紧皱眉头,陷入深思。
严氏低声对儿子道:“别吵!”
方则心急如焚,如何能忍住。
正在团团转,又有人来回:百姓们在江竹斋围攻江大娘。
严氏等人听了愕然。
不等细问详情,又有人跑来回:百姓们到县衙吵闹去了。
严氏皱眉道:“老爷,我看咱们该去谢家走一趟。”
方瀚海反问道:“去干什么?你觉得去有用吗?”
严氏诧异地看着他,很不解。
方瀚海先交代方则带人去查访江明辉当日踪迹,支开了他,然后又命丫鬟婆子都退下,才对严氏道:“你没听见,指控郭清哑是凶手的正是咱们那未来的好儿媳妇!分析得环环相扣,有理有据。咱们去了,他父女必定还有一套说辞,说要为亲人做主;也必定会保证一切都听从官府判决,绝不会胡乱攀诬。你说,去了有什么用?帮郭清哑开脱,只会显得咱们无情,不问情由便向着外人。”
严氏自言自语道:“吟月怎会怀疑清哑?”
方瀚海望着窗外,暗想:“这是个机会,倒要看清楚……”
县衙后宅,牢头来请周县令示下,说郭家派人来探监。
周县令烦躁地挥手道:“让她进去!”
牢头听了忙抱拳退下。
这里,周县令坐卧不安,便走到院子里。在桂树下的石桌边坐定。
正愁思不解,想着如何处置郭清哑时,一个人从厢房走过来。
“太爷可是为郭清哑烦忧?”他问。
周县令抬头一看。原来是他身边得力幕僚,叫聂无。
“可不是。不过是关押,就惹得群情激奋。那要是真定了她的死罪,还不把老爷我生吞活剥了!”周县令郁闷道。
聂无躬身帮周县令斟了一盏茶,借这机会在他耳边轻声道:“只怕还不止这些呢。”
周县令惊道:“还有什么?”
聂无道:“太爷,今日堂审小人可是看得很清楚,郭家对太爷此举很不满。郭家可不是善茬。太爷要当心了。”
周县令气道:“本官按律行事,他小小百姓敢怎样?”
聂无道:“当日郭家一文不名的时候,就敢与谢家对抗。何况如今得了朝廷青睐。他又和沈家结了亲家。沈家可不是一般的商贾,那背后……”
周县令被他勾得心颤,不耐烦道:“你想说什么,一次痛快说了!”
聂无左右看了看。见没人。才低声道:“太爷,如今咱们没退路了。若是郭清哑定了罪还好;若查明是冤屈,只怕太爷从此就要被郭沈两家记恨上。这还不算什么,最怕他们借此机会说太爷有意栽赃陷害郭清哑,若被御史奏上一本,凭郭家对朝廷的贡献,只怕太爷这官儿就做不下去了。”
周县令大惊失色,想要反驳。又无可反驳。
官场上这类事实在平常,一个不好丢官都是轻的。
他面色变幻不定。道:“依你说,马上放了郭清哑?”
聂无道:“太爷,现在放已经晚了。”
周县令端茶盏的手有些发颤,道:“那怎么办?”
聂无又挨近他些,低声道:“把郭清哑罪名坐实!”
周县令愕然地看着他。
聂无从容道:“依小人看来,谢姑娘分析很在理,大人本未判错。那郭清哑十有**真杀了江明辉。只看太爷说要关押她,若是一般闺阁女子,还不吓得晕过去了。可是她呢,竟然面不改色!这岂是寻常女子可以做到的?她怕是心里早有了这个准备。麻烦的是现在拿不到郭清哑杀人的确实证据,所以才不能定罪。若是她能主动招供,一切便可迎刃而解。”
周县令道:“可是她怎肯招供。”
聂无道:“太爷怎么忘了,三木之下,还怕她不招!”
周县令皱眉道:“你让本官用刑?”
聂无忙道:“不是一般的刑,是……”
他凑近周县令说了一通,“不伤筋动骨,便是大夫也验不出来。”
周县令不住点头,终于笑了。
“等案子破了,大人便可立一大功。”
聂无又恭维道。
周县令道:“到时候本官不会忘记你的功劳。”
聂无谦逊道:“为大人效劳是小人的本分。”
两人相视而笑。
当晚,周县令便提审了清哑。
清哑见深夜提审,便觉不寻常。
她一声不吭,且看周县令要如何。
周县令问了她几个问题,无非是劝她招供。
清哑反复只说一句话,“我没有杀人。”
这人渣认定她杀人,还深夜来提审,肯定不安好心,辩解再多也无用,她便懒得浪费口舌。
这情形落在周县令眼中,觉得此女果然顽固不化。
他也没有耐性问了,对旁使了个眼色。
便有个婆子端了一木盆过来,清哑闻见一股刺鼻的辣味。
定睛一看,原来是辣椒酱,或者说是辣椒糊!
红艳艳的刺目,还刺鼻,她接连打了两个喷嚏。
正疑惑,那婆子将她一双手按进盆中。
她震惊万分——这是要干什么?
她夺手挣扎,立即又过来两个妇人,一左一右架住她。
待她双手沾满辣椒,又一狱卒端来一盆冷水,婆子将她的手放进水里洗干净,然后她双手就火辣辣疼痛起来。
她终于无法保持平静,面色古怪地看向周县令。
这是对她用刑法?
这刑法她还真没听说过。
虽然难受,但她觉得自己还可以忍受。
很快她就发现自己错了,又有人端了一盆冒热气的热水过来,那婆子拉起她双手,猛然按进水中。
清哑浑身一激灵,只觉五脏六腑一齐抽搐,那又麻又疼又酸又痒的感觉由里向外传达,每一寸肌肉、每一寸肌肤都体会无比清晰,一丁点都无法忽略,更不会因为剧痛而昏迷。
越难受越清醒,越清醒感觉越清晰,越清晰就越难受。
她张大嘴,下巴无力开合,终究还是没叫出来。
她撑不住了,身子往下瘫软。
两个婆子使劲架住她,互相看看,都很惊异——
都这样了,居然一声不吭,难道不是肉做的?
拉她手的婆子将她双手在热水中不住晃动。
随着晃动,热水在指间穿流,疼痛更甚。
清哑觉得额头冷汗直冒,泪水也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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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0章 招供
透过泪光,她看向周县令,想他怎么有这么大胆子敢对自己用刑,就不怕明日自己说出去?
周县令仿佛明白她的心思,笑道:“郭姑娘,本官劝你还是从实招了吧。这法子虽然难受,却不会伤害你,所以本官并不算滥用酷刑。”
清哑心肝肺一齐颤抖。
她很想招,她连一息也忍不下去!
可是,她要招什么?
她无声哭泣,忍无可忍之时,她咬住了嘴唇。
周县令看得也忍无可忍。
这牢房里但凡有人用刑,谁不是鬼哭狼嚎,叫得渗人!
怎么这个郭清哑无声无息的?
看她样子虽然不好受,但旁边看的人更难受,代她难受。
他恨不得催她:你倒是叫啊!喊哪!
正没趣的时候,忽然发现她咬嘴唇,他吓了一跳,急命“拿起来!”可不能让她咬伤了自己,或者咬舌自尽,那可就麻烦了。
婆子听了,急忙将清哑双手从水里拿开。
清哑仿佛被人捂住口鼻不得呼吸,这时才被放开。
她深深喘气,感觉紧缩成一团的五脏慢慢舒展开来。
紧闭了一下眼睛,再睁开,向手上看去,却发现手掌毫无异样,只在两指中间的部位有点发红而已。
她总算明白了:这法子当真是掩人耳目的好法子。
更奇异的是,那手刚离开水时。虽然不麻疼了,却火辣辣的难受,这会子却感觉好多了。甚至还有些……舒服!
对,就是舒服!
婆子扶她在周县令面前凳子上坐下,又用一块干净的帕子帮她擦脸上的泪,细心体贴仿若贴身伺候的妈妈。
周县令笑吟吟地问道:“如何,郭姑娘?”
清哑不语。
周县令叹道:“姑娘何苦来?本官也曾听人说你对江明辉情深义重,其实他也是迫不得已,并非刻意背弃你。本官听说。他和谢二姑娘成亲后,还惦记你,拒不接受谢家帮忙。独自琢磨竹丝画。你即便恨他,也该想想他对你的情义……”
聂无道:“谢二姑娘如今也后悔,不该拉了他拜堂……”
二人你来我往,竟大谈江明辉对她的深情。
清哑任他们说。半个字也不吐露。
周县令说得口干。不耐烦地对婆子使了个眼色。
于是,清哑又被拉去涂辣椒,然后浸泡热水。
再次经历这别具一格的刑法,清哑并没有产生抵抗的经验,一样五脏抽搐、痛苦难耐、泪流满面。
她觉得全身神经都处于亢奋状态,指掌间感触敏锐到极致。
她好想晕厥过去,偏偏清醒的可怕。
她便一直颤抖,流泪……
过半刻钟。周县令便命放开她,再次审问。
清哑看都懒得看他。一个字也不想说。
聂无微笑道:“既然郭姑娘这样坚强,那就接着来吧。”
于是,又重复涂辣椒、浸泡热水。
直到第五次,清哑终于扛不住发出一声喊叫:“妈妈——”
如初生婴儿的第一声啼哭,和着泪水一齐飞了出来,在静夜里格外清晰。然后一发不可收,她一边哭一边叫“妈妈”,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眼光绝望、无助。
周县令等人都惊呆了,不知她叫的这“妈妈”是谁。
“你招不招?”
聂无急忙喝问。
清哑哭道:“招……”
只听得这一个字,周县令大喜道:“快拿出来!”
婆子便将她双手拿了出来。
这一次,她想不会再用刑了,用块细布仔细帮她擦干净手。
一离了水面,清哑指间那痛彻心扉的感觉便消失,只剩下火辣辣的感觉。再等一会,连火辣辣的感觉也没了,一切恢复正常。
只是,她身上衣衫已经湿透了,额上头发也湿透了。
聂无心细,命拿来纸笔,叫清哑自己写供词。
……
次日,周县令升堂宣布江明辉被杀一案告破,凶手就是郭清哑!
一石激起千层浪,不但郭家沈家,连方家严家等人都震惊了。
郭家自然不服,说他夜晚提审,屈打成招。
周县令从容不迫地命带郭清哑上堂。
今日吴氏也来了,一看见清哑,就抱住她连声问她可是被逼招供的。
那时,堂上十数双眼睛一齐盯着清哑,看她如何答。
周县令虽早做好应对的准备,这时也有些紧张。
然清哑一言不发,任凭吴氏怎么问都不出声。
她像以前一样安静。
如果一定要说有什么不同,就是少了些灵性。
以前她的眼神纯净,让人感觉安心,现在则有些呆滞、漠然。
郭守业马上发现不同,颤声道:“你们……你们干了什么?”
沈亿三也沉下脸,问道:“请问周大人,郭清哑为何不会说话了?”
周县令道:“胡说!她明明就会说话。本官未曾伤害过她。”
他设想过清哑上堂会翻供,却没想到会这般表现,事先准备好的招数全用不上。
吴氏哭喊连天,质问他对闺女做了什么。
周县令恼怒万分,说他并未伤害郭清哑,是她自知死罪难逃,才故意如此,因当堂判决她死罪,上复朝廷秋审后处斩。
吴氏尖叫道:“我不相信!我闺女没杀人!狗官……”
余下的话被郭大有一把捂住她嘴,阻住了。
郭大有一手捂住娘的嘴巴,眼望着周县令,愤怒道:“大人,我妹妹如今这个样子,要我们如何相信大人没有逼供?又如何心服?”
郭守业道:“大人若不能让小民心服,老汉便告到大理寺去。”
周县令今日就要把郭清哑的罪名坐实!
因冷笑道:“本官依法判决,天日可表!尔等不服,只管请大夫来为郭清哑诊脉。本官绝不阻拦!”
沈寒秋一面命人去请大夫,一面对上抱拳道:“大人,小民有话说。”
周县令道:“你说!”
沈寒秋道:“据供状称,郭清哑杀死江明辉时,没有外人在场,她一人独自进行。试问一个弱女子,这可能吗?此其一也。其二,供状称,杀人凶器为长铁钉,被她拔了出来事后扔进田湖。没找到物证辅佐证明,这说法不可信。其三,供状称,尸体交由郭大全带出。此事郭大全可供认?若郭大全没有供认,郭清哑杀人便不能确定。她一个弱女子,被逼之下胡乱招供,所以前言不搭后语。大人须得提供让我等心服的理由。”
他一条条辩驳比吴氏嚷闹厉害多了。(未完待续。。)
第241章 约见(二更求月票)
周县令严厉道,证物被郭清哑扔进田湖,田湖水深,无法打捞,但她本人都招供了,且未翻供,还有什么可说的!至于郭大全,他乃从犯,认不认由不得他。至于说郭清哑一个弱女子如何杀人……
说到这里,他停下思索。
谢吟月一直盯着清哑。
她才不信清哑有问题呢。
不过,她也很奇怪清哑上堂不翻供。
只有一个可能:真是她杀了江明辉!
别的事她都不能判定,但有一点她可以肯定:那就是郭清哑深爱江明辉,江明辉也深爱郭清哑!退亲是爱,因为不能容忍背叛;还有那一场差点要了她小命的大病;还有在金缕坊迫得江明辉当众下跪、崩溃逃走,都是两人相爱相杀的证明。
爱得越深,恨得越深,这点她现在深有体会。
所以,江明辉果真是郭清哑杀的!
所以,昨日郭清哑被关押毫无惊慌之色。
所以,今日郭清哑心丧若死,因为仇报了,心上人也没了,心就空了,人生也了无生趣了!
想到这,她走上前,接过周县令的话道:“别说郭清哑一个弱女子,就算是一个壮汉,要想杀了江明辉而不留下任何伤痕,都很难。但是,大人忘了民女昨日分析的?若江明辉根本就是求死呢?郭清哑是他深爱的人,他宁愿死在她手上让两人都解脱。这就能解释通了。”
周县令赞赏道:“正是如此!”
江家人听了,都仇恨地看向清哑。
吴氏对谢吟月骂道:“你个不要脸的贱女人……”
谢吟月脸一沉。问道:“大人,咆哮公堂该当何罪?”
周县令喝道:“掌嘴!”
就有两个衙役上前要打吴氏。
郭大有上前一步,挡在吴氏身前。
沈寒秋道:“大人。民妇无知,还望大人恕罪。不知大人在证据未足的情形下,定人死罪,又该当何罪?郭大全没有招供暂且放在一旁,就说那凶器,大人是否还要传仵作问话,什么样的铁钉会导致死者头顶留下那么深一个洞?这点不能查实。我们必定是要上告的!还有郭清哑,若她一直如此,大人便不能定她的罪。因为我们怀疑她被人动了手脚。”
周县令气道:“你……”
想到已经没了退路。把心一横道:“铁钉已经被郭清哑扔进田湖。田湖水深,如何打捞?有她本人供状已经足矣。所以本官坚持判决,你若不服只管上告!”到底没敢叫人打吴氏了。
沈寒秋微笑道:“自然是要告的。在此之前还请大人保护好郭姑娘,万一有个闪失。只怕大人吃罪不起。”
周县令听他**裸威胁。心下愠怒。
然沈家虽是商贾,却也有令他忌惮之处,只好忍住。
这时,大夫被请来,为清哑把脉后,说毫无问题;沈亿三也叫了宋妈妈来,带清哑去内室检查全身上下,依然毫无问题。
周县令得意万分:哼。查,只管查!
他本来就没伤害郭清哑。能查出什么来?
昨晚审讯结束后,他让婆子帮郭清哑双手涂上他女儿最好的保养护肤香脂,今早又涂了一遍,将那双手保护得细润光滑,连点红痕都没留下,更别说身体了。
霞照城的百姓简直无法接受:才一天工夫,郭清哑就被判斩刑!
大街小巷都议论疯了,人人谈论这件事。
有人说,郭姑娘是因爱生恨才杀了江明辉。
这人立即被人骂得抱头鼠窜,狼狈逃走。
郭家和沈家一面派人去大牢探望清哑,一面派人去景泰府和湖州上告打点,一面又去织造衙门找夏织造代为关说。
夏织造也不相信这结果。
他官职虽比周县令高,却不能插手当地政事。
他便悄悄命人招来周县令询问。
周县令将供状给他看,并回禀审案全过程。
夏织造也糊涂了,但郭家怀疑周县令对清哑做了手脚,他便亲自派了大夫和婆子又去为郭清哑检查一遍,确定毫无问题,不禁犹疑。
周县令趁机道:“大人,下官不敢胡乱断案,这都是郭清哑亲手写的供状。正是朝廷秋审之际,此案还要上报朝廷审查,方能定案处斩人犯。大人何不拭目以待?倘或郭清哑确实杀了人,也免得大人被人质疑说徇私,毕竟之前大人因为郭家受到朝廷嘉奖,该避嫌疑。”
夏织造觉得有理,口中却道:“此案还需详细审问,本官也会修书给知府大人,禀明个中详情。周县令不可擅自主张治罪。”
周县令听他口气转了,无不答应。
过后,夏织造同样将这话转给郭家。
沈亿三叹气,示意郭守业不要对他再抱希望,修书什么的,不过是面子情罢了,管用的时候便是人情,不管用的时候什么也不是。
郭守业暗自痛恨,关键时刻,人心一试便明。
八月六日,韩希夷回到霞照,听此消息大吃一惊。
随后,严未央也回来了,更是义愤填膺。
她当即就要去找谢吟月,被严纪鹏拉住,警告她不可造次,此事不是使蛮力可以解决的。又劝她不要着急,说严家和方家都派人去景泰府和湖州打点去了,务必要引起知府和巡抚大人关注此案。
严未央只得罢了,便要去郭家安慰吴氏等人,再去监牢探望清哑。
骑马走在湖堤上,身后两骑追上来,却是韩希夷主仆。
他也发现严未央,扬声招呼道:“严姑娘!”
严未央回头见是他,心里一喜,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韩希夷道:“刚回来。严姑娘可听说郭姑娘的事了?”
严未央便冷笑道:“怎么没听说!谢吟月好强的手段,竟把郭清哑栽赃了杀人的罪名,还秋后问斩!”
韩希夷道:“严姑娘,别这么说谢姑娘,她也有不得已。谢家和郭家本就不睦,这中间恐有不为人知的内情。我约了谢姑娘在醉仙楼见面,正要细问此事。咱们一块过去吧。”
严未央见他这时还替谢吟月说话,不禁大怒。
又听他说约了谢吟月面谈,且忍下气,到时听谢吟月怎么说。
两人纵马疾驰,来到醉仙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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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更可能会很晚,等不及的亲明早起来再看。(未完待续。。)
第242章 相信(三更求月票)
谢吟月接到韩希夷书信,本想不来的,后觉不妥——
避而不见岂是她的作风?且显得她心虚。
于是,她便带着锦绣来赴约。
她比韩希夷早一步到,正等在雅间内。
才喝了一盏茶,就传来敲门声。
锦绣走过去打开门,身着月白素绸长衫、外披天青色斗篷的韩希夷出现在门口,姿态俊逸如常,眼中却没有以往随性的笑意,星目炯炯,神色郑重。在他身后,是身着淡紫骑装的严未央。
谢吟月见严未央也来了,心一沉。
“劳谢姑娘久等了。”
韩希夷见她先到了,有些歉意地说道。
“无妨。韩少爷远道归来,自然要收拾一番。”
谢吟月站起来笑道,又向严未央招呼“严姑娘好。”
严未央冷哼一声道:“不好!”
谢吟月被噎得一滞,遂垂眸坐下。
韩希夷在谢吟月附近一张椅子旁站定,对严未央伸手道:“严姑娘请坐。”
严未央便坐下,墨玉过来斟茶。
韩希夷这才在二女对面坐下,连斗篷都未解。
锦绣忙上来帮他斟茶,然后退到谢吟月身后站定。
韩希夷且不喝茶,两眼望着谢吟月,开门见山道:“今日请姑娘来,是想问江明辉被杀一案到底怎么回事。我听了下人回报,总觉疑点颇多,便想不如亲自来问姑娘。到底江明辉是姑娘妹婿。这件事想必姑娘比旁人更清楚。”
严未央也直愣愣地盯着谢吟月。
谢吟月见韩希夷关切之意溢于言表,心里一动。
她可不会认为他关切谢吟风年轻丧夫,或者关切她谢吟月丧妹婿。
他这关切是为了大牢里的郭清哑!
她沉吟了一下。才微笑道:“我说的话,韩少爷信吗?”
韩希夷点头道:“自然信的,不然怎会来问姑娘呢。”
谢吟月转向严未央,“严姑娘呢?”
严未央一扬下巴,道:“你先说!”
口气很专断,意思看你怎么说。
谢吟月叹了口气,从七月三十一日郭家兄弟在景江酒家遇见江明辉起口角说起。到江明辉尸体在翠竹镇被发现,到郭谢两家对簿公堂,到郭清哑招供杀了江明辉。详细都说了一遍。
这其中大概经过韩希夷和严未央都已知道了。
就算如此,严未央也是一忍再忍,好容易忍到谢吟月说完,便“啪”地一拍桌子。上身前倾。直问到谢吟月脸上:“你说郭清哑杀了江明辉?谢吟月,你知道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你简直丧心病狂!”
谢吟月冷冷地看着她,道:“严姑娘,请你自重!”
严未央厉声道:“我很自重!谢吟月,原来我虽然讨厌你,好歹还佩服你的能力;现在看来,你也不过如此!斗不过郭清哑,连这样卑鄙的手段都使出来了。你彻底疯了!你疯了!!!”
谢吟月冷笑道:“严未央。认清一个人不能只看表面。郭清哑杀人你接受不了是不是?接受了就意味着你识人不明,对不对?那也不能罔顾死者和律法。事实就是郭清哑杀了人。有她亲手写的供状为证!”
严未央也冷笑道:“三木之下什么事不能扭曲!谢吟月,你好手段!骗得了别人休想骗我!”
谢吟月点头道:“好,很好!我身为死者亲属,也只是根据当时情况做的指控。具体审案是众目睽睽之下,原告被告都在堂,由县尊大人审理判决的。郭清哑亲手写的供状你不相信,那你这样不问皂白,只凭你对郭清哑的印象就断定她不是杀人凶手,并一口断定这件事是我谢吟月使手段,又怎知不是扭曲?”
严未央霸道道:“我就是不信!!说你谢吟月杀人我信——你还真干的出来——说郭清哑杀人,对不住,我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的!”
饶是谢吟月定力足,也被她气得说不出话来。
她便看向韩希夷。
他听了谢吟月的话,一直拧眉沉思。
二女争吵,他也没有像往常一样劝解。
严未央喝问道:“韩希夷,你信不信郭清哑杀人?”
韩希夷被她提名道姓点醒,不禁一愣。
严未央又问了一句。
韩希夷想也不想便断然道:“我不信!便是郭姑娘亲手写了供状,我也是不会信的。”
谢吟月听得怔住,呆呆地看着他。
严未央则得意地冲谢吟月哼了一声。
韩希夷又对谢吟月道:“谢姑娘,在下知道郭谢两家一直不和,江明辉遇害我也深感痛心,但是郭姑娘绝不会杀人,尤其是杀江明辉。这中间恐怕另有隐情,还望姑娘谨慎细想。否则郭姑娘固然含冤莫白,江明辉更是枉死,真凶却逍遥法外。”
谢吟月淡笑道:“你们都错了,情之一字最难解。郭清哑和江明辉的过往你们难道不清楚?”
韩希夷道:“情之一字是难解,但郭姑娘已经解了。她心性不同寻常闺阁女子。当日亲笔写下退亲文书,就好比挥剑斩情丝,已经断了跟江明辉的感情。只听她在七夕之夜弹的曲子便可明白她的心声:相爱是缘,相离也是缘,她心地纯净无邪可见一斑。说她耿耿于怀,对江明辉因爱生恨,决不可能。事实上,她一直保持纯善的心地。我猜想,江明辉被杀她心里应该很难过,更别说亲手杀他。”
谢吟月端茶的手微微颤抖,道:“你这样看郭清哑?这么说,这次你想帮郭家对付谢家、对付我?”不知不觉放下茶盏。
这话问得刁钻。
韩希夷听了一愣。
通常情形下,他应该回答两不相帮。
严未央仿佛预料到他的回答,愤而起身道:“我去大牢探望郭清哑。”看也不看他们就往外走。
韩希夷忙叫道:“严姑娘,等等我,咱们一块去。”一面又对谢吟月解释道:“在下怎会帮郭家对付谢家呢。但我不信郭清哑会杀人,所以这件事我绝不会袖手旁观。谢姑娘,你放心,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江明辉绝不会枉死的。”
说完便起身匆匆而去。
严未央很意外,回头讥讽地看着谢吟月——
人命关天的大事,你还指望他两不相帮?
谢吟月看着二人消失在门外,半天才回过神来。
她再次端起茶盏——之前端了两次又放下了,忘记喝——喝了一口茶,觉得满口苦涩。
为什么?
为什么所有的人都认为郭清哑不会杀人?
幸亏方初不在,否则他会怎样?
还不到深秋,她忽然觉得彻骨寒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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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3章 探望
出了醉仙楼,韩希夷一马当先走在前面。
严未央见他斗篷后满是皱褶,问道:“你回家未梳洗就出来了?”
韩希夷放慢马速,等她走近,两马并行,才道:“是。”
严未央看着他哼了一声道:“你还算是正直。不像谢吟月。”
韩希夷想了想,正色劝道:“严姑娘,你太误会谢姑娘了。郭谢两家结仇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这次江明辉被杀,谢家人固然悲痛,郭家人也觉得冤屈,都有自己的想法,不足为奇。然我们局外人却不可偏向一方,凭意气用事。不管真凶是谁,都要找到真凭实据才行。”
严未央目光古怪,像不认识一样把他上上下下地看。
韩希夷狐疑地问:“怎么,严姑娘,在下说的不对?”
严未央道:“对,说的太对了!”
韩希夷道:“那你这样子是……”
严未央道:“我在想,韩大少爷其实枉担了风流的名声。枉你自称见识过无数女子,其实一点不了解女人心。韩大少爷,你真可怜!”
她摇着头,一副惋惜的模样。
韩希夷张大嘴巴,连控马也忘了,任凭马儿自己走。
严未央见他憋屈,想问又不好问的模样,不禁好笑。
因问道:“你说不要意气用事,那怎么认定郭清哑没有杀人呢?”
韩希夷忙道:“郭姑娘那样的人,绝对不会杀人!”
严未央道:“可是谢吟月认定她杀人!”
韩希夷道:“谢姑娘和郭姑娘一直有些误会……”
严未央懒得再听。催马就跑,一边大声道:“可怜啊可怜!”
韩希夷说了一半,听众却跑了。难受的很。
可是严未央任性惯了,他也无法,只能摇头催马跟上。
到了县衙大牢外,小秀先去打点,直言探望郭清哑。
看守拒绝了,说是太爷交代下来,除了郭家人。不准外人探望郭清哑,以防有人使坏。
韩希夷很意外,想了想。和严未央先去拜访周县令。
周县令知严未央和清哑交好,这才写了手书,让他们进去。
因为清哑是待决死囚,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探望的。小秀和墨玉便留在外面。只韩希夷和严未央进去了。
那牢房是独立的,透过铁门上的铁栅栏可看清里面情形。
当看见端坐在草铺上的清哑,他二人都怔住。
清哑并非被折磨得不成人样,相反,她身上衣裳整齐,面色如常。她盘腿端坐,凝视着面前一尺之地,久久不挪目光。听见动静也没有抬头看。这很不寻常。
严未央轻声叫道:“郭妹妹,我们来看你了。”
喊了几声。清哑才抬头看向他们。
韩希夷忽觉心中某处扯了一下,双手紧紧抓住铁栅栏。
她的眼神无悲无喜、无欲无求,甚至,不知生死。看见他们,她没有露出惊喜或者悲伤委屈的表情,仿佛从一个梦中刚醒来;或者分别太久,已有沧海桑田、物是人非的陌生。
严未央捂住嘴,流下了眼泪。
韩希夷脸上露出从未有过的冷峻神情——
他们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他转头看向身后的女狱卒。
那是个矮矮的妇人,还不及他肩膀高,面对潇洒俊逸的他已觉压迫和不自在,见他看过来,忙赔笑道:“她一直是这个样子。”
她看守清哑,也觉得瘆的慌。
从没见过这样的犯人,比和尚打坐还有定力。
韩希夷再转向清哑,轻声唤道:“郭姑娘!”
清哑又垂下目光,不再理会他们。
韩希夷抓住栅栏的手攥紧了,道:“郭姑娘,我知道你没有杀人。你告诉我……”
只说到这,他便停住了,因为说不下去。
他要清哑告诉什么呢?
她那天在家好好的,有什么可告诉他的!
江明辉去哪了,怎么死的,她怎么知道!
他凝目扫视整个牢房,以及周围。
忽然他蹲下身去,在地上用手指捻了捻,然后把指头凑近眼前细看,又放到鼻子下闻。指头上,有些红色的粉末,有些辣味。
是辣椒粉!
他蹙眉。
站起身,他问那女狱卒:“郭家人来过吗?”
女狱卒道:“来,天天来!一天来两趟。晚上还要在这守着呢,可是太爷不许。”
韩希夷再问:“她可曾吃东西?”
女狱卒道:“吃。饿了就吃。”
韩希夷听了长眉一挑。
女狱卒忙解释道:“我们把饭端来,喊她吃,她不理。她家里人带吃的来,喂她,她就吃了。没人喂,她就不吃。”
韩希夷见严未央还对着清哑流泪,扯了扯她衣袖,轻声道:“别打扰她了。咱们还是去做些有用的事吧。走!”
严未央抬起泪眼,哽咽道:“可是……”
韩希夷却已调转目光,对清哑道:“郭姑娘,你放心,在下一定将此事查个明白,绝不让你含冤莫白!”
清哑听了这话也没反应。
韩希夷深吸一口气,拽着严未央转身就走。
等出来,他们就近来到韩家一间商号。
进去后,韩希夷命摆笔墨纸砚,然后写书信。
写完封好,交给严未央,道:“你去湖州府,将这信交给巡抚大人的大公子。这是我的,你父亲和方家那边,我想应该也会有所行动。还有卫昭他们,我们一齐上书恳请巡抚大人下令重审此案。这种事,派下人去是不妥的,本该我亲自去,然我要留在这查一些事,只好劳烦姑娘走这一趟了。”
严未央点头道:“我亲自去。我也要找人。”
韩希夷看着她,目光一亮。
他似乎知道她要找什么人。
严未央也没在意,当即起身离开了。
等她走后,韩希夷敲了敲身后壁板,便有一个汉子无声无息地走进来,“少爷找小的。”
韩希夷“嗯”了一声,吩咐道:“县衙大牢那边,你去……”
低声交代了一番,那汉子不住点头。
说完,那汉子依旧立在当地,等待示下。
韩希夷想了一会,才道:“再传信给韩嶂,叫他带几个人即刻来霞照。”
汉子道:“是,少爷。”说完转身去了。
韩希夷这才走出去,和小秀往江竹斋所在的三旺街来。
他进入江竹斋斜对面的茶楼,挑了靠窗的位置,看向那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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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4章 发现(二更求月票)
喝了一壶茶,看了一个多时辰,忽然他想起什么,对小秀道:“走!”
主仆二人匆匆下楼,往江竹斋旁边的小巷走去。
七弯八拐的,他们来到一条河边。
石阶下,空荡荡的没有人,只拴着两只小船。
他走下去,望着小船出神。
这个时辰,正是下午未时刚过不久,河边和小巷里也少有人。这些民居之间的巷弄,早上有媳妇婆子们上街采买,饭后又下河洗衣裳,晌午家人回来吃饭,所以来来往往人不断。但过了午后,通常该忙的都忙完了,一般在家织锦织布或者做针线家务,除了偶尔有小商贩过往外,经过的人就比较少。
他看了一会,便带着小秀沿着河边离开了。
在他身后,河上游另一条巷口,谢吟月和锦绣从墙后闪身出来。
望着那主仆二人远去的背影,她眼神有些恍惚,挺直的脊背紧绷。
韩希夷回到自家商号,坐下来敲着桌子想事情。
想了一会,想不起来。
一抬眼,见小秀站在旁边,便问他:“我记得我曾得过一张霞照地形图,是鲍大少爷送的,不知放哪里了。”
小秀急忙回道:“在少爷内书房十锦隔子最上头的匣子里。”
韩希夷看着俊秀的小厮张大嘴巴。
小秀被少爷看得莫名其妙,不禁摸了摸脸,以为脸上有什么东西。
好在他知道少爷没有断袖之癖。否则他就不会摸脸了。
韩希夷夸道:“你很好,果然‘秀外慧中’。去,马上回去给我把那匣子拿来。”
小秀听了欢喜。笑着跑出去了。
约莫半个时辰的样子,他就捧着个铜皮包角的木匣子走进来。
韩希夷打开那匣子,果然发现那图,忙拿出来在桌上展开。
他在图上找到江竹斋后面那条河,用笔画了个圈,一面想:江明辉那天下午走小巷来到河边,然后坐船离开。被人发现的机会很小。
可是他坐船可往东,也可往西,到底往哪头去了呢?
不论他往东。还是往西,船行一段水路后,便和别的水道相接。这些水道又和另外的水道相接。水乡的河流四通八达,算起来。由此处可通往霞照全城。
江明辉到底会去哪里呢?
他又找到槐树巷。直接否定了江明辉去郭家的可能。
江明辉若是去郭家,在前只能在田湖南靠岸,穿过田湖南街去郭家;在后只能在郭家北街后的河边靠岸,也要穿过一条正街才能到郭家,大街上人来人往,也很容易被人发现。
所以,他断定江明辉没有去郭家。
那么,江明辉必定去了别的地方。
他叹了口气。开始吩咐调查江竹斋的买卖和近期订货的客户,以及谢吟风陪嫁产业和相关人事等。其中特别吩咐盯紧玉枝。
这些并不容易查,因为涉及江竹斋的内务。
还有玉枝,若是派人监视她,势必要惊动谢吟月。
他想着不如直接去告诉谢吟月,与她合力追查。
然念头一转,便将这心思掐灭了。
他想起之前严未央的话,本能觉得这法子不妥。
“谢家与郭家势不两立,谢姑娘恐怕会为难。”
他这样告诉自己。
玉枝的言行令人疑惑,可是为什么郭家没有动静呢?
就算郭家能力不足,那沈家可不是吃素的。
韩希夷直觉奇怪。
思来想去,一时又想起关在牢内的清哑,眉头拧了起来。
他实在放不下,想去看望她。
于是他起身,才跨出一步便想起不久之前才去探监的,再去恐怕不准进,只得又坐下。
江竹斋灵堂后,东套间内,谢吟月扶谢吟风在桌边坐下,锦绣打开食盒,端出一盅汤,并两碗菜,摆好了,又盛了一碗红米粥。
谢吟月道:“我才在醉仙楼,特地叫了大补汤来。妹婿遭遇横祸,你虽伤心难过,也要节哀。你是双身子,就不为自己想,也该为肚子里的孩子想一想,他可是妹婿留在这世上唯一的血脉了。”
谢吟风红了眼睛,道:“多谢姐姐,但我怎能吃下!”
谢吟月平静道:“吃不下也要吃。饿着可不妥。”
谢吟风擦了眼泪,拿起银勺低头喝汤。
喝了两口,又抬头道:“劳烦姐姐,为了我特地去醉仙楼。”
谢吟月垂眸,一面抚弄手指,一面道:“也不是特地去的,是韩少爷约见我,想问问这件案子的情形。”
谢吟风拿勺子的手就顿住了,“韩少爷?”
谢吟月道:“嗯。韩少爷说郭清哑不可能杀人。”
谢吟风一呆,跟着激动道:“明明就是她杀的!”
谢吟月抬眼,对她道:“这你也不用生气。你现在什么也别想,也别管,只为妹婿守灵,把身子养好就成了,外面的事一概别操心。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等将郭清哑绳之于法,为妹婿报了仇,你便可安心了!”
她不得不来提醒和警告这个堂妹:在众多目光关注下,她应该安分守己;当然,若有漏洞也要神不知鬼不觉地补上。
这些她都不便插手,也不会插手。
若这次和郭家相斗胜了,她们自然还是好姐妹;若是败了,事情该谁承担就该谁承担,她是不会沾手的,所以,她提示得很含蓄。
谢吟风听了这番话,承受她关切的目光,只觉身子微微发颤。
“姐姐的话,妹妹谨记。”她保证道。
“那就好。”谢吟月道。
谢吟风忙低头喝汤,比刚才快了许多,一勺接一勺。
锦屏站在一旁,垂头含胸,仿佛木头一般。
“那个玉枝,也不知怎么回事,头先问她,她什么也不说。结果后来又说妹婿回来过。这样前后不一,人家不怀疑她才怪。你没问问她,到底怕什么?又没人说妹婿是她杀的。”谢吟月忽然提起玉枝。
谢吟风忙道:“想是她怕我怪她没留心相公出去。”
谢吟月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
谢吟风见她神情,忙吩咐叫玉枝来。
谢吟月和锦绣便避到一架屏风后。
“她胆子小,见我在这,就更怕了。”她道。
“姐姐去那后面歇会。”谢吟风忙建议她。
少时玉枝来了,望着谢吟风有些瑟缩。(未完待续。。)
第245章 反常
谢吟风忙让她坐,玉枝不敢坐。
“玉枝妹妹。从我嫁过来,也没把你当外人。我带过来许多人,本来不用你在这做活的,想着是相公大嫂的表妹,才留下了。”谢吟风叹息着对她道,“这次的事没人怪你,你不用怕。”
玉枝低声道:“多谢表嫂。”
谢吟风又拉了她手,道:“虽然你表哥不在了,这江竹斋还是要开下去的。今后你就跟着我吧,我当你亲妹妹一样。可是你也知道,眼前这官司不了结,郭家是不会放过我们的。现今不比往常,郭家和沈家结亲了,又得了朝廷嘉奖,连谢家也比不过他们了。”
说着,吧嗒往下掉泪。
玉枝疑惑地问:“郭家……要干什么?”
谢吟风道:“他们就是要江家报应!”
顿了下又道:“这都是我当初惹出来的祸。”
玉枝低头不吭声。
谢吟风道:“妹妹,那天相公可对你说了什么?你告诉我,我们也好心里有数,早些准备,省得被郭家算计了。”
玉枝手一抖,抽了出来,结结巴巴道:“没说什么。我……我真的什么都不晓得。表哥走……走的时候,没跟我说。呜呜……表嫂,我没看见表哥出去……我……我在煮饭……”
谢吟风一声不响地盯着她。
玉枝没听见回应,定睛一看,不禁骇然——
她倒退一大步,想要出去。
锦屏急跨一步。挡在她面前。
谢吟风不悦道:“说了没人怪你,你这么怕干什么?”
玉枝惊惶道:“我……我……我……”
“玉枝,怎么了?”江大娘走进来。看着她诧异地问,又看向谢吟风,“老三媳妇,你吃了东西了?你可是双身子的人,不能老是哭。不是我心狠不惦记儿子,明辉就剩这么点骨血,你要好好的把他生下来养大。不然,他就绝了后了!”
她嗓子已经哭得嘶哑,双眼肿的跟烂桃一样。说着说着又流下了眼泪。
谢吟风忙站起来扶她坐下,道:“娘,我吃了。”
江大娘擦了泪,问:“你刚跟玉枝说什么?”
谢吟风道:“就是劝她别怕。她说起那天的事老是吞吞吐吐的。别人还以为她把相公杀了呢。”
玉枝听了。惊得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江大娘皱眉道:“瞧你那点出息!你表嫂说笑的,你没做亏心事,慌什么!借你两个胆子你也不敢杀人。先我叫你别跟人说,是想叫郭家兄弟不好过。现在都清楚了,是郭清哑那个小贱*货杀的人,你还怕什么?你表哥回来就回来了,后来又走了,再有人问。你就老老实实这么对人说。”
玉枝含泪点头。
谢吟风哽咽道:“娘也别说她。好好的一个人转眼没了,谁不难过?玉枝妹妹是觉得自己要是看住相公。恐怕就不会出事了。她为这个心里内疚,是她的好。”
这话戳中玉枝心坎,大哭道:“都怪我!怪我没把表哥回来的事跟人说。他叫我别说,我就没说。我要是说了,大家有事找他,他就不会出去了,就不能被人杀了。全怪我……”
江大娘也伤心起来,哭道:“怎么能怪你呢!这都是命!郭家那个害人精就是来找明辉讨命的。”
哭一会,又骂郭清哑。
她嗓子嘶哑得跟破锣一般,这骂便没什么气势。
谢吟风惦记避在屏风后的谢吟月,劝住了她,扶她去了后面。
待她们走后,谢吟月才和锦绣走出来。
少时,谢吟风转来,谢吟月已经离开了。
她看着空荡荡的屋子发怔。
一时觉得,应该听堂姐的话一心守丧养胎。
一时想起玉枝,某处又不踏实。
谢吟月回去后,去书房见谢明理。
在门口,她碰见好几个人从里面出来,都对她见礼:“大姑娘!”
谢吟月点点头,“爹爹在里面?”
一人忙道:“在,老爷在。”
谢吟月自进去了,锦绣留在外面。
谢明理正写什么,见她进来,停笔问:“从哪来?”
谢吟月道:“去见了韩少爷,然后去江竹斋看望妹妹。”
谢明理眉头一挑:“韩希夷?”
谢吟月点点头。
谢明理打量她脸色,已是心中有数,因将笔搁在玉石笔架上,对她道:“这件案子往后你不要再出头了,爹爹自会安排。”
谢吟月轻声道:“开弓没有回头箭。”
“那以后的事你也别管。”谢明理道,“湖州府那里我已经派了人去,京城也送了信。哼,圣旨嘉奖带来的也不全是荣耀,无事的时候自可沐浴皇恩,出事的时候便是辜负皇恩!这一次定要叫郭家不得翻身,郭清哑不得翻身!”
他声音沉着、坚定。
但他向来谨慎,以防万一还是命女儿不要再插手。那天堂审谢吟月突然出击,有些措手不及。若他事先知晓,便绝不会让她开口,而是换自己来说。这是顾忌方家,留条后路。
谢吟月明白他的意思,不禁心中刺痛。
她已经出头了,谁都知道是她指证郭清哑杀人的。
再说,她有什么好回避的?
郭清哑杀了人,就该偿命!
若没杀人,就提出证据来!
她微微扬起下巴,露出一丝倔强。
沈家园林内,沈寒梅看着在水中潜游的郭勤和郭巧,心事重重。
清哑被关后,郭沈两家再也顾不上准备她和郭大贵的婚事,她也顾不得礼法,经沈亿三允许,去郭家安慰吴氏。
因这两日郭家太乱,她便带郭勤和郭巧来沈家照应。
两娃因为小姑被抓,心情也不好,闹着要游水。
沈寒梅不许,说秋凉了,沾水容易受寒。
郭勤说他在家里常游的,不怕。
正闹着,郭大有来找沈亿三商量事,听说这事后轻描淡写道:“让他们玩。他们玩水惯了的,不怕。妹妹要是担心他们,熬些姜汤等起来给他们喝就是了。”
沈寒梅无法,只得照办。
两小兄妹从此早晚都要在水里混一两个时辰。
饭后郭勤去上学,巧儿独自一人也照样下水游。
沈寒梅见她在水中像条小鱼儿一样溜刷,咂舌不已。
**堂,严暮阳发现,郭勤最近变得沉默了,常板着脸。
严暮阳很能体会他糟糕的心情,要是他爹和未央姑姑被抓去坐牢,他也会跟郭勤一样不好过的。晌午吃饭的时候,他发现郭勤食盒里装的大多都是素菜,饭也很少。他以为他心情不好吃不下饭,结果他都仔细吃完了,连一粒米都不剩下。
严暮阳就奇怪了:这样子也不像难过的没胃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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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6章 闺蜜(二更求月票)
也对,郭家还是比不上严家有钱,饭菜差些也不为怪。
他便好心将自己的肉菜拨了些给他,“你要多吃,有力气才能想办法救你小姑。”他一板一眼地劝他,小大人一样。
他今儿带的有鲍鱼,那香气郭勤闻了不禁吞口水。
可是,他却努力收回目光,看向别处道:“我吃饱了。”
严暮阳道:“那你把这鲍鱼吃了。”
郭勤道:“我不爱吃鲍鱼。”
严暮阳叫道:“上次你在我家还吃了五个!”
他满脸诧异,心想这黑炭头今儿怎么文秀起来?
郭勤不耐烦道:“我减肥!”
这解释不仅没让严暮阳恍然,反而更加疑惑,“减……肥?什么减肥?减什么肥?”
郭勤火了,道:“我太胖了,想减瘦些。”
严暮阳诡异地上下打量这黑炭头,愣是没发现他身上哪里胖了,明明瘦精精的、精杠杠的、紧箍箍的,无肥可减!
不对,就算有肥,那也不用饿肚子减啊!
他便问:“为什么要减肥?”
郭勤道:“瘦些好看!”
严暮阳彻底晕了。
他讪笑道:“你……这模样……再瘦,更难看了。”
郭勤气死了,瞪眼道:“胡说!我小姑说我比你长得好,酷!”
严暮阳便郁闷了。
郭勤忽然道:“我晚上回去吃好的。这鲍鱼你自己吃吧。”
说完跑了。
严暮阳觉得他奇怪极了。
郭勤跑去学馆院中那棵银杏树下,往树上一扑。三两下就爬了上去,消失在树荫深处。坐在树顶枝桠上,他望着县衙方向出神。
头一次觉得。他那么想爹。
爹整天笑呵呵的,没了他,他都没劲儿了。
还有小姑,虽然不爱说话,可是他知道她在房里,他就心安;如今不在家,他也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下学后。郭大有来接他,一块去县衙大牢探望郭大全。
到了那里,郭勤见那牢房还不如自家乡下柴房。终于哭了起来。
郭大全骂道:“哭什么!爹还没死呢!就算爹死了你也别哭,要想着长大了顶门户,帮爹争口气。”又问“可闯祸惹事了?要好好念书,别瞅我不在家你没人管就无法无天了。”
郭勤一一答应了。
郭大全又呵斥道:“别只顾吃!”
郭勤点头“嗯”了一声。
郭大有道:“大哥放心。我管着他们呢。”
一面将带来的饭菜拿出来。拨了一碗递给郭大全。
郭大全接过去吃着,郭大有和郭勤在旁帮他搛菜。
郭大有不时说放心什么的等话安慰大哥。
郭大全高声道:“我有什么不放心的?咱小妹没杀人。都是县太爷听信了谢家那歹毒女人的话,诬陷咱小妹。说杀人,连凶器都找不出来,不是诬陷是什么?二弟我跟你说,叫爹一定要上告。告到大理寺、到刑部那。找不到凶器就说杀人,还定罪,我们不服!”
郭大有忙点头。说“周仵作也说了,从没那样的铁钉。跟伤口对不上。小妹没杀人,所以说不出来。”
郭大全冷笑道:“等上面派人下来,看他们哭吧。我跟你说二弟,你这样——”一面凑近郭大有耳边轻声嘀咕起来。
旁边狱卒忙喝道:“不许私下嘀咕。”
郭大全抬头对他笑道:“这位大哥,我晓得你们当差也难。那说话也要软和些,等我们被砍头了再踩一脚不迟,不然将来郭家翻案了呢?总要留条后路不是。”
那狱卒被他噎得无话可说。
另一人却精明,赔笑道:“郭大爷说的是。我等也是不得以,并不敢踩郭家。太爷交代的,牢里也有规矩,郭大爷体谅些。”
郭大全笑道:“体谅,体谅!大有,你们走吧,别难为这两位兄弟了。哥哥吃饱了。那个,明儿带些螃蟹来。这时候螃蟹最好吃了。记得叫娘来个清蒸的,再用蒜苗爆炒一个。”
郭大有忙答应了。
两个狱卒听得面面相觑。
他们感觉,郭大全在这住得挺舒坦。
郭大有出来,等了一会,阮氏也从清哑那边出来了。问了无事,他夫妻才带着郭勤离开。
且说严未央,来到湖州府,去巡抚高大人府上递了书信。
少时,高大爷命人请她去前面绿茶楼等候。
严未央便带着墨玉去了。
这绿茶楼与霞照田湖南的绿茶馆同是一个东家,专以经营各种绿茶出名,店内布置也以清雅恬淡见长,又有名伶弹奏琴曲或者吹箫,文人雅士专爱这个去处。
严未央要了个雅间,才坐下,就传来敲门声。
墨玉急忙去开了门,三位书生模样的人站在门外。
其中一个青年约二十多岁,气质儒雅,便是此次严未央要见之人,高巡抚的大公子高达明。
另两位都是十七八的少年俊彦,一位是湖州府知府三少爷蔡铭,另一位则是夏织造的嫡长子夏流星,严未央都认识。
严未央看见蔡铭和夏流星,忍不住狐疑,怎么他们也来了?
他们不是在青山书院读书吗?
蔡三少爷先笑道:“严姑娘,别来无恙!怎不请我等坐下?”
严未央无奈,只好请他们坐下,又命上茶。
她直接点了太平猴魁,还有凤尾茶。
她既来此,便做足了功夫,知道高大少爷喜喝太平猴魁;至于蔡三少爷和夏少爷喜欢凤尾茶,她是早知道的。
高大少爷温和有礼地向严未央问候了,然后反客为主,殷切招呼起她来,“二位贤弟严姑娘都认识,就不多饶舌了。严姑娘远道而来是客,在下做东请严姑娘。”
严未央忙道客气。
一时茶点都来了,几人喝茶寒暄一阵,才进入正题。
高大少爷道:“韩兄的信在下看了。请严姑娘回去转告:人命关天的大事,更牵涉到对朝廷和百姓有奉献的郭家,不论景泰府或者湖州这边,都会慎重。在下听家父说,已责令肖按察使会同景泰府知府再审此案。”
他说的很冠冕堂皇,因为有些话不好明说,也不是他能说的。
若只是请求上官重审,韩希夷自然不用麻烦他,因为按大靖当下律法程序,此案本就要上报到湖州巡抚这里,经巡抚和布政使、按察使会同复审。
韩希夷写信给他,是想请他暗中相助。
高大爷这样告诉严未央,算是答应了。
接下来他又随意问起案情,蔡铭和夏流星也都看向严未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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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7章 蔡铭(三更求月票)
严未央又将自己知道的说了一遍。
高大爷沉吟道:“谢姑娘之言倒也有理有据……”
说到这,停下来看着严未央。
他心里有些不确定:这案子原告跟谢家是姻亲,而指控郭清哑杀人的是谢吟月,谢吟月却是方家未过门的媳妇,而严未央是方初表妹,严家这个态度,方家又是什么立场?
他不得不试探一二。
严未央怒火升腾,凤眼圆睁,道:“有理有据?那是高大爷不认识郭姑娘,若认识,便会觉得谢吟月之言纯属诬陷,简直丧心病狂!”
在座三位男子差点都被茶呛了,一个个面色古怪。
夏流星还特意看了蔡铭一眼,眼神很意味深长。
蔡铭当没看见,笑道:“严姑娘果然快人快语!”
高大爷咳了一声,提醒道:“这个,谢姑娘可是方家未来儿媳。严姑娘……”
严未央道:“未来儿媳又如何?当她面我照样骂她!连我姑妈和姑父也不信郭姑娘会杀人,她想颠倒黑白,做梦!说她谢吟月杀人,我信;说郭姑娘杀人,整个霞照城百姓都不信!”
她气疯了,一不做二不休,将方家拖下水。
高大爷满面惊异,半响无话。
蔡铭则看着严未央直摇头,满眼的不赞成。
这样说谢吟月,太过了!
就算真是这样,也不能这么说。
唉。也不知这郭清哑是个什么样的人,值得她这样。幸好是女子,若是男子。他怕是要嫉妒死了。
过了会,高大爷又问:“方兄弟现在何处?”
出了这么大事,还牵涉到他未婚妻,他却没出面,不用说,人肯定不在霞照。
严未央道:“去京城了。”
夏流星道:“只怕这时已经知道了。昨日恍惚听人议论说,郭家辜负皇恩。挟怨报私仇,张狂之极,要上奏将郭清哑明正典刑呢。”
严未央气道:“这一定是谢家在背后捣鬼。手段也太低劣了些。郭家才得圣旨嘉奖。连专利还未来得及实行,何来张狂一说?可不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哼,若等几年再找个空子这么栽赃还差不多。”
“我觉得这手段很高明,因为暴发户正是这副嘴脸。”夏流星道。见严未央面色不好看。接着道,“这不是我的话。别人会这么说。‘众口铄金,积毁销骨’,郭家如何抵挡?”
严未央脸色越发难看了。
蔡铭忙道:“虽然这样说,也不是没有办法。”
严未央急忙问“什么办法?”
蔡铭就看着她微微一笑。
高大爷见此情形,微笑着对严未央道:“刚才上来的时候,遇见一位好友在隔壁,说好了待会过去。严姑娘。请恕在下暂时失陪,过去应付一番就来。夏兄弟陪我走一趟。蔡贤弟。劳烦你替我陪严姑娘。”
夏流星和蔡铭一齐点头,夏流星就站起身来。
严未央也不在意,巴不得他们走了,她好细细问蔡铭,因此道:“高大爷请自便。”
高大爷便和夏流星出去了。
这里,严未央赶紧问蔡铭:“三爷有什么法子?”
蔡铭瞅着她笑问:“我若救了郭清哑,姑娘怎么谢我?”
严未央气结,道:“不是说,施恩不望报吗?”
蔡铭清咳了一下,道:“在我来说,是不该望报,不过若姑娘坚持以身相许,在下也不便推辞……”
才说到这,严未央霍然站起来,瞪着他,脸气得黑红。
蔡铭急忙也站起来,以手虚按,连声道:“坐下,坐下!我瞧你平日言语爽快,才说笑两句,非是轻薄你,你就急得这样?原来我看错了你,竟是不能玩笑的。”
严未央怒道:“蔡铭,有你这么说笑的吗?”
蔡铭赔笑道:“是我不好,是我不好!姑娘消消气。”
一面说,一面殷切地帮她续茶。
因岔开话问道:“那郭姑娘什么样人,竟得你这样为她?”
严未央心里一动,忙道:“郭姑娘啊,那可是百里挑一的好女儿,能织会画不说,还善操琴,连谢吟月也比不过她呢。人又纯净,又文静,不爱说话,不信我帮你引荐……”
一面说,一面上下打量他,仿佛在掂量他。
蔡铭觉得危险,忙道:“不爱说话?那太可惜了!我就喜欢话痨!”
严未央再次被他气得咬牙,瞪着他不知说什么好。
他喜欢她,所以上门求亲,这是说她话痨?
若她质问,那不是点明他喜欢她,多羞人!
若不质问,又咽不下这口气。
蔡铭见她这样,不敢再撩拨,忙道:“刚才你问的,我忘了告诉你:我大伯父在大理寺,正和刑部大人们主持今年的朝审,接下来就是秋审。回头我请父亲给大伯去一封信函……”
严未央这才高兴起来,逮着他细细地问。
蔡铭告诉了她许多关碍,并特别告诫她:“刚才你说谢吟月的那些话,往后切不可在人前再说。以私情论,她是你未来表嫂,你背后如此说她,叫人如何想你?以国法律法论,她条条推论有迹可循,若指称她栽赃陷害郭姑娘,需提出有力的证据来反击,方才是正途。否则,一味骂她不但无济于事,且显得你无理取闹!”
严未央气道:“我怎不知道这个,还用你提醒!你不知道,她有多狡诈……”
她愤愤不平地对蔡铭控诉谢吟月种种手段。
蔡铭含笑听着,不住点头,偶尔指点她一两句,告诉她这时候该说什么,那时候又该如何应对,等等。
最后他蹙眉道:“谢姑娘果真如此,确实……”
严未央马上问:“你不信我说的?”
蔡铭笑道:“我自然相信你。”
还有句话他没说,那就是韩希夷居然出面为郭清哑奔走,这就很值得人深思了。据他所知,韩希夷和方初可不是一般的朋友。
但他还是教导她:“心中有佛,看人即佛;心中有屎,看人即屎。她若不像你说的,你如此恶言岂不自降品性?她若真像你所说,你便不在人前说她,她也休想瞒过世人耳目。纵瞒过一时,也不能长久。”
严未央禁不住端肃神情,道:“谢公子教导,是我失态了。”
蔡铭见她很诚挚,微微一笑。
他又道:“姑娘不用太着急。此案巡抚大人尚要复审,最后还要上报朝廷秋审,并非没有转圜余地。”
严未央道:“若是平常,自然不急。可这已经是秋季了,哪里还有多少日子等。”
蔡铭柔声道:“我回头就去跟父亲说。”
严未央听了,半响才低声道:“谢谢你。”
蔡铭道:“不谢,便算我积功德好了。”
这次没说要她以身相许。(未完待续。。)
第248章 得信
他道:“此案疑点颇多,但若找不到真凶,郭姑娘也甚为凶险。”
说得严未央眼睛当即红了,心中恨透了谢吟月。
她恨上天为什么赐给这种人智慧,被她用来害人。
一想起谢吟月那套丝丝入扣的分析,所有往事和清哑的个性都被她利用上了,反成为证明清哑杀人的理由,她便不禁感觉彻骨森寒,觉得她实在太可怕了。
蔡铭低声安慰她一番,高大爷和夏少爷就过来了。
又寒暄一阵,天色不早,严未央便提出告辞。
严家在湖州府也有别院,自然不用住客栈。
蔡铭忙起身亲送她。
离去时,严未央看着含笑的高大爷,还有清冷的夏流星,心中格外落寞。对于他们来说,这不过是人情往来中很平常一件事罢了,能帮得上的就帮,帮不上也无所谓,他们是不会为郭清哑着急伤心的。
想到这,她忍不住流下了眼泪。
蔡铭见了不禁叹气,对郭清哑也更好奇了。
他反复向她承诺,一定会尽力帮忙,她也没高兴起来。
“你觉得,令表兄得知此事,会如何做?”他问。
“表哥……应该不会帮谢家。”严未央有些不确定。
方初到底会怎么做呢?
八月十五日中秋,身在京城的方初终于得知了这个消息。
原来湖州巡抚会同湖州按察使、布政使复审江明辉一案,也没有突破。虽觉此案有疑点,但苦于找不出证据证明郭清哑是冤枉的,更别说查明真凶了。这样情形下。便迟滞住了。高巡抚因为各方人情,以证据不足为由压下此案,未向朝廷申报秋审。然谢家岂肯甘休,暗中联络湖州布政使,将此事通过别的途径上传到了朝堂。
京城,正是中秋佳节。
方初少年时便在外闯荡,对人生充满新奇和斗志。很少有“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的感觉,然这个中秋他的心情很落寞。
下午。他带着圆儿去街上闲逛。
在胡同深处,找一家茶馆,要一壶茶和几碟果子,一边喝一边听百姓说天南地北的闲话和趣事。
他便听见这样一番对话:
“听说了没。湖州那个织女出事了。”
“什么事?”
“杀了人。要砍头了。”
“不是说才十几岁吗?怎么会杀人?”
“说是她原来的未婚夫,始乱终弃,所以杀了他。”
“这不能吧,那么小?”
“就是!湖州那么远的事,你千里眼就看见了?”
“哎呀你们不信?是我小舅子的岳父,在户部一个官儿家当差,听见大人们议论的。吵得人人都知道了,不信你们去打听……”
方初先还漫不经心听着。听到后来隐隐觉得不对。
圆儿见他蹙眉,急忙过去问道:“各位。你们说什么侄女?”
一人道:“就是教大家纺纱织布的郭织女呀。现在我们家里都用她的织布机……”
“郭姑娘!”圆儿失声叫道,“郭姑娘怎么会杀人?”
方初脑子一片空白,再听不清那些人说什么。
只记得他带着圆儿离开,然后接连去了几家小官吏家中拜访。
等回到他在京城的宅院,已经是月上中天了。
他将自己关在书房中,连灯也不点,呆呆望着窗外满月出神。
才离开短短二十来天,竟然发生这样大事!
“谢吟月!”
他颤声低叫,满含痛苦。
“少爷,少爷?”
不知过了多久,圆儿在外轻唤。
方初不语,他心情恶劣到了极点。
“少爷,你从下午到现在也没吃东西,喝点汤吧!”圆儿似乎知道他心情不好,提醒道,“吃了东西才能想办法。”
屋里虽然没有回应,熟知少爷性情的圆儿却推门进来了。
没有灯,他借着外面月光映照,走到方初身边,将手中托盘放在茶几上,转身先去书案前点了灯,然后才过来摆放碗筷。
方初毫不在意他,暗想,以吟月的行事风格,虽然一心想要对付郭家,也不至于平白地就要置郭清哑于死地,她不会如此莽撞。
一定有什么原因!
什么原因呢?
江明辉被杀……
江明辉被杀……
对了,是郭清哑威胁到了她,让她感觉到了危险!
什么会让吟月觉得危险,不顾一切地要置郭清哑于死地?
郭清哑一定发现了什么!
几乎同时,方初脑中浮现谢吟风那婀娜的身姿,和波光粼粼的眼神。他攥紧拳头,猛然捶在身边茶几上,“谢吟风!”
就听“哐啷叮铛”一阵乱响,碗筷汤饭落了一地。
圆儿看着大少爷狰狞的面孔,吓得倒退一步。
“收拾东西,我要回湖州!”
他厉声对圆儿道。
“是!”
圆儿连碎裂的碗筷也来不及收,疾奔出去交代。
等交代完,才回来收拾。
那时,方初已经坐在书案前奋笔疾书。
等圆儿将凌乱的地面收拾干净了,方初也写完了。
他将封好的信交给圆儿,吩咐道:“明日一早将这信送去给户部的钱郎中;这一封送去给上次带你拜访的简配简先生。你就留在京城,注意打探消息,及时传信给我。”
圆儿接过信,惊问道:“少爷明早就走?”
方初点点头,道:“明早就走!”
圆儿不知说什么好,只得道:“少爷带谁回去?”
方初道:“方雄和川儿跟着就成了。”
圆儿担心地看着他,道:“大少爷还没吃饭……”
话未说完,方初已经走了出去。
午夜时分,一切行装都收拾妥当。
本该抓紧休息的方初却毫无睡意,索性站在院中,仰头看那一轮明月。
谢吟月!
谢——吟——月!
他心中默念这三个字,面无表情。
直站到四更天,圆儿实在看不下去了,过来劝道:“大少爷就算心里不好过,也该先忍着先去睡,睡好了明天才有力气赶路。等回去湖州弄清了情况再想法子,不比在这干着急强?”
方初这才转身回屋,也不上床,就和衣躺在矮榻上。
一闭上眼,眼前便浮现郭清哑安静的面容。
她被关进了牢房!
以她宁折不弯的性子,到底怎样被折磨才会亲笔写下供状?
他觉得心中煎熬得难以忍受,根本没法入睡。(未完待续。。)
第249章 献策(二更求月票)
次日清晨,天还不曾亮,他便起来了。
带着方雄和川儿,骑马直奔东城门。
当城门一打开,他第一个冲了出去,然后在官道上放马疾奔。
这一奔,中途只有吃干粮喝水方便时才略停一停。
方雄乃练武之人,自然无碍;川儿累得跟狗一样吐舌头。
好在并不是一直走陆路,傍晚时分他们便换船走水路。
这船是方家的,挂帆后顺流而下。
上了船,方初便将自己关在舱房里。
三天后,船到湖州。
方雄来问:“大少爷,到湖州了。是直接去霞照呢,还是停一停?”
方初早已梳洗换衣,准备停当,道:“停一停,我要上去。”
方雄忙命船进入码头。
半个时辰后,方初来到高巡抚府邸,投帖拜访高大少爷。
“方贤弟,真是稀客!”
高大少爷笑呵呵地将他让进书房看茶。
只寒暄三言两语,方初便问起江明辉被杀一案。
高大少爷便将案子情形说了,依旧是毫无进展,“已经有人上奏朝廷,说郭家恃宠而骄,辜负皇恩,绝不可姑息。”
方初想都不用想,这肯定是他那好岳父的手笔。
他道:“若郭姑娘真杀了人,自然不能姑息。然此案不像表面那么简单,还需各位大人明察秋毫,找出真凶,方可令人心服。”
高大少爷觉得这是场面话。有些摸不透他的心意。
因为指控郭清哑杀人的可是他的未婚妻。
他探究地看着他,问道:“你不信郭清哑杀人?”
很含蓄,没有提谢吟月和谢家半个字。
方初断然道:“不信!”
高大少爷道:“可是她招供了。”
方初坚定道:“便是亲口承认我也不信!”
高大少爷看他的目光有些诧异。
方初明白他的诧异。却不知如何对他说。
他想起那纯净不染红尘的琴音,飘荡在景江月下。
又想起在锦绣堂叱咤争锋的场合,她将织布机等献给朝廷,当场掀起狂澜,人人忙于算计的时候,唯有她安静如常;牵着小侄女款款走下台阶的温馨画面,让人感受到远离纷争的安定和恬淡。
七夕夜晚。绝美的琴曲,演绎了人间至情挚爱。
这样的她,怎么会杀人?
更何况。江明辉曾经是她深爱的人。
他能感受到:就算退了亲,她并没有记恨江明辉。
可是,这点点滴滴的感受,想要形成语言告诉高大少爷。却有些难。他只好道:“这中间一定有内情。不然她也不会在招供后一直缄默不言了。高兄不知道,她外表虽柔弱,却是个宁死不屈的性子……”
说到这,他停住,闭嘴。
一股揪心的疼痛猝不及防地袭来,使他说不下去了。
去年在锦绣堂,他、韩希夷等数家少东,当着天下锦商的面向她认错。并许以重诺,只求她原谅谢家。给谢家一个机会。那重诺,他从不曾对任何人许过;那承诺,换在场任何一家二流商贾,宁愿拿女儿交换或者付出更大的代价来交换;那承诺,不止方家一家给出,加上谢家足有四五家!可是她不为所动,也不管夏织造的居中调和,也不论江明辉和谢吟风木已成舟、无可挽回,她说,“我宁愿毁了它!”
这样的郭清哑,怎会屈服招供呢?
只有一个解释:她被人动了手脚!
到底什么样的折磨和逼迫,让她主动写下供状?
只一想,那心便再次揪紧,让他透不过气来。
高大少爷道:“若真是她杀的呢?所以无可再说。”
方初用力吐了口气,坚持道:“她绝不会杀人!”
高大少爷满腹狐疑,暗想“这到底是个什么立场?难道帮郭家对付谢家?”一面口中试探地问道:“可是谢家……”
方初正色道:“江谢两家是死者亲眷,含愤急痛之心可以想见;郭家被指称杀人,若是冤屈,那心里肯定也不好过。惟其如此,官府才要格外对此案慎重,找出真正的凶手,让死者得以瞑目,让亲眷得以安心,让郭姑娘沉冤得以昭雪!”
高大少爷微笑道:“贤弟说的是。为兄倒没有想到你是这般态度。”
方初道:“高兄,从律法来讲,杀人偿命固然不用说;从我等几家纠葛和交情来说,此案定不能草率行事,以免让人以为方谢联手打压郭家;从大义上讲,郭姑娘对朝廷对百姓做出如此大贡献,倘或被人冤屈至死,郭家将是何等寒心?百姓们又会怎样想?公道天理何存?”
高大少爷郑重点头道:“为兄明白!”
两人遂讨论案情,又隐晦说起各方反应。
方初忽然道:“听说前次夏织造因为郭姑娘献机器受到朝廷嘉奖,夏大人的兄弟受惠,听说升了呢。”
高大少爷笑道:“确有此事。说起来,也是他时运到了。”
他明白方初的意思:这是提醒他要父亲帮郭清哑。
可“此一时彼一时”,眼下这敏感的时期,如何行事福祸难料。
方初满含深意地看着他道:“为官者当为民请命、报效朝廷,这是本分。只是仕途险恶,一个不好便有倾覆危机,免不了时时如履薄冰。然若机会在侧,却不能及时抓住,岂不可惜?”
高大少爷心中一动,问:“什么机会?”
方初道:“每年各地都会向朝廷申报,或孝子,或节妇,请皇上御赐牌匾嘉奖,旨在教化民众。郭家将织布机、纺车献给朝廷,行的是大义,得利的是天下万民,更该得此殊荣。若此案过后,证明郭姑娘是无辜的,巡抚大人向朝廷请奏,请御赐‘织女’称号给她,即可安抚郭家,又可安定民心,还可彰显大人为国为民的襟怀,想必皇上定会龙颜大悦。”
高大少爷目光闪闪地看着他道:“在这之前,家父当然该力排众议,慎重对待此案,以防冤屈了行大义的郭姑娘?”
方初肃然道:“那是大人职责分内事。”
高大少爷笑道:“贤弟说的有理。”
顿了一会,又轻声道:“指控郭姑娘的,可是谢姑娘!”
声音很轻、很轻,仿佛自言自语。
说完,便觉得身边陡然静了下来。
坐在对面的那个人,仿佛连呼吸都停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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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0章 见面
他悄悄用眼角余光瞥过去,发现方初僵住身坐着,握着茶杯的手关节发白。他担心他再用力一些,那杯子都要被他捏碎了。
方初僵了一会,才缓缓道:“案情扑朔迷离,郭谢两家又有过节,她有这怀疑……也难免。然人命关天,需要慎重对待,抓住真凶才能慰藉死者!”
这番话他说得很艰涩、无力,没有之前的铿然坚定。
高大爷还发现,他竭力做无事样,却很牵强,眼中痛苦、失望,还有……愤怒的情绪交织,很是复杂。
见此情形,高大爷有些心惊。
方初仿佛坐不下去了,站起身道:“小弟还要赶回去,就不打扰高兄了。就此拜别!”说完躬身一揖。
高大爷忙起身相送,一面让他放心。
离开湖州,方初直接赶往霞照。
次日下午未时初,他回到方家别院。
也来不及梳洗换衣,就去见他父母。
方瀚海夫妇见他回来,惊问道:“怎么回来了?”
方初疲惫道:“儿子能不回来吗!”
方瀚海想起谢吟月的举动,心中了然。
严氏见他一身风尘仆仆,心疼万分,急命备茶点等物,又吩咐厨房熬滋补汤品,去燥下火,消除劳顿。
待方初坐下后,方瀚海沉声问:“你打算怎么办?”
方初冷声道:“当然是找出真凶!”
方瀚海皱眉道:“这事为父多方查证,毫无踪迹可循。”
如今他也怀疑起来。难道郭清哑真杀了人?
方初没有答话,眼中却闪过一丝痛苦,之后又转变为决然——
父亲查不出。不是他能力不够,是他不了解内情,所以错了方向。尤其是不了解如今的谢吟月,更不了解谢吟风和郭清哑。可巧的很,这几人他都知之甚深。所以,这个局就让他来破吧!
他便问起案情,虽然早知道了。还是要再听一遍。
方瀚海便说了起来,比起方初从别人那听来的果然不同,那些都是案情记录。是死的,而眼下听的要生动真实许多。
随着他的述说,方初浑身绷紧,越来越愤怒。
他眼前浮现谢吟月在公堂上义正言辞地对郭清哑指控。而郭清哑却无可辩驳。就像她无法解释自己为什么会织出那么好的锦和棉布,还有弹琴一样,她也无法解释如何猜测凶手是用铁钉钉入江明辉的顶门。还有抛尸翠竹镇等等,都关联上了。
谢吟月将郭清哑亲笔写下退亲文书、买竹丝画时逼他签保证书、将织布机等献给朝廷的行为都当做证言,证明郭清哑是非同一般的闺阁女子;而这个非同一般,又去推动证实下一个结论——她会下手杀了背叛自己的昔日爱人,更令方初怒不可遏!
他霍然站起身来。
严氏忙问:“你要去找吟月?”
方初摇头:“不!”
他要去探监,去找郭清哑!
带着方奎和方雄。他直奔县衙。
然而,在县衙大牢外。他被阻住了。
牢头说,郭姑娘是重要囚犯,为了她的安危,除了郭家人等闲人是不能进去探望的,以免出了差错担待不起。
方初听了一呆。
对,他是谢家未来的女婿!
他心中不觉好笑起来,觉得有些讽刺。
想了想,他放弃探监,转身走了。
不让进也好,进去了,见了她说什么呢?
他可以想见她安静的目光,却会令他无地自容,因为是他的未婚妻将她送进来的,他有什么资格来探望她?又有什么资格问她案情?又能向她保证什么?谁知道他此去是为了谢吟月,还是为了郭清哑?
他便去了江竹斋所在的三旺街。
只在江竹斋附近转了一趟,他便径直穿过巷子,往河边走去。
这倒和韩希夷当时一个心思,只是他应对更直接。
站在河边,他向上下游张望。
“去查清楚:江家或者谢二姑娘的陪嫁产业中,可有临水的宅子。查清了速来告诉我。切记小心,万万不可惊动了江家人和谢家人。”
他看了一会,低声交代方奎这番话。
方奎听了点头,迅速去了。
接下来,方初便望着河水出神。
与别人忽略怀有遗腹子的谢吟风、无头苍蝇一样四处查访不同,他一开始便将目光对准谢吟风。
怀孕了又如何!
他还记得去年在金缕坊,江明辉被郭清哑逼视得当场摔开谢吟风决然离去,谢吟风看着郭清哑那仇恨的目光,罄竹难书。从那时起,他便知道,江明辉和谢吟风今生怕只能“相敬如宾”了。
江明辉之死一定和她有关!
这不仅因为她和江明辉、郭清哑的感情纠葛使他产生怀疑,还因为谢吟月给他的启示,使他想通了一些事:
当日在公堂上,郭清哑指出江明辉死因,谢吟风露出惊慌举动。再怎么样她也是个女子,若真杀了人,听见别人说出自己杀人的手段时,惊吓是自然的。
谢吟月觉出危险,才当场发难,要将郭清哑置于死地!
她甚至等不及查证谢吟风是否真与此事有牵连,因为她不敢等、不敢赌,更因为这也是除掉郭清哑的一个绝好时机!
不敢赌,因为这不仅牵扯到谢家的名誉和声望,还会影响她谢吟月的名誉,哪怕只是一点点苗头,她也不敢怀有侥幸心理——郭家是不会放过这个重击谢家机会的!
这是个除掉郭清哑的机会:郭清哑贸然说出江明辉的死因,给了她绝好的借口,在最短的时间内将各项事串联起来,组成一套犀利的说辞,栽赃郭清哑。
方初推想完整后,心沉沉的。
他默默地沿着河边走,一面想:
谢吟风是因爱生恨、忍无可忍之下杀了江明辉,还是突然为某事杀了他?
杀人抛尸,同伙是谁?
锦屏?
谢天良?
还是李红枣?
还是另有其人?
江明辉的表妹玉枝表现异常,一定知道什么。
也就是说,江明辉发现了什么,临走的时候告诉过玉枝。
那么,玉枝就在撒谎,她知道江明辉什么时候离开江竹斋!
方初猛然停下脚步,正要转身对方雄说话,一艘小船向岸边靠来。
船家女掀开斗笠,露出锦绣的面容,“方少爷,姑娘有请。”(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