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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乡村原野     水乡人家txt下载     水乡人家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22章 入学

    龚先生奇怪极了,也不叫他背诗了,想他连这几本启蒙读物都不会,诗文肯定不用问是没学的。那他这两年学的什么?

    下面小学生们已经在挤眉弄眼或者嗤之以鼻了:连《百家姓》都不知道,亏他还有脸说学了两年!

    严暮阳也觉得晦气,心想看他平日精明,还以为他多能耐,早知道这样不学无术,他就该提前帮他恶补一下的,省得今天出丑。

    正尴尬,龚先生又和蔼地问道:“你跟谁学念书?”

    郭勤忙道:“跟我姑姑学的。”

    跟姑姑?

    龚先生想了下,又问:“学的什么,你自己说。”

    郭勤这才喜欢起来,觉得这先生真好。

    可是,他要怎么说呢?

    对了,写一篇话给先生!

    因清哑将身周人、事、物教了侄儿们一年多后,不知怎么教下去,便叫他们写日记,将家庭和住宅环境以及每天碰见的事记录下来。一来可锻炼组织语言能力,二来可用文字表达心中所想,三来碰到不会写的字,立即现场教学。这样一来,他们认得的字就越来越多。

    “我写给先生。”郭勤道。

    说着问先生要纸笔。

    龚先生点头,给了他纸笔,他便坐下写了起来。

    龚先生对他的镇定很满意,也处变不惊地等待。

    原以为他写一段就完了,所以只给了两张纸。

    这是防止他写错了重来。

    谁知郭勤倒没写错。把两张纸写完了又要。

    龚先生很有耐心,又给了几张纸。

    他想看看这孩子到底学了什么。

    严暮阳见郭勤写了一张又一张,急得坐立不安。

    他想不通这黑炭头到底搞什么鬼。怎么写那么多。

    其他学生也按捺不住,早交头接耳地叽咕了。

    郭勤这一写,就写了十张纸——毛笔字占地方。

    写完没有交给龚先生,而是笑着道:“我念给先生和大家听。”

    龚先生道:“好!”

    又对他增加一分赞赏,现在就看他写的什么了。

    众小学生也都静下来,听郭勤念。

    郭勤咳嗽一声,大声念道:“我叫郭勤。今年九岁。我家住在大靖国湖州景泰府乌油镇绿湾村。我们村有个月亮一样的坝湾。才叫绿湾村。我家有个果园,种了许多枣子和桃子。门前有个菜园。菜园前面有条河,河边种了竹子。水里种了藕。夏天荷叶开得像伞一样,荷花像我妹妹的脸,粉红粉红的,很漂亮……我家有十一口人……”

    他也知道这考核的规矩。所以通过这篇文将他的家庭状况、住宅环境。家中养的鸡鸭和种的农作物,以及日常生活都描述出来。

    通过这描述,展现他的所学。

    这可有几百字啊!

    他写的手都酸了呢!

    类似的文他写过上百篇了。每次他写完了,清哑都要帮他看一遍,或添些字,或减些字,再告诉他为什么这样改。所以这次他写得很流畅。

    他一面读,一面偷瞄上下反应。

    龚先生面现愕然。却还保持镇定在听。

    小学生们都张大嘴巴,听着听着。实在忍不住了,也不知谁先开的头,噗嗤一声先笑了,众人就都轰然大笑起来。

    众人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还有人拍桌。

    这算什么学问?

    这不就跟说话一样嘛!

    可是读书人说话跟一般人也不一样的,哪像这样,说什么养了多少鸡鸭鹅,还有种了多少亩棉花、纺纱织布,什么乱七八糟的!

    严暮阳也为黑炭头感到羞愧,又帮不上忙。

    郭勤傻眼——预料中的敬佩目光呢?

    每次小姑可都夸他写的好,说他聪明呢。

    他看着笑得东倒西歪的小学生们,饶是他皮猴子一样的性子,这时也觉得有些难堪。好在以往淘气,挨打挨骂多了,有一定的承受能力,所以没哭出来。只是很不忿,觉得自己“怀才不遇”“明珠暗投”,脑子里已经在想,要不要跟爹说换一家学馆,换一个先生。

    龚先生看着这孩子,眼中露出奇异的光芒。

    “念下去!”他命令道。

    随着他的说话,学堂里安静下来。

    郭勤精神一振,大声道:“是!”

    于是又高声念了起来。

    写到郭家耕种生活时,他还引用了一首古诗《悯农》:“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这一段表达的意思是要勤俭持家。

    全部念完,龚先生招手道:“拿来为师看看。”

    郭勤欢喜地跑上前,把一摞纸张递给他。

    递上去后也没退下,而是站在一旁等他点评,神色颇为期盼。

    龚先生瞅了他一眼,没吭声,捻着胡须从头细读并评估他笔墨。

    通篇都是大白话,却叙事清楚,条理分明。有些比喻甚至可说很贴切,如说荷花像他妹妹的脸颊那句。他看后,对这孩子的家世背景和居住环境,以及日常生活都心中有数了。

    再说文字,如考试一般赶着写了几百字,开头字迹还算工整,后面就有些潦草歪倒了。但对一个孩子来说,这也很不容易。尤其不容易的是,居然没有一个错字!

    他一面看,一面不住点头。

    郭勤就忍不住裂开嘴笑了。

    就说嘛,小姑都夸他,怎么可能不好!

    先生的表现让下面小学生们惊疑不定起来。

    龚先生很快看完了,毫不吝啬地对郭勤道:“你很好!为师收下你了。”

    这孩子如璞玉浑金,打造一番,将来定不辜负他心血。

    郭勤大喜,忙趴下“咚咚”就磕了三个响头。

    龚先生见他如此机灵,又胆大,越发喜欢,忙扶他起来。

    他微笑道:“看来你学的都是身边事物,启蒙读物却一本未学。为师从头教你,从《百家姓》《三字经》和《千字文》学起。”

    郭勤忙道:“学生听先生的。”

    想想又觉得先前丢了面子,须得挽救回来,于是又补充说“我会背许多诗。也会写。”

    龚先生点头,他大概也能猜到,这孩子学的虽多,却没有章法。

    于是,他翻了一本《百家姓》给他,叫他去下面坐。

    郭勤忙跑到严暮阳身边,说他们认识,要跟他一块坐。

    龚先生答应了。

    郭勤终于迎来了一片敬佩目光,就是有些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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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3章 密谋(二更求粉红)

    严暮阳见黑炭头在那等劣势下居然能力挽狂澜,将局面扭转,不得不佩服他,想爷爷夸他不是没道理的。

    因郭勤写文耽搁了很多时间,这时先生宣布休息片刻。

    郭勤忙出去,对等在外面的郭大全说,他被先生收下了,叫赶紧交束脩,又叫他办了入学手续就先回去,他还要读书呢。

    郭大全见儿子得意洋洋的模样,拍了他一巴掌,道:“谦虚些!这才上学呢,你当自个考了状元?尾巴一翘我就晓得你拉什么屎!”

    郭勤刚才听严暮阳说,他是因为写的文字太直白了所以才被学生们笑话,因此生怕爹这粗俗的俚语被人听见,又遭人嘲笑,慌忙左右看看,见没人才放心。因撅嘴道:“爹,你别乱说话。你交了钱就走吧,有小福子陪我就成了。放学了我跟严暮阳一块回去。”

    郭大全哪不知道他心思——嫌他丢脸呢,不禁又好气又好笑。

    当下也不多说,就去找龚先生去了。

    这里,郭勤跑进课室找严暮阳。

    严暮阳却反拉着他出来,问他“郭巧儿怎不来?”

    郭勤道:“女娃子上什么学!”

    严暮阳听后,绷着小脸道:“你们家不是不讲规矩吗?”

    郭勤瞪眼道:“我们家怎么不讲规矩了?”

    严暮阳心想你们家处处不讲规矩,但他今天懒得跟郭勤辩,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对他说。

    “你知不知道。外面有人骂你小姑和巧儿呢!”他严肃道。

    “谁?谁敢骂我小姑和巧儿?”郭勤大怒。

    严暮阳成功勾起他的怒火,很满意。

    他便凑近他耳边,如此这般将外面流言说了。

    他为这事已经气了好些天了。因为他的清名彻底毁了!

    他积极上学,就想找郭勤商议,怂恿他一块对付冯佩珊。

    郭勤也气得暴走,原地直转圈。

    但他向来鬼精,两圈一转,便觉得疑惑,问严暮阳:“那个冯姑娘为什么要骂我小姑?我小姑得罪她了?”

    严暮阳嘲笑他道:“瞧你笨样!什么都不懂。还想当郭家未来少东呢!这些人家你怎么能不弄清楚了?我告诉你,是这样……”

    他噼里啪啦又将谢家、冯家、郭家的关系分析了一遍。

    这中间还提到江家,是几方结怨的源头。这个郭勤知道。

    郭勤便听明白了:正是旧仇未报,又添新恨!

    他便道:“等老子想个法子把那‘疯姑娘’好好揍一顿!”

    他一转眼工夫就为冯佩珊取了个绰号“疯姑娘”。

    严暮阳一面心里钦佩他,一面嘴上继续打击他:“你别老把这地方当你们村,什么事都打呀打的。咱们做买卖的不兴那个。君子动口不动手。你懂不懂?”说着。觉得屁股隐隐作痛。

    郭勤脖子一梗,道:“她先骂我们的!谢家先抢我家女婿的!”

    严暮阳恨铁不成钢地道:“这个我知道。那也不能明面上对着来。你把人家姑娘害了,回头长辈要骂的。说不定还带累家里,被人家说教子不严。我跟你说,咱们得想法子,不声不响的,悄悄的,让她吃了亏还不知道是我们干的……”

    他对郭勤循循善诱、启发他用阴谋。并且暗示说,大户人家相斗都是笑里藏刀。没人当面吵嘴打架。

    那郭勤本就是人精,一听便明白了——这个他擅长啊!

    他道:“我晓得了。我问你,那疯姑娘喜欢什么?”

    严暮阳立即道:“她想嫁给鲍长史的二少爷。”

    他早做足了功夫,打听了许多事,所以张口就来。

    郭勤又问:“那二少爷喜欢什么,讨厌什么?”

    严暮阳听了一愣,道:“这个我还不知道。不过不怕,我能打听到。”

    郭勤怀疑地问:“你找谁问?”

    严暮阳傲然道:“鲍二少爷跟方二少爷好,方二少爷是我表叔。方夫人是我姑奶奶。不管你想什么法子,我都能帮你忙。”

    郭勤深感这关系网的重要性,便细细地问:谁家跟谁家是亲戚,谁家少爷跟谁来往密切,又是谁家是织锦世家,谁家是二流商人……

    还没问完,就上课了。

    两人急忙收心进课室读书。

    这件事吸引了郭勤的心神,将上学的兴致分散了好些。

    好容易捱到放学,两人带着小子们一块去郭家。

    这是严未央交代的,叫严暮阳放学跟郭勤走。

    两个孩子且不急着回家,一路走一路低声密议。

    郭勤分析了整个情形后,提出如下手段整治疯姑娘:

    一,鲍二少爷讨厌什么,假意透露给疯姑娘说他喜欢,引她去卖好,叫她出丑。

    二,假传鲍二少爷喜欢她,找机会引她去碰一鼻子灰。

    三,跟鲍二少爷说,疯姑娘在人前说如何如何喜欢他,叫他生气。

    四,想法子诓骗两人碰面,说是约好的,鲍二少肯定发火。

    ……

    诸如此类的损招,他一口气说了七八头十个。

    严暮阳听得龇牙咧嘴,不知该敬佩他还是该鄙视他。

    但有一点他很坚定,那就是往后少惹这黑炭头,要跟他做朋友,千万不能做敌人。——这是个专门祸害人的主儿!

    郭勤提的主意要看情形选用,其中用到打听消息、传递话儿、安排活动碰面,都由严暮阳去操办。

    如此密谋,两人直到日暮时分才到郭家。

    郭家很热闹,严氏也来了,和吴氏正忙着分派人事呢。

    严暮阳便四下找郭巧儿这个冤家对头。

    谁知连个影子也不见,连吃饭的时候也没见出来。

    他不禁满腹狐疑,又不好问的。

    原来,因为外面流言的关系,阮氏教了闺女一番男女有别的话,并不许她出门,尤其是不准与严暮阳见面。所以,今日严暮阳来,吴氏早就叮咛了巧儿。她便乖乖地待在后院,没到前面来。

    原以为来郭家和冤家对头见面有一番争执,结果连面也没碰上,严暮阳心下不免失落。幸好有郭勤相陪,又密谋对付冯佩珊,才不觉乏味。

    与吴氏清哑等人忙的不同,郭大全连日会客。

    好些二三流锦商自思发展前景有限,便想和郭家合作,插手棉布生意。有郭家专利保护,既安全又便宜,稳赚不赔的买卖。因此,连日来不断有人宴请郭家兄弟。

    郭大全很谨慎,先与各家交涉,弄清对方背景和意图后,汇集比较分析,又向沈亿三请教,得出第一印象。

    七月三十一日,他和郭大贵应一吴姓锦商邀请,往景江边一家酒楼吃酒。

    三人刚进门,顶头碰见江明辉和一个中年儒生从内出来。

    郭大全停住脚,似笑非笑地看着江明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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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4章 追赶(三更求粉红)

    郭大贵则两眼喷火,若不是大哥挡在前面,就要冲过去了。

    江明辉也呆住了,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这不是江掌柜吗!”郭大全和气地招呼道。

    “郭……郭大哥!郭……三哥!”

    江明辉本就气短,再被郭大贵瞪着,答应得结结巴巴。

    “嗳!”郭大全没事人一样,笑眯眯地答应,“好久不见,你长好了。这是你福气好,娶了这么好的媳妇,日子过得顺心,当然长好了。不像我们,天生的劳碌命!”

    “福气好”“这么好”几个字咬得重重的。

    江明辉羞得面红耳赤,无话可回。

    郭大全满含深意地对他一笑,方迈步进去。

    郭大贵就没那么好脸色了,经过江明辉身边时,往地上“呸”了一口,骂道:“老天爷不长眼,这样人让他活着,丢人!迟早要遭报应的,到时死都不知怎么死的!哼,那时我才痛快呢,买一挂炮仗来放。”

    那口气恨之入骨。

    他一直以为:江明辉没有他小妹的帮忙,就没可能那么早来城里开铺子;就算开铺子,也不可能编出那么出色的竹丝画;没有那么出色的竹丝画,就不能吸引谢吟风注意。

    所以,他现在做得再好,都是借了他小妹的光。

    恨恨地发泄一通,丢下江明辉进去了。

    那江明辉神色痛苦,不复之前成功的喜悦。

    稀里糊涂和客户告辞后。他浑然不知所往。

    走得累了,拦住一辆马车。

    车夫问去哪,他随口道:“田湖南街。”

    马车将他拉到田湖南街。他下车后望着郭家方向发呆。

    也只是发呆而已,他并不敢过去。

    站了一会,他往湖边走去。

    忽然他眼前一亮,看见清哑和细妹坐在柳树根下。

    他大喜,再顾不得了,匆匆跑过去。

    清哑最近心情很好,常爱到湖边走走。

    她觉得。有这样一个美丽的湖泊在附近,若是不常来逛,就是暴殄天物。或者像俗语说的“身边没有好风景”,是不懂珍惜。

    她一般在久坐之后出来,等酸胀的眼睛舒坦了就回家。

    也不去远,就沿着南岸柳堤走一个来回。

    这里离家近。不怕有事。

    且说眼下。她坐在树下游目四顾,视线内都是绿树和青荷,心眼都被渲染得绿莹莹的。再仔细看,阳光映照下,荷叶丛中也有些破败衰残的黄叶,这让她意识到被忽略的秋季。

    正看着,忽听一声“小妹”传来。

    她几乎以为出现幻觉,因为这声音那么熟悉。

    转头看向跑来的少年。她便反应过来,是“曾经”的熟悉。

    现在。她对他很陌生!

    江明辉跑过来,激动地叫“小妹!”

    经过一年多,他越思念她,越明了自己的心意。

    一年多来,时间沉淀过滤了往事,他不复当初的彷徨和慌张,有机会看清分析事实,才明白自己错在哪里。

    无数个夜晚他想:如果再来一次,他一定知道怎样面对!

    可是时光无法倒流,他再也无法重新选择。

    细妹在他跑来时,就一蹦起来,张臂拦住他。

    “你想干什么?”她恼怒地问。

    江明辉不答,看着树下少女泪盈眼眶。

    清哑站了起来,对细妹道:“走吧。”

    转身往西走去。

    她不想和江明辉说任何话,因为毫无意义。

    她还很不悦,怪他打扰自己清静,使好好的心情变得无味。

    不是她不通情理,而是他们根本不应该见面,更没必要招呼。曾经的过往,再大度也做不成朋友,只会给彼此增添尴尬或误会。

    细妹忙跟了上去。

    江明辉见清哑看也不看他就走,哪里肯舍,又追了上去。

    “小妹,你听我说。”

    他苦苦哀求,其实心里一团乱。

    清哑若真停下来,他也不知跟她说什么。

    因为无论说什么都挽不回从前了。

    可他就是舍不得放弃这好容易才碰上的机会。

    清哑越走越快,江明辉撵得也急。

    细妹急了,停下来挡住他,等清哑走远了再追上去。

    她一转身,江明辉又跟着追。

    细妹气得要死,又没有法子。

    清哑倒不是怕江明辉,而是知道一旦她停下跟他搭上一句话,就没那么容易脱身了。而且不论她说什么,只要跟他搭话,就牵扯不清。所以,她唯一要做的就是尽快离开。

    前面有条岔路通往南街,她拐了过去。

    对面就是郭家,她快步往家走去。

    身后,细妹也小跑着撵了上来。

    江明辉追到这,停住了脚,眼睁睁看着二人进了郭家院子。

    他惆怅难受比先更甚,不想走南街,从小巷穿行回家。

    回到江竹斋,因不想见人,便敲后院侧门。

    玉枝来开门,看见是他很惊讶。

    江明辉懒得解释,无力道:“别惊动人。我歇会去。”

    说完便将自己关进卧室。

    玉枝听见他一丝动静也无,心里纳闷不已。

    再回头说田湖上,刚才江明辉追清哑时,湖面由西往东漂来一艘画舫,船头几个小姑娘叽叽喳喳说笑,其中有个女子正是冯佩珊!

    她一眼看见清哑和追在后面的江明辉,不禁一愣。

    江明辉她见过,联系眼前情形,疑惑不已。

    忽然想到一个可能,瞪大了眼睛。

    “你们看,那不是郭清哑!”

    她怎会放过这么绝好的机会,忙喊身边人看。

    “好像真是呢。咦,后面有个男子追她。”

    “那是谁?”

    “不认得。”

    “我认得,是江竹斋的东家,江明辉!冯姑娘,你不是也见过吗?”

    “好像真是的。他追郭姑娘做什么?”

    冯佩珊故作疑惑地问。

    她学聪明了,自己不说,引导别人说。

    可其他小姑娘也很聪明,都沉默了。

    冯佩珊因为针对郭清哑,连续两次被人鄙视,名声大损,她们又不是傻子,怎会步她后尘呢!若不是今日特殊,她们恐怕都不会与她共同出游。所以,即便她们心里万般疑惑,却没有人把猜测说出来。

    冯佩珊没等到想要的回答,很是不甘。

    她极力朝那边张望,然画舫和清哑去的方向相反,她只看见清哑三人没入柳荫深处不见了。她记得那地方正好有条岔路通往南街,对面就是郭家,因想,难道江明辉和郭清哑旧情复燃,追上门去了?

    若是往常,她一定会把此事弄个明白,然后加以宣扬。

    然此时她却没空闲,因为她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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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看到有位朋友发帖说原野这样写是恶心读者,并怀疑原野用小号回复,在此郑重解释:原野很珍惜和爱护并感谢每一位正版订阅的读者,恶心读者那不是跟自己过不去么!

    对有的读者不满人物设定,原野深感抱歉。我能感觉到你们是真心关注关爱这本书,爱之深责之切,不然早走了。

    如果可能的话,原野希望对每一位选择水乡的读者说:坚持看下去,静静地品味,也许会给你不一样的感觉!也希望留下每一位读者!但是,理想是丰满的,现实是骨感的,一本书,无论你怎样设定,永远别想让所有读者都满意!

    最后,原野想对大家说,希望你们每一天都过得开开心心、快快乐乐!(未完待续。。)

第225章 出丑(1)

    想起此事,她顿时警醒,把对付郭清哑的心思收敛。

    原来,她喝茶时偶然听见隔壁房内有人议论嘲笑她,说她搬了石头砸了自己的脚,那鲍二少爷原本对她印象不错,说听过她唱歌,“听那声音,以为准是个甜美温柔的女儿家,起了心思跟冯家结亲。谁知背后说起人来,比碎嘴婆子还不如。要不是亲耳听见,谁说也不信!二少爷怎么敢还要她?直说可惜了那副好嗓子,是他听过最好听的声音呢。”

    两人幸灾乐祸地说着,听口气是鲍二少身边长随。

    冯佩珊听后又是气,又是后悔。

    她确实有一副婉转的歌喉,不知鲍二少什么时候听过。

    光后悔也没用啊,既知道鲍二少欣赏她的歌喉,必须想法子挽回他的心,然后她再当面陪不是,说自己不是有意攻讦郭清哑,而是听别人闲话,又不知轻重说了出来。

    于是,她便想法设法打听鲍二少的行踪。

    可巧这天打听到了:方二少爷约了鲍二少等人明天游湖!

    她大喜过望,忙积极准备起来,发帖子请一班交往密切的好友明日游湖。但她连续走霉运,近日大家都有意躲着她,怕受她连累。她自己也知道这缘故,生怕众人不来,令去的人悄悄透露:鲍二少、夏家两少爷、方二少等人明天也会去游湖呢。

    果然,众女接了帖子后今日如约而至。

    放下江明辉和郭清哑不提,冯佩珊忙命画舫往东去。

    因为她得知方则约众人在湖东码头汇聚上船。晌午再回湖东码头,在醉仙楼用酒饭。

    算算时辰,这时候差不多该过来了。

    很幸运的。她们看见了方家的画舫。

    冯佩珊也顾不得矜持了,提议另一个女子弹琴。

    那女孩子正想展示才情,求之不得,遂坐下弹奏起来。

    正弹得得趣,猛然冯佩珊展开歌喉,放声唱了起来。

    众人目瞪口呆,方才明白她煞费苦心为了什么。

    弹琴的女孩虽生气。却不敢大意,生恐琴声配不上她的歌声,被人耻笑。忙收敛心绪。立意要让琴声比歌声更出色,才能引起别人注意,而不是为她伴奏。

    冯佩珊才不管呢,尽情展示歌喉。

    歌声婉转。嗓音比往日多了些柔媚。

    歌声飘荡在秋高气爽的湖面上。喧嚣声为之一静。

    方家画舫上,除了方则、鲍二少爷等人,还有严暮阳和郭勤。

    听见歌声,严暮阳对郭勤挤眼儿。

    郭勤装没看见,抓了个鲜红的果子美美地啃着。

    方则对众人说,要请郭大贵晌午来吃酒。

    夏四少爷嚷道:“我不敢叫他了,他就要娶沈姑娘了,再出一点事。父亲定不饶我。”

    原来,上回雀灵的事他兄弟挨了夏织造一顿训。

    方则笑道:“今日就是吃饭。怕什么!”

    鲍二少道:“也不怕什么,只恐他没工夫。这没剩下多少日子他就真要做新郎了。”

    大家听了一齐都笑起来。

    笑声停了,才听见外面歌声。

    众人都侧耳倾听。

    严暮阳对方则道:“小表叔,这是谁在唱?怪好听的,叫她来咱们船上唱好不好?”

    夏四少爷笑道:“听这嗓子生的很。不知是哪家的。”

    方则瞪了严暮阳一眼,道:“你听得懂?”

    鲍二少看着两孩子道:“什么大不了的事,管听不听得懂,他想听叫来就是了。图个热闹,只要他俩乖乖地不闹就好了。”

    说着命人将唱歌的带上船来。

    立即就有人应声去了。

    不大工夫,小船载着一船少女过来了。

    看见冯佩珊的那一刻,众人都错愕不已。

    方则狐疑地问:“冯姑娘?你们……”

    冯佩珊含羞道:“刚才动了雅兴,随便唱了几句,不想扰了各位。蒙鲍二少爷不弃,请来一会,佩珊敢不从命!就怕污了各位清听……”

    一面走上前,将手中提的两盒点心放在鲍二少面前的矮几上,秀目溜了他一眼,轻声道:“这是我做的点心,带来给大家尝尝。”

    随着她的靠近,一股甜腻的玫瑰香气扑面而来,鲍二少面色一变。

    恰在这时,严暮阳问夏四少爷道:“夏四叔叔,你认得她们是哪家花楼的吗?个个都长得好好看呢,像大家闺秀。”

    众女脑中“嗡”地炸开,不可置信地看向严暮阳。

    方则等人本来都面面相觑,都不知说什么才好,连招呼众女坐都忘了,听了严暮阳的话,更是尴尬万分。

    方则急忙呵斥道:“暮阳,别胡说!”

    严暮阳满脸疑惑,然见方则面色不对,小嘴动了动,把一肚子疑惑又咽了回去,但大家从他撅嘴的小模样看得出他很不高兴。

    郭勤忙踢了他一脚,示意他别多嘴。

    鲍二少却冷笑道:“我也奇怪呢,请问冯姑娘是哪家花楼的?我说请歌女来,怎么冯姑娘来了?竟肯自降身份为我等献唱?”

    一面对外喝问“刚才谁去请的人?滚进来!”

    一个小厮急忙跑进来,“扑通”一声跪下,不住磕头。

    “是小的去的。小人到那船上,看见众位姑娘,说二少爷请刚才唱曲的过咱们画舫唱去。众位姑娘就来了。小的……小的实在不知道怎么回事!”

    冯佩珊脸色煞白,身子摇摇欲坠。

    方则忙笑道:“这是误会了。都怪这小子没说清楚。我等怎敢唐突各位姑娘。各位姑娘请坐。来人,上茶!”

    他上次教训冯佩珊,是恨她出言不逊;眼下却不同,这些小姑娘都是好人家女儿,若不给个台阶下,等于羞辱她们跟歌女一样,这太过分、不厚道,所以他才出面打圆场。

    夏三少爷也忙道:“对,对,是误会了。”

    然而,他二人一番心思算白费了。

    鲍二少爷冷声道:“我看不是误会!小子说请唱曲的来唱曲,冯姑娘若觉得自己不是唱曲的,不便在人前卖唱,解释一句就完了,何必过来?既过来,那就当自己是唱曲的了!”

    方则等人见他不依不饶,都不知他怎么了。

    冯佩珊羞愧难当,再撑不住,泪水滚滚而下。

    不应该这样的,不应该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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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6章 出丑(2)

    她含泪看着鲍二少爷想:“你不是最爱听我唱曲吗?怎么会弄错!”

    这些富贵少年中,像方则俊秀阳光,夏三爷大咧咧,夏四爷还是个孩子,周县令之子爱眠花宿柳,她独喜欢鲍二少有些不近人情的刻薄,冷冷的很有男儿魅力,比他们都成熟,是可与方初韩希夷卫昭他们比肩的俊彦,又不像他们遥不可及,所以一直暗中倾慕他。

    听见说他喜欢她嗓音,她便什么都顾不得了!

    可是,为什么他请了她来却又这副样子呢?

    鲍二少爷被她看得恼火,又闻见她身上浓郁的玫瑰香,脸越阴沉。

    他往旁退了一步,道:“姑娘不肯唱,走就是了。哭成这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我等逼迫姑娘呢。”

    冯佩珊便捂住脸转身冲了出去。

    众女也都纷纷转身离去。

    一张张如花容颜上,除了难堪羞愧外,还有愤怒。

    ——她们,又被冯佩珊给连累了!

    方则担心出事,急忙和夏三少爷送了出去,一面不住赔罪说误会,亲眼看着她们上了小船,回到对面画舫,才放下心。

    众女回到画舫,立即要求冯佩珊送她们上岸。

    冯佩珊不敢留她们,更无颜解释,强忍羞愤安排画舫往岸边靠去。

    就这样,也还是有个女孩儿忍不住,愤愤对她道:“你到底怎么回事?也不问清楚就带我们过去。我还以为你跟鲍二少爷说好的。结果,人家把咱们当歌妓了!你自己不清不楚就算了。害得我们这些人跟着你出丑,什么意思!”

    冯佩珊哭道:“我怎么知道!”

    呜呜,不是说他喜欢她的声音吗?

    又那么巧的叫人来请。谁能想到是把她当歌妓。

    有两个大些的女孩子懂事些,示意质问的女孩别再说了,越争越丢人,眼下要赶紧离开这地方,至于以后……

    想到刚才方则和夏三少爷不住口赔罪,她们心中升起希望:鲍二少发作的是冯佩珊,不是针对她们所有人。她们只要从此离她远些,想必此事不会对她们造成严重后果。

    思至此,那离开的心情就更急迫了。

    冯佩珊送走她们后。把自己关在舱房里痛哭。

    她想来想去找不出哪里出错,痛不欲生。

    忽然想起之前看见江明辉追郭清哑,脑中灵光一闪:会不会是鲍二少迷恋郭清哑,怪她背后说郭清哑坏话。所以看见她就讨厌?

    对。一定是这样!

    她伤心地想,郭清哑跟江明辉藕断丝连,什么东西!

    怎么大家就是看不清她的真面目呢?

    既然被她撞见了,那就要好好利用。

    不过要谨慎了,免得打蛇不着反伤了自己。

    “这回定要叫郭清哑不得翻身!”她恨恨地想。

    方家画舫上,方则问鲍二少爷:“二爷今儿怎么动大气了?”

    夏三少爷也道:“你跟一群小丫头置什么气?”

    鲍二少爷瞪眼道:“这事本就不怪咱们。连严暮阳都知道唱曲的是花楼的,偏她就误会了,你信吗?这么急巴巴地赶来卖好。自取其辱,还让咱们难堪。不说她。她越蹬鼻子上脸,说我们特地请她来的了。你可认?你要认了,你就揽了这麻烦去吧。”

    夏三少爷摸摸鼻子,干笑道:“我还真没想那么多。”

    方则瞪了严暮阳一眼,道:“都是你要听曲惹的祸!”

    严暮阳无辜眨眼,“不是她先唱的吗?”

    夏四少爷笑道:“对,对!她要不唱,谁想起来请她。”

    鲍二少爷道:“别提她了,扫兴!”

    一面喝命小厮,“把窗子都打开,通通气!”

    小厮不敢违抗,急忙把所有窗扇都撑开。

    方则诧异地问:“通气?你觉得闷?”

    鲍二少爷沉着脸不应。

    严暮阳和郭勤挤了下眼,抿嘴笑了。

    郭勤心情大好,道:“就是闷!坐得我屁股都疼了。严兄弟,咱们下船去。不去吃饭了,省得烦几位爷。”

    严暮阳急忙答应,要方则送他俩上岸。

    方则抚额**道:“我做什么要带你们上来?这一出一出的,就差没把船给拆了。郭勤,严暮阳本来没这么难缠的,自从跟你一块上学后,就变得难缠了。你们俩是臭味相投!”

    众少年轰然大笑起来。

    夏三少爷笑道:“谁打小不是这么过来的。”

    又指向鲍二少爷,“二爷这么大的时候,闯的祸比这大多了。他们这算什么!”

    鲍二少爷笑道:“说得你好像多斯文一样!咱们彼此彼此。”

    最终拗不过二小,方则还是命画舫靠向田湖南岸。

    鲍二少爷看向湖岸外的街道,想起郭清哑,忍不住道:“不如我们送他俩去郭家,也稳妥些。他们这点大,若有事咱们可不惭愧!”

    方则心一动,觉得这提议很好。然看看鲍二少爷神情,想起哥哥告诫自己的话,遂不动声色道:“郭家正忙着准备亲事,咱们去了岂不添乱。这儿离郭家近的很,让人好生送他们去就是了。”

    鲍二少爷无法,只得罢了。

    方则叮嘱跟严暮阳的人一番,才放他们上去了。

    二小一上岸,就撒欢儿跑,一边跑一边笑。

    那个开心啊,真是无法形容!

    因为,今天这一切都是他俩谋划的。

    冯佩珊用玫瑰香油,乃是听说鲍二少喜欢这味道。其实鲍二少最讨厌这味道,不过知道这内情的人不多而已。那年鲍二少才十四岁,初动情怀便爱上了一个商家女。正当他满怀憧憬地想办法要纳她进门的时候,却撞见她和一个大富商幽会,那充满诱惑的玫瑰香气令他一想起当时的情景就作呕,从此最恨这种香味。

    郭勤成功令冯佩珊丢丑,快活得心中冒泡泡。然他一向鬼精,怕太高兴了露出行迹来。若要他忍住像没事人一眼,那还不憋死了,所以才提议离开。

    严暮阳深有同感,两人一拍即合,当即下船。

    到了郭家一看,只有郭五大爷、五大娘和清哑等人在。

    原来,沈家已将沈寒梅的嫁妆运来霞照。

    果然是大富之家,婚期这样紧迫也没觉得为难,各色金玉古玩摆设瓷器书画头面首饰不知多少,绫罗绸缎自然不值一提的了,单是家什用具就有紫檀、花梨木和楠木的好多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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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7章 梦兆(三更求粉红)

    其他都好说,到时候抬来入库就是,那些家什用具则要先对好尺寸,不然到时摆放不规整。

    运来当天,沈家就急忙派人来郭家量尺寸。

    别人是先量房屋尺寸,然后根据这尺寸制作家具。

    沈家是根据量好的尺寸改造房屋!

    没办法,那陪嫁的园子造好怎么也要花几个月到半年,新房不能不摆陪嫁的家具。两亲家商议后,决定改造两间出来救急,只摆放一部分,其他的嫁妆都入库,等园子盖好了,就有地方摆放了。

    到底是自家娶媳妇,不能事事都依靠人娘家,因此这两天吴氏都在城西作坊那边坐镇指挥。

    因那边工匠等杂人多,清哑就没过去,留在家里。

    她从湖边回来后,在屋里一面教巧儿作画,一面做设计。

    忽然细妹跑来道:“姑娘,勤哥儿和严小哥儿来了。”

    清哑一愣,忙对巧儿道:“你待在这别出去。别让严暮阳看见了。”

    每次严暮阳来都气呼呼地问巧儿,一副寻仇的架势,她担心他找茬,加上外面流言的关系,所以哄巧儿说严暮阳要找她报仇,叫她回避,总不跟他碰面。

    巧儿被阮氏教导后,知道自己扯脱严暮阳裤子后果很严重,便不敢出门了。她想,“好汉不吃眼前亏”,暂时躲躲风头,等长大再说。

    这时听说严暮阳又来了,忙得收拾纸笔。一股脑抱着就往外跑。

    “小姑,我去后面画。”她便跑便喊道。

    “好。画完了就练字。”清哑微笑道。

    细妹忙跟了去照看。

    清哑便往前面来,果见郭勤二人在侧厅坐着。

    她奇怪地问:“不说跟方少爷玩去了吗?”

    郭勤道:“玩好了。就回来了。我们还有字没写呢。”

    一副很好学上进的模样。

    严暮阳则傲然问:“郭巧儿呢?”

    清哑道:“巧儿在练习针线。”

    严暮阳很不满,每次他来巧儿总忙,什么时候这样乖了?

    不过,今天他的注意力没放在这件事上,他还沉浸在之前的喜悦中,趁着清哑拿果子给他们吃的工夫,和郭勤挤眉弄眼。分享幸福的余波。

    清哑一转身看见了,满心纳闷。

    她觉得侄儿今天有些不对劲。

    要说人人都觉得自家的孩子就是好。

    方则说严暮阳原先不难缠,自跟了郭勤同窗后就变得难缠了。

    清哑也觉得。郭勤以前虽然调皮淘气了些,但那是有灵性呐,读书又好,连龚先生都夸。可是自从跟严暮阳同学馆读书后。就变得不那么踏实肯听话了。

    唉,严暮阳傲慢的小少爷脾气多少会影响他一些。

    想到这,她对郭勤道:“那就好好读书写字。”

    押着他们去书房,亲自坐在一旁监督他们读书。

    写了几篇字后,她又指点他们作画。

    这下严暮阳收心了,学的很认真。

    做这一行买卖,就算不用亲自设计图稿和织锦织布,欣赏的眼光和水准一定要有。这都是要从小培养的。

    严纪鹏得知郭清哑曾教他作画,大喜。叮嘱他一定要认真跟她学,切不可浪费这好机会,他便记住了。

    清哑见两孩子还算安静,松了口气。

    但她依然没有离开,一直在旁盯着。

    申正时分(下午四点),郭大全和郭大贵回来了,收拾东西回绿湾村。这一次回去,要将家中大小事安排妥当,然后接郭守业等人来霞照,全力筹备进行郭大贵的婚事。

    带回去的东西早准备好,大包小包扛上马车,运往湖东码头。

    郭家通过沈家买了一艘中等大小的船,来往方便许多。

    清哑见天不早了,问:“这么急,明早走不好吗?”

    郭大贵解释道:“下午赶一阵,晚上在前面翠竹镇过夜。明天一大早动身上路,上午就能到家了。”

    郭大全打趣道:“瞧你三哥,恨不得一下子到家,再一下赶回来。他就怕耽误事,误了他的好事。”

    郭大贵听了满脸通红,忙跑了。

    清哑和大哥看着他的背影都笑起来。

    郭大全见东西都搬完了,才对清哑道:“小妹,我们走了。”

    清哑跟着他走了几步,道:“大哥小心些。”

    郭大全冲她挥挥手,道:“大哥晓得。”

    又对书房窗户喊道:“勤娃子听话。要是我回来知道你闯祸了,剥你的皮!”

    郭勤高声答应,又喊“爹,叫娘带些酸笋和鸭蛋来。”

    郭大全道:“晓得了!你就记得吃。”

    清哑站在院门口,看着大哥三哥坐上马车走远,不知为何,心里觉得有些不安,心跳的厉害。以前家人也在霞照和绿湾村之间来回跑,她却没有这感觉。

    她疑惑地站了会,转身慢慢走回来。

    晚上,吴氏回来说起那边情形,满脸兴奋,“听说好些家具呢,都是好木料的,装了一船过来……”

    清哑也很喜悦,陪着她说了好一会。

    只是奇怪的很,总有些聚不拢心神。

    晚上,她睡在床上也不踏实,翻来覆去好一会才睡着,与平日头一挨枕头就陷入黑甜梦乡的情况大不相同。

    不仅如此,她睡着就做了个梦。

    她梦见了江明辉!

    他站在一艘船上,冲她挥手,大喊“小妹——清哑——”

    她不出声,心想我们都退亲了,还喊做什么?

    那船渐渐远去,渐没入浓雾中。他的身影越模糊,声音越凄怆。令她想起白天在湖边,他跟在她身后追,也是这样喊。不过声音要急促些,不像这样拉长了,越来越遥远、越飘渺……

    她虽然没答应,却有些心悸。

    等到完全看不清他身影的时候,她猛然一个激灵,惊醒了。

    她坐起来,感觉心脏砰砰狂跳,身上冷汗涔涔,湿透衣衫。

    她睁眼望向外面,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清。

    身边的巧儿呼吸均匀,睡得十分香甜。

    她疑惑地想,怎么又做这样梦了?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白天碰见他,所以晚上梦见他。

    她有些不快,不愿自己被过去主宰。

    外间有动静,是细妹听见声音起来了。

    她点着了灯,走进隔扇内,看见清哑坐在床上,小声问:“姑娘,怎么了?我听见你叫了一声。”

    清哑疑惑道:“我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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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8章 凶杀

    细妹将灯放在床前桌上,走过去低声道:“姑娘‘啊’了一声。我就听见姑娘起来了。”她听见清哑坐起来,再细听,等了半天也不见重新躺下,所以才起床查看。

    清哑被小女娃关怀,感动地说道:“我没事。做了个梦。”

    细妹忙问:“姑娘梦见鬼了?”

    清哑微笑起来,摇头道:“不是。是人。”

    这孩子,想必她觉得鬼是这世上最可怕的事物。

    细妹看着她,满眼不放心。

    梦见什么人这样害怕?

    清哑见她这样,叫她回去睡也肯定是不会安心的,说不定还要支着耳朵听自己动静——她很有做丫鬟的自觉性,永远把她放在第一位——她不忍她担心,便对她道:“你上来,睡那头。”

    让她睡一床,就近陪着,她也安心些。

    果然,细妹听了欢喜,回身吹了灯,就窸窸窣窣爬上床,在另一头躺下了。

    清哑也躺下了,合目安稳而睡。

    这一觉醒来,天色已大亮。

    朝床上一看,连巧儿都起来了。

    她慌忙起身梳洗,然后和巧儿练舞。

    早饭后照常做事,偶尔想起昨夜的梦,还有些奇怪。

    然到了午后,她接到一个消息,整个人便呆住了。

    江明辉被人杀死了!

    昨夜他一夜未归,今晨江竹斋和谢吟风都派人找。正好翠竹镇百姓在江边发现一具男尸,胸前有数处刀伤。当地里正来衙门报案。县衙派人去勘验现场。好几个衙役都认出死者就是江竹斋的掌柜江明辉。将尸体运回霞照县衙后,便派人通知了谢吟风。

    谢吟风在谢天良陪同下去认尸,当场晕了过去。

    此事风一般传遍了整个霞照城。郭家自然也得了消息。

    听五大娘惊恐地说完,清哑精神恍惚。

    这个人,她爱过他,恨过他,怨过他,等事情过后,却并没有耿耿于怀、恨之欲死。家人骂他不得好死。要遭报应,她听了也不以为意,当做是发泄怒气的气话。

    她早就看开了。

    人生情缘。合则聚,不合则散,相爱相离都是缘,用不着把自己死死绑在过去。纠缠一生。那样的话。失去的就不是一时幸福,而是一世幸福!

    如今人真死了,她心头隐隐作痛——

    他,曾经是那样一个阳光的少年!

    昨夜的梦,居然是有来历的!

    听说是被人杀了,是谁杀了他?

    很快,她就顾不得为江明辉悲伤了。

    街面上盛传江明辉遭报应了,谢家人听后愤怒不已。

    谢吟风受不住打击病倒了。大夫来诊断,她已经有了两个月身孕。

    谢二太太悲痛万分。“我可怜的外孙儿,还在娘肚子里就没了父亲,可怎么办哪!”

    谢吟月只得留下来安慰她母女,安排汤药并家事。

    谢二老爷悲伤加愤怒,团团乱转,却毫无头绪。

    无奈,他只得求助兄长谢明理。

    谢明理当然比他沉着冷静,一面安排人速去毛竹坞江家报讯,一面查问江竹斋诸人江明辉昨日行踪,又招来谢吟风身边丫鬟询问。

    谢天良想起一事,忙告诉大伯,他听说昨日午前在景江一酒家,郭家兄弟曾拦住江明辉羞辱,郭大贵更是当面咒江明辉说,“老天爷不长眼,这样人让他活着,丢人!迟早要遭报应的,到时死都不知怎么死的!”

    他问:“大伯,你看会不会是郭家人下的手?”

    谢明理没有回答,但一双眼睛却微微眯了起来。

    谢明义哆嗦道:“真……真的?他们真敢下手?那年就当面威胁……”他真没想到郭家人这样狠。

    谢明理立即吩咐人去查郭家兄弟昨日动向。

    这并不难查,很快就有了回信:郭家兄弟昨天下午乘船返乡,昨晚在翠竹镇停留一夜!

    谢明理霍然站起,命令谢天良:“将昨日看见郭家兄弟诅咒你妹婿的人证找来。”

    谢天良擦了把泪,大声道:“是!”急忙跑出去了。

    接着,谢明理又招来身边得力管事吩咐:“再派一人去毛竹坞,把刚才的话传给江亲家。”

    管事道:“是!”转身也去了。

    谢明理这才对谢明义道:“走,去县衙!”

    兄弟俩神情肃穆地赶往霞照县衙。

    当晚,周县令当即亲自带人去翠竹镇查问,得知情况属实,第二日又亲自赶去绿湾村郭家传讯郭家兄弟。

    他们在郭家船上搜查,搜出了八寸长短刀一柄,与刺杀江明辉胸前伤口尺寸吻合,于是郭大全和郭大贵当场被拘押。

    毛竹坞江家得了谢明理送去的消息后,彻底疯了,将全族人分作两拨:一拨奔赴绿湾村郭家拼命;另一拨则赶往霞照县城,在田湖南街槐树巷郭家大闹。

    郭家当然不甘被诬陷,郭守业一面派人先一步赶往霞照报信,一面自己随后赶来,又留下郭里正在家坐镇,整个郭氏家族都动了起来。

    时隔一年后,霞照县城再次被江明辉搅得风云变幻。

    沈家,沈亿三得了消息后,立即嗅到危险——先不管人是不是郭家兄弟杀的,谢明理是绝不会放过这个天赐的搬倒郭家的大好机会的!

    以往郭家有郭大全在,既主掌人事,有事也可与之商量。现在不同,郭家兄弟深陷囹圄,剩下郭守业和郭大有虽也不错,总比不上郭大全圆通;再者郭家出了这样大事,他们不仅着急,还要分心管理家事商务,总不如平常周全。沈亿三自觉独木难支,不敢侥幸,立即飞鸽传书给大儿子沈寒秋,命他速来相帮。

    严家,严纪鹏听了消息立即去找方瀚海。

    方瀚海听后,沉默半响,坚定道:“你放心!这次我绝对帮理不帮亲。涉及国理国法,我也不能帮。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严氏严厉道:“这还用说!若是别人杀了江明辉,当然要找出真凶,不能冤枉好人,更不能让郭谢两家为此增加仇恨;若是谢家人做的却栽赃郭家,更应该揭开,不然有这样的亲家咱们睡觉也不会安稳的;若是郭家为了报复江家做的,那也可怕,便是方家欠他人情,也不能为他掩盖这样杀人大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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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8章 大闹(二更求粉红)

    方瀚海赞赏地点头,却嗔道:“你呀,说这么直白!”

    他心里就是这样想的。

    这种事,他不能偏向任何一方!

    严纪鹏问道:“你觉得郭家兄弟会杀人吗?”

    方瀚海想了想,摇头道:“除非郭大全疯了。郭大贵么……若有什么特殊理由,冲动之下还有可能。”

    说完又道:“这种事不能猜,要有真凭实据。”

    严纪鹏叹道:“我来是想提醒你:你觉得你那个亲家会放过这个天赐良机吗?假的他也会弄成真的!”

    方瀚海神情便凝重起来。

    等严纪鹏走后,他下令全力追查江明辉近日行迹、都跟什么人接触等。

    卫家,卫昭也命人全面关注此事。

    夏织造府上,夏织造亲写了帖子,命人送去给周县令,交代他要小心查证,不可随意冤枉好人,否则会寒了人心,毕竟郭家于国于民有贡献。

    周县令看了手心冒汗。

    这下他可难了!

    鲍长史……形势未明前,秉公观望。

    槐树巷郭家,江老爹领着江家族人杀上门来。

    郭家早有准备,郭大有调集城西作坊管事织工,黑压压上百人聚集在门前,严阵以待。

    江大娘和江老爹见郭家如此威风,悲愤之下又妒又恨。

    他们不敢硬来,江大娘便带着两个儿媳呼天抢地在门前打滚嚎哭,骂郭家狼心狗肺。杀人放火,“老天爷!你开开眼看哪!这黑心肠的人家坏事做绝了,要叫他们断子绝孙。要那小骚*货一辈子嫁不出去……”

    她拉长了哭声,将污言秽语当唱歌一样骂出来。

    其中,尤其以骂清哑最多、最毒,说她是不干净的人,所以被张家嫌弃,宁愿娶李红枣也不愿要她;说她偷学了江明辉的手艺,反过来跟江家要钱。卖画稿赚钱;说她嫉妒成性,江明辉无意中被谢家小姐的绣球砸中了头,她不依不饶差点将谢姑娘和江明辉逼死……

    她专门挑清哑骂。因为她知道清哑是吴氏的命脉。

    吴氏果然气得暴跳如雷,和她对骂。

    “你儿子自己发的誓,要对不起清哑就不得好死。老天爷开了眼,叫他不得好死。他这是报应!死婆娘。你儿子遭报应了!你不要猖狂,这才开个头哪,将来你儿子孙子都要遭报应,一个一个来!”

    她也知道挑江大娘的软肋戳。

    江大娘当日竭力撺掇江明辉跟清哑退亲,江郭两家结仇她占了一半责任,如果说江明辉死是报应,那她这个做娘的就是罪魁祸首,她就要戳她心肺。让她不好过。

    江大娘果然也被她气得疯狂,口不择言起来。

    郭家两个儿媳和江家两个儿媳也对骂。

    郭守业和江老爹死死对峙。

    郭家门前街面都被围观的街坊邻居给堵住了。看这场热闹。

    清哑被家人嘱咐不许到前面来,但她如何能坐住?

    这是人命关天的大事,虽然她生活阅历浅,好歹有前世文化知识垫底,生怕家人有闪失,所以悄悄隐在人群中静观其变。

    她之前还为江明辉之死伤心,也能体会死难家属的心情,但是,听了江大娘的痛骂,她那一腔同情便如冰雪般消融。

    这个婆子,实在让她无法同情和怜悯。

    她无法理解她的思维方式和扭曲的信念:不管江家发生什么事,她都能把它跟郭家挂钩,说她郭清哑是罪魁,是祸害,而自己明明就是帮了江家的。

    她上前拉住吴氏,“娘,不要跟她吵。”

    人命关天的事,靠吵架是无法解决的。

    郭大有也冷声道:“我去县衙找县老爷来评理。”

    江老爹悲愤道:“找县老爷?好,你去找!我等着!县老爷不是把你哥哥和兄弟逮起来了!要没杀人能逮走他们?还评理,你们杀了人还有理了?”

    “谁说郭家杀了人?县老爷对你说的?”

    一声叱喝传来,人群分开,一行人走过来。

    沈老爷走在最前面,身后是被衙役们簇拥的周县令。

    郭江两家人顿时停止喧闹,只有江大娘还在嚎哭。

    到郭家院门口,沈老爷让到一旁,恭敬请周县令上前。

    周县令皱眉瞪向江大娘。

    江家大媳妇忙悄悄示意婆婆不要哭闹了。

    可是江大娘觉得,这个时候正要大哭,才最有效用。

    沈老爷冷笑道:“县尊大人,瞧,都不用大人审理了,他们就直接替大人判决郭家杀人了。既如此,大人便当着众人面宣告:郭家兄弟何时何地杀的人,人证物证何在,也让我等心服口服;这江家人来闹也有了理由,郭亲家就任凭他们把家给砸了也无话可说。否则,小人和郭亲家要告他一个污蔑之罪,外加扰乱民宅之罪!”

    周县令面色便难看起来。

    他厉声对江大娘喝道:“住口!再闹本官定不轻饶!”

    江大娘的哭声戛然而止,愕然看着他。

    江老爹哆嗦道:“大人,明明……明明就是……”

    周县令肃然道:“明明就是什么?郭家兄弟虽有嫌疑,然是否有罪需经本官升堂审理后才能判决。尔等竟敢擅自揣测本官意图,假借本官之口乱下定论,谁给你们的胆子?”

    江老爹和江大娘都呆住了,很是糊涂。

    不是都把郭大全和郭大贵抓起来了吗,也发现了杀人的刀,怎么说不是他们杀的人?不是他们杀的干嘛抓他们?

    他们不懂这个律法规程。

    正在不忿不解的时候,谢明理谢明义带人来了。

    他先低声安慰了江老爹等人几句,然后才向周县令拱手道:“大人请恕罪!他们市井小民,不懂律法。骤然丧子,难免悲痛,又听闻大人抓了郭家兄弟,以为抓到真凶,悲愤之下前来哭闹,乃是人之常情,并非有意僭越,替大人判决官司。小人在这里替亲家请罪了!”

    周县令冷哼了一声,脸色才好看了些。

    沈亿三笑道:“谢老爷,他们不懂谢老爷该懂,怎么纵容他们来闹事呢?若是这样,郭家兄弟被不知什么人扔了一把刀在船上就被抓了,郭家也凭着一腔怨愤冲去江竹斋闹事,说江明辉没死前搅得郭家不安宁,死了还不安生,又搅得郭家不安宁,要找江家理论。都这样那还有王法吗?还要县尊大人这个父母官做什么?凡出了事百姓都私自相斗解决了。”

    周县令脸色便又难看起来,盯着谢明理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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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0章 怀疑(三更求月票)

    上章节弄错了,是229章,这章是2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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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明理笑道:“在下侄女婿暴亡,我等有许多事要处理,还要配合衙门公差查明一些情况,所以并不知亲家来此。沈老爷不明情由,难怪会如此说。这‘纵容’一罪在下可不敢认。”

    沈亿三意味深长地笑道:“谢老爷如此精明强悍的人,江家闹这么大动静居然不知道,实在不应该哟!”

    周县令神情一整,对江老爹等人道:“本案审结定论之前,任何人不准借机闹事。否则,本官定将他关进大牢,严惩不贷!”

    说完,一甩衣袖,转身就走。

    众人忙都躬身相送。

    谢明理也带着江家人离去。

    临去前,他望着沈亿三微微一笑,抱拳道:“告辞!”

    沈亿三也抱拳道:“好走不送!”

    谢明理心里凝重无比:沈家,公然站在郭家一方向他叫阵了!

    可是,他的亲家方瀚海却态度不明。

    待人都走后,郭大有命一部分人跟仇一回城西作坊,剩下的人都交代了任务;郭守业则将沈亿三让进厅堂看茶,并商议案情。

    清哑扶着吴氏来到东次间坐了,静听外面说话。

    吴氏再忍不住,拉着她的手哭道:“都是娘和你爹瞎了眼,帮你定了那门亲,害你吃了许多苦头不说,又害了你两个哥哥。这可怎么办哪!”一面又拍着茶几咬牙切齿骂道:“沈亲家说的没错。江明辉就是丧门星!活着的时候搅得郭家不安生,死了也不放过咱们!祸害精!他就是祸害精!!”

    别看她跟江大娘骂得理直气壮,心里其实很害怕。

    这世上冤案还少吗?

    她两个儿子生生被人冤屈。县太爷能查清吗?

    她怕,她害怕极了!

    清哑忙安抚她,一面帮她擦泪,一面轻声劝慰道:“娘,咱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不怕,不怕。大哥和三哥会没事的。”

    蔡氏狂怒的像头母狮。若不是阮氏在她身边,她先前就跟江家人打起来了。这时她凶狠地喊道:“要是他们敢冤枉勤娃子他爹,老娘就去杀了江家全家!”

    阮氏急忙阻她道:“大嫂。这会子你千万别添乱。这样话再不要说了。大哥和大贵被抓,可不就是大贵图嘴巴痛快惹出来的祸!”

    吴氏也瞪了大儿媳一眼,不敢再哭,怕引得她发疯。

    “老大媳妇别乱来!听你爹和亲家老爷怎么说。”她道。

    “大嫂。官府审案子跟吵架不一样。往后你说话要小心些。别叫人抓住把柄,就说不清了。”清哑也认真告诫蔡氏。

    蔡氏方不甘不愿地闭了嘴,跟着又流泪,“他爹……他爹也不晓得在牢里受罪不受罪。那些人要是打他们呢?”

    吴氏刚擦干眼泪,被她这话一逗,又滚下泪来。

    清哑忙道:“娘,听沈伯伯说。”

    吴氏忙竖起耳朵听外面,蔡氏和阮氏也安静下来。

    外面。沈亿三对郭守业道:“我提出探监,县尊大人不让。说是在升堂前不许家人探监。这是规定,恐怕串连供词。也只好罢了。不过亲家放心,我已经派人打点了,他们暂时不会受罪的。没有确实证据,衙门不能定罪。没定罪前,周县令不敢对他们怎么样。”

    郭守业心事重重地点头,遂将郭大全兄弟当日行程相关证人等情况告诉他,商议脱罪办法。

    听到这,清哑忙走出去,说那天下午江明辉曾追赶她。

    郭守业道:“就是说,那会儿他还没被人杀死。”

    郭大有皱眉道:“这事不能说!小妹,当时可有人看见你们?”

    清哑摇头道:“我根本没理他,我就回家来了。不知道有没有人看见。”一面喊细妹来问。

    细妹说好像没看见周围有人。

    沈亿三也直觉这事不能说,但万一有人看见,而清哑又隐瞒不说,也有不是,他便道:“先不要说。且看明日升堂如何,见机行事。”

    江家谢家无事还要生非呢,若抓住这点肯定就不放了。

    清哑点头应承。

    众人又商议一会,沈亿三匆匆告辞。

    他走后,郭守业和郭大有久久对视。

    “分明就是……干的,却赖上我们。狗娘养的东西!”

    郭大有咬牙低声骂道。

    “有什么法子,捉贼拿赃,咱们没证据。”

    郭守业两道浓眉深深拧在一起。

    “那件事……不告诉沈伯伯,会不会……”

    郭大有疑虑地问爹。

    “我想了又想,还是先不要说。你大哥走之前也悄悄叮嘱我。不是不相信亲家,这事知道人越少越好,不然惊动他们,一辈子不见面,我们怎么办?就要让他们以为自己做的神不知鬼不觉……”郭守业坚定道。

    郭大有听了沉思。

    这日,清哑百般安慰吴氏。

    等无人时,自己又静静沉思。

    再说江家人回去后,江大娘想起吴氏骂的“报应”,那真是心肝肺都揪作一团,五脏如烈火焚烧抽搐。

    她儿子死了,除非郭家儿子陪葬,否则她无法安宁!

    她心中被仇恨填满,浑身颤抖。

    她再也不能正常行事,倒下了。

    江老大媳妇在一旁伺候茶水。

    她将婆婆安顿睡后,悄悄掩上门出去了。

    她走后,玉枝如一只惊惶的小兔子,红着眼睛,畏畏缩缩地走进房来,望着床上的江大娘轻声叫:“江婶子!”

    江大娘两眼呆滞,毫无反应。

    玉枝却扑到床前,趴在江大娘身边哭道:“婶子,那天……那天下午明辉表哥回来……”

    江大娘听见“明辉”二字,骤然惊动,坐了起来,一把抓住玉枝手腕,死死攥住,盯着她颤声问:“明辉回来了?”

    玉枝点点头,颤巍巍道:“回来过。从后门回来的。回来后把自个关在屋里不出来,也不叫我告诉人。后来……后来他……”

    江大娘追问:“后来什么时候又出去了?可说了去哪儿?”

    玉枝刚要说话,身后传来脚步声。

    她转头一看,是谢吟风从外面进来。

    锦屏和锦扇扶着她,一身白衣,也是颤巍巍的。

    江大娘忙道:“你怎么来了?你身子不好,该歇着。”跟着又哭道:“我的儿,你可要保重。你身上怀的就剩明辉最后一点骨血了,你要有个好歹,明辉将来连个上坟的人都没有,叫他指望哪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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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1章 玉枝(一更)

    谢吟风来到床前,“扑通”一声跪下,哭道:“娘,都是我害了相公。要不是我的绣球砸中他,江家也不能跟郭家结仇……呜呜,是我害了他!”

    玉枝吓一跳,满脸惊惧地闪在一旁。

    江大娘两眼喷火,用力捶床道:“不怪你,都是郭家!是郭家!!天打雷劈的东西!他们要遭报应的!老娘绝不放过他们,要他儿子陪葬!要郭家儿子陪葬!”

    谢吟风伏在床沿痛哭道:“恐怕不……容易……郭家不比从前……他们……他们才被皇上太后下旨嘉奖,谁不捧着他们……都是我害了相公……”

    锦屏跪在谢吟风身边,扶着她默默流泪。

    江大娘愤怒道:“管她谁,杀了人不偿命,走到天边也说不过去!”

    锦扇在一旁愤愤道:“郭家再横,官府还能判他杀人无罪?”

    一句话提醒了江大娘,忙转向玉枝,问道:“你刚才说,你表哥那天下午去哪了?”

    谢吟风止住哭声,抬头看向玉枝。

    “相公回来过?”她轻声问。

    “不,不!啊,是回来过。后来……后来又走了。”玉枝结结巴巴道,神色很慌张。

    “昨天问你怎不说?”谢吟风疑惑地问。

    “我……表哥不叫跟人说。我怕的很,就没说。”玉枝道。

    “后来相公去哪了?”谢吟风又问。

    “我……不知道。表哥进屋一直到……到晚上也没出来。我去喊他吃晚饭,才晓得他出去了。”玉枝道。

    “你真没看见他去哪?你不是一直在后面吗?”谢吟风追问道。

    “我……我在灶房忙。”玉枝一边说一边用手抹泪。

    “这也不怪你。” 谢吟风黯然道。“他叫你别打扰他,你当然不敢打扰。那他回来时怎样,可跟你说什么了?”

    “脸色……不大好。没说什么。”玉枝又慌又怕。

    江大娘眼中露出疯狂的神色,对玉枝道:“你先没说,就别说了,就当他没回来过。他被郭家兄弟弄走了,从哪回来!”

    玉枝听得惊呆了。

    江大娘厉声道:“你听见了没有?”

    玉枝唯有点头,说不出一个字来。

    谢吟风含泪道:“不中用!相公回来,路上就没人看见?”

    江大娘道:“管他谁看见。反正玉枝什么都没看见!”

    又放缓声音,悲伤地对玉枝道:“肯定是郭家人害的他!你不晓得,先头我们在郭家……你猜他们怎么说的?吴婆娘说你表哥报应!还说这是开头。往后还一个接一个来。你想想,这还不是他们干的?郭家儿子要不定罪,要把江家弄得家破人亡……”

    谢吟风听得又哀哀哭泣起来。

    玉枝呆呆地望着江大娘,脑子一片混乱。

    即日起。江竹斋停业。布置了灵堂,所有亲友都来吊唁。

    只是堂上停的是空棺,江明辉的尸体还在县衙,尚不能入殓。

    方瀚海前来上香,谢明理接了他内室喝茶。

    等坐定,方瀚海看着他,轻声道:“亲家,这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你可要慎重仔细了!”语气含有另外意味。

    谢明理肃然道:“这个自然。人命关天,谁敢将国法当儿戏!”

    听了这铿然回答。方瀚海反而心中一沉。

    不过,他再未深言。

    谢家别院,谢吟月迎来了一位客人——冯佩珊。

    “你说那天看见江明辉追郭清哑?”她惊讶地问。

    “对。不但我,还有好些姐妹都看见了。”冯佩珊得意道。

    “这也不能说明什么。”谢吟月淡笑道,“不过也是个线索,至少能证明那时候江明辉在田湖南街出现过。”

    “怎么不能说明什么呢?我看见他们前后往郭家去了。”冯佩珊理所当然地推论,“江明辉追到郭家,被郭清哑给杀了。他哥哥回来,把尸体弄上船,带到翠竹镇扔进江。这不都对上了!”

    谢吟月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道:“姑娘真聪明,都赶得上大理寺官员审案了。只是你在船上,怎么能看得清街对面的情形,从而判断江明辉进了郭家呢?”

    冯佩珊被问得张口结舌。

    半响才道:“江明辉后来不见了,这不是明摆的事。”

    谢吟月摇头道:“姑娘说的也是一种可能。但没有证据,咱们不能胡乱攀咬,是会吃官司的。我也是为了姑娘好。当然,姑娘提供的这线索也是有用的。等堂审时若有用得到的地方,还要劳烦姑娘上堂作证。”

    冯佩珊见她不肯相信郭清哑杀人,虽心有不甘也无法。

    嘴上却爽快应道:“谢姑娘若有需要,派个人来说一声,妹妹无不从命。”

    谢吟月一笑,端起茶盏,示意她喝茶。

    放下茶盏,她又随意问道:“但不知姑娘应谁邀请去田湖游玩?”

    冯佩珊含含糊糊道,她觉得那天秋高气爽,才邀了几位姐妹游湖,然后凑巧看见江明辉和郭清哑,至于别的,她一概未说。

    谢吟月见她神情暧昧,未再往下多问。

    等她走后,她立即派人出去查问当天情形。

    于是,冯佩珊唱曲丢丑的事便被挖了出来。

    谢吟月对此并不关注,却仔细思索江明辉追郭清哑一事。她并非像对冯佩珊说的那样,觉得此事不算什么,相反,她对此事高度关注。

    江明辉被杀,霞照大街小巷、酒楼茶肆均议论纷纷,有猜江明辉遭报应的,有猜郭家报复的,有猜他被人劫财的,种种不一。

    因此,次日的堂审便万众瞩目。

    谢家和江家,郭家和沈家均来了数人。

    清哑也到了,她觉得自己必须要来。

    谢吟月也来了,看清哑的眼神很有深意。

    堂审并不复杂,仵作将验尸结果公布:说江明辉死于七月三十一日未时末(下午三点)到亥时末(晚上十一点)之间。之所以跨度这么大,乃是他的尸体泡在水中时间过长,都肿胀变形了,难以确认。

    郭家立即请相关证人上堂,证明这段时间内,郭大全和郭大贵一直跟人在一起,毫无作案可能,更在景江酒家和江明辉碰头后,再也没见过他。至于那把刀,很显然是有人蓄意栽赃嫁祸,扔到郭家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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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2章 突破(二更)

    郭大全对周县令道:“大人想,若真是小人用那刀杀了江明辉,还敢将它留在船上?哪里不能扔?扔到江里,捞都捞不上来,不更干净!”

    周县令不住点头,道:“有理!”

    谢明理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做恶的人偷偷摸摸的,就算安排再周密,也终究会有大意的时候。不然,古往今来那些恶人是如何被揭发出来的。”

    沈亿三立即道:“口说无凭,总要证据。”

    周县令道:“不错!现有人证证明郭大全和郭大贵一直跟他们在一起,根本不可能单独离开杀人。”

    脾气暴躁的江老大道:“我弟弟离开酒楼就不见了,怎知不是你叫人绑去了?船是郭家的,人也是郭家的,当然都向着郭家!”

    郭大全讥讽道:“你说那么多人都帮我隐瞒杀人罪?我又不是他们儿子,这样向着我!为了那点工钱,谁敢这样豁出命来?”

    江老大道:“你没给他们钱堵他们嘴?你们家现在有钱了。”

    郭大全道:“你看见了?这样乱猜,我也告你!”

    周县令一拍惊堂木,喝道:“住口!不许争吵!”

    因对江老大警告道:“无凭无据,不得胡言!”

    接着,他宣布退堂,择日再审;郭家兄弟无罪释放。

    谢明理不服,说:“大人,虽没有证据证明郭家兄弟杀人,但也没有证据证明那把刀是别人扔到郭家船上的。此事未查明之前。不能放了他们。若他们指使人绑了江明辉,藏在船舱内带出霞照,再悄悄杀掉。趁人不注意扔进江中,又有一船人可以作证,可不是天衣无缝?当然,此乃猜测,一切还要等大人查明才能定夺。”

    郭守业愤怒道:“没查明,凭什么不放人?”

    沈亿三也冷笑道:“等你找到绑江明辉的证据再来说这话。”

    谢明理淡笑道:“那把刀足矣!”

    周县令再次喝住众人,对郭守业道:“那把刀的来历不查明。确实不能洗清你两个儿子嫌疑。本官暂且将他们关押,待查明真相立即放人,绝不会冤枉好人。”

    郭家人均气愤不已。又不能怎样。

    周县令为了安抚他们,特许他们探监。

    退堂后,两方人各自不满,只好离去。

    谢吟月走到清哑身边。探究地看着她的眼睛。轻声道:“郭姑娘不必着急,是非曲直自有公论。”关切的口吻别有意味。

    清哑冷冷地回道:“不错。人在做,天在看!”

    谢吟月一笑,优雅转身,款款离开。

    这次堂审不了了之,所有人都以为要拖很久才能有所进展,然而,当天下午案情便有了新突破。

    沈寒秋从南边赶来。还带来了当地有名的仵作周磊。

    这人的名声周县令也是听过的,验尸很有经验。

    经他复验尸体后。说江明辉胸口的刀伤伤口平滑,是死后才扎的,不是他致死的原因。很显然凶手杀了江明辉后,为了嫁祸人,故意在尸体上扎了数刀,造成刺死的假象。

    他还判定,江明辉死亡的准确时间应该在申时(下午三点)至酉正(下午六点)之间。而这段时间内,郭家兄弟从回家装货上船,船行出城,又和同行众人在一起说笑,连单独回舱都没有,不可能杀人。

    周县令听后心服,当场将郭家兄弟放了。

    郭家迎来回家的儿子,大喜过望。

    郭大有在院子门口放了一大串鞭炮,为他们除邪祟。

    吴氏拉着郭大贵的手,泪水吧嗒吧嗒往下掉。

    清哑则忙问郭大全:“可查出凶手了?”

    她想既然把大哥放了,凶手当然找出来了。

    郭大全摇头道:“没有。”

    郭守业奇怪地问:“没有?那怎么放了你们两个?”

    郭大全这才想起为他们引见沈寒秋,“这是沈大哥,沈伯伯的大儿子。他找了一位厉害的仵作来,说江明辉不是被刀杀死的,那刀伤是死后才刺的。所以我们被放了。江明辉怎么死的,县太爷和仵作还在查验。”

    郭守业激动地对沈寒秋躬身施礼,谢他救了儿子。

    沈寒秋急忙扶住,说:“亲家伯父,千万不可!咱们是亲戚了,帮忙是应该的。”

    郭守业语无伦次道:“是亲戚了,是亲戚了!多亏了亲家相帮。”

    他万幸给郭大贵早定了亲,才有这强大的援助。

    “大哥请坐。”郭大贵满脸欢喜地请沈寒秋入座,又说道,“我去沈家请沈伯伯来,顺便告诉一声我们没事了,省得担心。”

    郭大全呵呵笑道:“你是怕沈妹妹担心吧!”

    众人都笑了起来。

    郭大贵红着脸跑了。

    沈亿三得知消息赶来,父子二人和郭家父子汇聚相商。

    这件事当然没完,谁陷害郭家,一定要揪出来!

    郭大全将外人支开,命郭大贵守在外面,然后对沈家父子说了谢吟风和贾秀才私*通的秘密,“这事十有**是他们干的。可是没有证据,不能揭发出来。”

    沈亿三父子震惊万分,复又欢喜。

    沈寒秋霎时收敛了满面和气,神色冷峻,沉声道:“郭兄弟做的对,这件事确实不应该声张,恐怕打草惊蛇。当作不知道,令他们松懈,才好抓住他们把柄,一举拿获。”

    郭守业垂头丧气道:“可是他们现在根本不见面,怎么办?”

    沈亿三安慰道:“别急,他们不见面,咱们想法子让他们见。”

    郭大有道:“听大头菜说,贾秀才生病了,躺在床上吃药呢。我猜想他一定是想嫁祸我大哥,又不敢将船靠近,只能划水到我家船边,将刀扔上船。他读书人,身子骨不好,被水冷了才生病。”

    沈寒秋赞道:“郭二弟说得有理。肯定是这样。”

    郭大全蹙眉道:“想什么法子呢?那谢吟风干了这事,还敢跟他见面?除非找到人证明江明辉那天下午和谢吟风在一块。”

    众人都觉得有理。

    “查!我就不信,这一个城的人那天下午都没看见江明辉!”沈亿三挥手道。

    门外,端茶果过来的清哑怔怔地站在那。

    谢吟风和人私*通的消息惊呆了她。

    这夜,她又梦见了江明辉。

    他凄声喊“小妹,救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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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3章 惊颤(三更求粉红)

    全城都在议论这件凶杀案,加上郭家、沈家、谢家、方家等都在暗中调查此事,有心人很快传出消息。

    最先打探到的是沈家。

    因为郭守业和沈亿三知道江明辉在田湖南追过清哑,按当时方位推测,他最有可能回江竹斋,于是派人往那方向挨家挨户查问,终于问出了江明辉的行踪。

    另有一位老汉也去衙门禀告,说他也看见了江明辉。

    郭家便反告江家,请周县令从江家查起,找出诬陷郭家的真凶。

    正好那周磊反复勘验尸体,依然找不出江明辉致死的原因,周县令焦急烦躁,也想再升堂提审相关证人,希望能问出蛛丝马迹,找到突破口。于是,第二天上午他再次升堂。

    这一次,各家来的人比上次更齐全。

    首先是郭家提出的证人:两个住在江竹斋附近的妇人声称七月三十一日午后看见江明辉从小巷经过。也就是说,他是走小巷回江竹斋的。

    郭大全道,江明辉既回到江竹斋,说不定就在江竹斋被人杀了。要是在别处被杀,那他回家后又去了哪里?这都要问江竹斋的人。

    周县令觉得有理,便挨个传江竹斋的人过堂。

    在江竹斋铺面照应的是竹根和一个小伙计。

    竹根说他根本没看见表叔回来过,伙计也说没看见。

    接着是三四个在隔壁工房做活的篾匠,都说不知道东家回来了。

    然后。就只剩下后院的女眷了。

    玉枝和一个做饭的婆子被传上堂。

    做饭的婆子说她那天下午出去买东西,回来也没看见江明辉。

    轮到玉枝,不等周县令问话。就浑身筛糠一般发抖。及至周县令一拍金堂木喝问,她就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断断续续说江明辉确实从后门回来了,进来后还告诫她不要告诉人,然后就进房间去了,等晚上她叫他吃饭,却发现他不在。

    周县令忙问:“他为何叫你不告诉人?”

    玉枝摇头道:“不知道……他脸色不好。”

    郭大全忙道:“大人。小民有话说。”

    周县令道:“你说!”

    郭大全道:“这女娃一脸慌张,肯定在撒谎!江明辉若出门去了,怎会没人发现?他肯定在江竹斋被杀。然后凶手又嫁祸给我们。”

    玉枝哭道:“我没……没撒谎,表哥真出去了。”

    谢明理道:“你说她撒谎,就是说她或者江竹斋其他人杀了江明辉。然他们当晚一直在江竹斋,并无一人离开。是如何将尸体运出去的?”

    郭大全道:“还有江明辉妻子没问呢!”

    谢吟月目光犀利地看向他。

    郭大全无所畏惧。

    周县令便命传谢吟风。

    谢吟风上堂跪下。说她一般都在田湖西街的宅子里,不大出门,只偶尔过来江竹斋看看。七月三十一日那天却没过来,竹根可以作证。

    竹根便作证说表婶说的都是实话。

    郭大全闲闲地道:“谁知还有没有人在江竹斋?”

    周县令皱眉道:“没有证据,不可胡乱攀咬。还是等查明江明辉死因再审。”

    他很发愁,江明辉身上除了胸口刀伤,再没有其他伤痕,连周磊也验不出他的死因。只知他死前喝过酒。

    找不到死因,周县令才想升堂。希望通过堂审找到突破口。

    谁知堂审也滞住了,还是要先找出死因才能往下审。

    清哑看着一身素衣跪在堂上的谢吟风,想起昨夜梦中江明辉凄然的求救声,脑中灵光一闪,脱口道:“尸体头上可检查了?”

    周县令道:“头部当然要查验。”

    清哑道:“头发里面呢?把头发打散看过吗?”

    谢吟月一直注意着清哑,见她盯着谢吟风,也顺着她的目光向堂妹看去,只见谢吟风听了这话后身子猛然惊颤。

    她立即浑身绷紧。

    清哑更是凛然,盯着谢吟风一字一句道:“若以烧红的铁钉从头顶钉入,便不会流血,死者身上也没有伤痕!”

    谢吟风脸色煞白,弯腰垂头,头都快挨着膝盖了。

    谢吟月掩在锦袖下的纤纤玉指不由自主攥成拳。

    而其他人听了清哑的话,都震惊不已。

    周县令疾声传令仵作,快去验看江明辉头部。

    谢明理霍然站起,刚要说话,却被谢吟月一把拉住。

    他不知女儿有何打算,且忍住往下看。

    很快周磊和霞照县仵作上堂,说经过查验,发现江明辉顶门有一深洞,但是里面没有铁钉,凶手应该将凶器拔出来了。

    话音刚落,顿时满堂哗然。

    谢吟风更是承受不住,晕厥过去。

    谢明理和谢明义急忙上前搀扶,谢吟月没动。

    郭家父子和沈亿三父子相视,均露出心领神会的笑容,然不等他们想好下一步如何行动,逼出真相,忽听一声娇叱响起:“她就是凶手!”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谢吟月昂然走到清哑面前,站定,两眼不眨地盯着她的眼睛,一股无形的气势散发开来,仿佛将士沙场对决时的一往无前。

    清哑诧异地看着她,这时候,她还想如何颠倒黑白?

    周县令问道:“谢姑娘,你这话有何根据?”

    谢吟月道:“不是亲手做过的人,怎会知道如此清楚!”

    沈寒秋“哦”了一声,道:“姑娘此言新奇。照姑娘所说,大理寺和刑部凶手最多,因为他们断案无数。堂上的周大人也有罪,以前大人肯定断过不止一桩命案。”

    郭大全道:“狗急了跳墙也不能逮着人就乱咬!”

    他面色前所未有的冷然,谢吟月触怒了他。

    之前他被诬陷入狱的时候,也没有如此愤怒。

    周县令也沉脸道:“谢姑娘,你这话不足为凭。郭姑娘为人聪慧,乃众所周知的事,她偶然间灵光闪现,提醒本官查验尸体头部,有何不妥?”

    被人连续质问,谢吟月并不慌张,却微微一笑。然那笑就像贴在脸上,人们透过笑容看见的却是她不依不饶的决心和信念。

    她道:“大人也好,刑部和大理寺的官员也罢,职责所在,常思此类手段,不足为奇。郭姑娘却从未接触这类事,唯擅长纺织。她不但提醒大人查验尸体头部,还说‘用烧红的铁钉从头顶钉入,不会流血,也不会留下伤痕。’请问郭姑娘是如何得知这一方法,竟张口就来,说得如此详细准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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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4章 倒打

    她转向清哑,紧紧盯着她。

    清哑默然。

    是她情急下说漏了嘴。

    她是如何得知的?

    当然是看电视知道的。

    可是她眼下要怎么回?

    说看书看的,《洗冤录》写出来了吗?

    谢吟月见她愣神,很满意,也不给她思考回话的机会,就抢着道:“郭姑娘不便说?不说也罢。大人——”她又转向周县令——“民女也知仅凭此点不足为凭,民女并非胡乱攀咬,民女还有证人。请大人传她上堂作证。一切即可真相大白!”

    周县令示意两个衙役道:“传!”

    谢吟月便走过去对他们低声说了几句话,那两个衙役便匆匆下堂去了。

    见此情形,郭守业和郭大全都惊疑不定。

    他们想不出谢吟月要如何证明连门都没出过的清哑杀人。

    事涉清哑,他们不免有些惊慌起来。

    沈亿三低声道:“不要慌!”

    沈寒秋也以眼神制止郭大全,又瞅了谢吟月一眼,意思你一慌张正中她下怀,且看她叫何人来作证再做应对。

    清哑也觉出爹和大哥的不安,对郭守业道:“爹,你要相信闺女。”

    郭守业看着她纯净的眼神,心便安定下来。

    是啊,他闺女是遇见过神仙的,怕什么!

    郭大全也冷静下来,想谢吟月会证实清哑何事。

    等待的时候,谢明理疑惑地用目光询问谢吟月。

    谢吟月轻声道:“爹爹请相信女儿。女儿断不会让谢家有事的!”

    谢明理点点头。道:“万事小心。”

    这时候,他并不能做什么,只好等。

    谢吟月点头。看向谢吟风。她已被扶到一旁,周县令怜她身怀有孕,特赐一张椅子给她坐。她一面悲悲切切地流泪,一面抚着肚子倾听堂上动静。

    她便走过去,轻声问:“妹妹还好?”

    谢吟风哽咽道:“多谢姐姐关怀。妹妹还撑得住。”

    谢吟月握住她手,道:“那就好。”

    手下用力握了下,好似给她力量。

    谢吟风忍住泪。安静坐着。

    并没有等很长时候,冯佩珊和几个小姑娘就被带上堂。

    谢吟月便问她们:七月三十一日午后,是否有看见江明辉在湖南岸追郭清哑。一直追过街对面去了?

    冯佩珊抢着道:“看见了,看见了!我们还猜怎么回事呢。”

    她终于等到这一天了,欢喜异常。

    其他女孩子面对这阵仗有些惊疑不定,犹豫不答。

    周县令喝问道:“你们也都看见了?”

    谢吟月微笑道:“几位妹妹。有就有。没有就没有,又不是一个人,有什么难说的?须知看见了不说,那是知情不报!”

    冯佩珊忙推一个女孩子道:“黄姐姐快说吧。你明明看见了的。撒谎的话要坐牢的!”

    几个女孩子对视一眼,便说看见了。

    周县令又问了几句,才命她们退下。

    郭大全松了口气。

    原来是证明这个!

    他倒也不怕。

    之前还有些担心,也不知说好,还是不说好。可自从找到证实江明辉回江竹斋的证人后。他便不再担心了。因为江明辉追清哑后就回家了,还有清哑什么事呢?

    周县令问道:“郭姑娘。之前你为何不说这事?”

    清哑道:“我没理他,有什么可说的。”

    谢吟月道:“不对!之前大家都不知江明辉行踪的时候,你明明碰见了他,却隐瞒不说,是何居心?”

    郭大全道:“谢姑娘,江明辉追赶我妹妹,无耻不要脸,我妹妹不愿说,是怕人误会,有什么不对?她又没理他,也没什么好说的。后来江明辉没追上,只好回江竹斋去了,这都有人作证的。我倒想问姑娘:那个玉枝是他自家人,明明知道他回去了,为什么也隐瞒不说?难道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周县令点头道:“郭姑娘虽有隐瞒,但江明辉其后回去江竹斋,便与她无关了。倒是江竹斋的玉枝,既隐瞒在先,后有证人作证,她不得已承认江明辉回到家,却惊恐哭泣,极为可疑。”

    谢吟月道:“是可疑。两人都可疑。大人可否容民女一一道来?若说的不对,还请大人指正,或者郭家反驳。”

    周县令道:“你且说来。”

    又对郭大全道:“等她说完你等再举证反驳。”

    郭大全无奈,只得点头。

    清哑便看向谢吟月。

    谢吟月面向大堂侃侃而谈道:“郭姑娘和玉枝都隐瞒,皆有疑虑。玉枝因为江明辉回来,却不知什么时候离开又被杀,惊恐害怕不敢说;郭姑娘因为怕影响闺誉,还怕江家揪住此点不放,是也不是?”

    郭大全断然道:“不是。我妹妹不想跟江明辉扯上任何事,所以不说。后来准备告诉县令大人,谁知又找到了证人,证明江明辉回家去了,也就不用再说了。”

    周县令点头,这说法倒也合情合理。

    谢吟月轻笑道:“不管为什么,她们都有隐瞒。谁的隐瞒和江明辉之死有关?我们一一来分析。”

    随着她眼波流转,上下人皆被她吸引。

    “假如玉枝说谎,江明辉后来根本没出去,而是在江竹斋被杀,那么,当晚江竹斋众人都没有离开的情形下,他的尸体是如何被运出城去的?这是一。”

    “根据众人供词,第一点根本不存在。那么,就是玉枝没说谎,江明辉后来确实又出去了。他去了哪里呢?怎么会没有人发现呢?”

    “他去田湖西街看他媳妇去了。”

    郭大全不顾周县令之前警告抢答道。

    谢吟风低着头,闻言身子一颤。

    谢吟月毫不在意,笑道:“好,我们便假设江明辉去了田湖西街。可是,他回家大街上怎么没有一个人看见他呢?他回江竹斋的时候走的是小巷都被人看见,后来出去却没有人看见,为什么?只有一个可能——他刻意避开了人,出门的时候连玉枝也避开了。为什么要避开人?因为他要去的地方不能告诉人。他是去找郭姑娘的!”

    她提高声音道:“江明辉在景江酒家被郭家兄弟羞辱,后来却独自到了田湖南,乃是思念郭姑娘!他对郭姑娘情深义重,却阴差阳错接了我妹妹的绣球,郭姑娘坚持不肯二女共事一夫,所以退亲。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江明辉一直对郭姑娘怀有内疚之情,被郭家兄弟辱骂后勾起心事,不由自主就到了田湖南,因为郭家住在田湖南街槐树巷。谁知他那么巧就碰见了郭姑娘。他想对郭姑娘倾诉心事,然郭姑娘对他不假辞色,转身就走。他追赶未果后心里万分难受,回到江竹斋。玉枝看见的便是他满面颓丧。他这颓丧不是被郭家兄弟骂的,是因为郭姑娘而起的!”

    “你……”

    郭大全警觉不妙,想要阻止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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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5章 推理(二更求月票)

    然谢吟月此时如挥毫泼墨者之一气呵成,根本不容他插嘴,且周县令也警告道:“让她先说!”

    郭大全只好不甘闭嘴。

    清哑看着谢吟月,觉得她完全疯狂了。

    “……江明辉在房中苦闷了一阵,终究不甘心,下定决心去找郭姑娘表明自己心迹和相思之情。所以他刻意避开所有人。怎么到的郭家,恐怕除了郭姑娘现在没人能说清楚。”

    “……江明辉到郭家,郭清哑杀了他!这也告诉了我们一些谜团:仵作验尸说死者有醉酒迹象,证明他死前喝过酒——他在景江酒家喝的酒早该醒了。他跟人喝酒,说明对方是熟人。仵作说死者全身除了顶门被钉的深洞之外,全身无伤痕。试想,若是别人如此伤害他,即便他喝醉了,恐怕也要挣扎拼命反击,留下一些蛛丝马迹;唯有郭清哑,他深爱她,为求她宽恕心甘情愿死在她手上,想以死来求得解脱!……”

    堂上所有人都惊呆了,连郭守业父子都忘了反驳。

    因为太匪夷所思了,以至于想不起来怎么反驳。

    谢吟风更是睁大眼睛,呆呆地看着堂姐。

    “……郭清哑杀了江明辉,等郭大全和郭大贵回来,将尸体夹在货物当中带出郭家,带上了船,到翠竹镇才丢进江中。这也是郭大全兄弟一直有人证在场,却无需脱身杀人的谜团,因为他们根本不用杀。江明辉已经是死人了。再说江明辉身上的刀伤。郭家上下宠爱郭姑娘,这也是众所周知的事。郭家兄弟更是护妹心切,特意在尸体上刺了几刀。以便事情败露后代妹妹顶罪。这正好解释了他们事后没有扔了那把刀的原因——若扔了,事败如何顶罪呢?”

    谢吟月说完,对上盈盈施礼,道:“大人,以上便是民女的推论。”

    周县令说不出话来,因为这推论太完美了!

    他想要据此判决,可还要等郭家反驳。

    于是。他便问道:“郭家父子,郭清哑,你等还有何话说?”

    郭守业指着谢吟月。颤声道:“你们……你们谢家女儿都是……死了也要下十八层地狱的!!!”

    谢吟月浑身一震,闭上眼睛,然后睁开,满眼清明。

    沈亿三父子同时扶住郭守业。沈寒秋低声道:“伯父冷静!”

    他看向堂上那个才十几岁的少女。如同狮子耸起浑身毛发,“岂能由你信口雌黄!郭家当时有证人,证明江明辉没有去郭家。”

    谢吟月道:“郭家人那天都去了城西工地,只有守门的两个老人,根本没和郭清哑在一起。郭清哑贴身的丫头和小侄儿侄女,很容易就能被她支开,帮她作证更是不可信。除非能找到不是郭家的人证明。”

    周县令立即下令传郭五大爷夫妇上堂问话。

    衙役领命出去了。

    郭大全击掌笑道:“谢吟月!好你个谢吟月!你将我小妹这样的人说成杀人凶犯,你小小年纪。心都黑透了,烂得发臭了!你抬眼看看。你们俩谁更像杀人凶犯?你真是妖女!”

    谢明理走上前去,将女儿往身后一拉,对郭大全冷笑道:“怎么,坚持不住了?其实这很容易想通,只不过我等都被郭姑娘柔弱的外边蒙蔽了。江明辉之死无非几种:劫财,可是江竹斋没有任何财物损失,这点不说不通。仇杀,江家跟郭家仇恨最深;情杀,江明辉和郭清哑爱恨纠缠,除了郭清哑,还有谁会杀他?除了碰巧出城的郭家兄弟,还有谁能无声无息将尸体带出霞照城?”

    郭大全嘲讽道:“哦?谢老爷真厉害,有其父必有其女!”

    郭守业自持还算有心机,可是他看着谢明理,觉得他阴险狡诈超过了他所见的任何一个人。

    他竭力让自己冷静,以便努力思考整件事情,找出破绽反驳。

    郭家这边人人愤怒,唯有清哑安静如常。

    她望着谢吟月,像要看透她内心。

    谢吟月勇敢地迎着她的目光,道:“郭姑娘看起来安静文弱,恰是最能做出这件事的人。这世间女子名节大如天,所以我妹妹被江明辉接了绣球,只好委曲求全,郭清哑却挥笔写下退亲文书,堪称惊世骇俗;她拍卖画稿,逼我未婚夫发下毒誓,绝非寻常闺阁女子能为;将三样机器公开天下,更是连世间男子也不及万一!她的胸襟、魄力和手段绝不像她外表看的那样柔弱。她对江明辉情深义重,却认定他始乱终弃,从而对他爱恨交织。这复杂的感情怕是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楚。因此,不论豪门富户,还是官家子弟上门求亲,她都一概回绝,因为她解不开这个心结。以前郭家势弱,所以不得不忍辱负重;现在她是连皇上和太后都嘉奖的人,江明辉不知死活,闯到她眼前,她便用闻所未闻的巧计亲手杀了他,了结这段情缘。”

    “……之前仵作验尸不出,她一直隐忍不说,却在有证人指证江明辉回到江竹斋,而没有证人证明他后来又出去过,她这才说了。她,一直在等这个合适的机会,将大人的目光引向江家内部!”

    谢吟月说完,望着清哑长出了一口气。

    郭清哑不敢说碰见江明辉的事,确实在等机会。

    她谢吟月知道不说,也在等机会。

    终于机会来了,她抓住了!

    谢明理本不想女儿出头料理这件事。

    他有顾忌,顾忌方家。

    然而,他也不得不承认:女儿比他分析更深刻、更合理,句句都打在郭家要害上,句句都置郭清哑于死地,且难以辩驳,因为这桩桩件件都是事实。

    满堂寂静下,忽然响起一声凄怆的哭喊,“相公——”

    谢吟风站起来,举起双手仰天哭喊道:“相公,你看见了吗?你心心念念牵挂她,她就要来陪你了!从此你就能跟她生生世世在一起了……哈哈哈……郭清哑,我把相公还给你了……你赢了……”

    她冲到清哑面前,眼中说不出是痛快还是悲愤,状若疯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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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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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乡人家介绍:
哑女郭清雅穿到异时空的水乡农家。 这是一个完美而又绝妙的家庭组合。 因此,前世安静了二十四年的哑女, 今世人生处处峰回路转、时时拨云见月, 她的故事,从一场横刀夺爱开始…… ************* 已有完结文三篇,分别是《丑女如菊》、《果蔬青恋》和《田缘》,等更的朋友可以先去看看。戳“作者信息”菜单便可看见。新书需要新老读者倾心支持,点击、推荐票、评价票、长评等等等等,多多益善!水乡人家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水乡人家,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水乡人家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