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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乡村原野     水乡人家txt下载     水乡人家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77章 死结(三更求粉红)

    待亲去房里看了谢吟月,果真无事,才略放下心来。

    只是,他觉得她眼中好似多了一层迷雾。

    他便嘱咐她好好调养,再就是鼓励她别将一时的成败得失放在心上,凡这些世家,谁不是经历大风浪过来的!

    谢明理在旁接道:“正是这话!这世上从来就不缺天才,但夭折最多的也是天才。世道艰辛,能笑到最后的才是真正的强者!”

    谢吟月看着父亲眼光亮了。

    谢明理对她微微点头。

    方初听这话别有意味,心中一沉。

    谢吟月柔声对他道:“是我没出息,害得你担心。这样也好,给我一个教训,尝尝失败的滋味。不论什么人,太一番风顺了总不是好事。往后你还要多教我才是。上次我要是听你的,也不会有今天了。”

    方初:“……”

    谢明理温声责道:“你这孩子,说起来和一初同为少东,各自掌管家业,然到底是女儿家,怎比得上男子的心胸和眼界气魄!你把一初的话当耳旁风,活该你吃亏!这也是你,别人他怎肯苦心相劝!”

    说着转向方初,又道:“往后你觉得她做的不对就要说她。”

    方初勉强笑着,嘴动了动:“……”

    心里却道:“我觉得你不对!”

    只是这话万万不能说出来。

    倒不是他不敢说,而是说出来根本没用。

    就像上次劝谢吟月一样,她心里已经有了定论。听了他的劝只会以为他向着郭家,从而更坚定要把郭家打压得永世不能翻身。抱着这种念头,若是赢了还好;若输了便无法承受。可不要吐血!

    他便对谢明理不满起来,不满他如此教女儿。

    又痛心谢吟月放不开心怀,那件事郭清哑已经释怀了,她心上却打了死结,常此下去,如何是个了局?他又该如何自处?

    谢吟月见他强笑不言,心里也是一沉。

    谢天护忽然问方初:“方大哥。你们下午在官厅商量什么?”

    谢明理和谢吟月就看着方初。

    方初也没犹豫,将专利的事说了。

    这也不是什么秘密,夏织造早发给锦绣堂所有商贾讨论了。

    谢家父女听后沉吟。又和方初讨论一回。

    日暮时分,方初谢绝了谢家留饭,说父亲肯定担心吟月身体,他要回去告之一声才好。遂告辞离去。

    谢吟月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只觉少了些什么。

    ——以前,每次他走得可没这么利落!

    方初回到家,方则也刚回来,正在园中一间敞厅内和方瀚海夫妇眉飞色舞地说郭家教纺纱织布的事,妹妹方纹也在一旁,气氛很欢悦。

    正说着,就见方初来了,忙起身问道:“大哥回来了?月姐姐怎么样?可要紧?”

    方初先见过父母。才坐下将谢吟月的情形说了。

    听见没事,大家才放心。因谈起两家这场纷争,十分感叹。

    严氏故意问方则,郭清哑其人其事。

    方则神情很兴奋,说起下午的事滔滔不绝。

    方初不知为何,心里很不安。

    方瀚海看出他有心思,饭后打发了方则和方纹,独留下方初,“怎么你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可是谢家有什么不妥?”

    严氏听了急忙看向儿子,“吟月不好?”

    方初也确实为谢吟月烦恼,却不打算在父母面前说。

    因此他摇头,问道:“父亲可是想与郭家联姻?”

    方瀚海点头道:“正是。为父瞧那郭清哑甚好,正是佳媳。这事也是你先提出来的。怎么,你又不想了?”

    方初艰涩道:“是儿子想岔了。病急乱投医,原想着通过这招化解郭家和谢家恩怨,后来发现恐怕不行。”

    方瀚海不以为然道:“不管成不成,去提亲又不损失什么。一家养女百家求,咱们上门求亲,也是给郭家增加脸面。总比他闺女无人问津的好。以为父推测,近日肯定有许多人上郭家提亲。”

    方初道:“我是怕二弟……唉,郭清哑不会看上他的。我怕二弟到时求而不得,反凭添一段伤心事。再说,现在郭姑娘也不是无人问津了。”

    严氏皱眉道:“你说她瞧不上你弟弟?”

    方初忙道:“不是的娘。郭清哑不同一般女子,又经历两次退亲,心中对人产生戒备,轻易不会再许亲的。”

    严氏道:“这就不该了!任她有天高的才华,身为女子总要嫁人的。不趁着这机会择一良婿,难道要孤老终身?她父母若真为她着想,就不该由着她性子来。”

    方初道:“她父母不会强她的。这都是上次退亲闹的。”

    严氏更不服了,道:“就因为这样,才更要找个好夫婿。最好比江家那个强,才能出了这口气。一辈子不嫁,岂不更让江家耻笑!”

    方初无奈道:“话虽如此,只恐一般男儿打动不了她。”

    严氏提高声音道:“难道你弟弟还比不上那江明辉?”

    方初不知如何解释,只得道:“是我,是我闯的祸。郭清哑对我有成见,是不会考虑跟方家结亲的。”

    此言一出,倒叫严氏无话可说了。

    方瀚海叹道:“你呀,一向行事稳妥,这次太莽撞了!”

    严氏听了不高兴道:“这怎么能怪初儿——”见方瀚海瞪她,急忙又道——“好,我承认咱儿子有错,不该没弄清内情就乱帮谢家。可那也不全是他的错,那两人都拜过堂了,便是他一个字不说,谢家也不会退让,郭家一样会跟江家退亲。这件事从头到尾就怪谢明义夫妇。一对混账父母!还有谢二姑娘,真看不出来竟是那种人!人家都说定亲了,她还死活要嫁,简直不可思议!就是她害得谢家,还连累我儿子被人骂。”

    方瀚海道:“好了,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

    因对方初道:“不管怎样,都要去试一试。”

    他是指上郭家提亲的事。

    严氏忙道:“明天我也去,看看那郭清哑什么样的。”

    她听哥哥严纪鹏和侄女严未央说过几回郭清哑,都说比谢吟月强许多,恨不能立刻要见到才好。

    方瀚海道:“人数不够,哪有你的位置。”

    严氏道:“留下一个管事不就完了!”

    坚持要去。

    方瀚海无奈,只得答应了她。

    方初见事定,满心不安宁。

    他仿佛看见方则为郭清哑憔悴心伤的模样。

    难道他惹下的祸要报应到弟弟身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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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8章 对比(一更求粉红)

    一夜过去,次日严氏随丈夫和儿子一同前往锦园。

    方则似乎知道她为什么去,言行举止比平常格外留心。

    锦绣堂今日比昨日更加热闹。

    昨日更多的是紧张等待。

    方家一行人来到锦园门口,正好郭家和严家先一步抵达,正招呼呢,严纪鹏急忙为两边引见。

    方瀚海见了郭守业,忙寒暄问好,言谈甚为投机。

    严氏且不下车,隐在车内观察和掂量郭家人。

    郭守业早年在外跑买卖,大见识没有,小见识却不少;加之过去一年郭家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的大事小情不断,他应对多了,自有些手段,虽比不得严纪鹏和方瀚海的气度俨然,端起架子倒也有模有样。

    至于郭大全,一张笑脸令所有见他的人都觉舒服。

    郭大有的沉着、郭大贵的阳光朝气,也算难得。

    严氏不由暗暗点头,忽见严未央和一个俊秀少年说话,心中一动,忙就下了车,向她们走过去。

    严未央看见,忙迎着叫道:“姑母,你也来了?”

    严氏笑道:“我闲来无事,想来看看。”

    目光就落在清哑面上。

    严未央就引见道:“姑母,这位是郭姑娘。”

    又对清哑道:“郭妹妹,这位是我姑母,方少爷的母亲。”

    清哑略一注目,神色不变,躬身道:“见过方夫人。”

    严氏忙一把扶住,携了手。道:“郭姑娘快别多礼。”

    只说得这一句,便不知如何接下去了。

    ——正是轻不得重不得。

    亲密了太虚伪,生疏了让人以为她对郭家不满。

    况且清哑给她的感觉也很特别。让她不知如何说。

    好在还有阮氏,严氏放开清哑,同她招呼。

    郭勤郭巧今日没来,在家跟奶奶。

    寒暄毕,大家进园,严氏一路问清哑些家常闲话,比如“你娘可来了?”“家中几个兄弟姊妹”等语。清哑都简洁回了,不拘谨亦不八面玲珑。

    几句话后,严氏对她有了初步印象。话是极少的。

    感觉自如些,她才笑对严未央道:“老天生人就是奇妙,似你等生长在织锦世家的女孩,倾心教导也才这样;郭姑娘却天赋过人。自有这番成就。又善良高义,令人感佩!”

    说着,又不自禁拉起清哑的手,主动亲近她。

    清哑觉得她不似方瀚海,倒有些严家父女的爽直性子,但比严未央气度雍容、果断干练,想是年纪长的缘故。对于她的主动亲近,她有些不适应。好在快到了。所以才没抽出手来。

    方则回头看母亲,又看她身边的清哑。

    少年心头涌出一丝奇妙的感觉。说不清楚。

    方初没有跟进来。

    他在等谢吟月。

    昨天谢明理说他们今天要来的。

    方初不知为何有些不放心。

    他们父女的对话昨晚在他心头盘旋了一夜,令他烦躁不已。

    再说谢吟月身体欠安,他也该等她,问她好。

    谢家人很快来了。

    谢吟月冷静下来后便明白一个现实:今天她必须来,爬也要爬来!否则落在众人眼里,她真是不堪一击了,谢家也真是败落了。

    在锦绣的精心装扮下,她面色如常,气度如常。

    到门口,正好韩希夷也刚到。

    大家寒暄,方韩向谢明理见礼,又问了谢吟月身体安康,见她神色如常,方才放心,一起进去了。

    进去时,恰好方郭严家到达通道尽头。

    两边廊亭内人全部出来问候招呼,奉承贴近的举动一如往年对谢家、对谢吟月。谢吟月看见这情形已觉刺眼,忽又看见走在严未央和郭清哑中间的那个妇人,背影和身姿极熟悉,正是她未来婆婆严氏!

    她敛去笑容,不由停住脚。

    方初看向她,问“怎么了?”

    她立即又往前走,一面不动声色地问道:“我看前面那像是方伯母。我没看错吧?没想到这么热的天,伯母也来了。”

    方初便明白了她的心思,因道:“娘说想来看看。”

    看什么,也不用他说,昨日父亲已经告诉他父女了。

    谢吟月觉得心儿颤抖起来。

    她没想到继昨日打击后,今日来了更猛烈的。

    这是看不见的,也只有她一人能感受到!

    谢吟月眼前浮现初次见严氏的情形,即便当着她亲侄女严未央的面,她也毫不掩饰对她的喜爱。如今,她喜欢上了郭清哑吗?

    韩希夷笑对方初道:“一家养女百家求,郭姑娘如今炙手可热,也不知花落谁家。”

    方初不言。

    谢吟月听后却平静下来。

    既知严氏来了,谢吟月理当先去拜见。

    严氏待她一如往常般亲切。

    那时方瀚海和管事们正在外面跟人寒暄,她趁机告诫谢吟月要输得起,输得起是一个少东最该有的气度,“有一种人即便是对手,也值得你尊敬。郭清哑就是这样的对手。和这样的对手竞争才会令你进步。因此,谢家这次失利在别人看来是不幸,我则以为是幸运——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这正是对你最好的历练!”

    与方初和方瀚海的劝诫不同,她的话竟让谢吟月感动。

    她红着眼睛应道:“伯母字字珠玑,吟月谨记在心。”

    方初疑惑地看着她,猜想她是真心还是对母亲做戏。

    严氏见谢吟月听进去了,这才满意点头。

    因看向天字一号亭,心里暗将郭清哑和谢吟月对比,各有千秋。若能为小儿子求得,真乃为父母者快慰之事。

    想到这,脸上就带出期盼的神情来。

    谢吟月顺着她目光看去,不由神色一僵。

    方初见了暗叹,心中莫名难受起来。

    ……

    待各家来齐,大会立即开始。

    今天,大会内容除了收集全部商贾对于专利的看法和建议,汇集给织造衙门上表朝廷外,再就是争夺织造份额了。

    郭家作为新任皇商,拿到了各种上用棉布织造五万匹,各种官用棉布织造二十万匹,各类手巾被单等数十万。

    这只是暂时定的数目,具体数目要等新棉布使用后再定。

    订单的数额比去年并不多,但这买卖却比去年赚钱多了。

    天底下的买卖,要数皇家和官府的钱最好赚。

    不然,怎么有那么多人削尖了脑袋往里钻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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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9章 眼光(二更求粉红)

    除了皇家和官府,再就是各地来的大商贾了。

    他们专等织锦大会结果出来后,选自己喜欢的织锦下单。

    清哑觉得这有些像她前世的商品交易会,又不完全一样,因为能进锦绣堂的买家和卖家都不是寻常商家,都是挂得上名号的;那些挂不上名号的,只能在散会后私下联络。

    郭家根基浅,昨天和九大锦商签了单,今天又签了皇家和官方的订单,便再无力和别家签单了;反观九大锦商,那真是忙得团团转;便是被郭家重击的谢家,也都挺忙的。

    清哑并不羡慕,也不后悔公开技术秘密。

    一口吃不成个胖子,这样才好呢。

    天字一号也不是“门前冷落车马稀”,一直有人来拜访。

    来的人不外两个目的:一是想和郭家做生意,二是想结亲。

    前者是想等专利被朝廷批了,要跟郭家合作。

    后者纯粹是拜访交结郭家。

    不论什么目的,郭家父子都和气接待。

    清哑更是安静地面对所有来访者。

    相比她的安静,被长辈带来拜访的少年们反局促起来,有些人装深沉,哪比得过她天生不动如山;还有些人卖弄伶牙俐齿,只得她三言两语回应;献殷勤的想讨好她不得其门而入,想勾引她的自己反被她吸引——这女孩子与他们往常见过的都不一样。

    严氏见了这情形,坐不住了。忙带了方则过来。

    同来的,还有被拉作陪客的严未央和严暮阳。

    因是女眷,郭守业客气招呼后。便令阮氏和清哑陪着;又因为方则来了,又留下郭大贵相陪,他趁机和郭大全郭大有去沈家那边看做买卖去了。

    严氏很能讲谈的,她规避开眼前事,对郭家姑嫂讲她做少东时的经历,加上严未央在旁不时插一句,那气氛就活起来了。

    清哑确实被她吸引。听得很入神,不懂就问。

    严氏一一解释,扯出许多成年往事和商场秘闻。

    因说到一件公案。言道最后她胜了,将当时情况摆明,让严未央和清哑猜她是用的什么计策。这既是考校,也是逗趣的意思。

    方则在旁一面和郭大贵应酬。一面悄悄关注清哑。

    听他娘说到这。忍不住道:“娘,郭姑娘这样单纯的人,哪懂那些计谋和手段。你叫她怎么猜的出来!”

    郭大贵急忙也道:“我小妹不会诡计。”

    跟着又补充道:“可我小妹好聪明。”

    他不确定方则说小妹单纯是暗讽她蠢还是什么,因此虽不承认他小妹会诡计,却又强调她聪明的很。既聪明,便有可能猜得出来。反正他不许人把他小妹当傻子,也不许人以为他小妹阴险狡诈。

    在他心里,谢家姐妹才阴险狡诈呢!

    他小妹是又聪明又善良又厉害的好女娃!

    严氏看着两个少年发呆。

    尤其是她儿子。简直令她担忧极了。

    恰好清哑也确实想不出答案,因此点头道:“我猜不出来。”

    方则道:“姑娘心思单纯。哪会想这些。常人在俗事上花心思太多,不够姑娘专心,所以没有姑娘这份成就。”

    严未央噗嗤一声笑了,道:“你看得倒准。”

    严氏白了儿子一眼,道:“郭姑娘虽单纯,却聪明。”

    她不好说儿子没心机、没眼光,只能借用郭大贵的话。

    她想郭清哑要真不懂计谋,那谢吟月是怎么败的?

    她才不信那样周密的布置出自郭家父子之手,因为那不是一个简单的计策,而是成套的步骤连环使出,那父子两个虽有些手段,却不像能使出这样大手笔的人。就凭将三样机器公开天下就不是那精明的父子能舍得的;还有将技术在织造衙门备案,更不是他们能想出的主意……

    方则想的恰好与严氏相反,他觉得郭家父子都不是善茬,对付谢家的招数肯定是他们想出来的,不可能是郭清哑。

    他总结这两日对清哑的观察,觉得她实在太单纯了。

    江明辉的犹豫让她伤心绝望,才写下退亲文书。

    大哥的行径气得她无法可想,所以吐了他一脸。

    她觉得大哥是坏人,所以见了他就讨厌。

    这次见面她连讨厌的神色都没有了,更证明她单纯。

    他看着她,她的才能令他好奇,她的安静更吸引他,想进一步探知她的心性和其他……

    严氏受不了小儿子看郭清哑的目光,站起来告辞——她怕弄巧成拙,让郭清哑以为她这个儿子是白痴!

    “郭姑娘,改日有空闲,和未央去伯母那。伯母虽然没有你的巧手,也会做几样好点心,你尝尝。”她笑道。

    “姑姑家的点心最精致了。”严未央急忙捧场。

    “谢方伯母。”清哑没说去,也没说不去。

    不过,她把方夫人改方伯母了。

    严氏笑眯眯地看着她,对这结果很满意。

    他们离去后不多时,也就到了散会的时辰。

    众人纷纷起身。

    因谢家要和方家一起,就没那么快动身。

    而郭家早没事了,所以略收拾就出来了。

    于是在通道内,郭家就和谢家碰头了。

    当着方家人,谢吟月对清哑微微一笑。

    清哑安静如常,毫无回应。

    她从不见人就笑,对着谢吟月也不想笑。

    谢明理为女儿的气度喝彩,嘲笑郭家女小家子气;郭守业嗤笑谢吟月装模作样,自己闺女那才叫镇定自如;方瀚海觉得二女各有千秋;方初垂眸不忍看,脑中浮现去年这时候郭清哑含泪的双眼,并想起一句俗语“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有时候,强撑着未必就是坚强!方则迷惑地打量二人……

    当下,郭家人在前,谢方两家人在后,向外走去。

    谢吟月一如既往从容优雅,向周围人含笑致意。

    郭清哑一如既往安静,周围人纷纷对她招呼。

    ……

    沈亿三和严纪鹏等人又邀请郭家人去醉仙楼,只郭守业和郭大全答应去了,郭大有推说家中还有人事等安排,带着郭大贵和清哑等人告辞。

    回到槐树巷,吴氏迎上来接着。

    清哑就笑了,“娘,我饿了。”

    吴氏急忙道:“饭好了,就端来。有你爱吃的藕尖。”

    郭勤和郭俭郭巧扑过来喊爹叫娘叫姑姑,顿时吵嚷起来。

    清哑牵着巧儿的手,才在椅子上坐下,就有郭五大爷引进来一个婆子,手持一粉色精致帖子,说是夏府夏姑娘差遣来的,给郭姑娘送帖子,邀郭姑娘参加七巧节的聚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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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0章 拒亲(三更求粉红)

    细妹忙上前接了,递给清哑。

    阮氏请那婆子坐下喝茶。

    清哑打开那请帖,看了一会,对那婆子道:“谢你家姑娘青目。请回复夏姑娘,就说我到时准时赴会。”

    那婆子喝了一口茶,才笑着告辞了。

    清哑就将请帖交由细妹拿回房中收了。

    吴氏忙问这乞巧会怎么回事,是不是所有商家姑娘都去。

    清哑道:“夏织造的女儿办的,有些脸面的都会请。”

    吴氏听了满面风光,喜不自胜。

    正要说话,门口又来了人。

    这回却是媒人。

    是来为清哑提亲的。

    对方是二流锦商,家世相对郭家来说,算好了。

    然吴氏自打郭家买卖做起来后,交结的是九大锦商,眼界自然不同;再者,如今郭家自己也成了皇商,心气更高一层;还有,她想着闺女怎么也要嫁个织锦世家,不能比那谢吟月差才对,再加上清哑说过暂不考虑亲事,所以她便作主婉拒了。

    媒人很惋惜,却也没意外。

    原本她受委托前来,就是因为那家在织锦大会上看出郭家前景,估计郭清哑接下来肯定大受青睐,想趁着别家还未行动时抢先上门提亲,也许郭家担心女儿终身,说不定就应了亲事。

    谁知到底没成!

    送走了媒人,吴氏来到里间。

    清哑和哥嫂等人正吃饭。

    吴氏就坐到闺女身边,一边帮她打扇。一边笑看她吃。

    清哑对她笑一笑,继续吃。

    等吃过,五大娘和一个媳妇来收了碗筷。阮氏和细妹泡了茶来大家喝,一边说闲话。

    吴氏就将媒人来的事对清哑说了。

    她还是有些动心的,就想问清哑想找什么样的人,她往后也好留心。不然总不能来一个就拒一个,真错过了她可失悔不来。——她做娘的当然想看到闺女出嫁。

    郭大有和阮氏便看向清哑。

    阮氏斟酌道:“小妹,咱们打听……”

    清哑不想和他们说这个。

    不是不愿跟他们谈,而是大家观念不同。不好沟通。

    她的心思一两句话说不清,她又不习惯长篇大论地讲原因。

    可是家人都关心她,不说清楚也不好。

    她便对吴氏道:“过两年再说。”

    吴氏很纠结:“过两年你都十八了!”

    清哑也很纠结:“十八很老吗?”

    吴氏道:“不是老。到时候就找不到一般大的男娃了。谁家儿子不是早早定了亲的!没定的年纪都还小。可是女孩家比男子大两三岁还成,大多了就不成了,人家也不乐意。”

    清哑已经被这理论拐过一次,这次不肯再上当。

    她努力解释道:“娘。来求亲的不是看中我。是看中我会织。咱们对他们不熟。等两年,把他们底细都摸清了,谁好,谁不好,看准了不吃亏。”

    郭大有立即道:“就依小妹!”

    他隐晦地对娘使了个眼色。

    阮氏也及时道:“娘,皇帝的女儿不愁嫁,你想为什么?咱们当然不能跟公主比,也不能跟当官人家比。可跟以前也不能比了!去年坊子才开张的时候,不是有好些人上门求亲?那是乡下的。现在来的都是城里的。娘你想,只要郭家出头了,小妹又这样能干,还怕找不到好人家?那严姑娘也不小了,她也没急;谢大姑娘也比小妹大几岁,虽说定了亲,也没急着成亲;咱小妹比她们都小,咱们根本不用着急。小妹说的对,仔细挑才把稳呢。”

    说着递给吴氏一个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眼神。

    清哑佩服地看着二嫂,觉得她就是会说话。

    这还是她没读过书,不然说得更深刻。

    她刚才话意虽然直白,但清哑领会的却是:若有内在价值和外在价值,外加将来潜力升值,嫁人年龄不是问题,过往背景也不是问题!

    阮氏见她神情,生怕她从此就不把亲事当回事了,赶紧又补充道:“不过小妹,咱们也不能耽搁太多了,总要在二十岁前把亲定了。”

    清哑争取到这结果很不容易,急忙点头。

    吴氏醒悟,就道:“娘就依你。往后有人来提亲娘都回了。”

    清哑就微笑起来,接过她手里扇子,反帮她扇风。

    吴氏享受闺女的贴心,心里很满足,因搂着巧儿感叹:“嗳!娘真是做梦都没想到,郭家能有这一天——”低头叮嘱巧儿——“巧儿,你要好好跟小姑学。咱老郭家的闺女要比人强……”

    巧儿脆声道:“奶奶,我天天学!”

    郭勤不满道:“奶奶,还有我呢!”

    郭俭也出声道:“还有我。”

    他觉得自己存在感太弱了,也很不满。

    吴氏等人都呵呵笑起来,道:“你们还用人说!男娃子就是要顶门户的。奶奶不说你就不争气了?不用人说自己争气那才有出息!”

    郭勤瞬间觉得自己高大起来,自强之心坚硬如铁。

    众人说笑,只有郭大贵闷闷的不大快活。

    郭家好了,他找媳妇容易了,小妹却难嫁了。

    这世道男女就是不公!

    这时,冬儿和郭盼弟来了。

    吴氏忙带出几个娃,让他们说正事。

    冬儿向郭家兄妹回禀了城西作坊的情形,道织造衙门和县衙插手后,推广公开机器的事更顺利了,百姓们对郭家既信任又感激。

    郭大有问:“招工的话可传出去了?”

    郭盼弟抢着道:“传出去了。好些人当场就要报名呢。”

    郭大有和清哑对视一眼,眼里都有笑意。

    郭大有就道:“叫她们别急。说我们没准备好。”

    其实是在等朝廷对专利的批复。

    这件事定下来,郭家的经营才更便利。

    冬儿点头应了。

    大家又商议些琐事,日暮时分才散。

    冬儿和另外两个女管事随郭大贵回去城西坊,盼弟却留了下来,说要跟清哑姐姐说话。

    过后几日,曾家、刘家、卫家等一批人家纷纷向郭家提亲。

    曾家是为曾少爷、刘家是为刘少爷的弟弟提亲,卫家则是为卫昭的族弟提亲,其他都是二三流锦商,均被郭家拒绝了。

    然后,方家隆重登门!

    严纪鹏和沈亿三亲自为媒,为方则提亲。

    郭家照样婉拒,只说清哑一心钻研织布,暂无心婚事。

    众人明知是托词,也无法可想。

    这几日,众商家都忙得如火如荼。

    方家园内,自从方瀚海夫妇来之后,拜访者络绎不绝。

    七月一日织锦大会后,更是人流如潮。

    七月六日傍晚,主院又在招待客商。

    方则却没出席,而是缩在自己院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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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1章 刺眼(一更求粉红)

    一条水流从北边流入方家园林,绕了半个圆圈,经东流向南,然后穿过园子流向景江。方则住的小院在上游,在东;方初住的小院在弟弟下游;主院在正南。

    方则靠在水轩的窗前,看着对岸闪烁的灯火出神。

    郭家拒绝亲事,他感觉有些不适应。

    也不是说他对郭清哑一见倾心,再见失魂,非卿不娶,只是上次来霞照听大哥要与他做这门亲、他吓得当场逃跑的情形仿佛还在眼前;大哥的话也言犹在耳“人家看不看得上你还不知道呢”,竟一语成谶了。

    他眼前闪过那个少女的面容,有些发闷。

    自己在她眼里,就真的一无是处,比不过江明辉吗?

    身后响起脚步声,他回头,原来是大哥来了。

    “大哥,你怎么来了?”他奇怪他没在主院陪客。

    “嗯,来看看你。”方初在弟弟身边坐下。

    方则不知如何解释自己的逃避,只好不吭声。

    方初也没问他,就这样沉默着。

    直到外面天色全暗了,水边草丛中的虫声此起彼伏。

    “我原先起这个念头,并非想用你和郭家联姻。就想叫你来看看,就觉得你可能会喜欢她,她……有可能会喜欢你。我觉得她是个特别的女孩儿,很好,就想为自己弟弟谋求……”

    方初很突兀地就说起话来,且很没头没脑。

    但是。方则却知道他说谁、说的是什么事。

    他静静地听着,没像平常那样话多地问这问那。

    大哥从来都真心关照他,他居然怀疑他用心。真是不该!

    “……我之前就对爹说,暂时别上郭家求亲,没用的。——若不能打动她,她是不会随便许人终身的。可是爹……不肯听我的。”

    他轻轻地叹了口气。

    “她……为什么对江明辉那样深情?他们又不是青梅竹马。”

    方则忍不住问道。

    “他们虽然是媒妁之言,却相交于贫贱之时;又都年少单纯,怀着一腔期望努力做事……这种丝毫不掺杂利益的感情,是很美的。可惜。凡美的东西容易经不起风雨……”

    他说起江郭两家退亲的内幕,声音里带着丝丝惆怅。

    李红枣的报复是起因,谢吟风的暗恋和占有欲是主因。谢明义夫妇的护短推波助澜,江明辉的善良单纯给了他们可乘之机,江大娘对郭清哑的偏见雪上加霜,最后方初和谢吟月出面……退亲成定局!

    方则这才恍然大悟。

    跟着又疑惑地问“既如此情深。郭姑娘为何要退亲?”

    为什么?

    这问题之前方初也困惑。以为她不甘屈居妾位。后来有一天,他豁然开朗,“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君既无情……我便休!”

    方则便明白了,也沉默了。

    他没见过江明辉,不知他什么样的人。

    可是,他听过太多贫寒之家崛起的故事。

    跟那些比起来,郭江两家的故事根本不算什么新闻。

    但郭江两家的故事却是特别的:郭清哑当场写下退亲文书就无人可及;郭家对谢家的强势反击更是令人瞠目;现在郭家更有后来居上之势……

    “大哥。你说郭清哑真有那么厉害?”

    “厉害?算是吧。其实她真正厉害的地方不是手段,而是……面对她的时候。你就像对着一面镜子,照见自己的污点,从而不安,想擦干净。越擦越模糊……”

    “呵呵,这话太过了!我对着她就没这感觉。”

    “因为你本来就是干净的。”

    ……

    兄弟就像鸣蝉一样,叫了一阵忽然都歇了下来。

    过了一会,方初伸出一只手搭在弟弟肩膀上,轻声道:“咱们方家不需要你联姻。你且看着,若真喜欢郭姑娘,就去争取。记住,要用你的真心!若对她不是很在意,就别去招惹她……”

    正说着,回廊那头过来几盏灯笼,有低低的女声传来。

    “妹妹来了。”方则猜测。

    等人到近前,他们才发现,不但方纹,还有谢吟月。

    方则忙起身叫道:“月姐姐来了!”

    谢吟月答应一声,看着他们兄弟笑问:“说什么呢?”

    方初轻笑道:“没说什么,就是闲聊。”

    一面让谢吟月坐,又命丫鬟上茶。

    方纹则打趣道:“我刚还跟月姐姐猜呢,肯定是二哥哥为了郭家拒亲的事心里不好过了,所以我们特来安慰。”

    方则不好意思了,道:“瞎说!”

    谢吟月坐了,歉意道:“郭家未必看不上方家,郭姑娘更不会看不上则兄弟。这件事的源头在谢家。说起来则兄弟是被谢家牵累了。你哥哥又曾经帮过我,所以郭姑娘对方家敬而远之也就难怪了。”

    提醒方郭两家之间横亘着不可逾越的鸿沟。

    方初淡声道:“没什么。姻缘自有天定,岂可强求!”

    谢吟月听了“姻缘天定”几个字,心中一动。

    她疑惑方初这话另有所指。

    想起谢吟风和江明辉的姻缘,她一时无话可说。

    幸好方则这时问道:“月姐姐怎么有空来?肯定不是玩的。”

    方纹笑道:“那当然。月姐姐是来签单的。”

    谢吟月就道:“是史大哥,我们签单后,他要来方家找你大哥,正好我也有些琐事要来,所以我和父亲就陪他来了。”

    方初见她神情同前几日大不相同,很诧异。

    因问道:“那棉布都处理了?”

    谢吟月点头,微笑道:“都降价给史大哥了。又签了些新单。”

    着重“新”字。

    方初疑惑地看着她。

    她不等问,主动解释道:“谢家出了两种棉布新品,所以和史大哥签了约。”顿了下又道:“要说郭家公开机器这一招确实惠民,百姓直接受益不说,也给了潜心钻研的人提示启发。谢家便侥幸获得突破。原还想着如何保密,后又想,这完全不用担心,只等朝廷批准专利,便可高枕无忧了!”

    方纹惊喜道:“到底是月姐姐,就是聪明!”

    方则也跟着道喜。

    谢吟月抿嘴笑道:“不是我,是我们家一个织工。”

    方初却没有像以往那样夸赞她,眼前浮现郭清哑在锦绣堂宣布公开机器时的神情,安然恬静,并无骄矜自得之色。

    她,是真正为百姓才公开织布机等机器的!(未完待续。。)

第182章 赴会(二更求粉红)

    虽然此举也打击了谢家,但主因却不是为了打击谢家。

    他便忍不住道:“郭家公开机器是为了造福百姓。”

    谢吟月轻笑道:“这我知道。谢家是百姓,自然跟着受益了。”

    这话听在方初耳内,别有一番意味。

    他看着未婚妻,头一次觉得她的从容淡定有些刺眼。

    谢吟月今晚确实心情很好,丢掉了连日来的沉重。

    谢家从前所以领先其他锦商,并不是她谢吟月一个人的功劳,而是谢家笼络了许多织锦好手和意匠,专门研究织造。然能人再多,也有突破不了的瓶颈。郭清哑的出现像一束光芒,指引了他们正确的方向。谢家如此,其他锦商世家也是如此。

    谢家最近埋头研究织布,郭家公开机器令他们霍然贯通!

    这中间有个缘故:之前谢吟风从贾秀才那弄来的机器不大全面。等正品现身,谢吟月和手下都是织造业的翘楚,突破就不足为奇了。

    谢吟月也因此豁然开朗,找准了今后努力的方向——

    她要从此在棉纺织上和郭清哑一较高下!

    正如父亲说的,这世上从来就不缺天才,能笑到最后的才是赢家。

    “你再厉害,终究是独木难支!偏又狂妄自大,公开机器博取虚名,正好给了我机会。看你一人如何抵敌我一群人的智慧!”她冷静地想,“往后咱们就在这纺织业内比拼吧。日子长远呢!”

    一时间。她和方初心思各异,方则方纹毫无所觉。

    方纹问道:“月姐姐明晚去夏家参加乞巧会吗?”

    她也接到了夏流萤的帖子。

    谢吟月道:“自然要去的。”

    因转向方初,问:“你可要去?”

    方初心沉沉的。刚想说不去,忽又改口道:“自然要去。”

    谢吟月便微微一笑。

    方初岔开话道:“史大哥来了,我们过去吧。”

    说完起身,径直先走了。

    谢吟月也向方则兄妹告辞,跟着他上主屋那边去了。

    路上,两人都沉默不言。

    谢吟月有些不适应,犹记得去年他和自己说笑的情形。她有事要告辞。他不舍得她走,抱怨的话好像还在耳边……

    乞巧会,本是为小姑娘们过乞巧节聚会祈祷玩乐的。然织造大人的千金出头办会。意义又不同了,渐渐演变成有身份和财富的人汇集、交往的一项活动,受邀的也无不是霞照官场和商场有头脸人家子女。

    原来只请女孩子的,后来像方初等少年也受邀助兴。

    七月七日傍晚。清哑还原女装打扮。带着巧儿和细妹,在郭大贵陪同下,和沈寒梅一起赶赴织造府。

    半路上又碰见严未央,这原是她们说好的。

    大家会齐了,一起进入织造府。

    乞巧会在织造府花园的莲花堂举行。

    莲花堂坐落在莲花湖边。

    莲花湖内满是各色莲花,故此得名。

    莲花堂被莲花湖流出的水一分为二,两岸临水皆是游廊,中有拱桥相通。客人也分开两拨:女孩子们在南岸轩堂。少年们在北岸,既不用搅合在一块失了礼数。又可遥遥相对观看听音。

    清哑等人被引入莲花堂南岸轩堂,郭大贵被引入北岸。

    一路上,彩灯招展、水映浮光,好不美艳!

    巧儿两个眼睛都不够看了。

    沈寒梅以前不大出门的,这也是头次来。去年她也收了帖子,却被清哑给绊住了。连严未央去年也没来。

    今次三人一同到达,立即吸引了众多目光。

    先来的女孩子们看着清哑,目光复杂。

    就算心里再不肯承认,她们原来看不起的村姑还是跟她们站在了一起。甚至,比她们更出风头——得到了织造大人和众锦商的青睐,成为场面上炙手可热的人物,比谢吟月当年之势不减分毫。

    夏流萤笑吟吟地迎上来,拉着清哑手道:“郭姑娘,咱们又见了。”

    把她上下一打量,只见她穿了一身浅灰底桃红玫瑰的衣裙,花儿很稀疏,样式也是她从未见过的:上身斜领收腰短装,长度只及臀部上方,下身同色长裙。头上簪环也十分简单。整个人亭亭玉立,在满堂姹紫嫣红的闺秀中,越显得素净典雅。

    这一身是现代复古裙装。

    夏流萤看得惊异不已。

    清哑微笑道:“夏姑娘好。”

    夏流萤客气几句,又低头逗巧儿,夸她可爱。

    巧儿规规矩矩地行礼,甜甜地叫“夏姑娘好!”

    这是严未央在路上特地嘱咐她的:夏姑娘是有身份的人,不好随意叫“姐姐”,容易被人觉得失礼和攀附。

    夏流萤忙扶住,亲自带她们一行人往旁边亭子去。

    在桌边坐了,立即就有人上香茶异果精美的点心等。

    她道:“郭姑娘,沈姑娘,二位请随意。若有吩咐只管叫伺候的丫鬟。我那里还要去迎客,暂时失陪了。严姑娘,咱们旧相识,你帮我招呼她们两位。不到之处,还望体谅!”

    严未央笑道:“竟不把我当客人?”

    众人听了都笑起来。

    一时夏流萤去了,大家才四下打量赏玩。

    很快,那边过来两个人,却是卫晗。

    她身边跟着一个高挑的美艳女子。

    经引见,原来就是和卫昭定亲的王家姑娘王杏儿。

    几句话一说,清哑发觉她性子有些像严未央,只比她傲慢,看得出素昔在家很受娇宠,有些纵性。不过,她对清哑倒是很客气,隐有主动交好之意。

    大家说笑的时候,清哑游目四顾:天黑透,两边游廊的灯光照在水中,映得水上各色水莲如少女绣颊,妩媚清新;再看对面游廊亭轩,影影绰绰,也有低声笑语传来,不过多是男声。

    正看着,就有人来请,说是斗巧开始了。

    于是大家起身,往中央花厅去。

    到那里,只见谢吟月等人也都到了。

    众人都看她和清哑。

    然她们仿佛商量好的,都平静如常,再未像去年在金缕坊那样剑拔弩张。不但如此,甚至两人都不曾对面,只含笑和其他人招呼。

    严未央看见方纹,忙向清哑引见。

    方纹很有礼地和清哑招呼。

    ******

    抱歉,今天没有加更,但我还是想向大家求粉红!咳,张弛有度嘛,过两天会爆发一下满足你们的(*^__^*) ……(未完待续。。)

第183章 七夕(二合一肥章求粉红)

    因方家提亲被拒,她对清哑是有些戒备的;又想到二哥得知被拒亲后隐隐失望的神情,不禁仔细打量清哑,要看她有何傲人之处。

    一番观察后,不得不承认清哑是个不俗的女孩子。

    她便主动和清哑说话,又道家人和舅舅表姐如何推崇她等等。

    清哑等她说完了,才谦虚说“过奖”。

    众人见双方无事,失望之余,且将心思集中到斗巧上来。

    这斗巧便是女孩子比手巧。也有带自己做的刺绣来的,也有带自己织的锦的,更多是在现场雕花瓜花果。只见当中大桌上摆了许多时兴瓜果,还有刀具,供参加斗巧的女孩们取用。领了需要的材料,就去一旁小几上操作。

    这种比试多是头次参加乞巧会的小女孩们,如谢吟月和严未央这样的是不会参加的。一来她们早就盛名在外,无需再在这里证明自己手巧,二来也是不和小女孩们抢风头的意思。

    雕好的花瓜要送去对面给少年们品尝,既为评品又为招待助兴,因此大家格外用心,生恐自己雕得太难看被人耻笑。

    清哑从未见过这场面,自是兴趣盎然。

    “郭姑娘可要一试?”夏流萤笑问。

    “我不会这个。”清哑老老实实道。

    她正站在沈寒梅身边,看她大显身手。

    夏流萤见她如此坦诚,倒不好再说,就随她去了。

    一时间就见花厅中你来我往拿瓜果的。又有雕好了引起众人惊叹的,又有雕坏了重新来的,十分热闹。

    见沈寒梅用蜜瓜雕了一头牛。一头猪,清哑抿嘴笑。

    严未央失声道:“怎么雕这样蠢东西?像倒是挺像的。”

    沈寒梅脸红红的,也不解释。

    巧儿要花,她便另外雕一朵牡丹花给她。

    一时大家雕的花瓜都被送去对面,都标注了是谁的作品。

    对面是由夏织造的庶子夏三少爷和夏四少爷主持。

    他兄弟也就十几岁年纪,正是爱玩爱闹的时候,往日常和这些富家子弟混在一起。十分投契,今日做东,自然热情招待。

    见花瓜送来。夏三少爷忙招呼少年们来观看。

    那郭大贵一见盘内粉色的牛和猪,也不管礼数,立即端了过去,说:“这牛好。雕得跟我家大水牛一模一样。这猪也好。”

    嘴里夸着。竟不等别人细看,他先就拿起来咬了一口。

    方则和他混得熟了,忙叫:“分一半给我,你怎么全吃了!”

    郭大贵含糊道:“我能吃,吃一头牛没事。”

    众人轰然大笑起来。

    夏四少爷笑道:“郭三爷就馋得这样!”

    郭大贵不管,三口两口把一头牛给吃了。

    方则要拿猪,又被他抢先拿了过去,“我还能吃一头猪!”

    方则:“……”

    韩希夷往盘子下的标签一看。原来是沈寒梅雕的。

    他便恍然大悟,因笑道:“原来是沈姑娘雕的。”

    众人也都醒悟过来。

    沈家和郭家联姻就在眼前。怪道他这样。

    韩希夷笑道:“世人都说‘对牛弹琴’,寓意不通;今日这牛却‘通情(琴)达理’,显然不是一般的牛,可与牛郎的那头老牛媲美了——”众人听了都笑,都觉他说的精妙,就听韩希夷又问郭大贵——“只是郭兄弟,你怎么一看这牛就知道是沈姑娘雕的?莫非其中有什么玄妙不成?”

    方则叫道:“肯定是他们先说好的。”

    郭大贵猛摇头,不肯承认。

    原来来这之前,他听说了斗巧的事,就嘀咕说“瓜果雕成什么样还不都是吃,何必费事。”沈寒梅就说他没见识,说自己雕的瓜果味道就是不一样,又娇嗔道:“回头我雕一头牛给你吃,撑死你!再雕一头猪……”

    所以,他一见那牛就知道是沈寒梅雕的。

    皆因其他的花瓜都是很精致的玩意儿,如花啊朵啊的,便是雕动物也雕些灵秀的小动物,没人雕牛,更没人雕猪!

    郭大贵心里甜蜜蜜的,觉得这牛瓜味道果然不一样。

    当然不是因为雕得好,而是因为沈寒梅亲自雕的!

    方则到处找,却没看见清哑雕的花瓜,又不好问的。

    倒是曾少爷笑问丫鬟:“怎么郭姑娘雕的呢?”

    丫鬟摇头回道:“奴婢不知。好像没雕。”

    众人都看向郭大贵。

    谢天良也来了,这时冷笑道:“没雕?不会吧!”

    那口气仿佛说“不是一双巧手吗?连雕花瓜也不会!”

    郭大贵恼怒道:“我小妹茶饭手艺比醉仙楼的也不差。可我们家切瓜切菜都是用来吃的,不是用来看的玩的!”

    在他心里,这些富贵女儿完全是吃饱了没事干、闲得发慌才雕花瓜玩,他之前就是因为这个才和沈寒梅斗嘴的。说什么斗巧,乡下谁有闲心干这个!清哑虽然不会雕花瓜,切菜的刀工却是一流,他不觉得她经过练习后雕不出这些东西。

    所以他不觉得这有什么可值得夸耀的。

    韩希夷听了笑道:“郭兄弟说话实在。这话粗理不粗。”

    方初也暗暗点头,觉得郭大贵心性明朗。

    谢天良以为韩希夷给郭大贵留面子,嘲笑道:“穷酸!”

    郭大贵冷笑道:“我家是穷酸,可从不偷人家东西!”

    众人先是一愣,很快反应过来,目露异色。

    谢天良从大家目光中看出不对来,顿时恼羞成怒,就要发作,却听方初沉声喝道:“天良!”看着他目露警告之意。

    谢天良也知说破了没脸,再者也有些怕方初;又从众人神情中感觉到疏离。体会到谢郭两家情势翻转的落差,只得将满腔怨恨压制下去,不敢再说。

    他见郭大贵和人谈笑自如。想郭家穷酸农户居然爬上来了,爬的过程中居然还踩着谢家的头顶,那心中的嫉恨就一**如惊涛拍岸,恨不能即刻将他弄死了才解恨。

    方则往年也和谢天良有过几次接触,今天始见其心性,那一声“穷酸”听得他嗤之以鼻。偏郭大贵回的绝妙,“我家是穷酸。可从不偷人家东西!”他听了不禁也替谢天良感到脸红,由此深刻体会到大哥身为谢家女婿两难的尴尬心境。

    他将这一切归罪于谢家二房,便不大理会谢天良了。

    方初心里则莫名烦乱。

    他望向对岸。想这乞巧会目的为何呢?

    心里想要先离开,却总有未尽之意,迈不开脚步。

    夏三少爷见气氛不对,忙咳一声道:“先评呢。还是先吃呢?有郭三爷在前做榜样。不如咱们今日吃着评。——先被吃的自然是好的。”

    众人听了又笑,都说真好的舍不得吃怎办呢。

    闹嚷嚷中,又说这个好,又说那个精……

    正如郭大贵说的,雕这些东西不过是玩儿,图个热闹。当丫鬟们回去对面说,花瓜都被吃了,众女不但不沮丧。反而都害羞地笑了。

    大家不好问自己做的被谁吃了,便问谁吃了谁的。

    丫鬟们傻眼。那么多人,她们如何记得!

    但郭大贵抢吃一头牛和一头猪的情景可是给她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因回道:“别的不清楚,沈姑娘雕的牛和猪全让郭三爷吃了。”

    严未央听了先纵声大笑。

    众女也都跟着失声笑起来。

    沈寒梅羞红了脸儿,低头不语。

    谢吟月看着她想,郭沈两家真要联姻了!

    清哑见沈寒梅尴尬,忙拉她去一旁教自己折河灯。

    乞巧节,也是七夕,是牛郎织女相会的日子。传说为了怕牛郎和织女相会时看不清鹊桥,人们便在河里放河灯为他照亮。这一习俗也寓意人们对美好爱情的向往,尤其为少女们喜欢。

    所以,夏家将乞巧会安排在莲花堂是有讲究的。

    最便宜的,便是可在河中放河灯。

    而且河对面有少年们观看,为这一活动增添了旖旎的色彩。

    沈寒梅果然手巧,做的河灯十分精致。

    做着这一切,她便忘了刚才的事,很尽心地教清哑。

    清哑也很认真地学,决意亲自折一盏河灯来放。

    不为别的,就为这一古老的民俗。

    她喜欢一切民俗的东西。

    她不但自己折,也教巧儿折。

    在沈寒梅尽心教导下,清哑姑侄两个都折了河灯,取了蜡烛,顺着石阶走下河底去放,细妹站在一旁守着。

    蹲下身子,清哑点燃蜡烛放在河灯中间,手一松,它便荡悠悠地顺水飘走了。看着它越飘越远,清哑默默祝祷,期望两个世界的父母家人都平安康健。

    “小姑,放我的。”巧儿急急地叫。

    清哑便帮她放稳蜡烛,点燃后,让她自己放入河中。

    “许一个愿。”她教巧儿。

    “许愿是什么?”巧儿问。

    “你最想要的东西。”清哑想了想道。

    “那……我要好多好多好多银子!”巧儿立即道。

    清哑被小侄女对钱财的执着给惊住了。

    她想要教导她几句,又不知从何说起。

    最近两年家里忙来忙去都为了银子,怎么说呢?

    巧儿小心地捧着河灯放在河中,看它飘走,低声欢呼。

    她小声嘀咕道:“船儿船儿,给我多多装银子回来!”

    清哑失笑,不忍打断她。

    她并不觉得小女娃俗,相反觉得她这样很可爱。

    那时,河边有许多少女都在放河灯。

    河面上,河灯和水莲交相辉映,美轮美奂。

    对面游廊下,方初不动声色地看着这一切,那一高一矮的身影在影影绰绰的人群中分外明显,他似乎听见她低低的轻笑。

    这当然是幻觉,其实只有巧儿在笑。

    这时候,少年们就要助兴了。

    照例是韩希夷先被推出来,为大家吹箫。

    他吹奏的正是《迢迢牵牛星》。

    悠扬低沉的箫声,似在为牛郎织女的悲剧感叹,又为他们坚定不移的爱情感佩。箫声催动河灯,声色俱全,人们心底的那个传说便栩栩如生地浮现出来,似乎真看见牛郎和织女在鹊桥上相会。

    “真动人……”

    有低低的轻语传来。

    他们不是看向天上,而是看向横在河面的拱桥。

    拱桥上没有人,大家心里却有!

    一曲毕,没有欢呼,只有感动!

    韩希夷看着对面想,“今天不会说我了吧?”

    他是指清哑上次对他所吹箫曲的评判。

    对面,清哑也确觉得他今晚吹得很感人,她听得也很认真。

    明明是许多人在场,她觉着幽静的夜的安宁,听见夜色下男女相会时的窃窃私语,感受到他们之间的柔情蜜意,猛然想起和江明辉曾经的过往,急忙收缩思绪,不肯再往下想。

    正在这时,那边有说话声传来,却是夏流萤请谢吟月弹琴。

    谢吟月每年都要在乞巧会上弹琴助兴的。

    这也是她被夏流萤推崇的原因:虽然她每年主持乞巧会,但和众商女们还是有些距离,唯有谢吟月身为商女却才情出众,十分不俗,才得她青目高看一眼。

    其他女孩子也是因为这个特别崇拜谢吟月。

    谢吟月让道:“还是夏姑娘先来吧。”

    夏流萤笑道:“姑娘跟我推什么?我就是因为技不如人,才要劳烦姑娘的。莫要谦虚了,只管去吧,横竖我领姑娘的情就是了。你看看大家,也都等着一饱耳福呢。”

    她身份超然,便是什么也不做,也无人小觑她。

    她不与众女争持,才显气度和胸襟,才与这些人不同。

    谢吟月也知她心思,便不再推辞,答应了。

    弹琴不在花厅,而是在水边的一间亭子里。

    亭子分上下两层,有阶梯相连。

    谢吟月要去上层,这样可避免人声喧杂影响。

    建这样的水亭原就是为了春日赏景、夏日纳凉;又因在高处容易心生旷达出尘之感,且声音也更容易传递,所以抚琴弄箫之人也爱登临。

    当下,锦绣抱着古琴跟在谢吟月身后,走向台阶。

    随着她主仆登高,清风吹得衣衫飘起,恍若仙子,两岸众人已是不胜倾慕;待谢吟月进入亭中坐下,拨弄琴弦,上下便鸦雀无闻,天地间只余水声风声了。

    应时应情应景,谢吟月弹的也是《迢迢牵牛星》。

    古琴与洞箫相比,另有一番冲淡悠远的意境。

    当最后一抹尾音消失在天际,两岸依然一片寂静,甚至有女孩子脸上挂着泪痕,可见其动人心魄。

    谢吟月步下水亭,大家才围过去,向她赞和。

    她微微笑着,不以为意。

    这时,一个女孩子忽然道:“郭姑娘可是织锦大会头一人,先前谦虚没雕花瓜,是不是也给我们演个什么,好让我们见识见识?”

    大家看时,却是冯家姑娘冯佩珊。

    冯家,便是依附谢家的那个冯家。

    众女心中一动,忙向清哑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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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4章 震惊(二合一肥章求粉红)

    清哑骤然被人点名,正想着如何回答,又一女子笑道:“郭姑娘一心琢磨织锦和织布,自然没空闲弄那些个东西,否则怎能有如此成就呢!冯姑娘就别为难郭姑娘了。”

    看似打圆场,却也断定清哑不会这些高雅技艺。

    连雕花瓜她都不会呢,何况弹琴吹箫什么的。

    “我小姑会弹琴!”

    脆生生稚嫩的童音传来,众人一愣。

    低头一看,却是郭巧。

    小女娃不高兴了。

    在她心里,她小姑当然比谢家姑娘强万倍!

    夏流萤等人就看向清哑。

    清哑没出声,也没否认。

    她前世从七岁开始学琴,不为表演,不为拿奖,不为谋生,古琴早已成了她生活的一部分,成为她最亲近的伴侣,这样的事实她有什么可否认的?也没什么可炫耀的,对于她来说,这是极为平常的事。

    夏流萤见她如此神情,眼光大亮,回头吩咐“去,把哥哥的焦尾琴拿来!”立即就有丫鬟应声而去。

    谢吟月弹琴是事先约好的,故而她来时便带了自己的琴。现夏流萤临时请清哑弹琴,自然不好让她用谢吟月的琴,所以才吩咐另取琴来。

    清哑这当儿只能恭敬不如从命了。

    不过也没什么,弹一曲而已,好简单的事!

    众女见此情形,神色各异。

    谢吟月也有些诧异,却不动声色。

    严未央和沈寒梅却急了。

    她们都去过郭家。因为她们去了,清哑要陪她们玩,所以当天就没弹琴。自然她们也就不知道她会弹琴的事。

    严未央更有一层担心:若是清哑琴艺平常,也不过是给谢吟月陪衬罢了,徒为她增加风采。她自己也是琴棋书画都会的,却少有卖弄,就因为有谢吟月珠玉在前。

    可再担心,眼前局面也不可能扭转了。

    最主要是,清哑自己不出声拒绝。旁人怎好说话?

    冯佩珊等一些女孩面露讥笑,觉得清哑自不量力。

    会弹琴,跟琴艺精通可是两码事。若郭少东觉得自己会弹。便要来此卖弄,那可要丢人现眼了。可笑的是她自己仿佛丝毫不知。

    她们便等着看好戏。

    只有巧儿心里得意万分:哼,她小姑弹琴可好了!

    每次她听了都觉得特别舒服,很快就能睡着。

    她便也等着看好戏。看这些人惊讶的表情。

    一时焦尾琴拿来了。严未央忙接过来,亲自陪清哑上亭子二楼。

    对面早听见动静,夏三少爷派丫鬟过来问情由。

    问了过去回禀说,郭姑娘要弹琴了。

    众少年忙看向郭大贵,有人问“原来郭姑娘会弹琴?”

    郭大贵没理会,心想小妹弹琴有什么呢!

    方初觉得有些异样,只是想不起来为什么。

    就在这时,前方亭台上飘出一缕清音。他瞬间呆滞,接着大震。猛然一抬手,不防碰翻了手边茶盏,“叮叮哐啷”一阵响。

    所幸没掉地也没摔碎,他便顾不得了,疾步走到游廊上倾听。

    韩希夷也觉出不对,也跟他一样震惊,也走了过去。

    夏三少爷等人都走了出去。

    对面亭台上,清哑弹的也是《迢迢牵牛星》。

    今晚是七夕之夜,此情此景,不合适弹别的曲子。

    总不好弹《高山流水》,也不好弹《渔樵问答》《平沙落雁》之类的,更别说带杀伐之气的《广陵散》和《十面埋伏》了。

    曲子相同不要紧,只要弹出不同的味道就成了。

    韩希夷吹出了一番韵味,谢吟月弹出了另外的感动,她自然也能用自己的方式缅怀这古老的爱情传说,这也是她在连听了两曲后决定还弹此曲的原因。

    空灵的琴音一起,天地为之澄净!

    弹到后来,她止不住吟道: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渡。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在她手下流泻出的琴音,相遇有情,相离有情;相见有情,相别亦有情。天长地久的爱情,伴着春风,伴着夏雨,伴着秋霜,伴着冬雪,成为人们心中不老的传说!!

    纯美的感情,超越了时空,超越了一切!

    红尘纷扰退让了,天地复归初始的纯净。

    水中的莲花绽放开来,河灯带着美好的祝愿飘向远方……

    严未央静静地站在清哑身边,面上洋溢纯美的笑!

    下面,两岸均一片静谧,都不忍打破这绝美的氛围。

    方初心头翻滚:他早该想到的,为什么每次见她都觉得熟悉。她的人和她的琴音一样,透着不可描摹的空灵纯净感觉,独一无二!

    “没想到是她!难怪!”

    身边,韩希夷幽幽道。

    方初没有接话,却转身就走,脚步匆匆。

    他不想在这个时候讨论这个话题。

    尤其是对着韩希夷这个知情的好友。

    他本能地想回避、想逃离,所以他走了。

    韩希夷神色沉沉地望着他的背影,却没有追,也没有叫。

    那边,清哑起身走下亭台,夏流萤才清醒过来,首先迎着她赞道:“没想到郭姑娘琴艺如此出色,今日真是不虚了!”

    见夏流萤开口,众人也都纷纷赞扬,不管是懂的还是不懂的。

    方纹见清哑有此造诣,好奇极了,悄拉住严未央询问。

    严未央笑道:“郭妹妹会弹琴,连我也不知道呢!”

    沈寒梅也笑道:“郭妹妹。你可真是‘真人不露相’!”

    巧儿眉开眼笑道:“我说的吧,我小姑就是会弹!”

    众人听了都笑了起来。

    清哑倒不知说什么好了。

    她从未刻意隐瞒自己会弹琴,也从未想过去表现。

    实在这对于她来说好平常的事。跟他人有什么关系呢?

    冯佩珊没想到清哑真“会”弹琴,心中不甘,又挑不出什么。

    谢吟月的震动不亚于方初。

    她固然震惊清哑的琴艺,但并未怎样——许是习惯了,清哑织锦织布胜过她,再来一项出色的技艺,她也没觉得太打击——她震动是因为看见方初反常。

    虽然隔着河。但她无时无刻不在关注那边。

    清哑弹琴开始,方初霍然起身的情形便落在她眼中。

    她疑惑不已:这才刚开始弹呢,难道他就听出了什么绝妙不成?及至看见韩希夷也一脸震惊地走出来。她才觉得不对——这中间定有缘故!等一曲结束,方初突然转身离去,她便再不能镇定了。

    她心中焦急,却不好过去问。又不好告辞。否则人家以为她是见郭清哑弹琴夺了她的风头,忍无可忍才愤而离去,少不得熬着。

    花厅内一片颂扬声,都赞郭清哑。

    想看清哑笑话的女孩子嫉恨不已,弄不明白她一个村姑怎么会这么多东西,这根本不可能!

    谢吟月冷静后想起来也觉得奇怪,觉得郭清哑背后肯定有秘密。

    冯佩珊见王杏儿也热情地和清哑说话,心思一动。便笑道:“到底是郭姑娘,样样都比人强。不但得到织造大人和宫里公公嬷嬷赏识,各大世家谁不主动交结!听说卫少爷还把自己日常佩戴的玉佩送给郭姑娘了,道是只要拿出玉佩,卫家上下任凭郭姑娘差遣。真让人羡慕!”

    王杏儿脸色一变,看向清哑。

    周围一静,其他人也都看向清哑。

    严未央气急,明知这是冯佩珊给清哑下套,却不知如何帮她解释。因为卫昭确实将玉佩送给清哑了,为的什么,知情人也都清楚。然冯佩珊在此时此地说出来,却隐含了另外的意思。若她或清哑解释,越发显得暧昧和另有意味,反倒坐实了冯佩珊的话。

    她禁不住狠狠瞪了冯佩珊一眼。

    目光若能杀人,冯佩珊必然死定了。

    清哑也听出不对来。

    她从没经过这些言语拨弄是非的微妙境地,是以很不喜。然而,她也像严未央一样无可解释,更不想理会冯佩珊。

    本来就没什么事,她有什么可解释的?

    她扫了冯佩珊一眼,就像没听见她的话一样。

    冯佩珊见她那安静漠视的目光,气得发抖。

    然转眼看见王杏儿神情,心里又痛快起来。

    这时卫晗说话了。

    “哥哥是送了玉佩给郭姑娘。那是为了感谢郭家对卫家的恩惠,所以给样信物。若郭家有需要帮助的,便可持这玉佩来找卫家。可是郭妹妹从来就没有用过这玉佩。”她好像说一件很平常的事。

    “是。我爹爹也给了郭妹妹一样信物。”沈寒梅忙也道。

    “我严家虽然没给郭妹妹信物,那是因为我和郭妹妹来往勤,随时见郭家有事就能援手,其实心意同卫少爷一样的。不但我们,九大世家都是如此。我表哥方大少爷二月里还特地来面见郭妹妹,商议棉布售卖的事。谁知郭家胸中自有丘壑,并不用我们帮助。实在让人感佩!”

    严未央立即抓住机会,甚至将方初都拖了出来。

    他可是谢吟月的未婚夫,谢吟月还在场呢。

    牵扯到前事,谢吟月再镇定,面上也有些发烧。

    尤其是严未央的话令她想起刚才方初的表现,心中更沉。

    清哑见冯佩珊一句话引出这些事,反感极了。

    她对卫晗道:“玉佩我已经交给哥哥了,让他还给卫少爷。九大世家对郭家帮助不少,郭家铭记在心,不敢再贪心。”

    卫晗微笑道:“郭妹妹真是高洁!”

    夏流萤也笑道:“早就听父亲说郭姑娘高义,果然名不虚传。”

    一面招呼大家去喝茶吃果子,这才揭过这茬。

    冯佩珊感觉夏流萤扫了她一眼,便如芒刺在背。

    略坐了一会,觉得不自在,她便先告辞了。

    也没人挽留她。

    此事虽已说清,然王杏儿一想到卫昭曾将身边玉佩送给清哑,心里便很不是滋味,对清哑再不像先前那般交结拉拢,代之而起的是满眼戒备;清哑种种长处也不再对她有吸引力,而成了威胁。

    清哑本就与她相交不深,也不在意。

    谢吟月见众女围住清哑,略不自在,遂起身向夏流萤告辞,并装作不知方初已离开,命锦绣去对面叫谢天良和方初;又对方纹道:“妹妹和严姑娘一起走?那我就先行一步了。”

    方纹也正要和表姐说话,又还想多玩一会,闻言忙点头。

    于是谢吟月就先告退了。

    临别时和众人一一招呼,毫不冷落,比冯佩珊自是不同。

    那边,锦绣当然找不到方初,却传话给了韩希夷。

    等谢吟月出去织造府,便见韩希夷在不远处等着。

    她径直走上前,也没别话,就问道:“怎么回事?”

    韩希夷叹了口气,轻声道:“我们听过郭姑娘弹琴。”

    遂将前年秋夜,他和方初在景江上偶然听见琴声一事简要说了,“我后来又听过几次。一初他……经过时……常绕去听……”

    谢吟月觉得胸口如被重锤击中,几乎要再喷一口血。

    她咬紧牙关,生生忍住了。

    竟然,竟然是未见而神交!!

    古人有诗云“欲得周郎顾,时时误拂弦。”

    这是描绘弹筝之女为了博得意中人的注意,故意弹错。其中用到一个典故,说的是三国时吴将周瑜,精通音律,若听见人奏曲有误,即使喝得半醉,也要转过头去看看。

    弹筝女子在意中人面前,不发挥所长,偏偏出错,就是抓住了赏音之人的心理:若是弹得高妙,他自然就一心听曲去了;只有弹错了,他才会将心思转移到弹曲之人的身上来,或察缘故,或看是谁人。

    方初便是这样,首先关注的是琴音。

    关注了两年,那独特的琴音早已刻入心底。

    这时候,忽然发现弹琴人就在身边,会怎样?

    这效果恐怕比“时时误拂弦”更惊人!

    谢吟月想起方初自从在谢家被郭清哑以银票摔面、大口啐脸后,对她种种容忍和维护、暗中关注,甚至后来与自己产生隔阂,忽然恐惧起来。

    “等你的未婚夫被人抢了,再说这话。”

    郭清哑的话言犹在耳。

    还有方初签下的保证书,“若方家将从郭家拍来的图稿以任何形式或手段变相转让给谢家或江家,方初和谢吟月二人将背道而驰、永世离心离德。”

    她没有占用那图稿,只看了一遍。

    她也没有将内容透露给江家。

    可是,为什么昔日不在意的事,今天想起来会遍体生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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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_^)~看见大家等更表示惶恐,之前不是说若无通知就没有加更么,前天也留言说要歇两天,因为明天起要连续加更,我要整理后面情节要存稿。咳咳,你们对原野这么好,我怎么舍得哄你们呢!!主要是我一忙就忘记通知,所以才这么规定。没说的,今天加更补偿!明天爆发!下午没更了,已经合并了,晚上有。我想最近的情节有些紧张,才故意两章合并发的,字数可没少。让我们共同努力爆发吧,求粉红支持!!!(未完待续。。)

第185章 涟漪(加更)

    韩希夷见她面色不对,不安地叫道:“谢姑娘?”

    锦绣忙轻轻地推了自家姑娘一把。

    谢吟月方才警醒,强笑道:“没什么。谢谢韩兄。”

    韩希夷犹豫了下,隐晦地劝道:“此事谢姑娘不必太介意。一初心性如何姑娘应当很清楚。若不然,他也不会一直对郭姑娘心怀内疚了。先前之所以失态,只是太过震惊而已。连我也震惊呢,再没想到会是她!唉,原应该想到的,只有那样的人才能弹出那样的琴音。”

    谢吟月微笑道:“韩兄说的有理。郭姑娘真是奇女子!”

    口气十分真诚,令韩希夷一呆。

    不等他反应过来,她便已告辞而去。

    望着谢家马车驶入长街深处,他站在原处静静沉思。

    织造府门口人声忽然大起来,他看时,却是客人们陆续告辞出来了。他便看着那边,似在人群中搜索某个身影。可还没找到,就有人往这边来了,他才翻身上马离去。

    路上,他不住低喃“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初秋的夜风刮去一声轻叹……

    那边,清哑和严未央等人出来,郭大贵正等在门口。

    和他站在一处的,还有方则。

    郭大贵本来很讨厌方家人的,然他在城里待了这么久,虽未学会多少心机,却也知道喜怒厌弃不可全摆在脸上;加上方家和严家的关系,后来也并未再助谢家。他便更收敛了,以免给郭家拉仇恨;再就是伸手不打笑脸人,方则主动亲近他。他不好拉下脸来的;并且他还发现,方则不像谢天良那般骄横,也不像方初韩希夷那等叫人看不透,也不似卫昭那般冷漠,也不似曾少爷那般虚于应酬,说话行事都很实在,因此他不知不觉就跟他说的话多了。

    散场后。两人一块出来,郭大贵站那等清哑。

    方则便说,他也要等自己妹妹。

    其实他并不知方纹走了没有。连大哥何时走的他也不知呢。

    除了他们,还有夏三少爷和夏四少爷等数名公子,借着送人出来,也站在那没走。和卫昭说话。眼睛却望着莲花堂南堂出路。

    郭大贵并不在意,以为这便是大家子待客之道呢。

    待清哑等女孩出来,便看见许多少年站在那,不禁诧异。

    方则忙对清哑招呼道:“郭姑娘来了。玩得可还开心?”

    清哑点头道:“很好。”

    她说得实话,今晚她确实很开心。

    虽是交际应酬,却未妨碍她从中体味到民俗风情的魅力。

    当然,如果没有那点小不愉快就更好了。

    郭大贵瞅了方则一眼,心想自己还没跟小妹说上话呢。你凑什么。遂上前照应清哑姑侄两个上车,一边还要问候沈寒梅。一边又要跟严未央招呼,一边又被方则叫住,为他引见自己妹妹方纹。

    方纹便问道:“二哥,大哥呢?”

    严未央也笑问:“你们俩怎么凑一块了?”也很奇怪的样子。

    方则笑道:“我跟郭兄弟还算说得来。”

    又对妹妹道:“大哥先走了。”

    他一直奇怪,怎么大哥也不打招呼就先走了呢?

    先还以为他是跟吟月姐姐一起走的,结果吟月姐姐的丫鬟锦绣过来找方初,他才知道大哥是一个人走的。

    一语未了,就见卫昭过来跟清哑打招呼,“郭姑娘!”

    清哑正上车呢,听见叫只得回身和他说话。

    王杏儿和卫晗也过来了,听卫昭问清哑“姑娘可玩得尽兴?”她便酸溜溜地说道:“怎么不尽兴!卫公子难道没听见?郭姑娘一曲古琴,把谢大姑娘都压了下去。真没想到郭姑娘有如此才情!”

    卫昭闻言,清冷的目光转向她。

    王杏儿似乎有些怕他,又似乎是因爱生惧,怕惹他不高兴,被他一瞅,便惴惴地低下头,觉得这场合自己抢着说话孟浪了。

    卫晗在旁看着,微笑不语。

    严未央见王杏儿堕入冯佩珊算计,气极又无奈。

    从来“情”之一字是最难解的,王杏儿恐怕爱极了卫昭,才会这样。

    清哑听王杏儿口气不对,却无暇顾及了,因为夏三少爷和夏四少爷等人都过来招呼她。她看了这阵仗有些疑惑,仿佛他们特意等在这似的。只是这话却不好问出来,只能应付。

    她前世虽然不大与人交往,却并不怕生,遂一一见过。

    众人其实都远远见过她的,这样近距离说话却是头一次,因带着几分好奇,几分探究,几分不明意味上下打量她。

    众目汇聚之下,清哑安静如常,任其打量。

    她感觉敏锐,发觉有道目光灼灼,立即看过去。

    却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见她看过来,忙抱拳笑道:“在下鲍长兴。见过郭姑娘!”

    方则见她不甚明了,急忙道:“鲍少爷是鲍长史的二公子。”

    清哑微不可察地蹙了蹙眉,也还了个礼。

    然后她对众人点点头,道“告辞了。”

    便转身上车,将车帘放下,“三哥走吧。”

    那边严未央也适时命墨玉来催,“我们姑娘和沈姑娘等郭姑娘呢。”正好帮着解了围。

    郭大贵也正不耐烦,闻言忙叫车夫快走,一面向众人抱拳告辞。

    鲍公子的目光一直追随郭家马车,久久没有收回。

    而另一边,卫昭也看着清哑去的方向好一会,才收回目光上马,护佑着卫家马车往另一个方向去。

    马车内,一直留心他的王杏儿见了,自此便对清哑嫉恨不已。

    当下,客人一拨拨散了,夏三少爷等才各自回去。

    半道上,清哑和严未央沈寒梅等分路,各自回家不提。

    至家中,吴氏等都围过来问乞巧会怎样。

    这日,郭守业、郭大有夫妻已带郭俭和一部分人回绿湾村去了,只吴氏不放心清哑,还留在这里,郭大全和郭大贵也依然在此。

    见娘问,清哑便说道:“很好玩。”

    巧儿立即抢着道:“奶奶,我们放河灯了!还吃了花瓜!”

    她叽叽喳喳说起乞巧会的情形,免了清哑开口说话。

    郭勤羡慕不已,跟着问:

    “花瓜什么样的?”

    “就是瓜儿果子雕的。雕成各种各样的。三叔吃了一头牛!”

    “一头牛?!!”

    “嗳,瓜儿雕的牛。沈姑姑雕的。”

    “河灯是什么?”

    “就是小船。放水里的。还要许愿呢!”

    “许愿是什么?”

    “想什么有什么。我许愿装一大船银子回来!”

    ******

    朋友们,加更来了。明天会努力更八千,也要努力求粉红o(n_n)o~~(未完待续。。)

第186章 反常(一更求粉红)

    众人先还听她扯,听到这不禁轰然大笑起来。

    清哑也笑了。忽想起什么来,因对郭大全道:“大哥,明天你把玉佩还给卫少爷。”

    郭大全听了一时间没回过味来,疑惑地看着她。

    清哑提醒道:“卫少爷给的玉佩,卫家的徽记。”

    郭大全方才想起来,一面答应,一面问怎么回事。

    清哑摇头,不想说,也说不清。

    吴氏见不早了,催她去洗澡。

    清哑便回去房里,细妹准备了洗澡衣物,又和五大娘抬了水来,打点齐备后,由清哑自己洗,她便关上门出来了。

    这时,吴氏来叫细妹到前面去。

    细妹忙隔着窗告诉了清哑一声,才去了。

    等到前面,郭大全正等在那,问她在乞巧会上可有什么特别的事和卫家有关的。

    细妹想了想,把冯佩珊的话和当时情形学了一遍。

    郭大全恍然大悟,才明白清哑的意思。

    他挥手让细妹回去,自己坐着想了一会,拿定一个主意。

    再说清哑,洗了澡后暂不想睡,坐在桌前想今天的事。

    一幕幕场景,想起来都很愉快,就只冯佩珊……

    她微微皱眉,强制不去想她,转而想谢吟月。

    谢吟月今天的表现有些不对,似乎镇定的过了头,不像在锦绣堂时,完全是强撑着的。到底是什么给了她底气,这么快恢复了呢?

    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也丢下。

    她天生没有谋划的能力,只能尽心做自己的事,然后“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做什么呢?

    设计织锦图!

    是为郭大贵准备的。

    更准确地说。是为上沈家提亲准备的。

    原来,郭守业早和沈亿三达成默契:郭沈两家联姻!

    郭守业回乡就是准备这事。

    要说郭家穷,还真穷,不可能拿出太多聘礼。

    可要说郭家富,也行,清哑就在为三哥准备聘礼,是独一无二的织锦。别家都拿不出的。相信这会让沈家高兴,这也正是他们需要的。

    郭沈两家联姻后,郭家根基就更稳固了。

    想罢。清哑起身,愉快地找出绘制一半的图纸,在灯下忙了起来。

    初秋的夜晚已经不那么热了,但蚊虫却多。

    她被蚊子闹得烦躁。没法静心做事。

    这时细妹帮巧儿洗了澡出来。见她坐那不住跺脚,忙道:“姑娘,我来帮你扇。”又说“走之前我熏了屋子的,还有这些蚊子。窗子也没开呀!”

    清哑道:“秋天蚊子多。”

    巧儿忙道:“我帮姑姑赶蚊子。”

    清哑回头,摸摸她小脑袋,说:“睡去吧。姑姑一会也睡了,等明早再做。晚上熬夜不好。”叫细妹打发她睡去。

    等周围都静了,细妹坐在一旁帮着摇扇。清哑才专注图稿。

    再说方初,从织造府出来后径直回家去了。

    回去后。也没去见爹娘,悄悄回到自己院子,在书房呆坐着。

    坐了一会,又取下墙上挂的琴来,想抚琴。

    及至摆好了琴,却不知弹什么。

    他思绪乱纷纷的,哪能静下心来弹琴呢!

    回想之前的事,心中闷闷的。

    想了一会,忽觉自己很可笑。

    知道了又如何?

    知道是她弹的琴,也不能从此跟她走近些!

    不知道的时候,他对琴声喜爱也没稍减一分。

    由此可见,知道和不知道根本没分别。

    倒是知道了有些不大好。

    怎么不好,他拟不出来,只隐隐觉得危险、不安。他本能要回避它、回避郭清哑,因此甩甩头不再想这事,而是翻开抽屉,拿出白日里做的商业文书来算账。

    算到中间,又叫了几个管事来问话。

    大家都赶来,这个回这项,那个报那桩,你进我出,十分忙碌。

    出来的还不能走,还等着怕再叫。

    在外间坐着等的时候禁不住低声互相寻问:

    “大少爷晚上叫咱们来,可是要做什么大事?”

    “没听说啊。还不是那些事。”

    “不对,这样赶晚忙,恐有变化!”

    “嗯,怕是有变化。”

    “大少爷从织造府回来的,想是得了什么新消息。”

    “怕是这样。”

    方初不知他们议论,还一头劲忙着。

    直到方则和方纹回来。

    “大哥,你怎么不声不响就先走了?”

    方则跑进书房劈头就问。

    “我……觉得没意思,所以先走了。”

    方初含糊解释。

    方则坐下,笑道:“我觉得还好。”

    方初看着他阳光的笑脸,片刻失神。

    他看得出,弟弟今晚很开心。

    他深吸一口气,随口问他们后来做了什么。

    方则便说了起来。

    也没什么大事,他却说得津津有味。

    正说着,方纹向父母问安后也过来了。

    “大哥竟然丢下我们自己先走了,真是的!”她撅着嘴抱怨。

    “对不住,是大哥不好。”方初立即道歉。

    方纹这才换上笑脸。

    她目光一扫,看见满桌堆的纸张算盘等物,嫌弃地说道:“整天忙这些,也不厌烦。就不能歇歇!”

    方初弹了她额头一下,道:“没良心!大哥不忙,爹娘也不忙,你吃什么?玩什么?”

    方纹偏头躲开,笑道:“有大哥,我就高枕无忧了。”

    说完也坐下,也没人问她,张嘴就道:“那个郭清哑,真有些不凡,竟然弹得那一手好琴。她弹琴还跟别人不一样,听着特别……特别……就是觉得心神舒爽。我蛮喜欢她的。”

    方则笑道:“是啊,跟吟月姐姐比,另有一种味道。”

    方初不防弟妹一下就转到这话题上,不禁一呆。

    就听方纹又道:“可惜郭家跟谢家这仇怕是解不开了。你们不知道,之前在莲花堂,那个冯佩珊想是嫉妒郭姑娘,故意当着卫少爷未婚妻的面,说卫少爷送了个玉佩给郭姑娘。那王杏儿当时就变了脸呢。郭姑娘……唉,她天生就不是泼辣的,不会跟人拌嘴,也没回话。还是卫姑娘解释一番,未央表姐也帮着说话,才圆了过去。就这样,那王杏儿脸色一直都不好呢。”

    方初听后脸色一变,眼睛微眯。

    方则诧异道:“有这样事?卫少爷为什么送玉佩给郭姑娘?郭姑娘怎么能要呢?既要了又怎么卫少爷跟王家姑娘定亲了呢?”

    他关注的完全是另外一回事,冯佩珊反让他忽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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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7章 悔恨(二更求粉)

    方初沉声道:“别瞎想!这原是去年郭家转让织锦和织机给九大锦商,九大锦商都欠郭家一个人情。卫少爷送玉佩给郭姑娘,是给个信物,承诺郭家若有难处可持玉佩去找他;沈老爷也给了信物;我们这几家虽未给,却一直都在关注郭家。”

    方则恍然大悟,这才道:“这个姓冯的女子好阴险!”

    顿了下忽然道:“姓冯的……那不是唆使亲戚去偷郭家机器还闹出人命来的……”

    说了一半,看见大哥脸色不对,急忙刹住话头,说不下去了。

    因为冯家是依附谢家的,这件事后有谢家影子。

    他觉得晦气死了,暗想大哥真倒霉,惹这一身臊!

    联想今晚谢天良的表现,那心里就更不爽了。

    方纹也觉气氛不对,小心地看看大哥,又看看二哥。

    方则憋了会,忍不住对方初道:“大哥,谢家二房忒不像样了!你可要好好劝劝吟月姐姐,别再搀和他们的事。回头净帮他们收拾首尾,吃大亏不说,还不得好。这都丢了几次脸面了?”

    方初听了一滞,看着一脸认真的弟弟,心中苦涩不已。

    他能说,这都是你吟月姐姐自己的决定吗?

    静了一会,到底没在弟妹面前说未婚妻什么,只道:“你吟月姐姐心里都有数。好了,夜深了,去歇着吧。明天我还有事交代你办呢。”

    方则笑嘻嘻道:“大哥有事只管吩咐。爹爹说,京城那块交给争大哥。我不用管了,从今后就跟着你。”

    方初听了心里又发闷——

    待在这,会有什么结果呢?

    他越发不安。

    谢家。谢吟月回去后,立即命人唤李红枣前来。

    李红枣来到观月楼,谢吟月也不详说前情,直接问道:“郭清哑的琴艺是谁教的?之前怎没听你说?”

    李红枣一愣,道:“琴艺?清哑她……从前没弹过琴啊!”

    锦绣道:“胡说!今晚她当着那许多人面弹琴,还有假?”

    她怀疑地看着李红枣,要不是查知她确实因为婚事和郭家结了大仇。她都要疑心她是郭家派来祸害谢家的了。

    李红枣忙道:“这事我听我娘说过——”见锦绣瞪眼,似乎怪她不回报这消息,她忙飞快接下去——“可这是前年才有的事。清哑以前不会弹琴。这是真的。我去了郭家那些回。从没见她房里有琴。她是才学的。”

    她没将这情况告诉谢吟月,是不觉得这有什么。

    她想着,清哑弹琴肯定是为了学风雅。

    至于清哑弹的怎样,村民们不知。她也不懂。当然不觉有异。

    谢吟月蹙眉道:“这不可能!”

    以她今晚听的推算,郭清哑的琴艺比她只高不低,绝非三二年能练成,这可不奇怪?

    李红枣便赌咒说确实这样,不信她可以派人去绿湾村问。

    若是郭清哑以前弹过琴,村里人怎会听不见呢!

    谢吟月见她不像撒谎,况且也没说谎的必要,遂信了。

    只是那心里百般狐疑。只解不透。

    又问了几句,才命李红枣去了。

    等她走后。谢吟月坐在窗前,对着窗外发怔。

    这可是从未有过的事!

    锦绣见了十分担心,又不敢催她洗漱歇息。

    谢吟月望着窗外沉沉夜幕,脑中浮现方初听见琴音那震惊的神情。虽然当时隔的远,她居然能看得真切,以至于现在想起来心中仍然不可遏制地刺痛。

    本来这不算什么,不过是他欣赏琴音而已,他从未起念去寻弹琴之人便是最好的证明;然而,若加上这两年和郭清哑的种种纠葛呢?

    他还能坦然无事吗?

    谢吟月觉得身子有些发颤。

    这一晚,她枯坐到半夜。

    最后,锦绣忍不住来催,她才胡乱洗漱睡了。

    在床上,也是辗转反侧不能成眠。

    睡不眠的情形下,满耳都是在莲花堂听见的琴音。

    郭清哑的琴音,别人听了只觉心悦神宁,她想来却满腹烦躁,搅扰不安!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回味这绝美的词句,她感觉恐惧。

    ……

    次日早起,谢吟月梳洗后,做无事样给父亲请安。

    与谢明理商议了几件事后,又去织锦坊转了转,和管事交代一番,才回到观月楼。才坐下,就有人来回,二姑娘回来了,刚过来看她,因不在,就去二太太那边去了。

    这时候提起谢吟风,谢吟月整个人里外都难受。

    然她刚喝了一杯茶,谢吟风就来了。

    她来看谢吟月,不为别的,就是想探探可有好法子对付郭家。

    不将郭家踩下去,她茶饭不香。

    既来了,谢吟月也没有赶人的道理,遂让坐。

    锦绣上了茶,便退到一旁。

    谢吟风故意对谢吟月脸上用心看了下,笑道:“姐姐不愧是谢家少东,掌管谢家这几年,胸中自有丘壑。郭家闹出这么大动静,都从容化解了。若是妹妹,还不知慌成什么样呢。”

    这刻意奉承的话,谢吟月此刻听了特别刺耳。

    她淡笑道:“妹妹说的哪里话。妹妹要是不能干,怎能将江竹斋打理得那么好?连妹婿都被你调教出来了。如今他可是名声在外。也不枉你当时对他一片痴心!”

    她倒是真夸谢吟风,就是口气有些不对。

    谢家弄到这个地步,她心中怎会没有怨怼!

    看着谢吟风她便觉得难受:自己一再受挫,而这个始作俑者却得偿所愿,不但和江明辉琴瑟和鸣,而且江明辉也争气,竟不靠郭清哑,也不靠谢家,自己闯出一番天地;反观她自己,受挫丢脸还是小事,和方初渐行渐远才令人恐惧!

    她并非干吃醋,实在是江明辉表现出乎她意外:他硬是凭自己一双手为江竹斋竖起了一块活招牌!

    织锦大会期间,无数人上门订货,听说订单都排到一年后去了。

    江竹斋生意兴隆,除了竹丝画独一无二之外,方初迟迟未开铺子也是一个原因。

    谢吟月曾问过他,他只说还未准备好。

    她以为他是看在自己面上故意让江竹斋,如今却不敢确定了。

    这中间有什么曲折呢?

    听了谢吟月的话,谢吟风面色一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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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8章 交流(三更求粉红)

    原本她是该高兴的,可内情哪像堂姐想的那样!

    那个人,他努力也好争气也好,都不是为了她!

    他是为了郭清哑!

    他做一切都是给郭清哑看的!

    想到这,她忍不住悄悄捏紧拳头,深吸一口气,压下嫉恨和痛苦,因笑道:“姐姐快别说了,说的妹妹都不好意思了。妹妹这点手段也就管管家务,怎比得上姐姐做大事的气魄。”

    谢吟月见她只是奉承,笑而不答。

    谢吟风就问:“姐姐可有用妹妹的地方?只管说。妹妹任凭差遣。”

    谢吟月摇头,轻笑道:“也没什么事。妹妹也忙,不敢劳动。”

    谢吟风见她滴水不漏,无奈,只得道:“也对,这些对于姐姐来说,不过是历练中一道坎而已,很轻松就打发了。之前小小失利也不是姐姐才能浅薄,实在是九大世家帮郭家才会如此。姐姐,旁人也就罢了,方大哥你可要说说他。二月里我在湖上碰见他和严姑娘郭姑娘一起……”

    “好了!”谢吟月不待她说完,就断喝道,“他们本来签了文书的。”

    谢吟风顿了下,却不肯罢休,依然道:“虽说跟郭家签了文书,可到底也有个亲疏远近之别。郭家几个月没出货,他难道一点不知?恐怕是他心善,对郭家愧疚,所以才瞒着姐姐。谁知郭家手狠,到头来反害了姐姐吃亏……”

    谢吟月不悦道:“郭家怎会告诉他?你不懂别乱猜!”

    谢吟风见她气色不对,方不敢再说了。

    又坐了一会。才不甘地告辞。

    她走后,谢吟月却久坐不动,心中掂掇。

    虽然她呵斥了堂妹。却不是一点不触动的。

    堂妹的话,放在以前她自不会在意,可是严未央昨晚也提过此事,她心中不由自问:方初,真的在暗中帮郭清哑吗?

    她被自己这个念头吓呆了。

    一股揪心的疼痛从心底传来,她微微弯腰。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她想。

    今日郭大全请了沈亿三等人在醉仙楼吃酒。

    这是郭家首次请九大世家的人。

    有些人家父子都请了,只没有女孩子。

    席上。他将玉佩还给卫昭,还有沈家的牌子,也一并还给沈亿三。笑道:“郭家亏得大家伙帮忙,才能撑起这摊子。我们父子都心里有数。这两样东西还给卫少爷和沈老爷,不然倒像我郭家捏着你们一样东西,将来好勒索还债一样!”

    众人听了一齐大笑起来。

    沈亿三笑道:“还是贤侄爽快。也罢。咱们今后就是熟人了。也不用这信物了,有什么招呼一声,沈伯伯绝不会坐视不理。沈伯伯有什么要找你的,也不会客气。”

    卫昭接过那玉佩,笑了笑,也没多说。

    就有曾老爷道:“郭贤侄爽快!我也有个不情之请:能不能请郭姑娘去织锦坊指点一二?郭姑娘才思敏捷,或许能看出些弊端,我们听了也好改进。”

    说着。眼中流露出渴盼的神色。

    其他人听了也都看向郭大全,甚为期盼。

    原来。郭家一连两次将织锦技术白让给九大世家,他们都看出郭家无意染指织锦这一行,而选定棉纺这块发展了。

    因此,众人无不打定主意要交好郭家。

    在他们眼里,郭清哑成了这行超然特殊的存在。

    他们最新的技术都拜郭家所赐,对她自然没什么好防备的。她教给他们的只限于转让的技术,他们回去后,凭各自实力发挥,宛如百花齐放。既认定郭清哑是这行的翘楚,若能请她上门去指点一二,定会所获匪浅。

    严家和沈家早就有这个意思,原想让女儿私下去求清哑的。

    谁知曾家当着人前提出来了,他们便看郭大全如何回。

    曾老爷却是怕脸面不够,才故意在人前提这事。

    在之前在郭谢两家争持中,九大世家独曾家和刘家帮谢家卖了棉布,现在后悔不来,却又不能像方瀚海一样放低身段向郭家道歉。因为方家是明面上得罪了郭家,道歉有名;刘家打着两边都不得罪、都讨好的主意,以同等的价格帮谢家卖布,道歉可怎么说呢?

    这是他狡猾之处——若郭家拒绝了,以后也不好伸手帮别家;若碍着众人面子答应了,那便是意外之喜了。

    郭大全想了一想,笑着点头道:“好!我就让小妹去看看。”

    曾老爷没想到他这样容易就答应了,不禁大喜。

    有了他开头,其他人也就不客气地请求了。

    郭大全请他们议定个先后顺序来,以便他小妹上门。

    大家都很客气,根据路程远近和各自安排,头一家便是方家,接着是严家、沈家、卫家、韩家等。

    方瀚海笑道:“明日一早叫贱内亲自去接郭姑娘!”

    这是好大的脸面了,足见他重视。

    郭大全笑说“不敢当,怎好劳动伯母呢!”

    方瀚海摆手道:“应该的,应该的!”

    方初忽觉紧张起来,内心莫名蠢动。

    宴席后,他父子回到家,和严氏说了此事,严氏十分欢喜,急忙命人安排准备车轿和吃喝等事项,预备接待郭姑娘。

    方初也找来管事吩咐,命工坊做好准备,又抽调意匠和织工好手准备,又命闲杂人等到时回避,甚而还交代了备用茶水果品等事。

    管事们无不纳罕,以为有什么大事呢,都紧张起来。

    有人想,昨晚大少爷赶晚叫他们忙,原来是为了这个!

    忽然方则一脸笑地走来。听见这样,笑道:“大哥你管的太多了,这个母亲都安排好了。只要叫工坊的人准备。回头郭姑娘来有哪些关碍处请教,才是正经!”

    方初一震,无言以对。

    再看着弟弟笑得那样,分明喜欢,心中忽觉落寞,因道:“说的是。我也糊涂了。这事你去盯着他们。回头郭姑娘来了,你就去听听。”

    “嗳!”方则很欢喜地应了。“大哥放心,都交给我。”

    方初“唔”了一声,伸手拿起桌上一份管事刚呈上来的南方售卖记录来看。低着头,半天不见动静。

    方则还在说“郭家真是大气,居然连这样的要求都应了!”

    方初眼前浮现清哑安静的面容,又有谢吟月有所领悟后隐现轻蔑的神色。心情前所未有的烦躁烦乱。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他便命人都退下,又叫方则也去忙了,自己才闭目歇息。

    一闭眼,耳边就飞来一串琴音。

    他不知不觉松弛下来,静静听着……

    郭大全回去后,告诉清哑这件事。

    清哑略一想,便点点头。

    越是这时候,郭家越要经营人脉。

    已经连续两次送人情给九大世家了。最重要的技术都送了,何妨把人情做到底。去看看又如何。况且她心里也很想去各家看看,长见识拓展思路是一,和他们交流是二。

    她是现代人,很知道这种交流的重要性,那绝对是互惠互利的。

    吴氏却没有她这份心胸,就很不乐意。

    而且,她还担心清哑,不想她出去。

    郭大全解释道:“娘,那些人家如今都想跟咱们好,咱们当然得给面子。小妹去了,能说的说,不能说的她也不会说。看看人家的东西,对咱们也有好处。就是对小妹也有好处。这织布和织锦虽有不同,道理还是一样。还有,也看看人家是怎么管的。”

    如此说了又说,吴氏总算没再反对。

    她自知能力有限,因此凡男人和儿子做的决定,就算一时想不过来也会依了他们,然后等慢慢的经历了看结果,自然也就明白了。

    比如这次公开机器,若不是亲眼看见,原先再想不到这个结果。

    “明儿我陪清哑去。”她提出要求。

    郭大全笑道:“娘去最好了。”

    傍晚时,严未央派人来传信,说明天迟一步她也去方家。

    她这是为清哑着想,觉得她和方家有隔阂,自己去了能居中调和气氛。又考虑方家请清哑去指点,若她在场不便,因此说晚一步到,那时清哑事情完了,她只管陪着说笑罢了。

    吴氏便更加放心了。

    一宿无话,至次日辰正时分,严氏果然来接清哑。

    和她同来的,还有方则和方纹。

    方则骑马跟随,方纹和严氏坐马车。

    严氏带着一双儿女进郭家,热情地和吴氏等人寒暄一阵后,道明来意,便请吴氏、阮氏和清哑去方家做客。

    吴氏对她知眼色很满意,一口应承,和清哑去了。

    同去的还有冬儿,清哑早上临时想起来要带她去见识。

    因她要逐步建立郭家技术开发部门,冬儿等几个手艺精湛的织工便被她作为重点培养对象,这队伍还在扩大。

    闲言少述,当下大家出门,严氏和吴氏一辆车,方纹和清哑一辆车,丫鬟们带着细妹和冬儿坐另外的车,直奔方家而去。

    清哑她们坐的马车外表平凡,内里宽敞精致:原木色车厢内壁,有几个暗格;下面铺陈了软垫,软垫上又铺了花纹精美的竹垫,放着各色锦绣迎枕和靠背;当中的茶几也和船上陈设一般,是固定在车体上的,茶几上雕镂出茶盘花纹,乳白的细瓷杯子和茶壶等都嵌在槽内,以防震动碎裂。

    方纹和清哑第二次见面,熟悉了许多,热心招呼她。

    清哑也从新打量她:不过才十二三岁,正是天真烂漫的年纪。

    许是受了长辈叮嘱,她很小心又很礼貌地问清哑一些无关紧要,却又能活跃气氛、不至冷场的问题。

    清哑挺喜欢她的。

    说句不怕脸红的话,她觉得她们是一个层面的人。

    就是没心机,所以和她说话省劲、轻松!

    方纹先还小心应对,后来就渐渐露了本相,叽叽喳喳和清哑说笑起来;清哑也愿意回应,比平常活络许多。

    两人才得了些趣味,车却停了。

    方则在外叫:“二妹妹,到了。请郭姑娘下车。”

    跟着车帘掀开,早有婆子端了绣凳来放在车前,方纹的丫鬟上来挨个搀扶方纹和清哑下车。

    清哑下车后,一眼瞧见方则笑看她。

    “郭姑娘,我妹妹没扰到你吧?”

    他是听见车内说笑不断,所以这么问。

    “没有。方姑娘很天真可爱!”

    清哑先摇头,又评价一句。

    方纹红着脸儿对方则嗔道:“二哥哥说的我跟老婆子一样。我……我跟郭姐姐谈的投机,相见恨晚,不行吗?”

    方则见清哑不似敷衍,忍不住笑了。

    “好了,算二哥说错了。”

    他向方纹道歉。

    跟着,又伸手请清哑,“郭姑娘,这边来。”

    方纹直接上来牵着清哑走,“郭姐姐,咱们走!”

    方则一愣,看着她们拉着的手笑了。

    另一边,严氏也请吴氏往前走。

    原来马车直接驶进了园子,至正堂前才停。

    方瀚海闻声迎接出来,笑着将郭家母女迎入正堂,命人敬香茶、献异果,寒暄问好,十分热忱。

    吴氏见堂上陈设雅致珍贵、气派非常,她只在谢家见过,不同的是那时谢家可不当他们是客人,眼下她却被方家尊着敬着。

    虽然这样,她也没敢任意吃喝,小意矜持地端着架子与方氏夫妇说话,唯恐人说她乡下来的眼皮子浅,给闺女丢脸;又恐怕人笑话她言语粗俗没见识。

    清哑却如常,在严氏招呼下用银匙吃了几块芒果。

    前世她就爱吃这东西,喜欢那股浓郁的香气。

    方家居然能弄来这东西,可见费了一番心思的。

    方纹见她吃,忙也用银匙叉了一块陪她吃。

    吃完小声问:“郭姐姐你喜欢吃这个吗?我喜欢吃。”

    清哑点头,道:“若是加牛奶调拌水果奶茶,味道更好。”

    方纹听了忙道:“真的?你吃过?”

    清哑忽然想起这话甚是不妥,慌忙补救道:“上次沈家送了些,我这样弄的。”少不得撒了个慌。

    方则在旁听了,对妹妹道:“咱们也叫人做去。”

    方纹道:“可是家里没牛奶……二哥你去找。”

    方则满口答应,道:“交给二哥。”

    又对清哑道:“回头送些给郭姑娘。”

    又指着一碟葡萄叫清哑尝,“这果子是西疆来的。甜的很,姑娘尝尝看可合口味。”

    清哑点头,摘了两个吃了,果然清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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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9章 击中(一更求粉红)

    他们这里说话,上边长辈们看得清楚。

    方氏夫妇自然是高兴的。

    就是吴氏,看着方则心里也不是滋味。

    她想,若不是跟谢家有仇,这方家二少爷可不是个好女婿么,比江明辉还强呢!如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正想着,方初大步走了进来。

    他先去堂上拜见父母和吴氏,再过来向清哑见礼。

    见清哑和弟妹言笑晏晏,心中隐隐喜悦,又感觉不大真实。

    清哑见他来了,趁机站起来,说先去作坊吧。

    她谨记来此是有事的,不是吃喝作客的。

    方瀚海和严氏忙都站起来,道:“如此,就劳烦郭姑娘了。”

    一面招呼吴氏,大家陪着她母女一齐往织锦坊去了。

    和谢家一样,方家织锦坊也紧挨着方家园子。原本只是一处不大的作坊,经营江南等地的货源。从去年得了郭家的织机和织锦技术后,方初花了精力和本钱,将周边居民所占之地都买了下来,将作坊扩大了一倍。如今看去自然是很有气象!

    清哑一进入坊间范围,就凝聚了心神,仔细打量四周。

    冬儿和细妹这时也都紧跟在她身后,用心观看。

    方则见这样,忙一路为清哑解说,十分尽心。

    方初在旁默默陪着,只有当方则说的不全,或有不尽之时,他才出言补充。偶尔瞅一眼安静的少女,觉得前所未有的心静和踏实。对于将要面临的,又充满期待。

    方瀚海夫妇则只陪着吴氏说话。

    大家进入坊间内,清哑看见一排排大花楼织机、还有埋头用心织造的织工们。便是听见有人来了,也不见她们停顿和抬头观看,可见其素质。

    她不禁心生崇敬之情——

    那些华丽美观的织锦,就是从这里生产出来的!

    她可以织一匹两匹,却无力大量生产。

    郭家短期内是不可能汇聚这么多高素质的织工的。

    还有缫丝、染色等等程序,都不是郭家眼下能做到的。

    她走到一位织工身后,看着她织。

    又去看楼上的提花工。

    这时候。她是全神贯注的。

    方家诸人也都不出声,不去打扰她。

    清哑看了一会,又往前走。

    一路看下来。她问身边人:“她们织得速度不一样。”

    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很轻柔,仿佛怕惊了她,“是。熟练程度不一样。天赋也有差。纵使精心筛选过,也还是有快有慢。”

    清哑转脸一看,却是方初。

    她也不在意,因道:“你把人分一下,按熟练程度,和各人专长分开,叫她们分织不同的锦缎,可保证产量质量。也使她们循序渐进……”

    她一边想一边说。

    她是觉得这样一窝赶,每个织工都要练全能。影响效率。

    虽然不能像现代一样流水线生产,细分化还是可以的。

    随着她断断续续述说,方初眼光大亮。

    他看着少女,觉得从未这样跟她贴近过,一股喜悦的暖流悄悄溢满身心。因为,他也正思改进,也是这个方向,不料她一言道破,还说得这么全面。

    方瀚海和严氏对视一眼,赞道:“郭姑娘果然厉害!”

    方则方纹也开心不已,都望着清哑笑。

    吴氏见闺女一开口就令人敬服,自是满脸光辉。

    清哑见他们领会了,便不再多说。

    一时又往另一间屋子去,方家的意匠们正等着。

    严氏见吴氏半通不通的,只不过不放心闺女,才要跟着,这会子那边谈的正酣,便有意引她去了别处观看,好不影响清哑。

    这里,意匠们便将各类图稿拿给清哑看。

    方家兄弟忙请清哑坐下,方纹又命人送茶点来,精心招呼。

    清哑便坐下,不客气地一张张观看起来。

    这一看可真是大开眼界,立即便沉入进去了。

    方瀚海见一时半会没结果,走去另一边寻管事说话。

    清哑看着,也会指出一些不足之处,或者询问疑惑之处,和意匠们互相交流。那些意匠都十分敬服,听她解说后又欢喜不已,自觉领悟不少。

    方初见她随手将看过的图稿分放几处,先还以为是随意放的,后来发现不是,便觉得她肯定有想法,于是等着。

    果然清哑看完了拿出来的所有图稿后,面现沉思。

    因对方家兄弟道:“九大锦商都得了我的东西,各自也要有所专长才对。方家,就要有方家的特色!”

    方初心中一跳,问道:“姑娘有何高见?”

    清哑眼睛眨了眨,似乎想措辞。

    方初看着她,就见那长长的睫毛扑闪扑闪的,一会盖住一会又掀开,中间黑瞳光芒忽隐乍现,他浑身僵直,似被雷电击中,一股酥麻感觉蔓延全身,几乎不能自持!

    方则也看着清哑,觉得她想问题的模样好可爱。

    不自觉的,他微微笑,看她的目光也温柔如水。

    清哑想了一会,才道:“你们……把意匠也按各自擅长的分类,再根据织工擅长的,确定一个大方向,作为方家的主攻方向。将来人们提起方家,就会说,他家织的什么锦最有名……”

    方初刚从僵立中恢复过来,听了此言又觉称心。

    就听方则道:“我家云锦最有名。”

    清哑抚着身边一叠图稿,点头道:“怪道我觉得这些更好。”

    说着抽出一张来,问是谁做的。

    一位五十多岁的老者应声站了出来。

    清哑便对他说,如何调配花色和布局,才更显光华灿烂,突出贵气和雍容,老者不住点头,十分敬服。

    方初怔怔地看着,一声说不出。

    等她说完了喝茶的时候,他才轻声问:“姑娘将如此肺腑之言轻易示人,难道就不担心教会徒弟饿死了师傅?”

    清哑放下茶杯,道:“这是方家自己的能力!”

    方家兄妹三个都诧异,暗想这不是郭家大方送的吗?

    清哑道:“一幅图稿、一架织机并不能成大事。方家有实力,有眼光,有经验,还有人脉和技术,做出成绩来是自己的本事!”

    她并不是虚词应对,而是说的真心话。

    同样的东西,在郭家就是个烫手的山芋。

    而在九大世家,就变成不可估量的瑰宝!(未完待续。。)

第190章 回馈(二更求粉红)

    又比如谢家,并没有得到郭家的东西,虽比其他九家落后了些,百年的底蕴却依旧难以撼动;换上实力差的,早破产了。

    方初再次被一阵酥麻袭击全身,心尖跟着微颤,似痛,似痒,似不安,似惶惑;又柔软一片,宛如坚冰化水,再也凝聚不起来。

    他听不清弟妹和清哑说些什么,陌生的感觉让他无从以对,慌乱地低咳一声走到门口,对外张望,方则等人都没留意他。

    恰在这时,他屋里的大丫鬟赤心匆匆走来,递给他一封信,道是谢大姑娘让人送来的。

    他听了警觉,以为发生什么事了,立即恢复正常。

    接过信来拆了看时,也没什么大事,是约他午时去画舫相聚。

    他不由出神起来。

    静了一会,才问赤心:“来人可走了?”

    赤心回道:“我因为知道大少爷今儿有事,所以叫她暂等着,若有话好请带回去的。”

    方初看着她赞赏地点头,然后转身进屋,跟一个意匠要了纸笔,刷刷写了一行字,封好后转来递给她,“交给来人带给谢姑娘。”

    赤心正打量屋里的清哑,闻言忙接了过去,“是!”一面转身去了。

    方初看着她走远,才回身进屋。

    他静静地站在一旁,望着弟妹和清哑说话。

    方则正跟清哑说方家织锦的发展史。

    清哑听得很专注,等他歇气的工夫。忽然问道:“我能看看那些织锦吗?”

    方则不料她会有这样请求,一时愣住了。

    他不知那些织锦在不在这里,也不知能不能答应她。

    可他又不愿拒绝。因为清哑可是全心帮了方家的。

    清哑也不退步,一直等他回答。

    一来她很想看;二来她想她都送了那么大人情给方家,怎么就不能看他们家的织锦发展史呢?所以很坚持地等着。

    方初看着两人忽觉好笑。

    弟弟还没学会临机应变做决断,这要求若是别人提出来的,肯定不行;但是,对方家有大人情的郭清哑例外!

    而清哑神情仿佛在说:“我都帮了你们那么多,怎么就不能看看你们家的东西?就要看!”

    他心中软软的。轻声却坚定地说道:“当然可以看。”

    方则这才松了口气,不好意思地对清哑笑了。

    跟着又掩饰地问方初:“大哥,那些锦缎这里都有?”

    方初点头。道:“有一部分。”

    说罢招呼先前那位五十多岁的老者,引着清哑去里间。

    清哑这回有了自觉性,命冬儿在当地等着,她独带着细妹跟方初、方则、方纹和那个封叔一起进入里间。

    里间很大。有许多柜子。

    封叔拎着一大串钥匙。逐一开了柜子,搬出许多五色灿烂的织锦来,按顺序摞放在几张桌子上。

    方初吩咐道:“把图稿也拿出来。”

    清哑忙道:“对,要图稿!”

    方初看着她情不自禁嘴角一弯。

    于是封叔又搬图稿。

    等全部搬出来后,清哑便坐下按顺序观看。

    方初对她道:“封叔家几代都是我方家意匠,对方家历年织锦发展最清楚不过了。姑娘若有要问的,只管问他。只这里还不全,只存了我方家一部分而已。姑娘先看着。若有要求回头再说。”

    清哑正看着,无暇答应他。只胡乱点头。

    方初转头又嘱咐封叔:“郭姑娘不比旁人,但凡有问的,你只管据实回话,要以前机器图纸也拿给她。”

    封叔恭敬地应了。

    方则转了一圈,想看看有什么能帮的。

    忽想起什么,低声对妹妹道:“叫丫鬟把茶果端进来。”

    方初也瞅向妹妹,冲她点点头。

    方纹忙走去门口吩咐人,叫端茶果进来。

    清哑对身周动静一概无所觉,挨个观看那些织锦,并听封叔说这匹是用什么样的机子织出来的,那匹又是如何提花的;这种是哪年间最时兴的……

    对于她来说,弄通这些织锦不难,重要的是,她循序看到了各类织锦织造工序,领略了丝织业发展的轨迹,机器的变更轨迹,人们对织锦审美变化的轨迹等等。

    本就深有造诣的她感到受益无穷。

    方初见弟弟围着清哑打转,心里一动,低声吩咐了妹妹几句,然后拉着方则走了出去。

    到外面,方则问:“大哥拉我来做什么?”

    方初瞅了他一眼,道:“你待那做什么?”

    方则道:“陪郭姑娘啊!”

    方初低声道:“她看图稿要些时候,你……咱们待在里面不方便。回头传出去人怎么说?郭家又是才拒绝亲事的。让妹妹在里面陪着就好了。”

    方则恍然大悟,深觉自己疏忽了。

    于是兄弟两个自去忙碌不提。

    幸亏方初考虑周全,不多时,严氏和吴氏过来了。

    吴氏不见清哑,心里一紧,急忙问方家兄弟。

    方初便说郭姑娘在里间看织锦,由他妹妹陪着。

    吴氏忙进去看,果见里面都是女孩子,只除了一个老头,清哑似乎有许多问题在不停问他,这才放心。

    看了一圈,依旧出来等着。

    方瀚海听方初说了清哑的要求,没有犹豫地点头道:“让她看。回头把湖州府那边存的也都备一份送去郭家。郭姑娘心性聪慧,也许能有所领悟。果真那样,也不枉费了她对我们一片诚意。”

    方初点头,道:“儿子就是这样想的,所以答应她了。”

    方瀚海看着他很满意地点头。

    一个成功的上位者首先要的就是胸襟和气度,不然成不了大事。

    正如方初所说,方家这里存的老版样品并不多,且都是近十年的货,清哑选择代表性的观摩,差不多一个多时辰就看完了。

    等看完,她又提出要求:“这些锦缎可否每样送我一点?”

    封叔忙请方纹去叫方初来问。

    方初听后,看向清哑。

    她道:“我想要这些锦缎,还有机器图和织造工序。”

    方家欠她人情,她要得理直气壮!

    他觉得她这神情像极了在锦绣堂和九大锦商谈判交易时的样子;又让他想起去年她在谢家和江明辉退亲时,很坚定地要五千两银子,寸步不让的样子。——对于该要的,她从不羞于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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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1章 恐慌(二合一肥章求粉红)

    他立即吩咐:“把各样织锦都给郭姑娘包一匹,机器图和织造工序也送给姑娘。反正我们有留存的底子。”

    封叔忙答应了。

    方初又向清哑道:“原本就要送姑娘些料子的。不过不是这些,是眼下外面时兴的料子。姑娘既然对这些感兴趣,想必这些对姑娘更有用,那就更好了。其他的……”

    清哑忙道:“其他的不用了。你那些都很华贵,不适合我们穿。”

    方初点头,不再强求。

    他也看出她穿衣裳与众不同。

    想了想,又问她:“方家还收集有蜀锦相关资料,姑娘可要?”

    清哑平静点头道:“要!”

    方初又问:“纱罗的要不要?”

    清哑安静道:“要!”

    又问:“绸呢?绫罗呢?”

    清哑坚定道:“要!都要!”

    方初看着她眼神发亮。

    清哑以为怎么了,遂解释道:“我想多了解一些。”

    方初表示理解:“姑娘很好学。”

    又体贴道:“父亲刚才也说了,任凭姑娘查看。回头我命人去湖州府一趟,将各类相关的织造资料都搜来一份给姑娘。”

    清哑忙道:“多谢了。”

    方初道:“不敢当姑娘谢。与姑娘所赠相比,这实不算什么。”

    清哑:“……”

    好像是哦,她不必太客气的!

    方纹也道:“郭姐姐不用太客气!”

    清哑对她一笑,点点头。“我不客气!”

    方初:“……”

    事毕,众人便一齐出去。

    方初落后一步,叫住清哑。“郭姑娘,在下有句话说。”

    清哑便停住脚步。

    方纹见状,忙叫丫鬟们都出去。

    细妹却不肯出去,方初也不在意,径直对清哑道:“姑娘……往后还要藏拙一些好,尤其是织出非凡锦缎的时候。须知‘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交浅言深。还望姑娘别多心。”

    清哑没有多心,却疑惑。

    她问:“我织的锦不是都无偿转让给你们了吗?”

    方初见她一派单纯,不能领会自己意思。心中暗叹,进一步道:“不是织锦,是你自己!可一不可再,姑娘连续锋芒毕露。恐会招来小人觊觎。”

    她首次出彩大家都能接受。毕竟一代一代传下来,行内常有能人辈出,并不算稀奇;再次创新也是眼前一亮,若再有第三、第四次,怕有人要把主意打到她身上,当她是聚宝盆来抢夺了。

    清哑隐隐明白,心中一凝,点头道:“多谢提醒。”

    说完便转身出去了。

    方初看着她背影想:“真的听明白了吗?”

    心里不知为何塞得慌。似忧似怕。

    大家出去,严氏等人见他们完事了。忙对清哑感谢又感谢,道了劳乏,说说笑笑的引众人出了织锦坊,重回正堂。

    到了前边,发现严未央已经来了。

    有了她,吴氏觉得自在好多,连清哑也觉轻松。

    宴席早已准备好,严氏一声吩咐,立即调摆桌椅,罗列杯盘,设置美酒和佳肴,大家吃饭不提。

    饭罢上茶,严氏见今日之事完满,十分开心,唯有一点不足——她真喜欢清哑,想她做儿媳妇而不可得。

    因对吴氏笑道:“瞧嫂子对郭姑娘这样疼爱,就知平日有多宠她了。我们也是这样。初儿要担事,我们管教就严厉些;我这老二和小幺女,平常就娇惯多了——”因指向方则——“嫂子瞧他,这么大个人了,在我跟前还跟个孩子一样,在外也没个心眼和算计。我又喜欢又发愁,就怕他吃亏。这两年命他出来历练……我瞧他跟嫂子那老三倒有些像……”

    凡父母说起子女来,便是出身教养不同的,也有许多话。

    吴氏却很精明,只笑着附和,不肯对方则多评价。

    谁让郭家刚拒绝人家提亲呢,这话题敏感,不好说的。

    清哑此行任务完成,喝了一杯茶就起身告辞。

    她要避嫌,也想回家歇息。

    方瀚海夫妇挽留不住,严氏便要亲送她们回去。

    吴氏忙拦住,道:“方夫人再这样,我们可不敢来了。”

    严氏听了,只得命方则和方纹去送。

    方初拦住弟弟道:“还是请表妹走一趟吧,她正有事找郭姑娘呢。明天郭姑娘要去严家。”一面悄悄地捏了捏弟弟的手,一面又对严未央道:“劳烦表妹了。”

    方则心中一动,想起前事,虽心有不甘,也只得止步。

    严未央笑道:“可说对了,我正要找郭妹妹说话儿呢。”

    说罢挽着清哑的手,向姑母等人告辞。

    严氏也明白了大儿子的意思。

    之前是她带小儿子和女儿去接郭家母女,那是她大气,给郭家尊重;如今单独让小儿子去送,就不大妥当了,尤其是郭家刚拒亲的情况下,肯定不愿他送;若不送,又失礼,好像方家用完了人家就不管了。念头一转,她便命身边两位最得力的管事妈妈带领一干媳妇婆子随同严未央护送。

    安排已毕,方家夫妻父子一齐送到门口。

    门口停着数辆马车:其中有严家的,也有方家的,有几个媳妇婆子在旁侍立;还有两辆大车,装着清哑要的东西,和方家送的礼品。

    清哑等人刚走出来,顶头又见一辆马车过来,在面前停下。

    车帘掀开,却是谢吟月下来了。

    看见她们,谢吟月点头致意,“严姑娘!郭伯母,郭姑娘!”

    吴氏板着脸没出声,清哑却点头回应道:“你好!”

    神情很是轻松随意。仿佛跟老朋友打招呼。

    这下,不但严未央和在后相送的方家人愣住了,连谢吟月都愣住了。她觉得清哑对她一向不假辞色。今日这般实在反常,因此狐疑地看向方初等人。

    方初见清哑一副没事人一样上车去了,嘴角抽了抽。

    他大概猜到她为何会这样——搂到许多东西高兴呗!

    清哑撞见谢吟月的时候,心里正想要回家先好好睡一觉,然后起来看那些布料。虽是过去时兴的,她有本事翻新来用。其中有两匹她特别看中,可以将图稿修改后织出来做两件衣裙穿。保证引领这古代潮流风。样式她都想好了,花色跟她气质正配。

    她一边走一边想这些,就碰见了谢吟月。

    谢吟月和她们招呼。她也本能地礼貌回应。

    这一回应不要紧,把谢吟月弄得疑惑起来。

    她接到方初的回信,方初在信中直言,方家今日请郭清哑来指点。无暇抽身。所以不能赴她的约。他坦诚相告,她正有心结,因此越发不安。虽强自忍耐,到底忍不住,索性赶来方家,好见机行事。

    当下清哑先上了车,严未央落后一步上去。

    吴氏和冬儿上了另一辆车,细妹和墨玉又一辆车。

    严氏走过来。先对谢吟月点点头,然后站在车边对严未央嘱咐了几句。又笑着叫清哑有空来逛,又去对吴氏道别,说“嫂子走好!”

    媳妇们放下帘子,方簇拥着朝外行去。

    谢吟月见方则眼睁睁地看着马车方向,心中已是一沉;及至看向方初,他正收回目光,那一闪而逝的光芒仿若闪电划过长空,引动一道霹雳般的炸雷砸在她心上,令她感受到比前晚更黑沉沉的灭顶之灾!

    她怔怔地看着他,不得不相信一个残酷的事实!

    方初见她神色不对,疑惑地看向她,“怎么了?”

    谢吟月强忍不适,强笑道:“郭姑娘真是大义。”

    ——竟能不计前嫌上方家指教!

    方初沉声道:“这是九家当面相求,郭大爷才答应的。别家也会去。”

    谢吟月见他一副唯恐她误会郭清哑的神情,没有释然,反更加难受。

    这时,严氏过来了,她便打点精神叫“伯母。”

    严氏看着谢吟月也疑惑:本来今天这样日子,她应该请这个未来儿媳来作陪的,但谢郭两家不和是尽人皆知的事,所以她才没请她,以免尴尬。这会子她来做什么?

    心里疑惑,嘴上却没说出来,而是拉着她手笑道:“怎么这时候来了?刚好未央和郭姑娘走了。来,咱们进去说话。”

    方纹和方则见了谢吟月也高兴,都叫“月姐姐”。

    众人便进入后院严氏屋里说话。

    坐下后,谢吟月有意问起刚才的事。

    方瀚海眼神一闪,方初刚要回答,他母亲先开口了。

    严氏也不隐瞒,三两句话将缘故说了,然后直赞郭清哑。

    “可惜了那孩子!我看她如今竟只顾织锦织布了。”

    ——真不想嫁人了呢!

    她口气满是惆怅,似怜惜,似不满。

    怜惜郭清哑遭遇不平事,不满也是为她遭遇不平事。

    若不然,郭家怎会拒绝方家求亲呢!

    至于郭清哑若无此遭遇定会嫁给江明辉,她却没细想过。

    方初听了这话,恐引起谢吟月难受,忙看向她。

    谢吟月抬眼,正和他目光相撞。

    她便黯然道:“都是谢家的不是!”

    严氏惊醒,自觉说话不妥,忙道:“这不关你的事。好了,你家里怎么样?棉布都处置了?”将话题岔开。

    谢吟月道:“都无事了。谢伯母关心。”

    方初道:“过几日是娘的生日。怎么办,娘说了儿子好安排。”

    其实他早就安排好了,眼下不过是想转移话题而已。

    严氏笑容满面,道:“大家都这么忙,过什么生日!到时候咱们自己人弄两桌酒席吃一顿也就罢了。”

    方瀚海道:“那可不成!前日你大哥还跟我说呢,要热闹一场。我已经请下人了,连织造大人和县令大人都请了。”

    严氏听了更高兴,口里还说太费事什么的。

    商议了一回,方瀚海便叫方初去织锦坊议事。

    方初起身,对谢吟月嘱咐道:“你且安坐,我跟父亲出去一下。”

    谢吟月忙道:“你去吧。我和伯母二妹妹说话。”

    于是方初便和父亲出去了。

    方则急忙向严氏和谢吟月招呼一声,也跟了去。

    今日接待郭清哑使他警觉:往日竟把时光荒废了,并未学到多少料理家业的本事,这一试可不就试出来了!

    为了下次不在她面前尴尬,他决意要跟哥哥好好学管事。

    看着方初离开,谢吟月满心失落。

    虽然他与往常相比,言行并无差别,然她就是感觉少了些什么。

    她再无心情应付严氏,随意找了个借口匆匆告辞。

    等上了车,她神色便冷了下来。

    刚回到谢家别院,谢明理就命人来叫她去书房。

    她不知什么事,忙赶了去,只见谢明理正伏在书桌上写什么,遂问道:“爹爹叫我?”

    谢明理抬头,搁下手中笔,示意她坐下说话。

    “方家请郭清哑去为什么?”他问。

    “听说是请她去指点?”谢吟月道。

    “指点?”谢明理有些纳闷,“不是为了方则的亲事?”

    “不是。郭家拒亲了。”谢吟月道。

    “哼!真是自不量力!这样也好,原想着郭家要是跟方家结了亲,我要出手还不方便了。郭泥腿既然看不上方家,就别怪我手狠了!”谢明理冷笑道。

    “不!”谢吟月叫道,“我们一定要促成这门亲事。”

    “你说什么?”谢明理怀疑地看着女儿。

    “我是说,方则想娶郭清哑,我们要帮他。”谢吟月道。

    “胡闹!郭清哑真要嫁入方家,你岂不更艰难?你那未来公公和婆婆可不是简单的。你这是自找麻烦!”谢明理训斥道。

    谢吟月难受地想,郭清哑若不嫁,自己会更麻烦!

    只是这话却不能说出来,更不能告诉父亲。

    “郭清哑若是嫁去别家,无论八大世家的哪一家,对谢家来说都是个大麻烦。嫁入方家,好歹在我眼皮子底下。不论她做什么,我这个长嫂都容易知道,只会受益。还有什么可惧的?”她冷静地分析给父亲听。

    “那就不管!郭家不是拒了亲事吗?”谢明理冷声道。

    他觉得女儿今天有些不对劲,只不知为什么。

    谢吟月只得点头,想起父亲刚才的话,又劝道:“爹爹,我们现在不能轻举妄动,否则无异于引火烧身。到时候,连方家都要见弃了。”

    谢明理道:“爹爹知道!”

    再说严未央送郭家母女到家后,并未离开,而是随着清哑一块下车,说要找她说话儿,“郭婶子别嫌我麻烦。”

    吴氏见她亲近闺女,自是喜欢,忙热心挽留。

    到了后院,清哑一面吩咐细妹叫人把方家带回来的东西都搬进自己屋里,一面招呼严未央进自己屋里坐。

    她看出来了,严大小姐有心事。

    所以,她是睡不成觉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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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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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乡人家介绍:
哑女郭清雅穿到异时空的水乡农家。 这是一个完美而又绝妙的家庭组合。 因此,前世安静了二十四年的哑女, 今世人生处处峰回路转、时时拨云见月, 她的故事,从一场横刀夺爱开始…… ************* 已有完结文三篇,分别是《丑女如菊》、《果蔬青恋》和《田缘》,等更的朋友可以先去看看。戳“作者信息”菜单便可看见。新书需要新老读者倾心支持,点击、推荐票、评价票、长评等等等等,多多益善!水乡人家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水乡人家,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水乡人家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