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得手(二更)
见她来了,慌忙爬下来。
“你都知道了?”
谢吟风在椅子上坐下,轻声道。
这种事是不可能瞒过身边人的,她也没打算瞒。
“姑娘……姑娘……”
撞破奸*情的锦屏骇得面无人色。
“好了,别吓得这样!”谢吟风嗔怪道。
“姑娘何苦来!”锦屏觉着塌天般的恐惧,又惊又羞,“就是和姑爷怄气,也犯不着这样作践自己。况且姑爷近来上进的很,也做出样子来了,好些人都慕名前来求画呢。这不正是姑娘当初盼望的么!”
谢吟风听她说“作践”二字,心中不悦,脸色沉了。
“不错,他是上进了,”她冷声道,“那你说他对我可真心?”
锦屏就哑口无言了。
她眼前浮现江明辉俊秀的面容。
他近几个月来一心埋首竹丝画中,根本无心俗事。
无论谢吟风弹琴弹得多哀怨,他听了就像没听见一样。
无论她打扮得多炫丽、耀眼,他看了也如同平常。
有时锦屏看不过,就在他耳边嘀咕;转身又劝谢吟风体谅他。
两边使力,也并非无效,江明辉听了会抽空陪谢吟风;谢吟风也会打叠起耐心和他相处。
然而,大多谢吟风说话,他要么静静听,要么含糊应。
有一回,谢吟风忍无可忍指责他不回应自己,他居然脱口道“清哑从来不多话的。”气得谢吟风愤然离开。
“他心里能装人。我怎么就不能装了?爱我的人多的是!”
见锦屏不说话了,谢吟风才柔声细气宣誓。
“可是姑娘,长久这样。将来如何是好?”
锦屏依然忧急,生恐事发。
“如何是好?他不是想等发达了好休了我吗?我便等着!白等着也着急不是,先找个人放这,到时候好补上。贾公子要文才有文才,要人品有人品,比他强多了。”谢吟风说得漫不经心。
说完,见锦屏张大嘴。一副接受不了的模样,又不悦了。
“你别以为我红杏出墙不知羞耻!我和贾公子情比金坚,是要做一世夫妻的。你往后见了他要当他是姑爷。不许无礼!”她郑重吩咐道。
锦屏垂头,低声道:“是,小姐。”
谢吟风见她不再劝自己,才松了口气。
她看不惯贴身丫鬟那颓丧的神色。自言自语道:“这才好呢。贾公子文才过人。将来能高中也不一定。说不定你家姑娘我还有诰命加身的福气!”
锦屏抬头,小声问道:“他……他不会辜负小姐?”
怯怯的声音,与她以往伶俐的口齿大不相同。
只因她心里想,一个读书人,与人妻苟且,还有什么人品!
谢吟风肯定道:“当然不会!他可是琢磨出织机来送给我了。你知道这是多大的人情?若不是他心慕我,又怎会如此做!”
这跟郭清哑当初送画稿给江明辉一样!
锦屏想起埋头琢磨竹丝画的江明辉,满心苦涩——
早知今日。当初又何必为了一个江明辉争得头破血流,还引发了那么多事端和后果!
谢吟风借口从大头菜前次说的话中拟出头绪。找出了郭家织布机的关键,改造了织布机,将图纸拿去给了谢吟月。
谢吟月命人制作出来一试,果然快捷平稳,赞赏不已。
谢家二房立此大功,谢明义夫妻都满面光辉。
谢吟月便思忖下一步行动。
首先,她想莫如把织布机、搅机和三锭脚踏纺车公开出去,让所有百姓与郭家对抗,还省了谢家精力。
然深思后又觉得不够利落。
这方法很容易打草惊蛇,只怕才公布郭家就知道了。那郭清哑能在织锦上创新,又在织布上创新,既知道机器泄露又怎会不另创新品,难道会坐以待毙?如果那样,谢家之前种种所为就算白忙了。再者,她打压郭家的目的不仅是要郭家赚不到钱这么简单,更主要的是不想郭家在行内形成气候和口碑,要他们彻底翻不了身。
这主意不成,她便又想出一条妙计:若将这几样机器献给朝廷,谢家立了大功不算,还能名正言顺地和郭家打擂。
然她深思后还是觉得不行。
这招虽毒辣,却虽胜犹败,真要使了出来,她谢吟月的名头和脸面算是毁了,谢家的口碑也必定坏了;还有郭家也必定倾力跟谢家打官司纠缠;佟公公深知内情肯定会出面干预,夏织造未必会帮谢家。因为谁都知道这几样机器是郭清哑和她哥哥研制出来的,谢家使巧计夺了不算还献给朝廷,将功劳据为己有,后果难料!
思来想去,她决定还是谢家自己运作,既可神不知鬼不觉地给郭家重击,又能为谢家谋利。——之前谢家在棉布上可是亏损了许多。
谢家已经在织锦上落后九大锦商一个台阶,莫如顺水推舟扩展这棉纺织产业,既可和郭家长久拼搏,又可为谢家增加利润。
想毕,又和谢明义商议后,安排下去:命景泰府谢家棉纺织工坊秘密加急制作新织布机,然后全力生产各种花色棉布,暗中囤积备货。
渐渐的,市面上谢家棉布越来越多,并不断向大靖各地延伸扩展,棉布价格又降了一成。人都说谢家拼着亏损也要把郭家挤垮,都眼睁睁地看着两家较劲,等待最后比拼结果。
郭家这两月销售很少,有时只有两三千匹。
谢吟月心中有数,这是方、严等家承诺帮他将棉布销往海外,所以郭家也在囤积备货。对此,她并不在意,只做不知。
她要的是不让郭家棉布占据大靖市场,不能在行内形成气候、凝聚口碑。等郭家和九大锦商合约期满后,才是她真正收拾郭家的时候。
为此,她全力以赴!
四月底的一天,方初约谢吟月出游。
画舫避开游人如潮的田湖,往南边水道飘去。
二人坐在透风的窗边,品新茗、说闲话。
谢吟月请他在方家商铺进售谢家的花布。
方初摇头,正色拒绝。
谢吟月诧异道:“这不过是正常买卖,并非要你帮我打压郭家。你进价卖价都同郭家一样,有何不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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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4章 分歧(加更)
方初看着她认真道:“我方家一向与谢家并无棉布交易,也不做棉布的买卖。现在突然帮你卖布,落在外人眼中就是和谢家合谋打压郭家。方家帮郭家售卖棉布则不同,那是在织锦大会上签的契约。不但方家,九大世家也都是如此。”
谢吟月沉默片刻,轻声道:“如此,我便不为难你了。”
方初深吸一口气,道:“吟月,虽然明知劝了你未必听,但我还是要说上一说:你如此大费周章,若是针对大商家,令他们名声和实力折损,还能收些效果;然郭家本就是一农户,从一无所有开始,这样做又有何用?”
谢吟月把玩手上玉镯,道:“我自有用意。”
方初道:“便阻得了一时,只要郭清哑在,郭家随时能从头再来。”
除非将郭清哑置于死地,再不能翻身!
他看着谢吟月,似要看透她内心——
她真要这样做吗?
谢吟月却笑问:“你现在如此推崇郭清哑?”
她的目光闪闪,带着些探究和锐利。
方初从未见她这样对自己过,蹙眉道:“我只是觉得,凡事给别人留条后路的好。断绝别人的生路,说不定就是绝了自己的后路。何况谢郭两家仇怨起因为何,咱们心里都清楚。防着郭家也就是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到时候方家也必不会袖手旁观。何必现在费心费力、损人不利己!”
坐看对手壮大,然后来对付自己?
谢吟月不可思议地看着他。这还是以前的方初吗!
静默半响,她才笑道:“你今儿是怎么了?不过是买卖竞争,以往你也做过。今日竟然高论连篇。我竟不知你为人如此善良忠厚实在。”
买卖竞争?
如此大费周章和一个刚起步的棉纺织作坊竞争?
方初没有回话,但是看她的目光仿佛凝住了。
谢吟月的笑容也仿佛凝住了,半响不见变化。
方初忽然道:“那陈水芹之死呢?”
谢吟月脸一寒,道:“你怀疑我?这件事不是我做的!”
方初追问:“也跟谢家无关?”
谢吟月道:“就算与谢家有关,那张家也没想杀人,陈水芹是自杀!她若没有贪心,又怎会去郭家偷看机器?人皆会给自己犯错找借口。却不知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若是己身正,他人又能奈何?”
方初犀利道:“她怀孕了!”
谢吟月道:“这正是我要说的:难道我要为别人的奸情负责?”
通奸和有心勾引能相提并论吗?
方初虽未再辩,盯着她的目光却隐露失望之色。
锦绣看得心中一紧。适时开口道:“姑娘刚才说弹琴,我已经摆好琴了。”
谢吟月便站了起来,走了过去。
她弹的是《广陵散》,描写的是战国时勇士聂政的父亲为韩王铸剑。因延误时日惨遭杀害。聂政立志报仇。入山学琴十年,后名扬韩国。韩王招他进宫演奏,他便实现了刺杀韩王的夙愿,自己也毁容而死。
此曲旋律慷慨激昂,气势恢宏。
许是受刚才谈话影响,谢吟月弹得比任何一次都投入,完美地诠释了琴曲本身杀伐战斗之气,也将她的斗志和杀意展现的淋漓尽致。
方初听得面沉如水——
吟月。再也不肯回头了!
蓦然间,他想起听过数次的水乡琴音。
怔怔地看着眼前弹琴的少女。恍惚间觉得有些陌生,有些痛心……
谢吟月一曲弹完,起身走过来。
见方初静静地坐着,看不出内心情绪,她柔声道:“我也不为难你了,不要你从谢家进棉布就是。便是你说的事,身为谢家少东,我也为难。毕竟郭家摆明了要与谢家为敌。我们不能坐以待毙,总要做些准备,以免到头来毫无招架之力。”
方初微微点头,对她笑了下,没有接话。
谢吟月便也不再提此事,以别话岔开。
只是,他们心里都梗着这件事,并且头一次,他们在同一件事上面和心不和,产生了分歧。结果如何,两人都有些模糊……
再说郭大全兄妹回到绿湾村,立即和爹娘等人商议,着手调整人事:自即日起,挑选那家中人手宽裕、人实诚肯干、信得过的织工,每月工银增加一两,伙食也提高,免除工假,不许回家,进行封闭式生产。
这一举措将持续到六月底结束。
这是有些艰难,好在不是无止境的。
郭家是先挑人,然后还要经她本人答应。
有那不符合条件的,便是她本人要求,还不许呢!
挑出三百多人,设四名大管事、数十名小管事。
冬儿被提升为大管事。
她无论织布手艺还是机敏干练劲头,都超乎其他人许多。清哑头次见她,便觉得她不同,告诉阮氏留心她,果然很快就提拔上来了。
吴氏见她人不错,便作主将她男人也弄进郭家,以免两口子相互牵挂,影响冬儿做事。
冬儿感激不尽,信心百倍地要跟着郭家做一番大事,谋个好未来。
“冬儿,我们家不是什么大富人家,将来可说不准。只要你真心为郭家,郭家富贵了少不了你的好处。你瞧,婆婆就想着你们才成亲的,小两口难分开,特地把你男人也弄了来,就是抬举你的意思。我们虽然也照顾亲戚,也是要看本事的。你能干,我们就提拔你。说起来,还是我小妹先看中你的。她一向不大管这些事,你别辜负了她才好。”工房东耳房内,阮氏对冬儿循循善诱。
“少东家看重我?”冬儿两眼放光问道。
“是小妹看中你的。”阮氏肯定道。
“二嫂子你放心,我肯定好好做。”冬儿喜悦地保证道。
“嗯,跟你说这些,是因为我们选人出来为了……”
阮氏压低声音,叽叽咕咕对她说了一通。
冬儿不断点头,神情严肃。
自此后,郭家婆媳以下,大小管事事日夜监工监察,勤勤恳恳,全力照应开工。这些人生产的棉布都严严实实地包裹好,送进库房存放,说是要卖去海外的;另一拨人则按原来规划生产。
清哑也全力投入设计中,甚至连果园都很少去。
光阴如梭,很快进入六月。
织锦大会又在眼前!(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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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是六月二十八日,郭家启程去霞照。
这一次,郭守业两口子和蔡氏暂留在家,郭大全三兄弟、阮氏和郭清哑先去了;另外还有郭家亲友也去了好些个,还带上了郭勤郭巧——这两个娃是被当做郭家下一代少东培养的,此次跟去长见识。
除此外,还有冬儿也带着十几个女织工跟去了。
他们是乘坐沈家大船去的。
两日前,沈家便来提货,来了两艘大船。
来来往往的,足搬运了一天多,才把存货搬完。
霞照城空前繁荣!
无论是码头,还是城里城外,都人流汹涌。
客栈价位和房租激增了好几成。
今年的织锦大会比往年任何一届都要喧嚣。
不仅因为九大世家实力增长,更因为纺织界杀出一个郭清哑,正和谢家大小姐谢吟月一较高下。凡是了解内情的锦商都知道,今年的织锦大会绝不会平静!
将会掀起什么样的狂澜呢?
因此缘故,各家除了原来少东外,家中长辈纷纷出面。
谢明理来了,严纪鹏来了,方初之父方瀚海来了,沈亿三肯定是来的,也就韩希夷父亲身体不大好没来,卫昭之父在两年前去世了……
除了他们外,还有小辈:郭家的郭勤和郭巧就不说了,方家的方则来了,谢吟月之弟谢天护来了,严未央的侄儿严暮阳也来了,还有沈家的……
暗流汹涌中。人们看清一些形势:
沈家帮郭家把货物直接运到沈家仓房。
谢家连续五艘大船进入景江码头。
截止六月三十日,各方都一团和气。
官帖已经发下,但是。官帖上有秘密的,只分“天、地、人”号,具体位置则要等到七月一日进入锦绣堂才能弄清。以往,各大世家若是使些手段,也能买通织造衙门的人提前知晓,今年却不行了,因为双方都在使劲。
田湖南街槐树巷。郭家,郭大全召集管事分派任务。
清哑也在座,却不同于在家的装束。一身男装打扮,安静中带着不同寻常的肃然气度——她,也正全力筹备应对即将到来的对垒!
这样的清哑,让众人油然生敬。不敢当她只是郭家的娇女。
在郭大全分派完毕后。清哑又特地交代冬儿:“等明日我们一入锦绣堂,你就带领她们开始。沈家会派人帮你们……”
冬儿郑重道:“少东家放心,我一定小心。”
是夜,清哑躺在床上想谢吟月。
她在做什么呢?
殊不知,谢吟月也正在想她。
她想,明天郭清哑还会占据天字一号亭吗?
虽然之前她全力筹备打压郭家,但也没放下织锦这块,领着谢家的意匠、工匠和织锦好手。没日夜地琢磨和钻研,妄图在今年的织锦大会上一雪前耻。
方初和韩希夷等人则在想她们两个!
明日的锦绣堂。将会是怎样一副情形呢?
……
一夜过去,次日锦园门口车马簇簇。
人虽多,却有条不紊。
实力弱的自动退让,让实力强的先进去。
郭家到的不早不晚。
清哑和阮氏带巧儿细妹乘坐一辆很普通的马车,郭家兄弟等人簇拥在车旁。
一路走来,竟然畅通无阻!
郭大全暗自奇怪,不知是众人特地让他们。
等车在锦园门口停下,车帘掀开,郭大贵先将巧儿抱下来,郭勤自己一跃就跳了下来,然后是清哑,也扶着二哥的手臂轻轻跳了下来。
众人目光便一下落在她身上。
只见她依然男装打扮,银色长衫上面织着疏落的墨竹,说不出的清雅俊秀。初次见她的女孩子还当她真是公子呢,听旁边人说明才知这就是郭家女少东。
清哑站稳后,凝目打量四周。
因没见特别熟悉的人,当下牵着郭巧,往锦园内行去。
郭大全等人忙跟上,一面含笑四顾。
在门口出示了官帖给衙差验看,便被让了进去。
锦绣堂内已经有不少人家先到了,嗡嗡低语成片。
因郭家接的是天字号官帖,位置肯定在前面,清哑便径直顺着第一条通道往前走。待走到通道尽头,早已吸引了全部目光。
清哑站住,目光一扫,只见严家和沈家分别占据了天字二号廊亭和天字三号廊亭,卫家第四号,方家第五号,韩家第六号……谢家第十一号。
清哑轻盈一转,便往天字一号廊亭走去。
既然严家和沈家占据了第二和第三,郭家肯定就是第一了。
因为这两家与郭家走得近,清哑亲自设计图稿暗中指点他们,故而他们一跃超过其他世家;而清哑自己这次又献上了新品。
至于卫家,则源于卫晗的突破。
众人立即看出她的胸有成竹,都沉默了——
迄今为止,没有人能超越她!
谢家亭内,谢吟月见清哑直往一号亭走去,心中一沉;谢明理一直盯着清哑,眼神微眯;他身边坐着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也目光炯炯地盯着郭家人,这是谢吟月的弟弟谢天护。
方家亭内,方瀚海看着清哑眼露精光,不由自主扫了一眼小儿子;而方则看着迎面走来的男装少女有些错愕,似乎这村姑与他想的有些不一样呢;方初看着清哑,出奇沉默。
清哑早感觉谢家关注,毫不理会,从容走向一号亭。
一边行,一边向认识的人点头致意。
郭大全却和气地跟周围所有人招呼、寒暄。
他儿子郭勤也两眼骨碌转,随着爹的招呼,记住了每一家、每一个人,不但如此,还跟着喊“爷爷”“伯伯”“叔叔”“某少爷”“某姑娘”,丝毫不怯场。郭巧也甜甜地笑着,甜甜地喊人。
经过二号亭的时候,和严家照面。
严未央忙站起来喊:“郭妹妹!”
清哑对她一笑,又向严纪鹏致意道:“严伯伯好!”
严纪鹏笑逐颜开,点头道:“好,好!怎么你爹没来?”
郭大全急忙道:“我们都来了,家里还有些事要安排,爹今天才来。他托我们问严伯伯好。回头请严伯伯吃酒。”
严纪鹏哈哈大笑,道:“一定去!”
又好奇地打量郭勤和郭巧,“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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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6章 再胜(二更求保底粉红)
严墨阳见郭家备受瞩目,小孩子家心里不服气;又见郭勤和郭巧一路东张西望地打量,全没有一点矜持和稳重,更瞧不起了;再见爷爷和姑姑都热情地和郭家人招呼,他便嘀咕道:“乡巴佬!”
郭勤耳朵尖,立即回道:“纨绔佬!”
严暮阳瞪眼道:“你敢骂我?”
郭勤道:“你先骂我的!”
严暮阳傲然道:“你本来就是乡巴佬!”
郭勤嗤笑道:“乡巴佬怎么了?我小姑说‘生于忧患死于安乐’,有钱人家养纨绔败家子,死得最快!”
大家被这突然变化惊呆了。
待听了郭勤的话更是目露异色。
严暮阳大怒,正要反驳,就听一个嫩嫩的声音道:“长那么白,没出息!”循声望去,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扬着小下巴,黑亮的眼睛轻蔑地看着他。
顿时他气得小脸通红,怒道:“长得白怎么没出息了?你说!”
郭巧振振有词道:“没晒过太阳的!”
郭勤忙补充道:“没经过风吹雨打!”
原来清哑说小孩子不能养成温室的花朵,要历练,可她的言词向来少,侄儿女们只能听一半,自己发挥一半,可不就编成这样了。
严暮阳从没听过这种论调,看看郭勤黑不溜秋的样儿,嘲笑道:“你黑得跟炭一样就有出息了?不就是个庄稼汉!还有你——”他指郭巧——“哈哈,你脸上搽了面粉吧?要不能白得跟死人一样白!”
郭巧生气道:“我没搽面粉!我好容易才养白的!”
她因为最近一年都跟着清哑学这学那。出去疯的机会少了,当然皮肤就养白了;又因为吃的也比往常好,自然养得肌肤晶莹剔透。
谁知竟被严暮阳说成搽面粉。能不气吗?
严暮阳大声道:“那你就有出息了?”
郭巧也大声道:“我是女娃!”
仿佛长得白是女孩子的权利,跟男人无关。
众人再忍不住,轰然大笑起来。
严未央一面笑,一面喝住严暮阳,一面走出来拉郭巧,“巧儿别生气,姑姑骂哥哥给你出气。你们别吵了!来。认识一下,这是我侄儿,叫严暮阳。这是巧儿。这是郭勤。”
清哑也示意郭勤住嘴。
严纪鹏看着灵动活泼的巧儿,眼光大亮。
因对孙子道:“你是男子汉,要有气度,跟妹妹争什么?况且这小哥儿和他妹妹说话有理。你该好好想想。还不去陪个不是?”
严暮阳哪里肯——他根本没错嘛!
郭大全等人忙打圆场。然后才进了隔壁。
走的时候,郭勤和严暮阳还互相瞪眼呢。
众人忽然又发现沈家人和郭家人尤其亲热,沈寒梅娇嗔满面地和郭大贵说笑,顿时嗅到一股不同寻常的味道。
郭家人入亭后,其他人也都陆续进来了。待所有人都到齐,前方官厅内夏织造等大小官员和宫中太监嬷嬷才由侧门进入,各自端坐。
众人忙整肃仪容,全部出来在台阶下和通道中跪拜织造长官。
夏织造目光一扫。见天字号人已来齐,遂提声说了一番官面话。便下令大会开始。至于地字号和人字号来没来齐,他则全不放在心上。
就有织造衙门的织锦师傅和宫中太监宫嬷一一观看各家送上去的织锦,评选优劣,分出高低。
今年的织锦大会盛况远超往年,评选却比任何一次都要快捷。
九大锦商接手了郭家的技术,经发挥后自然遥遥领先其他锦商;郭家郭清哑再次展现绝对实力,领先九大锦商;谢家献上的织锦也算好了,终究逊色一筹,所以排在后面。
其他二三流锦商另有人评定,是不会在此耽搁大家工夫的。
因此,才一个时辰的工夫,结果就出来了。
毫无意外的,郭家再次拔得头筹!
谢吟月脸色苍白,身子微微僵硬,朝谢明理看去。
接下来,就要看郭家如何做了。
因为他们并不具备织锦的实力。
所有人都明白这一点,都看向天字一号廊亭。
夏织造如同去年一样,直接问郭家如何处置。
郭大全没有让大家久等,闻声和清哑站起,一齐走向官厅。
再次站在官厅台阶上,清哑仿佛站在云端,俯视众生。
她扫视整个大堂,然后对郭大全点头。
郭大全便接连宣告郭家一系列重大决定:首先,新织锦依然无偿转让给除谢家外的九大锦商,条件与去年类同。
此言一出,锦绣堂一片哗然!
谢明理终于领教了郭家的厉害——
有舍才有得,郭家不但舍得,而且很舍得!
不是转让给一家,而是九家全部转让!
不是有偿转让,而是无偿转让!
谁经得起这种恩惠诱惑?
便是经得起一次,又怎么能经得起第二次!
从此谁不想交好郭家,因为不用费心费力,后面或许还会有第三次、第四次……傻瓜才会得罪他们!费力不讨好不说,结果说不定还竹篮打水一场空!
众人尚未来得及感慨郭家的豪气干云,郭大全又开口了:
第二,郭家觉得棉纺织不同织锦,乃关系国计民生的东西,郭家有感于织造大人和公公们的维护和栽培,更为向皇上尽忠,将通过织造大人向朝廷献上搅机、三锭脚踏纺车、织布机,以利天下万民!
第三,郭家新创出被、枕、手巾等棉织品,不敢独揽独占,因此想请织造大人将此技术在织造衙门备案。若有那一家想生产此类棉织品,只要交给郭家一定的使用费,并挂上郭家布的招牌,便可名正言顺生产。若是有不良商户偷偷窃取这技术以生产谋利,无人举发就算了;只要郭家或者任何一家交了使用费的商户去织造衙门举发,织造衙门便可以判他谋夺财产罪名。
这些是清哑撰写、郭大全背熟,专等今日在锦绣堂宣告的。
等他宣告完毕,整个锦绣堂一片寂静!
三项举措涉及的内容太多、牵连太广,大家需要好好咀嚼。
清哑扫视整个锦绣堂,并无自得之色。
仿佛这是再平常、再容易不过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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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7章 皇商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这些机器本源于黄道婆,就算她也做了些革新和创新,源头还是黄道婆。历史上,黄道婆毫无保留地将这些纺织革新都传给了老百姓,为中国纺织业做出了巨大贡献,她郭清哑怎可贪婪!
前世爸爸讲述黄道婆的生平时曾告诉她:自宋元以来,至明清时期,江南织锦、瓷器、矿业等都产生了资本主义萌芽,唯独占据国民经济支柱的棉纺业却一直是家庭手工形式,始终没有凝聚起来,因为没有人可以垄断这行。
她也不想垄断!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郭家赚到第一桶金,并在纺织界立足,以后慢慢发展即可,贪婪是要遭天谴的,这也是陈水芹事件给她的警示。
当然,她也要兼顾郭家。
因抬手朝天字一号亭招了招。
郭大有立即捧着一摞棉织品走上来。
他兄妹三人便转身走进官厅大堂跪下,依然由郭大全开口,依据之前公布的三条为郭家申请棉纺织皇商的资格。
清哑将一摞文书双手捧给夏织造,是郭家献给朝廷的机器图样,以及郭家申请为皇商,为皇宫和官方织造棉布的申请文书。
就有衙差接过去,放在夏织造面前案上。
夏织造看着那一摞文书激动不已,挥手令他们起来说话。
郭大全起身后,转身接过弟弟手上的棉织品:一幅枕套、一条手巾和一床被单。都叠在一起,亲自捧去给佟公公,请他们检验。
他已经从沈家得知。佟公公是暗中支持沈家的。原来他背后主子支持的一家锦商被谢家在几十年前挤垮了,所以他才对谢家不冷不热。终于在去年给他逮着了机会,给了谢家一记重击。
郭家要在纺织业立足,这些官面上的人不能不应付。
做墙头草是最忌讳的,所以郭大全果断选择了佟公公。
夏织造翻文书的时候,佟公公等人便看那棉织品。
那枕套、手巾和被单与寻常用的不同,不是用布裁剪后缝制的。花型和图案很完整。也就是说,机器织出来就是完整的,众人均惊异。
佟公公摸着那手巾赞道:“真是软呐!”
其他太监和宫嬷也不得不点头赞好。因为是真的好。
清哑听了微笑。
这当然不算最好的,她的目标是要织出毛巾来。
这可就难了。也许哪天她豁然贯通就研究出来了,也许她这辈子都研究不出来。不过,有个目标孜孜以求总是好的。
这时佟公公招她上前。问这问那。态度十分亲切。
她也详尽地一一回禀了。
待夏织造也来验看过,都觉得棉布质量上乘,适合进给宫中贵人用。绫罗绸缎虽好,然经过比较,洗脸、冬天用的被单和贴身的内衣等还是棉织的比较保暖、舒服,所以近年来宫中采买量增大许多。
夏织造道:“好!本官定会上奏朝廷,上表郭家忠心。至于棉纺织皇商,郭家当之无愧。本官这就和公公们商议——”
佟公公笑容可掬道:“还商议什么!这还用商议吗?郭家这样忠心为朝廷为民众。织出来的东西又好,这样的商人不做皇商。那让谁做?换了别人做,被御史知道了,要弹劾咱们处事不公了。说不定还怀疑咱们从中捞了什么好处,所以才打压新进有能力的小商家,不让他们出头。”
夏织造心中一跳,急忙道:“公公说的是,本官也是这么想的。”
其他宫嬷和太监均无可反驳,均一齐点头。
夏织造浑身舒泰——郭家进献给朝廷的那三样机器非同小可,他,坐在家中被天大的功劳给砸中了!
这皇商是郭家应得的,也是他应该给的!
当下他便传下话去:郭家为最新皇商,专营宫中和官府棉纺织造!
谢家廊亭内,谢吟月听了郭大全的话,身体已经不可遏制地轻颤。
正在细想其中内涵,就听见官差的宣告。
她猛然攥紧拳头,顿觉手心一阵钻心疼痛。
原来震惊太过,无意间弄断了两根半寸长的指甲。
她忍疼吩咐道:“即刻传信出去:将棉布降价三成!”
管事尚未答应,谢明理挥手制止道:“慢!”
他盯着官厅内的郭家兄妹,尤其是郭清哑,沉声道:“已经这样了,再晚一天半天的,结果对我谢家也不算什么。索性再等一等。等弄清他们全部意图,再做决定不迟。”
他浸淫商海多年,敏锐感觉事情不那么简单。
那第三条,他直觉对谢家也有莫大影响。
若此举被朝廷批准,那郭家岂不轻松笼络一批小商家,在最短期间内凝聚一股强大的势力和售卖网?
他强压心中震惊,努力思索,想捋出头绪。
谢吟月一凝,道:“是!”
她知道自己失态了,遂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定心情。
锦绣不声不响给各人都送上一杯冰镇的冷饮,然后退到谢吟月背后,轻轻为她打扇。
放下谢家,且说整个锦绣堂内已如炸开的蜂窝般混乱。
方初脑子有一瞬间的空白,好一会才恢复正常。
他看着走进官厅的少女背影,心中浮现“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这句话,由衷敬佩她。可是,她才赚了多少钱!
没有理由的,他觉得公开三样机器肯定是郭清哑的主意。
在他心里,郭守业父子是不会有如此魄力的。
他们只会嫌钱赚得少、唯恐郭家发家慢。
郭清哑兼顾天下百姓,谋得皇商差事,同样也打击了对手谢家。
他可以想象谢吟月此时的反应。
另一边,韩希夷也一声长叹——
谢家,在这场争斗中已经彻底输了!
还输得很惨淡!
卫昭目光炯炯地盯着官厅内,不知想什么。
其他人也都议论纷纷,声音越来越大。
郭家得了皇商资格,也就令他们羡慕感叹;无偿转让织锦给九大世家,今年也不足为奇了;将三样机器献给朝廷,魄力非凡,大家感叹之余想起此举对谢家的打击,禁不住又心惊,却也顾不得多议论;真正引发他们议论和争论不休的,是郭家公布的第三项措施!
将棉布技术在衙门备案,凡有商人交费即可获得经营机会,这一举措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呢?
那真是众说纷纭、争论不休!
尤其是那些二三流商贾,从中看到了莫大商机和前景。
官厅内,夏织造等人也是同样疑惑,正询问郭家兄妹。
清哑就和郭大全就解释给众人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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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 有朋友说加更要通知,很抱歉,是原野疏忽了。往后这样:若是有加更,原野就在第二章末尾告诉大家;若是没有,就说明没有,好么?因为原野有时候上传过后,也很容易就忘了。
第168章 立场(二更求粉红)
郭大全言道,棉布生产关系到万千百姓的生计,郭家不敢靠这个谋取暴利。再者,郭家自觉根基浅薄,无力大量生产这些棉织物,不能满足寻常百姓需求,所以才许别的纺织商人插手。然郭家弄出这些东西来,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所以想收取费用。
夏织造等人急忙道:“这个合情合理!”
郭大全又道,既收费,就保不准有那奸商捣巧,不想交费却偷去悄悄经营。这不但坏了郭家的事,就是对那交费的商人来说也不公平。所以郭家才想将这技术在织造衙门备案,请官府给予保护。
若有人不经郭家允许就擅自经营郭家棉布,不用郭家出面,那交了费的商人就会出面告发,因为他们侵占了他的市场,就等于侵占了他的利益。
这当然是清哑的主意。
她首次在这异世提出专利保护概念!
夏织造等人总算听懂了。
这一层层分析下来,再清楚不过。
然这种事在大靖以前是从未有过的,他便无法定夺。
不说别的,就拿谢家打比方:若此令一行,那谢家之前通过非常手段从郭家弄去的搅机和纺车行为就要定罪。——他们还不知织布机的事呢。当然,如今郭家已经将此三项机器献给朝廷了,谢家也就免除这灾难了。否则,定吃不了兜着走!
夏织造便同手下官吏和太监们商议。
在他们商议的时候,郭大全兄妹趁空召集九大锦商去官厅偏房商议。明确双方具体合作要求,签订文书。
众人纷纷起身前往。
这一次,严纪鹏等长辈出面主事。
方瀚海当仁不让代替方初。坐在了人前。
方则和方初也去了,站在父亲身后。
方则打量座上的郭家女少东。
她头发像男子一样挽起来,用根木簪子别着;脸上素面朝天,肌肤莹白剔透;眼睛特别深黑,粉色的红唇柔嫩如花。
没有女子的钗环装饰,使她于安静中凭添了一份简洁利索。
她坐在那,神情专注地看手中的文书。
她的安静仿佛感染了座中人。大家都屏息等待她。
吟月姐姐说她会织,果真不是一般的会织;吟月姐姐说她不爱说话,真不是一般的寡言安静。可是。这两点结合在一起,却完全与他之前想象的村姑形象不同。
不止不同,还有很大的出入。
他不知不觉的,眼光就一直流连在她身上。
清哑却丝毫没留心他。
不是她感觉不敏锐。而是今日有太多人注目她。
这会子和众锦商谈判。她更是打点十二分精神,光留心方瀚海等老家伙就够她忙的了,那有空注意方则这样一个少年!
她抬眼,目光逐一从九大锦商面上扫过。
碰见方瀚海的目光时,方瀚海对她和蔼一笑。
她的目光却定住了——
这个人人如其名,给她的感觉深不可测!
方瀚海笑意更深了。
以他的阅历,怎看不出清哑的单纯。
可是,他并不小觑她。
这女孩子天生一项能补充这单纯的脾性——安静。
天生的安静寡言。使她能以不变应万变。
他觉得她更多是通过天生的灵敏感觉来判断人心险恶。
譬如眼下,她就探究地观察他。想察知他对谢郭两家恩怨的心意和态度。他笑得更和蔼了,尽力向她释放善意。他可不以为自己能欺瞒过她。这就显示他一流的城府和眼光了。因他听说卫昭一直对郭家不错,可是据他看来,郭清哑对卫昭并不信任,远远比不上对严家和沈家的信任,可见她眼明心亮!
方初见清哑盯着父亲看,感知她戒备的心理,不禁苦笑。
方则却嘀咕,爹的魅力那么大?
郭清哑竟看都不看自己一眼。
他还不如厅中的一根柱子呢。
清哑和方瀚海对峙了几息后,才微微点头,收回目光。
她将早准备好的稿子递给郭大全,一面提醒他自己划了红线的地方,一面将要宣布的事项和文书按顺序叠放,便于大哥逐项谈判。
细妹站在她身后,除了留心她招呼应答,还帮她打扇续茶。
郭大全便笑着冲大家客气一番,然后开始。
首先,他提出要九大锦商利用遍布各地的商铺帮忙将郭家献给朝廷的机器以最快的速度公开来。如今沈家已经先行一步,抽调木匠在霞照制作织布机、三锭脚踏纺车和搅机,平价卖给百姓们。
其次,郭家这次运来霞照六七万匹被、枕、手巾等织物,请九大世家各分几千匹,立即发往大靖各地,以最快的速度树立郭家布的口碑,布名就为“郭布”。
“这也是为百姓做好事。能给大家积德的。”郭大全笑道。
最后,他道今年与去年签定文契不同,每家每年只要与郭家签订一万匹的订单就够了,其余由郭家自行解决。
郭布,谐音“国布”!
郭家正式亮出规划目标和发展方向。
郭大全说完,厅内静了下来。
方初再次大震,原来郭家最近几个月都在织造新品!
他没有问郭家之前定的运往海外的花棉布协议怎么办。也无需再问。等这些机器传开以后,民间百姓将争相织花布,还怕收不到货?只怕那价格要一跌再跌。这对海商来说,只有更高兴的。
可是,谢吟月苦心经营怕是血本无归!
方瀚海认真思索郭大全提出的几条,在诸人还未反应过来前,首先击掌道:“好!郭布,好啊!我等连续受郭家恩惠,帮忙推广郭布、树立郭家布的口碑,那是义不容辞!再有,帮忙将郭家献给朝廷的机器尽快传扬开来,这不仅是利民的好事,还是向朝廷效忠的机会。除非是傻子,才会错失这良机。就是有一点:郭少东,只签订一万匹布的单子,你是不是太为我们着想了?这叫我等如何心安!”
众人听了一齐哄笑起来。
郭大全也笑道:“郭家受各位提携照顾多了,要知足,不能贪得无厌。自己能挣扎着走的,就自己努力;等哪一天实在难了,那时各位要能伸手拉一把,对我郭家才是救命的恩情。”
方瀚海正色道:“郭东家,我年纪长一些,就倚老卖老叫你一声贤侄。贤侄,你尽管放心,我方家绝不是那忘恩负义、背信弃义的人家。郭家的好处,我方家铭记在心!今后,不论郭家遇见何等困难,我方家绝不袖手旁观!不论你去不去求方家,方家都不会坐视不理!”
铿然坚定的语气,掷地有声。(未完待续。。)
第169章 致歉(一更求保底粉红)
严纪鹏见妹夫抢了自己发言的风头,瞪了他一眼。
不过,他心里却很高兴:方瀚海这是隐晦地表明了立场,绝不会帮谢家对付郭家,这正是他乐意看见的结果。
郭大全忙站了起来,拱手笑道:“晚辈多谢方伯伯。”
方瀚海见清哑纹丝不动地坐在那,眼神一闪,也站起来接着道:“今日,我方瀚海父子当着九大锦商之面,向郭家为前事赔罪。之前的事,是小儿鲁莽。此事已无转圜。我也不辩解,也不推脱,只赔罪!请郭家原谅,请郭姑娘宽恕。”
说完,自己躬身一礼不算,还命方初方则出来给郭家兄妹行礼。
方初和方则都走出来,对着郭家兄妹弯腰施礼。
郭大全急忙遥遥还礼。
完了,方瀚海又命方则亲去为郭家兄妹斟茶。
厅中霎时落针可闻。
连郭大全也没料到方家会来这么一出,笑得有些僵硬。
清哑看着方瀚海,心想姜还是老的辣!
方初见她神色,领会的却是“真是老狐狸!”
他面皮抖了抖,强迫自己低下头,不去看她。
清哑却站了起来,清声道:“不敢当方伯伯和方少爷赔罪。方伯伯也不必如此。前事已过,不必再提;后事如何,还待将来。誓言,是这个世上最无用的东西!”
方瀚海愕然,笑容僵在脸上。
方则正来到郭家兄妹几案前斟茶,闻言忍不住道:“姑娘不信我方家?并非天下人都是无信义之辈。我哥哥那也是被蒙蔽了……”
方瀚海急忙喝断他:“则儿不可强辩!错了就是错了!”
清哑扫了方则一眼。认真道:“我信方家!信方伯伯!”
但这是郭家自己挣回来的资格。
郭家争得了和九大锦商平起平坐的机会,自然无人敢小觑。
方则听见她说信了,才释然。斟完茶诚挚道:“在下方则。请郭姑娘原谅家兄过失。我给姑娘赔罪,也代家兄向姑娘赔罪。姑娘如此善良,将来一定有好结果的。”
说完,又是躬身一礼。
清哑便起来蹲身回了一礼。
方则直起身,对她绽开一个笑脸。
清哑本是礼节性地回应,目光一带而过,见他笑得这样阳光。不禁多看了他一眼。心中不知为何想到郭大贵,觉得这少年有些三哥的味道。想罢忍不住又看向方初,觉得他两兄弟很不同。
方则见她终于留心自己。不由自主又笑了。
方初见清哑看自己,忍不住心里气道:“你就算讨厌我,就把我全家都当坏人了?我弟弟可是极好的。”只恨不能当面对她说这话。
郭大全忙对方则抱拳道:“不敢当,不敢当!方兄弟请回座。”
方则看向清哑。见她也伸手道“请——”想要再说两句。又不知从何说起,只得回到方瀚海身边去了。
方瀚海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情很好。
严纪鹏就哈哈一笑,道:“好,好了!”
沈亿三也呵呵笑道:“还是方老爷大气!”
众人纷纷附和,只有卫昭盯着方则,眼中意味莫名。
韩希夷也打量清哑,却没见她再追着方则看。
他便轻轻一笑。
方瀚海叹道:“大气什么!说来丢人。”
因又向郭大全道:“郭贤侄。我方家和谢家是亲家,虽感激郭家恩情。也不会为了郭家跟谢家反目、去对付谢家,但是居中协调我还是能做到的。我今次来霞照,就为的这事。若谢老爷不听劝,那时我自会决断:帮理不帮亲!你可信我能做到?”
郭大全笑道:“信!晚辈信!”
这会子他也觉得方瀚海有手段:若是一味笼络郭家,未免让人小瞧他见利忘义,为了笼络郭家连亲家都不要了;然他声明出面协调,若谢家不听劝,他帮理不帮亲,这就让人无话可说。
清哑扬声道:“谢方伯伯高义!”
与向郭家示好比起来,她更信任这种中立的处理方式。
方瀚海愣了会,方笑起来。
他总算看出清哑的心意了。
可见,要拍她的马屁并不容易。
她轻易不相信人的。
一段插曲过后,众人又恢复原来话题。
条约并不复杂,稍作商议后,大家便轮流上前和郭家签文书。
轮到方家,方瀚海亲自上前。
这边,方则忍不住悄声问:“怎么去年定那么高,今年反少了?”
韩希夷在旁答道:“郭家已获皇商资格,光供应宫中和官用棉布这一块,就足够应付了,根本不需要我们帮忙。之所以还同九大世家签这协议,是想借我们遍及各地的商铺,尽快为郭家布树立口碑而已。你想,还有比这个法子更快捷的吗?”
他说着,满眼都是敬佩。
方则恍然大悟,瞄向正在奋笔疾书的清哑,低声问方初道:“大哥,她真有这么厉害?一条条想那么周全?是她哥哥想出来的吧?”
方初瞅他一眼,道:“干你什么事?”
方则脸“腾”地就红了。
他知道大哥在讽刺他。
上次大哥才提了个头,道是想跟郭家联姻,他就吓跑了,如今又来关切人家,确实可笑。可是,他不能不关切。他看出爹有跟郭家结亲的意思,他当然不能糊涂,要好好了解这个郭清哑了。
只是,这心思却不好说出来的,只能偷偷地观察她。
清哑签完九份文书,暗自松了口气。
这一年的努力总算尘埃落定,有了结果。
众人也都松了口气,转而猜测朝廷对郭家贡献机器的反应,一面询问郭家兄妹是如何想起来将新技术在衙门备案和收费转让的。
这也不算秘密,正要人了解才好,郭大全就讲述起来。
锦商们听后没有嘲笑郭家异想天开,他们敏锐地察觉到,这一举措对市场影响巨大。若能施行,不但纺织业,其他行业也将受到波及。
这时,夏织造带领几个官员和太监来到偏厅。
郭大全等人忙起身迎接,又将刚才的事回禀了。
夏织造听说郭家联合九大锦商推广献给朝廷的机器,自然大喜。这样一来,他更好报功了,替朝廷省了许多人力物力。
只是,他觉得这事应该先上表朝廷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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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0章 打击(二更求保底粉红)
才说了这个意思,佟公公就插嘴道:“夏大人就令他们以织造衙门的名义行事不就好了!然后即刻拟了奏章送去京城。咱家也派人回去,一齐回禀皇上。这样好事,皇上是肯定批的。如此两下都不耽搁,又快又省事,还成全了郭家一番忠心。”
原来他早接到消息,知谢家囤积了大量棉布专等郭家和九大世家合约期满,就要对郭家下手。郭家这样急着推广机器,就是还击谢家、令他竹篮打水一场空。
他当然乐得在后推一把,卖郭家一个人情。
夏织造略一思忖,也明白了奥妙,当即答应了。
九大锦商无人敢耽搁,立即出去安排此事。
这里,夏织造将郭家兄妹招到堂上,和颜悦色道:“郭姑娘,你兄妹说的技术备案一事,本官刚才与几位公公商议了,少时再召集众商家磋商,然后本官上奏本给朝廷,请皇上定夺。你们只需耐心等候即可。”
清哑和郭大全谢过,又将刚才大家意见略说了些。
夏织造听得倒认真,还令文书记下了。
次后,郭大全又特意请佟公公关照。
佟公公对他如此识相笑眯了眼,说他已经安排好回京的人了,定不耽误他的事,“大全你放心,郭家如此忠心,咱家一定据实回禀皇上。这件事,谁也别想弄鬼!”
他叫郭大全的口气,好像叫自家侄儿。
郭大全再次恭敬致谢。又对其他太监和宫嬷致谢。
再说方瀚海,出了官厅后,将郭家的任务交给管事去安排。然后和方初径直来到谢家廊亭,将刚才的事告诉了谢家父女。
谢明理强忍心头激荡,回头吩咐管事:“传信出去,按先说的办!”
这是要抢在郭家的机器传播开来和新棉上市之前把囤积的棉布处理完,否则将血本无归。
管事听后匆匆而去,也不顾别家的异样目光了。
谢吟月则猛然趴伏在桌上,侧身呕吐起来。
因早上只吃了些燕窝粥。所以没呕出什么来。
方初等人大惊,忙上前询问“怎么了?”
锦绣急忙倒水给姑娘漱口。
方瀚海心里叹气,想未来儿媳以往太顺了。骤然经此打击受不住。
谢明理一见他神色,心中凛然,忙对谢吟月喝道:“不过就是输了一场,何必惊慌!”
谢吟月漱了一口。才道:“父亲教训的是。”
因抬头看向方初。柔声道:“还是你有远见。断绝别人的生路,说不定就是绝自己的后路。当日是我目光短浅,不听你劝,所以有今日之败!”
她坦承自己错误,半点不提父亲的授意。
方初自不好苛责她,也不知如何安慰,因为他看出她与其说是省悟了,不如说是在认输。换言之。若是今日郭清哑没能以绝对强势压倒谢家,她定不会说出这样的话。
他心中索然。半响才道:“不过是亏了些银两。也不是什么大事。往后总能赚回来。”
多的话他便不想再说了,自有父亲去说。
谢吟月觉得他面色不似平常,心中狐疑。
就听方瀚海道:“亲家,一初说的对,不过是亏了些银子,谢家还担的起。亲家要看的是往后。可有什么打算?”
谢明理反问道:“亲家有何指教?”
方家父子从官厅出来就来到他这,绝不是闲坐安慰他们那么简单。
方瀚海道:“指教谈不上,肺腑之言倒有几句,亲家不把我当外人,我便说了。若是能听则听,不能听就当我没说。”
谢明理忙道:“亲家这是什么话!咱们自己人,你有话就说。”
方瀚海便正色道:“你收手吧!不要再对付郭家了。”
谢明理沉默下来。
谢吟月头脑一阵晕眩,身子晃了晃。
锦绣时刻关注她,见状急忙扶住。
方初也察觉,跟着扶住。
他看着她,低声问:“怎么样了?”
谢吟月对他淡笑道:“我没事。”
方初沉默——她那模样哪像没事!
只是这个时候,便是安慰的话听在她耳内也觉得刺心吧。
另一边,方瀚海对谢明理道:“亲家也是在生意场上打滚几十年的人了,偶然输一次,要输得起!此其一。其二,以你的眼光,难道还看不出来郭家已经成气候了吗?虽然他们现在根基还浅,也绝不是谢家能搬倒的。其三,不是我说你亲家,这件事你从头就错了。以谢家的庞大去对付一个郭家,实在是欠妥。就为了一个侄女,你闹得搭上谢家值得吗?别说侄女婿了,你跟我舅兄那番恩怨比这如何?到头来还不是好好的!”
他的舅兄,就是严纪鹏。
原来严纪鹏和谢明理当年都喜欢同一个女子,就是谢吟月的母亲。最后,谢明理抱得美人归。这还罢了,等小一辈长大,严未央喜欢韩希夷,偏偏方、韩、卫等一班少年全部青睐谢吟月,一齐涌去谢家提亲。严纪鹏新仇旧恨攒在一块,从此看谢家上下都不顺眼。
去年听说谢家二姑娘抢了人家夫婿,他真是乐不可支。
不是为谢家高兴,而是笑谢家姑娘丢人。
谢明理听了方瀚海这番冠冕堂皇的话,心中嗤笑,想这些都是虚词,真正的原因不过是“此一时,彼一时”罢了!
不过他惯来心机深沉,心里如此想,面上丝毫不显,因叹息道:“你当我想与郭家为敌?吟月和一初当时在锦绣堂当众向她赔罪……”
方瀚海抬手打断他话道:“这事不必再提!若他们当时只诚心赔罪还好,错就错在不该借着夏大人干预想要求郭家将织锦和织机让给谢家。这哪是赔罪,简直是火上浇油!我已经责过初儿了。”
谢明理皱眉道:“即便如此,郭家与谢家势同水火,难道我要眼睁睁等他坐大,然后再来对付谢家?”
方瀚海咂嘴道:“你呀你,就是这想法误了你!”
说着,把手往后边一指,道:“那些个二三流的锦商,就算跟你没仇,哪一家坐大后不会与谢家竞争?你能据此都把人家踩翻吗?一家两家你能踩,这么多家你踩得了吗?再说,朝廷量刑也要据实,若有人尚未作奸犯科只凭他有无歹心便要将他明正典刑,如何服人?还有,说是商场竞争,谢家手段却欠妥,都弄出人命来了,先就失了大义!”
谢明理皱眉道:“此事与谢家无关!”(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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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1章 呕血(三更求保底粉红)
方瀚海道:“别人眼里这就是谢家干的!”
这句话他说得很严厉,这是在敲打谢吟月。
她虽然还未进方家门,却是方家未来儿媳。
他很不满她,尤其是查知儿子曾经劝阻过她,她还一意孤行。
今日谢家丢脸,又何尝不是他方家丢脸!
谢吟月面色又白了两分,神情也僵硬起来。
方瀚海见好就收,低声对谢明理道:“我见过那郭清哑了。依我看来,她绝非心狠手辣的女子,十分纯良,也十分聪慧坚定。这种人只可善待交结,不可威逼欺压,否则遇强则强。还有她大哥,不是个简单的人。谢家真要能收手,并诚心悔过,郭家顶多不过像严家一样不待见谢家,却绝不会不择手段对付谢家。若你再这么下去,那后果可就难说了。而且,我也不怕告诉你:我方家在此事上不会帮谢家。不但不帮,若你做得过分,我一定出手帮郭家!这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我自有我的处事原则:在这边,谢家是我亲家;在那头,郭家连续两年对方家有大恩惠,两厢对峙,我帮理不帮亲!”
谢明理听了张大嘴看着他。
方瀚海对他点点头,意思他没听错。
谢明理忽然道:“你想跟郭家求亲?”
到底是老相知了,迅疾看破他心思和打算。
谢吟月惊愕地看向方初——
她以为这定是方初在后推动的。
方初神色不变,对此既不承认。也未否认。
因为这一次决定可不是他的主意。
方瀚海坦承道:“是有这个想法。但是也要看郭家肯不肯。”
方初插嘴道:“不是郭家,是郭清哑!”
方瀚海忙问:“你说郭清哑?她自己亲事自己做主?”
方初淡淡地说道:“若是她不喜欢的人,管是什么高门大户、少年俊彦。都没用。她连续两次退亲,深受打击,其爹娘是不会逼迫她的。不管谁去求亲,必定要获得她本人首肯才成。”
谢吟月轻声道:“你倒是很了解她。”
方初微滞,很快回道:“我猜的。她的性子你难道不知?”
谢吟月垂眸,不再说话。
方瀚海道:“那这事倒不可造次了,要好好斟酌才是。”
谢明理心中电转。其实情势已经无可扭转,只能顺势下坡,因笑道:“就冲着亲家想人家做儿媳妇。我也不能不听亲家的。再说,你叫我要输得起,我岂能输不起。从此可不敢惹郭家了。”
方瀚海嘲笑道:“咱们自己人,你在我面前就别惺惺作态了。你不敢?抛绣球也好。卖画稿也好。织锦大会也好,传播流言也好,你侄女跑去金缕坊堵人家也好,后来的打压也好,一直不都是你们谢家在惹人家吗!人家可没招惹你们。”
谢明理见他如数家珍、了如指掌,不禁老脸发红。
方瀚海敲了他一记,又低声与他分析当前形势起来。
旁边,方初对谢吟月道:“我回头跟史舵大哥说一声。请他帮忙将棉布运一批出海。”
谢家这次输得惨淡:除了棉布亏损,还有为打压郭家而集中人力物力在棉纺织这块。从而荒废的织锦隐性利润损失,怕有几十万。就算家大业大,也经不起这样折腾。
谢吟月对他轻笑道:“多谢你为我操心。”
这谢轻飘飘的没什么分量。
不是她不诚心,而是她心不在焉。
方初看出来,便随口道:“谢什么。便是我不提,你也会这么做。”
谢吟月摇头道:“那可未必。郭家来了这么一出,商家们便要买布,也要等等看看,看价格会跌到什么程度才会出手。若没有你的面子,史大哥怎会买谢家的账。”
这回倒是说得恳切,可见她深思此事。
方初道:“你们不是降价了吗!”
棉布价格再跌也不会白送,不然谁还会织布!
谢吟月却没言语,看着一处淡笑。
方初顺着她的目光一看,却是郭清哑从官厅出来了。
她那小侄女便从一号亭冲出来,像只蝴蝶般迎向她。
她站住,掏出帕子帮小女孩擦脸上汗,然后牵着她走回去。
一大一小,一静一动,相亲相携,画面十分温馨动人。
他也不禁看痴了。
却听谢吟月幽幽道:“我终究还是不如她!”
方初心中一滞。
谢吟月显然在等他的回答。
他细想了一番,认真道:“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任何人都有自己的长处,又何必执着于和人比高下!之前你领先行内多年,我们其他人还不是一样做买卖。只要尽心做了自己能做的,便不枉此生!”
谢吟月本想听他安慰鼓励自己,说她当然比郭清哑强,不过一时落在下风,来日方长,将来她总有超过她的一天,谁知却听见这样一番话。
她便想:“他这是觉得我比不过郭清哑,叫我认命了!”
因淡笑道:“是。我不该没有自知之明的。”
方初愠声道:“吟月,你知道我不是那意思!”
谢吟月忙笑道:“我自然知道你的意思。放心,我会好好的。”
一面让锦绣帮他端冰镇的解暑汤来。
方初明知她言不由心,不由颓然无力。
少时,方瀚海和谢明理说完了,他父子才告辞回去。
谢吟月看着方初的背影,脸上笑容敛去。
再说清哑,从官厅出来后,回到一号廊亭。
只见沈寒梅正带着丫鬟可儿和阮氏细妹摆点心。因大会要到未时末结束,中途暂歇半个时辰。大家会预备些点心充饥。
一份份精美的点心都用食盒装着,打开后,香气四溢。
她深吸了一口。心情轻松阳光!
这不仅因为和谢家一轮争斗暂时取得胜利,还因为郭家将织布机等公开后,又有了皇商资格,从此可敞开经营、不必缩手缩脚了。
虽说会有些损失,但清哑不担心。
只要她始终在技术上领先一步,郭家就能稳步发展。
“清哑妹妹,你来了?快来吃茶。”沈寒梅招呼。
“这是沈姐姐拿来的?”清哑问。
“是呀!不是说好了我安排你们饮食吗!你们只要忙就好了。”沈寒梅谨记自己的任务。带领丫鬟们尽职尽责地忙碌,一面问郭大贵,“郭三哥。你在这边吃还是过去我家那边吃?等会郭大哥和郭二哥都要过去跟我爹一块吃呢。”
郭大贵急忙道:“我才不过去。”
沈寒梅白了他一眼,“胆小鬼!”
郭大贵呵呵笑了。
清哑看着二人那情形,更是喜悦。
当下,她细心照顾巧儿。一面又叮嘱郭勤:“勤儿。小心别掉身上了。”
乡下男娃子,随意散漫惯了的,蔡氏又不是细心的娘,郭勤吃饭时像漏下巴一样,掉根菜、滴点汤在胸前,把衣裳弄得油腻腻的是常有的事,故此她才叮嘱,怕他弄得形容狼狈在人前失礼。
郭勤也知道自己这个缺陷。忙乖乖答应了。
倒是郭巧要强些,阮氏又教的好。吃的还算斯文。
沈寒梅走来走去问他们这呀那的。
郭大贵见她额头细汗都出来了,心疼道:“你何必来呢。”
沈寒梅道:“郭妹妹不是来了。”
郭大贵道:“你跟我小妹能比?你娇滴滴的,喝个茶都要人伺候,还来伺候我们。”
沈寒梅嗔道:“你说我没用?”
郭大贵一滞,强辩道:“你本来就没干过。”
清哑微笑道:“三哥是心疼沈姐姐累。”
郭大贵破天荒脸红了。
沈寒梅更是脸飞红,转身回去沈家廊亭去了。
阮氏对清哑一笑,问她签合同的情形。
郭大贵忙也过来用心听。
郭家如今敞开经营,特分出冬儿等一部分人来霞照,在去年买的西街作坊内开另一间作坊。郭大全还起用仇一为管事,要他招揽原来得用的旧人。这一块总由郭大贵管理。
正说着,严未央牵着严暮阳来了。
彼此说笑间,严暮阳和郭勤又对上了。
严暮阳无声骂“黑炭头!”
郭勤也微声骂“纨绔佬!”
严未央一转头看见,正要说,就有曾家父子来拜访。
郭大贵忙让郭勤去沈家亭内叫大哥二哥。
跟着,一起一起的人都来天字一号拜访,且还带了家中少年。
那些少年若有若无地打量清哑。
清哑安静如常。
郭大全趁机与每家人协商,要他们支持专利提议。
众人也都看出这项提议的好处,又有郭家相求,因此无不答应。
少时休息结束,官厅传下话来,请十大锦商去官厅议事。
议的就是专利的事。
同时,又命其他商人互相探讨磋商,回头将结果递交官厅。
这次,郭家三兄弟和清哑都去了。
谢家亭内,一个管事匆匆过来,对谢明理和谢吟月说了一番话。
谢明理面色大变,咬牙道:“好个郭泥腿——”
谢吟月则面色灰败,正好那时九大锦商和郭家正往官厅去,她望向前方,盯着郭清雅那优雅沉着的背影,眼前一黑,一股腥热涌上喉头,猛呕出一口鲜血在身前茶几上。
血滴溅起,落在她身上不少。
锦绣惊叫“姑娘!”
谢天护也叫“大姐!”
谢明理霍然站起,沉声喝道:“慌什么!”(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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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2章 惨淡(一更求保底粉红)
他狠狠瞪了锦绣一眼,一面来到谢吟月身边查看。
锦绣见对面几家廊亭投来惊讶目光,忙闭紧了嘴巴,含泪装作无事样帮谢吟月收拾,锦云又倒了茶来给她漱口。
谢吟月昏昏沉沉,无力撑起。
刚才管事来回,说外面传进来消息,郭家联合沈家制作了一批织布机、纺车、搅车,已投入市场,百姓争相购买;又有郭家织工设了十来处地点,免费教授大家纺纱织布;织布机图纸更是印了许多,满街散发。
一时间,大街上人人称颂郭家仁义。
谢家的棉布降价三成也没人问,因为大家想着自己很快就能织了,将来还要愁卖呢,谁肯花银子钱去买布?
有非买不可的,也等着大降价。
谢家原也没指望在这一处脱手棉布,已经有船运往别处去了。
然据说沈家在邻近县府也在卖机器、教织布。
再结合刚才郭家和九大锦商的协议,郭家等于张开了一张大网,网住了所有百姓和商家,谢家无处可藏,唯有将棉布卖去海外。
这亏损谢家也担得起,只是这脸面丢的何其大!
从此谁不知郭家以弱胜强击败了谢家!
谢吟月觉得自己彻底被郭清哑踩入尘埃。
她想象满街人议论郭谢两家女儿比试结果,都是赞扬郭清哑,嘲笑谢吟月;又说郭清哑心善,谢吟月心毒;郭清哑用的是堂堂正正阳谋。谢吟月行的是卑鄙见不得人的伎俩……想着想着,禁不住又一阵腥血往喉头涌去,又接连吐了两口。萎靡难振。
谢明理不敢再耽搁,也顾不得脸面了,命锦绣背了女儿,一行人簇拥着匆匆离开锦绣堂。也没去通知方家,这会儿方家只剩几个管事在亭内,连方则都跟去官厅旁听长见识去了。
出去时,谢明理想好了一套理由。预备人问起时只说谢吟月中暑了,要回家看大夫。然走在通道内,两边廊亭虽不断有人跟他招呼。却没人问他为何先行离去。
这不问比问了效果还厉害。
众人那了然的目光让他无地自容。
他觉得,自己一生从未遭受过如此窘况!
以前不是没受过打击,但都不像今日,十大世家独独谢家被排除在外。连他的亲家方家都被郭家笼络了。
他心中对郭家的恨意无法言喻。只是。这恨却被他很好地隐藏起来,再没底气像去年那样公然向郭家宣战了。
继去年织锦大会后,谢吟月再次被郭清哑击败,中途惨淡退场。
便是谢家人不说缘故,和谢家紧邻的商户看其情形也知道谢大姑娘出事了,顿时消息风一般传遍了整个锦绣堂,说什么的都有。
方家赵管事如坐针毡,不知该不该去告诉方初此事。
告诉吧。弄得方家也惊恐慌乱,更加丢人。
不告诉。似乎又不近情理。
他踌躇半响,最后一咬牙,悄悄去了官厅偏厅内。
偏厅内济济一堂,众锦商正热烈议论。
关于专利,众人虽然赞同,希望朝廷能批准此项规定,但细节却要商榷,唯恐弄得不好损害自身利益。比如享受专利的期限,比如创作先后问题,惩罚问题,等等,他们都很陌生。
赵管事进去时,沈亿三正高谈阔论。
他便悄悄挨近方初,附耳低语一阵。
方初听后一震,猛然闭眼。
好一会,他才睁开眼睛低声对父亲说“爹,我出去有点事。”
方瀚海虽狐疑,却没多问,点头任他去了。
方初扫一眼堂上众人,悄悄和赵管事退下。
临去时,忍得很辛苦的赵管事禁不住瞟了清哑一眼。
只见她正认真听沈亿三说话,脸上一片圣洁晶莹。
他不禁唏嘘,心想谁能料到谢郭两家争出这结果来!
方初离开,诸人都不留心,唯有韩希夷发现了,不禁疑惑地皱眉。待要出来看怎么回事,又不好离开的。因为别家都几个主子,唯有韩家只有他一个主人在,他若走了不像话,遂忍住。
方初出来后匆匆离开锦绣堂,直奔谢家。
这里,夏大人等和有头脸的锦商们商议到未时末才散。
清哑走出官厅,一眼看见下面正对的天字一号亭。
便是她安静惯了,此时心中也不由升起一股豪情——
明年,她还要占据那里!
身后传来郭大全和众人的寒暄声,大家约定同去醉仙楼用饭。严纪鹏和沈老爷都招呼清哑。她转过身去对大家一笑,有礼地点点头,说“晚辈恭敬不如从命。”然后才轻盈地下阶,从容而去。
方则才认识她,还没见她笑过呢,看得一呆。
清哑进入廊亭,巧儿忙跑过来问:“小姑,弄好了吗?”
清哑道:“好了。”
巧儿就开心地笑了。
其实她也不太清楚小姑他们在干什么,但小姑说好了,意味着他们可以回家了,然后就能放松地玩笑了。
阮氏却低声对清哑和随后进来的郭家兄弟说了谢家中途离场的事,“看样子是晕倒了。听说还吐了血。”
郭家三兄弟神色不一,但无疑都是高兴的。
清哑却一愣。
她没想到谢吟月那样一个人也会晕倒。
虽然这次郭家弄得声势浩大,但以谢家的根基,这点损失对他们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何至于此?
她不知道,对谢谢吟月来说,脸面比银钱重要多了。
她一连两次在织锦上输给清哑,还可说各人天赋不同;但她执掌谢家生意多年,公然与刚开张、十分弱小的郭家对阵,结果竟然败了,这却不是她能接受的;更何况郭家闹这么大声势,已经是人尽皆知了,叫她如何能忍。
清哑想不通,便不再想。
对于谢吟月,她没有同情唏嘘。
去年这个时候,她自己可是差点病死了呢。
第二天,同样是在这锦绣堂,她也晕倒了。
竞争就是这么残酷!
她也没有得意忘形。
这次小胜并不意味着结束,以她对谢家人的了解,更大的斗争在后面,只怕还更残酷、更不择手段。
她对哥哥嫂子道:“我们要小心了。”
郭大全点头道:“姓谢的可不是什么善茬!狗急了要跳墙呢!”
兄妹几个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才收拾东西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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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3章 吹捧(二更求保底粉红)
方瀚海听说谢吟月出事后,微皱眉头,但想大儿子已经过去了,这边他于情于理都要应酬郭家和其他人,因此且跟着大家去醉仙楼。
韩希夷听说此事后,脸色微沉。
想了想,命个人去谢家问候,他自己也跟着众人行。
今天的大会从头至尾紧张,有些人连喝口茶吃块点心的工夫和精神都顾不过来,早饥肠辘辘,这一散场,都往各大酒楼和饭馆或者画舫涌去。
郭家应邀和九大锦商一起去醉仙楼。
醉仙楼十分有经验,知道大会这个时候散场,早全力预备。众人一到,也无需点菜,各种招牌美味佳肴流水般送上宴席。所谓“琉璃钟,琥珀浓,小槽酒滴珍珠红。烹龙炮凤玉脂泣,罗帏绣幕围香风。”正指的此情此景。
推杯换盏之间,隐隐闻得丝竹管乐声传来,却寻之不见。
若在醉仙楼临窗的雅间,只需探头往外看,便可看见楼外水上停住一艘大画舫,画舫前头有曼妙女子轻舞,丝竹伴着歌声相和,正是“吹龙笛,击鼉鼓;皓齿歌,细腰舞。”
这是借风水传音,让客人赏乐舞,却又不至于被喧嚣声影响食欲。
清哑很喜欢这种独具匠心的安排,减了些奢华,多了些风雅。
再美的乐舞、再精的佳肴,也只能点到为止。
吃多了,听久了,也就没什么滋味了。
大家都有繁杂商务在身,郭家更是撒出许多人在外教纺纱织布。要去街上查看。因此郭大全应对了一圈后,匆匆填饱肚子就提出告辞,并把缘故说了。和大家约定明日会后再聚。
众人便不好强留,且他们自己也忙,于是散去。
严未央和沈寒梅自告奋勇跟清哑去,寻机帮忙。一来她们久别重逢,有许多话说;二来这本就是各家与郭家立的合约范畴,正是公私兼顾。
方瀚海立即让方则随同前去。
他一开口,曾家和另外几家都命儿子跟去。
韩希夷看着清哑感叹不已:退亲有损闺誉不假。却也要看人的。郭氏清哑,如今是“一家有女百家求”,再不复当初的名声扫地!
他自己有事走不开。身边又只有一位族弟,他没有让他去。
他很清楚郭清哑的心性,只怕这些人去了也白去。
卫昭却命一位庶弟前往。
至于他自己却是脱不开身了。
郭大全见此情形眼神一闪,倒也没推辞。笑着谢过众人。
告辞后。他兄弟先送清哑一行人去城西郭家作坊。
清哑和严未央沈寒梅坐一辆车。
一上车,严未央就迫不及待地告诉清哑:“卫昭定亲了。这次王老爷也带女儿来了霞照呢。”
清哑没大反应,当新闻一样听着。
严未央见她这样,微微一笑,转而说起方则来。
“我这个表弟人很好,就是有些淘气……”
一路说着,到了城西郭家作坊。
这间作坊就是当初买的仇一的织锦坊。
这里一向由郭大贵管理,今日冬儿和她男人在此主持事务。
一行人到的时候。只见院中搭了一溜凉棚,摆了数台织布机。郭家织工正当街织布,周围围了好些百姓观看。
见浩浩荡荡一群人来,冬儿和盼弟先冲向清哑。
“姑娘,怎么样?”冬儿急切地问。
“郭家拿到了皇商差事。”清哑微笑道。
冬儿惊呼一声,用手捂住嘴。
脸上笑着,眼中却流下泪来。
盼弟则抱着清哑胳膊追问:“清哑姐姐,我们郭家真是皇商了?”
清哑点头道:“嗯!”
想想又道:“往后你织的布能进皇宫了。”
院中顿时一片欢呼,是郭家的织工们互相欢庆。
清哑也觉欣喜,看着众人微笑。
大家跟着郭家做事,总要给她们希望和盼头。
如今她做到了,这也是一种成就!
围观的百姓弄清怎么回事后,也不由钦佩感叹。
郭大全趁机提高声音,压下噪音,对人群叫道:“各位大娘婶子嫂子妹子们,大叔大伯兄弟们,郭家这样做,全是皇上英明、各位大人公正!皇上英明,才有这太平盛世!织造衙门的大人们,还有湖州和临湖州上下的大人们公正,郭家小门小户的才能在织锦大会上出头,不然谁理睬我们?郭家为了报答皇恩和大人们提携,所以才来这教你们纺纱织布。你们说,咱们是不是该感谢皇上和各位大人?”
众人听了有理,果觉大靖朝廷上下清明,百姓受益。
于是,他们也纷纷歌功颂德起来,又赞郭家仁义。
之前他们虽然也在认真看、用心学,但心里还是存有疑惑的,不信天上掉下这样好事来。如今听郭大全一说,心里就踏实了,认定郭家是受皇家和官府委派来帮老百姓的,所以一口同声地感谢皇恩浩荡,并感谢郭家。
男男女女的都激动不已,纷纷讨要图纸去定做织布机。
严未央等人看着郭大全佩服得五体投地。
方则看着眼前情形,又看向清哑,觉得很困惑。
等人声静一些,他便问清哑:“郭姑娘为何要这样做?”
严未央急忙就要喝斥表弟“明知故问”,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老实说,她也一直觉得疑惑。这举措十大锦商谁也做不来。保密还来不及呢,谁还公开!
其他少年也都看向清哑,等她回答。
清哑不知如何回答方则。
为了对付谢家是一个原因。
为了谋取皇商资格也是一个原因。
但这两点很显然都不是主要的,人家看出来了,所以才问。至于郭大全刚说的那套,姑且听之,姑且信之,却不可当真。真正的原因她却说不出口。说出来这些人也未必信,只会以为她沽名钓誉。
沉默半响,她才道:“钱是赚不尽的。”
方则一愣,越发困惑地看着她。
钱是赚不尽,可谁也不嫌多啊!
就听她又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样多好,我们能安安心心地织布卖了。”
这是清哑的真心话。
之前藏着掖着、防着备着,着实辛苦麻烦,就这样还出了事。如今可好了,大大方方敞开门招工做买卖,心中安宁踏实,晚上睡觉都安稳多了。
要说此举会令郭家丧失优势,她一点不担心。
郭家如今是皇商,今后只要始终在技术上领先一步,就能稳步发展。就算不能领先,只要保持自己的特色,也同样发展。安全又稳妥,何乐而不为?何需“怀璧”,吸引一群苍蝇围着“嗡嗡”飞呢!
方则对她的回答虽觉不足,却没再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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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4章 青睐(加更)
他想起她今天在大会上的风采,想起父亲当众致歉,想起大哥对她的歉疚和称赞,想起晕倒的谢吟月……虽还疑惑,却认定她有智慧和胸襟,不同于一般的闺阁女子。
正是她的出人意表,导致了谢家惨败!
她,比起谢吟月,另有一番气韵!
他……喜欢她这安静坦然的模样!
严未央坦诚道:“郭妹妹,你说的虽有理,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反正我是做不到的。要是我严家有这么好的技术,肯定藏得紧紧的。”
说着,忍不住笑了起来。
众少年也纷纷开口,有说郭家高义的,有赞清哑气度非凡的,有赞她目光远大的……滥美之词不绝于耳!
严未央见状,便戏谑地瞅着清哑,看她怎样。
清哑微微尴尬,她也能猜到这些人的心思和来意。
正好郭大全留下郭大贵和阮氏陪小妹,他自己则和郭大有分头去别的地方查看,因为今天教纺纱织布的可不止这一处地方,算上沈家支援,几乎全城遍布。
于是清哑心思一转,由方则开始,请大家帮忙安排主持现场秩序;又分出人和机器来去别的地方教授,反正他们这些人在霞照产业多的很,暂时借用一下也未尝不可。
他们跟她来不就是帮忙的吗,她当然要给他们机会。
方则很爽快地去安排了,贡献方家一处铺面给郭家用。
不但如此。他还热心主动联合其他少年分头行事。
他在家也主持事务的,虽不及方初厉害,安排这些却游刃有余。加上他又年轻有财势。所发话无不被人遵照执行,可谓事半功倍。
须臾,清哑身边空了许多。
严未央噗嗤一声笑道:“妹妹真是人尽其才!”
清哑不理会她,只问冬儿前事。
说话间,又去各台机器前查看。
就听百姓们你一言我一语问答不休:
“你们天天教吗?还是今天教完就不教了?”
“这织布机要在哪买?”
“早卖完了。想要的话拿这个图纸自己去找木匠做。”
“快给我一张图!”
“别抢!想要都有。郭家印了好多。”
“郭家真是善人呐!”
“好人又好报,怪不得谢家斗不过他们。”
“哼,仗势欺人就没好下场!”
“对。谢家这是报应!谁叫他抢人女婿!”
……
清哑见状,低声对郭大贵说了一句话。
郭大贵便出头,叫众人别在这说谢家坏话。“不知道的还以为我郭家故意败坏谢家名声。以前的事我们都不提了,现在就只做买卖。”
众人听了更赞叹,觉得郭家大气。
清哑便对先前问“你们天天教吗”的妇人道:“别的地方过几天就撤了,这里。我们郭家天天教。”
她也是一瞬间做的决定。
这并不费事。只要在这院子里常年设置一台织布机,凡有百姓来请教,只要不是郭家最新的技术,是已经公开的,都教给她们。
这才是传播革新的诚意。
冬儿听了急忙找人把这话分头传达。
那妇人敬佩万分,道:“姑娘真是大义!”
若是大头菜在这,便会认出这妇人是贾大娘。
贾秀才打着向老娘尽孝的名义从大头菜那弄来了新织布机,因怕走漏风声坏了谢家的好事。并不曾给老娘换过。谢吟风也没亏待他,给了他许多银子贴补家用。然贾大娘勤劳惯了的。依然织锦织布卖。今日听说郭家传授新机器和织布样式,速度非比寻常,急忙就赶来了。
来后见这情形,又得知刚说话的是郭家女,敬佩之余不免心下嘲弄江家目光短浅,又鄙薄谢家仗势欺人所以不得好下场。
清哑看着一张张脸上开心的笑,心中也说不出的喜欢。
有那木匠想揽生意,踮起脚、伸长脖子和手臂高声喊道:“要做织布机的去北门朱家木器行!我们做的东西精细,价钱还便宜!郭东家刚才还特意指点我的……”
人们听后哄笑起来。
有人就道:“你喊什么!喊许多人去你家,你有那些织布机卖吗?有这喊的工夫,你家去赶工做一台出来,比在这喊人强!”
木匠急忙道:“我家有人做,好多人都在做!”
……
吵吵嚷嚷的,日暮时分,在外的人才都回来了。
郭大全将诸事安排妥当,又谢过严未央等人相助,方和大家告辞。
他兄妹姑嫂回去槐树巷郭家时,已经天黑了。
院内却灯火辉煌,一片欢声笑语,郭守业和吴氏随后赶来了。
他们之所以晚一步来,也是怕家里泄露消息。
等织锦大会一开,郭家公布所有机器,便没什么好防备的了,诸事交给郭里正和管事们管着即可。而城里商贾汇聚,郭守业作为一家之主,必定要来应付的。
清哑见了吴氏,叫“娘——”
一声喊出,脸上早笑开了。
吴氏心都要化了,看出闺女是真高兴。
她也不问她在外情形——看笑容就不用问了,再说织锦大会的结果他们已经知道了——单问道:“累不累?热吧?这城里人多,就是不如咱们乡下敞亮。快去叫细妹陪你洗个澡,换一身衣裳来吃饭。我们等你。巧儿你也去洗!”
清哑也不推辞,忙牵着巧儿欢喜地走了。
家里人都来了,她觉得自己根本不用操任何心,十分轻松。
这里吴氏又问郭大贵:“沈姑娘来了吗?她好不好?”
她心里已经当沈寒梅是郭家儿媳了,就差一道媒凭。
郭大贵忙道:“刚才我们还在一块。妹妹喊她来。她说咱们家今天人多,就不来了,说明天再来。”
吴氏这才放心。转而问起别事。
阮氏就把锦绣堂谢吟月晕倒的事说给公婆听。
吴氏听了真是浑身舒泰,大热的天像吃了冰饮一样。
她道:“这是天报应!人在做,天在看!那天在谢家大有不就说了,他们要遭报应的!这不报应就来了!要不是这样,咱们家小门小户的,能斗得过他们?可见老天爷也帮咱们!”
郭守业尚未说话,郭大全又一五一十将方瀚海等人的行径说了。
郭守业神色却严肃起来。
他道:“头先方家还算讲仁义。没暗地里帮谢家。但这回不一样了,谢家又吃了大亏,越赶不上其他九家了。他闺女是方家媳妇。两家是亲戚,能眼睁睁地看着谢家败了?所以我说,方老爷越说的大气,咱们越要小心。千万别把他的话当真了。他们在买卖场上混了那些年。比狐狸都狡猾。这些面子头上话谁不会说!我也会说!赶明儿我就跟人说一点也不嫉恨谢家了,姻缘自有天定。我还要感谢他呢!”
他兄弟夫妻听了都笑起来。
郭大全又低声把众家青睐清哑的事说了。
郭守业和吴氏对视一眼,又喜又忧。
喜的是终有人关注自己闺女,忧的是清哑未必会在意。
这也急不得,只能走一步瞧一步。
于是众人商议其他事。
清哑和巧儿洗浴后,披着半干的头发来到前堂。
只见吴氏正跟儿子和儿媳说家里的事:“……今早上,大家听说往后机器随便看、随便学,一个个都喜欢疯了一样。村里人也是。那些跟咱们家签了卖棉花文书的人家都说。往后也不用签了,除了自家织布用的。全都要卖给咱们呢。还有人说明年不养蚕了,要把桑树砍了种棉花……所以说这是积德的好事……”
清哑含笑走到她跟前,她忙拉她坐在自己身边。
巧儿又挤在清哑怀里,祖孙三个靠在一起。
吴氏一面摇着大蒲扇帮她俩扇风,一面笑对众人道:“这都是咱清哑心好,才得好报。我先还觉得这样做太吃亏了。现在想想,到底是我眼皮子浅,没清哑想得远。老话说得好,吃亏就是福,再不错的!”
郭大全忙道:“签还是要签的。咱们也是庄户人家过来的,难道不知道过日子的艰难?别瞧他们现在这么说,回头有人一抬价,肯定就忘了。还是签文书妥当些。”
郭勤大叫道:“我不要吃亏!”
众人大笑起来。
清哑微笑道:“娘心肠也好。”
吴氏听了喜欢,不住摩挲她头发,恨不得抱着亲一口,只是闺女大了,且当着人,她不好意思亲她了。
奔波一天,她身上散发出一股汗味。
清哑闻见,想她也累了,忙道:“吃饭吧。吃饭了爹娘去洗澡好睡。明天还要去锦绣堂呢。”
众人就轰然起身,忙着帮五大娘端饭。
饭罢,郭守业两口子去洗澡。
清哑对郭守业道:“爹,你明天穿那件青灰的衣裳。”
郭守业笑着点头道:“爹记得。”
神色十分的幸福,无法保持严肃脸面。
因他庄稼人,满面风霜不说,也土气,差不多的好衣裳穿在身上不伦不类,所以清哑特地亲自为他设计并织出一款暗福纹的绸布,又亲自帮他做了两件不同款式的长衫,以备他在织锦大会上穿。
提起这件事,老汉高兴的心中冒泡泡。
当下,大家都歇息去不提。
再说谢明理父女回到谢家别院,谢明义夫妇等忙来问候。
他们正在家翘首盼望,等着听好消息呢,连谢吟风也来了。
他们想着,若不出意外,郭家就在这几天要崩溃。
谁知谢明理回来后,满脸寒霜,眼神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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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5章 成就(一更求粉红)
谢明义心中“咯噔”一下,暗觉不妙。
等看见谢吟月的模样,当时就要晕了。
不是他有多关心侄女,而是猜到谢家又吃亏了;谢家吃亏,肯定跟郭家又关;而跟郭家的仇怨却是由二房引起的,是他的好女儿引起的,想到大哥说不定会把怨气撒在他头上,他不禁恐惧。
谢明理倒分得清轻重,先不说别话,先命人请大夫为谢吟月诊治。
忙乱中,谢明义等人才由跟随的人口中得知详情。
二房都震惊不已!
谢吟风心中涌出塌天般的恐惧和不甘,还有愤怒嫉恨。
她看着躺在床上的堂姐,昔日荣光无限的谢家女少东,眼前金星乱迸,来来往往的丫鬟婆子转悠,全不知她们在干什么、说什么。
她不知什么时候,也不知怎么离开的谢家。
许是心里怕大伯迁怒,本能想逃避,所以不自觉就离开了。
她没有去江竹斋,也没有回田湖西街陪嫁的宅子,而是去了湖西边的江竹斋分铺。那里,是她和贾秀才的小天地。
傍晚的时候,她命锦绣在后园的树上挂上一根红绸。
这是她和贾秀才约定的暗语:他在湖心柳堤凉亭内读书,看见这边的红绸,便会在无人的时候撑小船来会她。
夜幕降临时,贾秀才来了。
谢吟风全部的嫉恨和不甘都向他倾泻而出,并想从他身上得到慰藉和力量。两人颠鸾倒凤。不辨日昏,忘却了一切,也毁灭了一切!
锦屏将人遣开后。自己也躲开了。
她含泪坐在耳房内,觉得自己没了未来。
后院湖中,一个人从荷叶丛中潜水过来,攀在江竹斋后门墙根底下,侧耳倾听里面动静。虽说中间隔了小院,然后门是栅栏,阻不住声音。屋里动静清晰地传了过来。
他听了咂嘴,又是挑眉又是皱鼻,十分鄙夷。
就这么在水下听了大半夜。他才悄悄离开,神不知鬼不觉潜回荷叶丛中,往湖深处划去。
他在湖北上岸,从草中摸出一个包裹。换了衣裳。往烟花街去了。
街边的灯笼映着他的脸颊,霍然是大头菜。
他如今手头紧,只能弄些零碎银子出来胡混。
没了钱,什么春红春绿都不理他了。
幸亏风尘中也有善良人。那个叫回春的女子,大头菜最先碰见她的。后来他勾搭上了春红,所以才没跟她对上。当日偷卖郭家机器得了银票后,他散钱与众女,当时就给了回春两百两。
因此一节。等他落魄后再去春香院,连春红也不理他了。回春却接待了他,见他没钱,又把之前他给的两百两还他了。
大头菜从此就认准了回春,和她在这烟花地做起夫妻来。
那些嫖客见了他常打趣,说“大头菜,我照顾你媳妇生意,今晚跟你媳妇睡可好?”
大头菜大大方方道:“好呀!多谢!”
众人笑得打跌,常以此为乐。
且说眼前,他两人见了面,说不上几句大头菜就要宽衣。
回春见他特别兴奋,纳闷地问:“你做什么这样高兴?”
大头菜亲了她脸颊一下,笑道:“我姐夫他们来了。听说郭家又在织锦大会上出风头了。我能不高兴?”
回春“呸”了一口,道:“郭家出不出风头,关你什么事!你那样害你姐夫,他还能理你?难不成你还要去偷他一把?”
大头菜愣了下,忙道:“我去讨些银子来给你使。”
回春便骂他没志气、丢人,“你要真有本事,自己立个志,不管挣多挣少,将来也能撑个门户。你要是不嫌弃我,我就自己赎身跟了你。反正我也不是什么好的,妈妈也肯放我走。”
大头菜惊喜道:“真的?你有银子?”
回春瞪眼道:“你问这个,是想偷我的?”
大头菜急忙道:“我哪有本事偷你的呢!”
两人全不像一般的恩客和烟花女子相处,倒像夫妻般经常斗嘴吵闹。闹了一会,才上床睡去了。
次日一大早,大头菜果真去了槐树巷郭家。
郭五大爷一开门就看见他站在外面,“你来干什么?又想找你姐夫要银子?”他简直恨铁不成钢。
大头菜忙赔笑央求,他想跟姐夫说句话。
郭五大爷不肯通传,叫他走。
大头菜急了,道:“我再不好,也是我姐夫小舅子。大爷不去告诉,回头我对我姐姐说,看你怎么样!”
郭五大爷想起蔡氏素日的威风,还真不敢再犟,遂去告诉郭大全。
许是昨天获得大胜,郭大全心情很好,竟叫大头菜进去说话。
大头菜便喜滋滋地跟着郭五大爷进院去了。
才进去就被郭大全喝进自己屋里教训起来。
郭五大爷听见里面骂声,摇头叹气走开。
等外边没人了,郭大全才问:“什么事?”
大头菜急忙凑近他低声道:“姐夫,我告诉你一个天大的好事……”
郭大全斜眼看着他,道:“你还能有什么好事?”
大头菜道:“姐夫你可不能这么说我,我可是正正经经帮你干事,一点没敢偷懒,日夜都忙……”
郭大全一个没忍住,笑喷了,“是,你可不就是日夜都忙么!”
大头菜想起什么,也觉得不大好意思。然想起要说的事,又振奋起来。遂一五一十将昨晚跟踪贾秀才听到的事说了,“啧啧,那女人,真想不到会那样!哎哟姐夫,我都学不来!不能说。丢死人!回春也没她声音大,太丢人……还有贾秀才,哎哟喂姐夫那可是读书人……”
他又是摇头又是感叹又是鄙夷又是不屑。表情十分丰富。
郭大全则坐直了身子,看着这个烂泥扶不上墙的小舅子笑了。
“这件事你干的好!你放心大头菜,姐夫不亏待你。我早就给你娘和你姐姐一笔银子——”他本想说数目的,一想小舅子那脾性,急忙刹住话头,不肯告诉他具体数目,只道——“我让她们帮你存着。等将来事情完了。你就能回来娶媳妇成家了。”
原来,之前的事都是他一手安排的,只贾秀才勾搭谢吟风一事是大头菜自己灵机一动现场发挥想出的主意。
这要从大头菜偷了老娘的银子逛妓*院说起。
郭大全得知岳母攒的银子全变成了石头。便知是小舅子作怪。他不声不响来到城里,那日在家逮着了大头菜,一顿狠教训,问出来赌*博和逛妓*院的事。
他立即嗅出不寻常的味道。气得不得了。
那时清哑正规划下一步公开机器。并换新样式棉布生产,他便生出一条大胆的妙计:唆使大头菜卖机器给谢家,叫他大胆要银子,这银子给他分红。
大头菜实在天生的烂泥扶不上墙,明明郭大全叫他把三样机器全卖了,他临了却还是把织布机的构造给忘了,死也想不起来。
那寇怀反更相信他——这才像偷看来的!
大头菜做了一回反间计,挨了一顿好打。赚了一栋宅子,睡了一个妓*女。人生丰满精彩了许多。这还没完呢,他被赶出郭家后,从此就在码头、街头跟下三流的人混在一处,成了郭家暗处的一双眼睛,专打听些**秘闻和消息。
织布机没卖出去,他心里还惦记着。
那次在柳堤看见贾秀才寻机跟谢吟风搭讪,他灵机一动,要叫江明辉做活王八,为清哑报仇,为郭家出气;再让谢吟风跟人通*奸,名声扫地,于是就把织布机的事透露给贾秀才,让他有本钱勾引谢吟风。
一个有心,一个有意,两人很快凑在一处。
两个人都觉得巧,都觉得对方好骗。
贾秀才看不起大头菜愚蠢没刚性,大头菜鄙夷贾秀才读书人不要脸想偷人家媳妇,面上却一团和气,憨傻的憨傻,聪明的聪明。
为了此事,大头菜忙去找姐夫。
因为他不记得织布机是什么样的了!
郭大全听了缘故后惊呆了。
他没料到小舅子能有这样大的成就!
当即他就鼓励他放手行事,还教牛一样教了他半天织布机的构造。就这样到了贾秀才跟前,他又忘得差不多了。
也亏得这样,贾秀才丝毫没怀疑他。
拼拼凑凑的,又是提醒又是询问,总算把机器弄出来了。
贾秀才也如愿以偿将谢吟风勾上了手。
郭大全得知后高兴得无法形容。
——这真是想不到的结果!
他嘱咐大头菜不可惊动那对野鸳鸯,又将他的事告诉了郭守业夫妇和郭大有,其余所有人都瞒着,连蔡大娘和蔡氏都瞒着,就怕不小心言谈间带出什么来,露出马脚。
且说眼前,大头菜见姐夫夸他,趁机要银子花。
郭大全便给了他十两银子。
大头菜瞪大眼睛,道:“才十两!”
郭大全低声喝道:“不然你还想要多少?这是给你零花的。你该得的那份我都交给岳母帮你收着了,又不会飞走。”
大头菜就撅嘴不高兴,因为他想多要些给回春。
郭大全见他那模样,骂道:“蠢东西!银子放家里攒着好,还是送妓*院好?你家里钱攒的足足的,姐夫我也有钱,你就放心地在外吃喝玩乐吧。别人也不疑你。不然大把花钱,人就猜到你底细。往后还怎么帮我做事?你要是连吃喝玩乐打听些消息挣钱的活计都干不来,还不如死了算了!”
大头菜很热爱这份工,急忙道:“我不要了!都听姐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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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6章 劝诫(二更求粉红)
郭大全这才消气,又语重心长教导他:“在外怎么混都不要紧,就别听信人话真卖了郭家。你那嘴上没个把门的,睡觉都要给我小心些。要是害郭家倒了霉,你没了依仗,屁都不是!别人说得再好听,给你银子叫你帮他办事,也就给一回;等你没用了,就看得你猪狗都不如了。我和你姐才是你一辈子依靠。勤娃子和俭娃子往后也孝敬舅舅。你要是不成器,将来连外甥也瞧不起你。”
大头菜忙赌咒发誓说,他绝不会出卖郭家。
“姐夫,你什么也别告诉我,我就想说也说不了。”
大头菜也知道自己立不起来,所以想出这个主意。
“蠢东西!人家要害我,不会借你的嘴巴来糊弄我?我要你管好自己,是要你别漏了口风,说你是我故意赶出去的。只要这个不被人发现,没人会睬你。人家只当你是烂泥!哼,这样才好呢!”郭大全道。
大头菜这才恍然大悟,说他都记着呢。
郭大全才不信他呢,想着还得自己小心。
郎舅两个说完了,郭大全就催他走。
大头菜虽然很不舍,然他是见不得光的,只能走。
等他走到门口,郭大全立即变脸,一脚把他踹出去了,嘴里还佯骂道:“你就不能省省心?害你娘和姐姐天天哭。再来要钱打断你的腿!不成器的东西!一天到晚跟那些人鬼混……”
大头菜在他骂声中一溜烟地跑了。
谁知在门口碰见郭大贵回来。
郭大贵把眼一瞪:“大头菜,你还敢来!”
掳袖子就要上前揍他。
大头菜吓得抱头鼠窜。
郭大贵可是什么都不知道。他真会下死手打他呢!
郭大贵哪里让他跑,张开双臂拦住他。
大头菜心中叫苦连天,正没个主意。忽听有人叫“三哥!”转头一看,竟是清哑过来了。顿时他就忘了害怕,忙欢喜地叫道:“清哑妹妹!”
清哑止住郭大贵,问大头菜道:“你来做什么?”
大头菜期期艾艾道:“我……找姐夫……借银子。”
郭大贵气愤道:“‘借’银子?你借的银子什么时候还过?这就不说了,你也不管自己老娘了。你还是人吗?”
当着清哑,大头菜居然面带愧色,想分辨又不知如何说起。
清哑问道:“可借到了?”
大头菜刚想说借了十两。忽一想不成:刚才他嫌十两少,但那是论功讨要;若就上门打秋风来说,十两可就太多了。他在码头干十几天才得一两银子呢,因此嗫嚅道:“借……借了一两。”
清哑看着他微叹,因问郭大贵可带了银子,叫给他十两。
郭大贵不想给。但小妹的话他不好驳。只好掏出荷包给了。
清哑对大头菜道:“拿了钱别胡闹了,好好做事。你有房子,再攒些钱娶个媳妇,大娘和嫂子也高兴。大娘天天在家哭呢。你就不能争气些?”
她始终觉得他不是坏坯子,就是拘不住性子。
劝他这几句,也是死马当活马医。
大头菜万没想到清哑能这样对他,不嫌弃他还劝他许多好话,真是百感交集。眼眶一热,哑声道:“清哑妹妹……我……我一定争气!我不胡闹!我好好做事!我……”
他说着简直要哭出来了。
他真的想争气。可是他没能耐,所以只能干这不见天日的事。他如今在码头干活,自己挣自己吃;他虽然去春香楼,只嫖回春一个,当她媳妇一样;他还帮郭家探听消息……他正在努力做事!
郭大贵悻悻道:“你说的再好听,还不跟放屁一样,转头就忘了。”
大头菜正想再辩解,眼角余光瞟见郭守业背着手走过来,吓得一哆嗦——他不知郭守业已经知道他干的勾当——忙对清哑二人道:“清哑妹妹,大贵兄弟,我走了!”撒腿就跑了出去,五大爷也没拦住。
郭守业过来,看着他背影轻哼了一声。
清哑叫道:“爹!”
郭守业笑笑,“嗳!”
他也没问大头菜来干什么。
清哑把他上下一打量,见他穿着自己为他做的立领暗福纹新绸长衫,腰间系着自己为他打的同色丝绦,显得很精神,就是头发梳得不大整齐,便有心为他重梳,重新再包装。
因道:“爹,这头发我帮你再梳梳。”
郭守业愣了下,不自在地咳嗽一声,道:“梳什么!不好么?”
清哑道:“嗯。我帮爹换个发型。”
郭老汉听得一愣一愣的,本着信任闺女的心理,乖乖应道:“换换也好。嗯,爹早就想换了。”
郭大贵听了呵呵笑起来,换来他爹一记白眼。
父子三个说着话就回屋去了,清哑拿来梳子帮爹梳头。
梳完,拿了面靶镜给他照着瞧。
郭老汉举着靶镜左照右照,觉得闺女梳的“发型”就是好看——其实还是挽了个发髻,插了根簪子而已,可他就觉得不同。
吴氏见了笑道:“照什么?清哑梳得能不好!回头梳习惯了,天天早上要闺女帮你梳头,那还不烦死了。”
清哑忙道:“不烦。往后我天天帮爹梳头。”
郭守业顿时嘴咧开老大。
少时吃了饭,众人又赶往锦园。
织锦大会开始,还有一个人也在暗中关注郭家,那就是江明辉。
昨天一早开始他就坐立不安,不时差竹根去外面打听消息。
等听见说清哑又在织锦大会上拔了头筹,并且郭家派人满大街教人织布纺纱,他又喜又悲,呆坐不语,以至于谢吟风好久没在他跟前露面了,他也全不在意。
呆坐半响,叹了口气,依然去绘制图稿。
从此,郭清哑跟他是一点关系没有了。
听见她没事,他也就放心了。
再说方初,昨日匆匆赶去谢家,谢明理道女儿已经没事了。
他笑道:“你还不知道她性子,最是自尊要强的。今日输给了郭清哑,心里难免有些不痛快,加上大热的天气,她便有些头晕。我见她不对,急忙带她回来了。刚才请大夫瞧了,又吃了一丸药,我又劝了她两句,已经好了。这全是她以往历练多,这时候才显出功底来。若是别个人,还不知怎样一蹶不振呢!”
方初见他笑得爽朗轻快,不由心中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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