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九章 先生在上
洛阳府尹忙命衙役上前帮忙,将坊主给捆成了粽子。
“大人真乃神人也!如此蹊跷的案件,大人竟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破解,实在是令人佩服!”洛阳府尹满脸堆笑地对着李沧海行礼,他想了想后,接着说道:“大人,可下官还有一事不明,他的杀人动机又是什么呢?”
李沧海沉默了片刻,说道:“我若是推测无误的话,此事应与拖欠的工钱有关。”
此时,那坊主自知无路可逃,他顿时狞笑了起来:“哈,哈哈!他活该!为了那几钱银子,他竟然威胁我,说我不给他工钱,他就去告诉我家那母老虎,我在外面养了个青楼女子!昨日,他喝醉了酒,竟然还说要把我这赌坊给烧了,老子一气之下便有了杀他的念头!”
李沧海深深地盯着他,走到他跟前,突然抬起一脚踹在坊主膝盖上。
那坊主猝不及防,只觉得膝盖猛地一疼,顿时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李沧海冷冷地道:“他孩子病了,需要医治,迫不得已才找你要工钱,而你竟为了区区几钱银子,竟要了他的性命?难道在你眼中,生命还抵不过几钱银子?”
李钰摇了摇头,长叹了口气,对洛阳府尹道:“此案已经真相大白,该怎么判,不用本王多说了吧?”
洛阳府尹忙躬身行礼,道:“王爷放心,下官知道该怎么判了。”他清了清嗓子,宣判道:“赌坊坊主杀人证据确凿,暂时押入大牢。秋后问斩!另判其赔偿韩氏纹银五百里,以慰其丧夫之痛!”
那坊主闻言。顿时面如死灰,犹如一滩烂泥般瘫痪在了地上。
“谢大老爷。谢王爷,谢大老爷为民妇作主……谢大老爷替民妇查出凶手……民妇给大老爷磕头了!”韩氏泪痕满面,跪在地上对着李沧海和李钰两人磕起了头。
两人同时将她搀扶了起来,李沧海叹了口气,道:“快快请起,拿着这些银两,埋葬好韩大之后,好生过日子吧!”
坊主被洛阳府尹押回大牢,韩大尸体也在衙役帮助下。随韩氏运回了家中。
赌坊之中瞬间变得空荡起来,只有空气中残留的血腥气息,在提示着几人,这里在不久前曾发生过一桩命案。
李沧海和李钰两人倚着门槛,看着外面淅沥沥的雨水,两人都有些沉重。
过了好一会儿,李钰才叹了口气,一拳砸在门槛上,愤愤地道:“辛苦劳作。却得不到工钱,到头来反而因此而丧命!这世间还有王法吗?还有公道吗?简直岂有此理!”
李沧海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淡淡地道:“王爷,你所看到的不过是冰山一角。只是凑巧了。才被你遇到这些。像这种事,每天都有发生,王爷不知道的还有很多。”
李钰愣了下。他疑惑地道:“大唐盛世怎么会有这等事情发生?”
李沧海嘴角微微上翘,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大唐盛世?如今的大唐。还是以前那个盛世吗?”
李钰皱了皱眉头,他摇头道:“本王自幼在皇城长大。从未离开过长安,自小到大,本王所听到的全是歌功颂德,盛世清平之类的赞词。若不是此番跟随圣驾东巡至此,本王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人世间竟会有如此之多的险恶之事。”
说到这里,李钰突然郑重其事地对着李沧海行了一礼,认真地道:“李大人,实不相瞒,本王之前一直以为有关你的传说,皆是夸大其词的传说。直到今日,本王亲眼看到大人神乎其神的破案之道,才相信李大人并非浪得虚名,请受小王一拜!”
李沧海顿时吓了一跳,他忙拦住李钰的下拜之势,摇头道:“王爷,你这样真是折煞下官了,下官万万不敢受啊!”
开什么玩笑,堂堂皇室子孙,对着他一个朝廷命官下拜,这要是传进皇帝耳朵里,那还得了?
“李大人,还记得本王之前说过,要跟随大人一同破案吗?现在李大人认为本王可有这个潜质?”李钰认真地道。
李沧海挠了挠头,说实话,在他看来,李钰并不适合断案。
从之前他的作风可以看出,他空有一腔热血,但未免有些神经质,而且脑洞出奇的大,冷不丁的就冒出一个让人无语的举动。
不过,李钰又是如此的诚恳,他又不好拒绝。
想了想后,李沧海笑了笑道:“承蒙王爷不弃,下官又怎好拒绝?”
李钰顿时欣喜起来,他摩拳擦掌,兴奋地道:“既然如此,那本王就跟着李大人了!”
李沧海愣了下,他疑惑地道:“跟着我?”
李钰点头道:“那是当然,从今天开始,本王就跟着你李大人学习断案之术,你就是我李钰的老师!作为学生,当然要跟随在老师身边了!”
说完这些,李钰突然对他道:“老师在上,请受学生一拜!”
李沧海顿时觉得三叉神经疼了起来,他拦住李钰,无奈地道:“王爷,您就不要动不动就朝我下拜了,我是真担当不起!还有,下官才疏学浅,如何能担当得起王爷的老师?王爷就莫要再开下官玩笑了。”
“本王是很认真的!李大人若是不收下我这个学生,我就……给你跪下!”李钰歪着脑袋想了想,突然说道。
李沧海差点一口老血给喷了出去,他看着李钰,李钰若真给他下跪,那可就不单单是拜师那么简单了,若是传到皇帝耳朵中,指不定会定他一个犯上作乱之罪。
“既然如此,那下官就放肆了。”李沧海细细衡量之后,无奈地点头道。
李钰欣喜无比,他双手抱拳。刚要再次行礼,直接被李沧海给拦住。
李沧海说道:“不过。我有言在先,若是王爷再对我行礼。此事就此作罢。”
“只要先生愿意教学生查案之道,先生所提的所有条件,学生都答应!”李钰瞬间将自己定位成了学生,很是恭敬地说道。
李沧海有些头疼的揉了揉眉心,接着说道:“还有一点,王爷不要再以先生称呼下官。”
“这怎么可以?你既然教我探案之道,自然就是老师,若不以先生为称,倒显得我不懂礼数了!”李钰正色道。
“这……好吧。既然王爷如此坚持,那下官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李沧海轻叹了口气,李钰如此坚持,倒让他有些诧异了。
“先生,现在咱们该去哪里?”李钰激动地问道。
李沧海对这个称呼浑身不自在,他摇了摇头,说道:“现在,回家。”
“回家?”李钰眨了眨眼睛,立即明白过来。他随手吩咐道:“你们回去吧!本王要跟着先生去狄家,不用你们护卫了。”
齐云鹤眼角狠狠抽动了下,忙上前说道:“王爷,保护您是我等职责所在。我等岂能离开?”
李钰瞪了他一眼,不悦地道:“本王是随先生去狄家而已,又能有什么危险?本王是要随先生学习探案之道的。你们莫要来打扰!”
齐云鹤躬身站在原地,认真地道:“王爷。不管您如何决定,属下都要随身保护您。这是家父给属下的任务。”
“本王又不是去闯荡江湖,用不着你们护卫,有你们在,本王连危险都遇不到,又怎能遇到命案?”李钰使劲摇了下折扇,不悦地道。
“王爷,请恕属下抗命不尊。王爷去哪里,属下就去哪里,属下绝不会让王爷离开属下视线范围。”齐云鹤郑重地说道。
“你……!”李钰不禁有些气恼,指着齐云鹤就要破口大骂。
李沧海见状,上前打了个圆场,道:“齐管家也是为了王爷着想,王爷又何必动怒?依我之见,不如就让齐管家随行护卫便是。王爷千金之躯,若是在狄家出现任何差池,我等可是担待不起啊!”
李钰冷静了下来,想了想觉得李沧海所说并非不无道理。
于是点头道:“罢了,既然先生都说了,那你就随本王前行。不过,其余之人不许跟随!”
齐云鹤连连称是,对着李沧海投去了感激的眼神。
李沧海对着他微微一笑,轻轻点了点头。
他所想的可远不止这些,‘逆鳞玄武’如今没有了任何动静,难保他们不是躲在暗中谋划着什么,至少可以确定自己已经是‘逆鳞玄武’想要铲除的头号目标。
这个时候,李钰非要跟着自己学习探案之道,这无疑就让李钰陷入了危险之中。
齐云鹤武功高强,有他随行护卫,这样至少可以保证李钰的人身安全。
雨依旧越下越大,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
齐云鹤命人弄了辆马车,然后载着两人,冒着大雨往狄家赶去。
三人来到狄家之时,都给淋成了落汤鸡。
狄怀忙命人准备三套衣裳,让三人换上。
李沧海换上一套白衣,腰间系着青玉带,端的是一副儒雅君子。
正堂之内,狄怀正在和一名侍卫说着什么,那侍卫交给了他一个竹筒,随即告辞离去。
李沧海认得那侍卫所穿服饰,乃是千牛卫。
“大哥,千牛卫来此何事?”李沧海走了过去,随意地问道。
狄怀拍了拍手中竹筒,说道:“自然是来送这个的。”
“这是何物?”李沧海奇道。
“这里面就是你要我查的消息。”狄怀眯了眯眼睛,将竹筒塞给李沧海说道。
李沧海吃了一惊,忙接过竹筒,打开之后,立即将里面的东西给倒了出来。
竹筒之中放着几张写有文字的宣纸,宣纸以油纸包裹,加上竹筒塞的较紧,是以并没有被雨水渗入。
“这是兵部尚书命千牛卫从长安,日夜兼程送来的消息,比预想之中的要提前了一天。”狄怀坐到椅子上说道。
李沧海点了点头,他仔细地看着纸上所记录的信息,心中暗自点头。
这纸上记录着秦复的心腹共五人,五人之中有三人受到牵连,被收押天牢,其中两人因常年的牢狱,而被折磨致死,另一人尚且被关押在天牢之中。
而这天牢,恰恰就是洛阳大牢。
余下两人在秦复认罪之时,突然人间蒸发,从此音讯全无。
“沧海,可有什么发现?”狄怀问道。
李沧海收起纸张,沉吟道:“秦复五名心腹,死的死,逃的逃,如今只剩下一个名叫郝仁的被关押在洛阳大牢。”
“那你打算怎么办?”狄怀皱眉问道。
“我需要去洛阳大牢走一趟。”李沧海想了下,随即做出决定。
“要我随你共同前往吗?”狄怀问道。
“此事就不麻烦大哥了,我自己去即可。大哥就在此好生招呼肃王便是。”李沧海说完,便招呼奔波儿灞与灞波儿奔两兄弟,随他一同前去。
洛阳大牢,这段时间李沧海来来回回地在这里出入了几十次,可他从未见过一个名叫郝仁的犯人。
就连看守牢房的衙役,也查了半天,才找到郝仁的名字。
“大人,您要找的郝仁,在监牢最深处的角落之中。不过此人是个疯子,大人可要当心啊!”带路的是一名老狱卒,他小心翼翼的提醒道。
“他是个疯子?这是怎么回事?”李沧海双手背在身后,边走边问道。
“这个……小老儿也不知。此人被关进来十多年了,听说从被关进之初,就疯疯癫癫的,起初朝廷以为他在装傻,可后来几经试探之后,才发现他是真的疯了,从那以后他就一直被关押在牢房之中。这十多年,除了小老儿给他送饭之外,再无他人见过他。”老狱卒颤巍巍地回道。
“这十多年当真没有别人来看过他?”李沧海皱眉问道。
“没有。”老狱卒摇了摇头,很是肯定地道:“自从朝廷派人前来试探他是真疯还是假疯之后,就再没有人来过。”
李沧海微微点了点头,随即不再说话,跟着老狱卒往监牢最深处走去。
很快,几人在老狱卒的带领下,来到了最深一层。
踏足这一层,就闻到一股怪味扑面而来,让人几欲呕吐。
这是一股混合着霉味,屎尿味的古怪气味,简直堪比毒气。
老狱卒似乎早就习惯了这种气味,他倒是毫不在意,虚引着道:“大人,郝仁就关押在最里面的一间牢房。”(未完待续。)
第三百九十章 装疯卖傻
李沧海皱着眉头,挥了挥面前浑浊不堪的空气,道:“这种地方怎能住人?简直岂有此理!传本官谕令,从今日起,这层牢房禁止关押犯人!本官走后,立即将郝仁转移到上层牢房!”
“是、是,小老儿定会将此事禀报给府尹大人!”老狱卒忙点头哈腰地回道。
李沧海心中无比愤怒,这种地方怎么能关押人?潮湿阴冷,阴暗压抑,就是再怎么正常的人,在这里关押十多天也会疯掉,何况十多年?
越朝里走,里面的怪味越浓。
奔波儿灞与灞波儿奔两兄弟,直接给憋的脸都绿了。
李沧海想了想,从身上挎着的布包里取出两枚‘辟秽丹’,给两兄弟一人分了一个。
这‘辟秽丹’是张悬命临走之前,特意替他炼制的药丸,效果比之仵作手中的‘辟秽丹’不知好了多少倍。
两兄弟接过‘辟秽丹’,忙塞进嘴里,脸色才渐渐好转起来。
李沧海却还能够忍受,说起来,这种气味较之尸臭,还差的远呢!
很快,几人来到了关押郝仁的牢房跟前。
一路走来,李沧海发现十多间牢房空空如也,也就只有这角落中的一间关押有人。
“大人,他就是郝仁了。”老狱卒说道。
李沧海朝牢房看去,阴暗的牢房之中,一名蓬头垢面,身材伛偻的男子背靠着牢房,肩膀不停的抖动着。
“他这是在做甚?”李沧海皱眉问道。
老狱卒摇了摇头,同样一脸疑惑。他犹豫了下,叫道:“郝仁。大理寺的李大人来看你了!”
然而,那男子并没有回头。
老狱卒使劲敲了下牢房的木栅栏。叫道:“郝仁!李大人来看你了!”
老狱卒连续叫了几声,那男子依旧没有反应,老狱卒想了想,突然叫道:“开饭啦!”
闻听此言,那男子猛地转过身来。
这一转身,顿时将几人吓了一跳。
此人瘦骨嶙峋,蓬头垢面,正啃着半只血淋淋的老鼠。
他犹如饿了数月的饿狼,双眼放出令人心悸的光芒。
“吃、吃……吃!”那人突然窜了过来。疯狂地大叫道。
他嘴里嚼着半只老鼠,仿佛自地狱爬出来的饿鬼,拼命的挥舞着双手,想要抓住距离牢房最近的李沧海。
“大人小心!”奔波儿灞猛地将李沧海拉了过去,只听嗤啦一声,李沧海的衣袖被撕下了一块。
李沧海顿时吓了一跳,他没想到那人竟然出手如此之快,若不是奔波儿灞及时将他拉开,只怕他的手臂已经被那人尖锐的指甲给撕下一大块肉来。
“好大的胆子。竟敢对大人下手?”灞波儿奔气呼呼地吼了一声,他快如闪电般的冲了过去,猛地抓住了那人的手腕,咔吧一声竟然直接脱臼。
那人手腕被控。顿时受制于灞波儿奔。
然而,尽管手腕被扭的脱臼,但却仿佛没有任何感觉。竟然还在拼命的嚼着半只老鼠。
他呲牙咧嘴的表情,加上嘴里血淋淋的老鼠。显得更加诡异可怖。
李沧海皱了皱眉头,让灞波儿奔放开男子。那男子挣脱之后,立即耷拉着右手,蜷缩在了墙角,眼中露出惊恐之色。
“打开牢房。”李沧海说道。
老狱卒顿时愣了下,奔波儿灞与灞波儿奔两人也跟着愣了下,两人忙道:“大人,不可啊!此人疯疯癫癫的,若是伤了大人如何是好?”
“无妨,我自有分寸,将牢房打开。”李沧海淡淡地说道。
老狱卒犹豫了下,从腰间拿出钥匙,将牢房门给打了开。
“你先下去吧!”李沧海对着老狱卒说道。
老狱卒点了点头,随即退了出去。
“大人,要我们随您一同进去吗?”奔波儿灞看着那疯疯癫癫的男子,问道。
“不必,你们在门前守护即可。”李沧海说完,便推开牢门走了进去。
牢房之内,阴森压抑,充满着一股恶臭。
李沧海皱了皱眉头,直接朝那男子走去。
那男子蜷缩在墙角,身体不断发抖,似乎受到了不小的惊吓。
“郝仁?”李沧海问道。
男子蜷缩的更紧了些。
李沧海蹲了下去,盯着他道:“郝仁,你可还记得秦复?”
男子用左手抱着双腿,身体瑟瑟发抖。
“那你可还记得,连云,烈战?”李沧海盯着他,接着问道。
郝仁身体拼命的发抖,突然他大叫起来:“鬼!有鬼!~有鬼啊!”
郝仁毫无血色的脸皮上尽是惊惧之色,他猛地蹦了起来,拿头往墙壁上狠狠撞去。
砰的一下,他额头上顿时流出一行血水。
李沧海吃了一惊,此时在牢房外守卫的奔波儿灞,听到里面叫声,飞快的冲了进来。
“大人,您没事吧?”奔波儿灞挡在李沧海跟前,紧盯着郝仁,问道。
“我没事,快让他安静下来!”李沧海摇头说道。
奔波儿灞伸手在郝仁肩膀点了一下,好似疯牛般的郝仁顿时瘫了下去,他靠着墙壁缓缓坐下,嘴里不断重复着一句话:“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杀的,不是我杀的!”
李沧海目不转睛地盯着他,说道:“十四年前,怀化将军秦复通敌叛国,被处以极刑,满门抄斩,你因是秦复心腹,而被关进天牢,是也不是?”
郝仁双眸散淡,没有丝毫生气,脸上尽是惊恐之色,浑身瑟瑟发抖,仿佛没有听到李沧海所说。
李沧海眉头微皱,他背着双手。平静地说道:“本官此番前来,不是为了找你的晦气。而是为了告诉你,秦复一案。现已由本官翻出,重新调查。本官不怕告诉你,从本官目前所掌握的线索来看,秦复通敌叛国案另有隐情,秦将军忠心耿耿,绝非通敌之人。不过,让本官感到奇怪的是,秦将军若是被冤枉的,为何又是自己承认了罪名?你身为秦复的心腹部将。对当年之事应当清楚,本官希望你能将当年发生之事对本官说一遍。”
郝仁靠着墙壁,呆滞的眼中唯有黑白二色,依旧没有丝毫反应。
李沧海似乎并不在意,他盯着郝仁,一字一顿地道:“本官只问你一句,此案与李林甫是否有关?”
郝仁突然自顾自的傻笑起来,混合着血末的涎水从他嘴里流出,让人有些头皮发麻。
“若是你忌惮李林甫。大可不必担心。李林甫已经死去一年有余。如今圣上就在洛阳,本官虽重提此案,圣上也准许重审,但圣上只给本官七天时间。七天之内查出真相,秦复若是被冤枉,圣上自会给其平反昭雪。但若是七天之内没有结果。此事永不许再提。”
李沧海抬头看着牢房压抑的牢顶,淡淡地道:“现在已经过去了三天。剩下的时间可不多了。不管你是真傻还是假傻,本官之所以对你说这些。是想让你明白一件事,这是秦复唯一的伸冤机会,也是你重见天日的唯一机会。”
说完这些,李沧海头也不回的朝牢房外走去,他走到牢房门口,突然停下脚步,语气淡然地道:“本官会命人将你转至上层牢房,若是你想起什么,随时都可以通知本官。不过,期限可仅有三天时间。”
李沧海说完这些之后,便离开了牢房。临走之前,他瞥了一眼郝仁,郝仁依旧表情呆滞,没有任何反应。
从洛阳大牢离开之后,李沧海又去洛阳府衙交代了一番,才回到狄家。
见李沧海回来,狄怀忙迎了上去询问情况。
李沧海将经过对他说了一遍,狄怀顿时陷入了沉思。
过了片刻之后,狄怀捋着胡须忽然道:“沧海,你觉得郝仁是真疯还是装疯?”
李沧海端起茶盏,用茶盖荡开茶水上漂浮的茶叶,沉吟道:“此事很难说,一个人就算是心性再如何坚韧,被关在暗无天日的牢中长达十四年之久,这种生不如死的感觉,绝对能够将人逼疯。”
狄怀点了点头,叹息道:“可怜啊!郝仁当初跟着秦复南征北战,几经生死,到头来反倒被关押在暗无天日的牢房之中度过了十四年!既然郝仁已经疯了,这条线索岂不是就此断了?”
李沧海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茶水,心里却一直想着在牢房之中的郝仁的神情。
从郝仁的表现来看,他确实已经疯了,而且疯的还不轻。
但在李沧海看来,却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当他提起秦复之时,他敏锐地发现郝仁呆滞的眼球有明显右移迹象,这说明李沧海提起秦复之时,他在回忆。
既然他能够回忆起秦复,就说明他并未忘记秦复,可是他依旧装作无知无觉。
李沧海心中暗自猜测,此人若是在装疯卖傻,那么他的心志至坚韧简直匪夷所思。
十四年的牢狱之灾,他都一直在装疯卖傻,这简直就不可思议!
“此人若真是装傻了十四年,很有可能他手里握有重要线索,可眼下他谁也不信,看来只能等了。”李沧海思忖着,在心中暗暗说道。
此时天色渐晚,为了欢迎肃王李钰,狄英准备了丰盛的晚餐。
此时,外面突然传来狄晴的娇喝声:“走开!不要跟着我!否则本女侠要你好看!”
“听到没有?晴姑娘让你走开呢!云鹤,还不快走!”李钰大叫道。
“本姑娘是要你走开!讨厌鬼!”听声音,狄晴似乎很生气。
“哎呦,晴姑娘,本王怎么能走呢?本王是跟着先生来学习探案之道的,说不得以后要住在狄家呢!以后还望晴姑娘多多关照啊!”李钰嬉笑的声音随即传来。
两人的声音越来越近,很快就来到了客厅。
“这是怎么回事?”李沧海摸着鼻子,有些疑惑不解,狄晴和李钰怎么发生冲突了?
狄怀古怪地瞥了他一眼,意味深长地道:“沧海啊,你可算是有对手了。”
李沧海莫名其妙的看着他,不知他话中何意。
说话间,狄晴板着脸走了进来,身后跟着眉开眼笑的李钰,以及神色紧张的齐云鹤。
李沧海不觉有些好笑,这齐云鹤的神情也太紧张了些,在狄家难道还担心李钰受伤不成?
狄晴见到李沧海,原本怒气冲冲的脸蛋顿时如沐春风般笑了起来,她三两步走到李沧海身边,娇声道:“沧海,你回来啦?”
李沧海点了点头,他看了下狄晴身后,发现只有李钰,于是便问道:“晴儿,萱儿呢?”
“噢,薛姐姐说她想起一些重要的事情,可能会成为有利的线索,便去调查了。”狄晴亲昵的说道。
李沧海却没发现,狄晴身后的李钰,看到他二人亲昵的动作,整个人都好像猴子般抓耳挠腮起来。
“王爷,你身体不适吗?”李沧海好奇的问道。
李钰还没说话,就听狄晴哼道:“他是有病,出门没吃药!”
狄怀吓了一跳,他忙对狄晴说道:“晴儿,不许对王爷无礼,还不快向王爷赔罪。”说着,他对着李钰弯腰行礼,尴尬的道:“王爷,晴儿口无遮拦,冲撞了王爷,还望王爷赎罪!”
李钰眯着眼睛,毫不在意地嬉笑道:“无妨,无妨,晴姑娘心直口快,乃直爽之人,我又怎会怪罪她呢?哈,哈哈哈……。”
李沧海笑了笑,说道:“晴儿,王爷毕竟是王爷,你怎能这么说他?”
“哼,他就是个讨厌鬼!”狄晴秀眉微挑,嘟嘴道。
李沧海哑然失笑,李钰却一脸无所谓,嬉皮笑脸地道:“晴姑娘性格率真,乃当世侠女,能认识晴姑娘,真是本王三生之幸啊!”
李沧海诧异地摸了摸鼻子,心道,李钰怎生如此兴奋,难道捡到宝了不成?然而,他却没注意到狄怀对他投去的提醒的眼神。
晚宴是在客厅内举行,众人围坐在圆桌旁,桌子上摆满了珍馐佳肴。
李沧海和狄晴紧邻而坐,李钰本被奉为上宾,应坐于上席,但他却不愿坐在上席,反而拉着凳子凑到了李沧海与狄晴身边,准确的说,其实是狄晴身边。
狄怀和狄英两兄弟面面相觑,而李沧海却好似根木头,没有觉得丝毫不妥。
七天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半,可越查他越发觉得头大,毕竟事情已经过去了十四年之久,各种证据早已被岁月所湮没,就连当年知情之人也都不知所踪。(未完待续。)
第三百九十一章 情敌
没人知道当年究竟发生过何事,这让他的调查一时间陷入了僵局。
郝仁显然是知道些内情,但他被关押了十多年,只怕对所有人都不会完全相信,若想从他身上得知当年之事,恐怕绝非易事。
李沧海思来想去,觉得不能将希望全部押在郝仁身上。
事实上,除了郝仁之外,他依然可以从其他方面进行调查,但这就要看崔涣是否能够及时找到,当年审理此案的三法司了。
李沧海之所以要找到他们,除去他们是审理此案的主要人外,还有一点就是他们都是在此案过后,纷纷辞官。
三法司在此案过后,同一年之内,几乎是同时辞官。
而吏部尚书在返乡途中遇害,大理寺卿不知所踪,唯一剩下御史大夫归隐洛阳,尚有迹可循。
按理说,他们查获秦复通敌叛国之案,理应受到嘉奖,前途正是一片大好,可他们却偏偏在这时辞官,这种不符合常理的事情,在李沧海看来很有可能藏有隐情。
“只剩下三天时间了,希望崔大人尽快找到当年的御史大夫,或许能够从他那里得到一些真相。”李沧海用筷子夹着一片肥嫩多汁的肉片,暗中思索道。
突然,他的脚猛地被人踩了一下。
李沧海茫然的抬起头,发现坐在他左侧的狄怀,正对着他挤眉弄眼。
“大哥,你怎么面瘫了?”李沧海不解地问道。
狄怀顿时翻了个白眼,忙对着他努了努下巴。李沧海这才恍然地侧过头。
他右侧坐着狄晴与李钰,此时李钰正忙不停的给狄晴夹菜。而狄晴则狠狠地瞪着李钰。
每次李钰夹一道菜放进狄晴碗中,狄晴则将菜转夹给李沧海。
“晴姑娘。这个好吃,这是用蜂蜜烤出的熊掌,吃了能美容养颜!”李钰直接将一盘熊掌给端了过去,笑眯眯地送到狄晴跟前。
狄晴却对他无甚好感,她一把夺过熊掌,然后放到了李沧海跟前,温柔地道:“沧海,你近来破案太过劳累,多吃些好的补补身体。”
李沧海看了看一脸黑线的李钰。又看了看眉开眼笑的狄晴,他不由自主地摸了摸鼻子。
“我靠,李钰难道看上了晴儿?”李沧海古怪的盯着李钰,越想越觉得很有可能。
不然,李钰堂堂皇室子孙,何必如此委曲求全的巴结狄晴?
“咳咳,王爷此番光临寒舍,实在是令寒舍蓬荜生辉,我等敬王爷一杯。”狄英见状。忙端起酒杯,说道。
李钰见狄晴和李沧海如此亲昵,不免有些垂头丧气,但主人家敬酒。他也不好推辞,只得端起酒杯,说道:“不必客气。本王向来敬仰狄公,此番能够来到狄家也是本王之幸。何况。本王要跟随先生学习探案之道,说不得要在狄家多叨扰几日。还望几位多多关照才是!”
狄英和狄怀对视了一眼,两人不觉有些诧异,他们并不知道李钰此番前来所为何事,还以为他只是过来做客罢了。
“王爷跟谁学习探案之道?”狄怀诧异地问道。
李钰坐直了身体,端着酒杯,对着李沧海敬道:“自然是李沧海,李大人!”
李钰将酒杯里的酒水一饮而尽,兴奋地道:“你们有所不知,本王向来对推理断案较为兴趣,此番能够遇到李大人,当真是本王三生之幸,本王已经拜他为师,这少不得要多有叨扰了,哈……哈哈。”
狄怀和狄英纷纷露出惊愕之色,两人用眼神交流了一下,顿时眉开眼笑起来。
堂堂肃王竟然拜李沧海为师,这简直不可思议!
不过,这种不可思议对狄家来说,却是不折不扣的好事。
李沧海虽尚未跟狄晴成亲,但狄家上下早已将其认定为了姑爷,李沧海如今成了肃王的老师,岂不是说他狄家也跟着攀上了肃王这棵大树?
尽管肃王没有什么影响力,但毕竟是皇室子孙啊!
想想看,狄家姑爷成了肃王的老师,这要是传出去,狄家的声望还不水涨船高?
两人对视了一眼,当即作出决定,尽快让李沧海和狄晴完婚!
不论如何,李沧海这个姑爷他们是认定了。
对狄家来说,李沧海可远比一个王爷要来的珍贵。
不仅仅是因为狄晴喜欢,更重要的是,狄家能有现在的声望,可全靠李沧海。
只有李沧海才能重振狄仁杰的名声。
“王爷,我可没说要收你为徒啊!咱们之前不是说好的么,我教你推理断案,纯粹是朋友之间的帮衬。你可以叫我先生,但绝非是师徒关系。”李沧海认真地说道。
李钰挠了挠头,眯着眼睛,嘿嘿笑道:“先生说的是,我这一激动反倒给忘了。先生,我敬你一杯!”
说着,李钰仰头将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李沧海无奈,也只得陪了他一杯。
狄晴有些不悦了,她用手指着李钰的鼻子,道:“这么说来,他岂不是要在咱家住上许久?”
李钰哈哈一笑,忙不住的点头,道:“晴姑娘,以后还望你多多关照才是啊,哈哈!”
“走开啦!讨厌鬼!”见李钰凑了过来,狄晴顿时皱起了瑶鼻,不悦地道。
“晴儿,不许对王爷无礼!”狄怀忙说道。
“大哥~。”狄晴撒娇地叫了一声,随即杏目圆睁的道:“他就是个讨厌鬼嘛,整日里跟着人家,赶都赶不走!”
“你这丫头,唉,我们真是把你宠坏了。”狄怀尴尬地摇了摇头,忙端起酒杯对李钰道:“王爷,晴儿不懂事。王爷莫要同她一般见识,狄怀这里给王爷赔罪了。”
“哎~。本王说过,晴姑娘性情率真。本王喜欢还来不及呢,又岂会怪罪?”李钰哈哈大笑道。
狄怀和狄英两人,额头上顿时升起一股黑线。
两人偷偷的看向李沧海,发现李沧海竟然古井无波,似乎根本没听到一般,两人心中顿时焦急了起来。
这李钰都已经把话给挑明了,李沧海竟然无动于衷,他究竟怎么想的?
李沧海心中却不以为然,对于李钰所说。他确实当作耳旁风。
“晴儿,他毕竟是王爷,咱说哈多少也要客气些。否则,若是传到圣上耳中,会被圣上以为咱们冒犯皇室呢!”李沧海微微笑道。
这番话说出,狄晴立即点了点头,亲昵地靠在了李沧海的肩膀上。
两人如此举动,直接让李钰差点吐血。
李沧海说的风轻云淡,但这番话却是明确的表明了两人之间的关系。
开什么玩笑。他李沧海可不是迂腐的道学夫子,更不是性格软弱之人,有人要抢走自己的女人,自己若是连屁都不放一个。那他娘的还算男人吗?
李沧海可不管他是王爷还是谁,就算是皇帝亲自来了,也休想夺走狄晴。
这不仅仅是爷们的责任。还是对狄晴的承诺!
不过,李沧海还是给足了李钰面子。他并没有直接说破,而是用了一种比较含蓄的方式。
老实说。他不想与李钰闹僵,毕竟多一个朋友远比多一个敌人要来的划算。
饭桌上的气氛一时间变得古怪起来。
狄怀摸着下巴,他看了看三人,随即想了个办法化解尴尬。
他哎呀一声,搓着手道:“难得王爷不嫌弃寒舍,既然王爷想在寒舍逗留,寒舍自然是欢迎之至。嗯,晴儿,你不是跟公孙大娘学习过剑舞之术么?不如,你练给我们看看,也好助助酒兴。”
狄晴点了点头,傲然地道:“好,那就让你们见识见识,公孙大娘的剑舞之术!”
说着,狄晴命侍女去拿了一柄长剑。
持剑在手,狄晴长袖翻飞,剑出游龙,当场舞动了起来。
“昔有佳人公孙氏,一舞剑气动四方。观者如山色沮丧,天地为之久低昂。”看着狄晴施展剑舞之术,李沧海忍不住感叹起来。
传闻公孙大娘不仅剑术高明,而且舞艺精湛。
杜甫因见其弟子舞剑,而作《剑器行》,张旭因观大娘舞剑,而自此草书长进,豪荡感激。
李沧海虽未见过公孙大娘舞剑,但从狄晴这里就可以看出,公孙大娘剑术高超,绝对冠绝古今。
“好剑术!好舞艺!好本领!晴姑娘果然天资聪颖,这是我见过的最得公孙大娘真传的剑舞之术!妙,妙,妙!”李钰似乎也忘记了之前双方之间的尴尬,忍不住连声称赞。
“王爷竟见过公孙大娘舞剑?”李沧海诧异地问道。
“幼年在皇宫之中,我曾见过公孙大娘舞剑,当时大娘一舞,可谓是技惊四座,是以至今未曾忘却。但自从公孙大娘隐退之后,我就再也没见过此等剑舞之术,没想到晴姑娘竟然得到了公孙大娘之真传!妙呵!”李钰赞叹道。
“原来如此。”李沧海笑了笑。
两人端起酒杯互相敬了一杯,同时哈哈大笑起来。
李钰边欣赏剑舞之术,边凑到李沧海身边,压低声音道:“先生,你和晴姑娘还没有成亲吧?”
李沧海点了点头,毫不客气地道:“没呢,你想怎地?我可告诉你,莫要打晴儿的主意,否则我可不饶你!”
“瞧先生说的,我这之前不是不知道你与晴姑娘的关系吗?这俗话说的好,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何况晴姑娘是天仙一般的人儿,又有谁不喜欢呢?不过,既然如今知道了先生与晴姑娘两情相悦,我又怎敢对她有非分之想呢?毕竟,从名义上说,你是老师,我是学生,这学生又岂能做出僭越之事呢?”李钰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堆,笑嘻嘻地说道。
李沧海古怪的看着他,心中却是一阵腹诽:这种僭越之事,似乎就是你们李家的传统吧?唐高宗李治看上了李世民的妃子武媚娘,李隆基看上了自己儿子的妃子,杨玉环。这种事也就你们李家能做的出来,你以为我会信你的鬼话?
不过,腹诽归腹诽,李沧海却没想着揭破他。
这种事虽然天下人心知肚明,但谁敢明说?
除非是寿星佬吃砒霜,嫌命长了!
“那你问这个做甚?”李沧海随意的问道。
李钰眯着眼睛,笑道:“先生莫要误会,我是在想是不是,该让皇爷爷给你们赐婚。”
李沧海淡然一笑,道:“有劳王爷费心了,不过此事我与晴儿有所约定,待铲除‘逆鳞玄武’之后,再做打算。”
“好吧,既然先生已经做出决定,那我也不便多说。”李钰笑了笑,随即看向剑舞正兴的狄晴,赞叹道:“晴姑娘确实好本事啊!这剑舞之术若是能加入对战,才叫精彩呢!”
李沧海也点头,确实如他所说,狄晴的剑舞之术不仅具有很强烈的观赏性,还有着实战性。若是能够加入对战,必定会呈现出另外一种感官体验。
只是,几人都不会武功,谁会是狄晴对手呢?
奔波儿灞与灞波儿奔两兄弟联手,勉强能够和狄晴交上几招,但两人形象实在不值一提,若是让他们与狄晴对战,着实是可惜了狄晴这绝美的舞姿。
这时,站在李钰身后,不远处的齐云鹤突然走了过来。
“王爷,属下也曾见过剑舞之术,不如让属下去和狄姑娘较量较量。”齐云鹤躬身说道。
李钰愣了下,衣袖一挥,喝道:“退下!你这三脚猫的功夫就不要上去丢人了!”
两人的话传到狄晴耳朵里,还没等李沧海开口,狄晴就收起长剑,傲然道:“本姑娘也正想找人活动下手脚,难得有人愿意跟本姑娘过招,本姑娘求之不得呢!”
李钰想了想,点头道:“也好,齐老一直吹嘘你武功如何如何高强,本王倒还未曾见识过,如今正好让晴姑娘检验一番。本王准了!”
齐云鹤闻言,对着李钰行了一礼,便朝着狄晴走了过去。
李沧海知道狄晴的实力,是以他并不担心,而是好奇的问道:“他不是王爷的管家吗?难道连王爷也不清楚他的实力?”
李钰喝了杯酒水,有些醉醺醺地道:“你有所不知,云鹤是我府上老管家之子,上个月老管家病逝,他才来到我府上,接替老管家。据老管家说,他自小就跟随高人习武,月前刚从东瀛游历归来,所以他的实力究竟如何,我也不知。”(未完待续。)
第三百九十二章 剑器浑脱
“他还去过东瀛?”李沧海奇道。
李钰似乎喝的兴起,他觉得用酒杯喝的不太过瘾,索性将酒壶给拎在了手里,对着壶嘴猛灌了一大口,李钰道:“谁知道呢!这都是他爹说的,我也不知他到底有没有去过。”
说话间,狄晴与齐云鹤已经对上了手。
狄晴剑光如瀑,衣袖翻飞,剑法飘逸,犹如仙女舞剑,千变万化。
齐云鹤竟然也不弱,他单手持剑,讲究沉稳,每一招都极其刁钻。
两人瞬间对拆了十多招,竟各自战平。
这让狄晴有些兴奋,难得找到个对手,她又岂会就此收手?
“好剑法,注意了,本姑娘要施展真正的剑法了!”狄晴出言提醒道。
齐云鹤眼神凝重,握着剑柄的双手,没有丝毫动摇。
“一剑光寒!”
狄晴一声娇喝,手中长剑顿时直往齐云鹤胸膛刺去。
齐云鹤双手猛地一挥,长剑顿时自下而上斜劈了过去。
叮叮当当~
一阵清脆的交兵之声不断传来,双方越战越勇,剑势竟一时间无法收回!
众人越看越是紧张,几乎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
两人剑势越来越快,李沧海手心竟不由自主地冒出了一阵冷汗。
齐云鹤的武功不在狄晴之下,而双方又战的正紧,他生怕狄晴会一个疏忽而受伤。
狄怀和狄英两兄弟也是一样,他们紧盯着交战中的两人,没有人说话。生怕分散了狄晴的注意力。
喝的醉醺醺的李钰,在看到两人激烈的交战之后。也吓出了一身冷汗,酒劲顿时清醒了大半。
“云鹤。比试切磋,点到即止,可莫要伤到晴姑娘!”李钰大叫道。
李钰这一声大叫,顿时让齐云鹤有些分神,他一个不察,手中长剑顿时被打落。
狄晴挥出的剑势来不及收回,利剑顿时在齐云鹤的手背上划出一道伤口。
不仅如此,长剑竟直接顺着齐云鹤的胳膊,直往他胸前刺去。
狄晴吓了一跳。她立即强行扭转剑势。
锋利的长剑虽出现侧偏,但依旧去势如虹,顷刻间穿过了齐云鹤胸前衣衫。
嗤啦一声,齐云鹤胸前衣衫顿时被截断,露出右边半个肩头。
李沧海额头上都吓出了一层冷汗,幸好狄晴强行收回了剑势,否则齐云鹤非得死在这利剑之下不可。
饶是狄晴及时收回剑势,齐云鹤的胸前,依旧被利刃划出了一道血痕。
李沧海忙跑了过去。问道:“齐管家,你受伤了?大哥,快去拿药来!”
狄怀愣了下,随即回过神来。忙跑去拿药。
“不妨事,多谢大人关怀。”齐云鹤随手将截断的衣衫给搭在了肩头上,说道。
“云鹤。你没事吧?”李钰走了过去,关切的问道。
毕竟。齐云鹤是因他一声大喊才分神受伤,李钰倒觉得有些对不住他了。
齐云鹤对着李钰跪下道:“云鹤给王爷丢脸了。请王爷责罚!”
“说这个做甚,你既然受了伤,就快些去止血!”李钰说道。
“属下遵命。”齐云鹤这才站了起来,低着头退了下去。
就在齐云鹤退下的瞬间,李沧海突然瞥见他肩头上,竟然有一个指头大的伤疤。
“此人想必经常与高手较量,否则也不会在肩头上留下如此大的伤疤。”李沧海暗自猜测道。
狄晴收了兵器,好似做错了事的孩童一般,耷拉着脑袋,拉着李沧海的衣角,颇为委屈地道:“沧海,我不是有意伤他的!”
李沧海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脑袋,温柔地笑道:“这个我自然知道,不过晴儿,以后切磋的话,还是要点到即止啊!”
狄晴重重的点了点头,认真地道:“我知道了,以后我会小心的。”
“晴姑娘,你……没……没受伤吧?”李钰打了个酒嗝,似乎酒意开始发作,舌头开始打颤地道。
“都怪你!要不是你突然间大叫,齐云鹤也不会分神,我也不会伤到他啦,讨厌!”狄晴皱着瑶鼻,对着李钰不悦地道。
李钰嘿嘿嘿地傻笑着,他连续打了几个酒嗝,道:“是……是我的错……错……。”
还没说完,他突然身体一歪,险些摔倒在地。
狄英忙将他扶住,却发现李钰已经醉的昏睡了过去。
“沧海,你看这……。”狄英扶着李钰,苦笑道。
“先将王爷扶下休息吧。”李沧海看了看外面漆黑的夜空,摇了摇头道。
狄英忙招呼狄风,两人扶着李钰回了房间。
“沧海,你怎么了?”狄晴见李沧海眉头紧锁,脸上尽是忧虑之色,忙问道。
李沧海叹了口气,道:“晴儿,你每次动手,我都心惊胆颤。本应是我来保护你才是,可每次遇到危险,都是你保护我,惭愧啊!”
狄晴知道李沧海在担心自己,俏脸突然一阵绯红,她握住李沧海的手,轻声道:“沧海,你不用觉得自责啊!虽然你武功不行,但你却有着一颗七窍玲珑心,你有缜密的头脑,这些可远比武功还要厉害呢!”
李沧海笑了笑,他看着外面的夜空,没有说话。
他对自己说过多少次,不想再让狄晴涉险,不想让薛萱涉险,在他看来她们都是他最为重要之人。
可每次遇到危险,却都要靠她们拼死相救。
在洛阳如是,在正阳城亦然。
当他看到手下为了保护他而死之时,李沧海恨不得冲上去拼命。
他并不在意自己的生死,他在意的是身边之人。之所以让松毛小狗去带狄晴前来,不是为了救自己。而是为了那些衙役。
可最后,那些衙役依旧因保护他而惨死。
“若是我有能力自保。或许他们就不会死。”每每想起此事,李沧海心中总是一阵自责。
他自责自己为何不会武功,没有能力保护身边之人,只能让身边之人跟着自己涉险。
跟着李沧海在一起久了,狄晴竟能看出他的心思,她拉着李沧海的手,道:“沧海,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武学之道并非一朝一夕就能够成为高手的。”
李沧海叹了口气。道:“晴儿,你真是越来越聪明了,竟然能够一眼看穿我心中所想了,看来以后还真没什么事能瞒得过你了啊!”
狄晴嘻嘻一笑,道:“跟着你这么久,若是没有这点长进,本姑娘以后还如何在江湖上立足?”
李沧海伸手在她脑袋上轻轻拍了一下,笑道:“普天之下,就属你最聪明了。”笑了笑之后。他皱眉问道:“难道这世上就真的没有速成的功法?”
狄晴歪着脑袋想了片刻,忽然啊呀一声,道:“有!不过……这种方法不知是否行得通。”
“哦?什么方法?”李沧海双眼一亮,问道。
狄晴犹豫了片刻。说道:“伐毛洗髓,移经易脉。”
“何意?”李沧海问道。
“伐毛洗髓,便是以绝世神功。打通你体内任督二脉,再以浑厚内力渡入你体内。替你重塑经脉。不过,这种方法从未有人试过。”狄晴沉吟道。
“这是为何?”李沧海不解。
“因为绝世神功向来难练。而施功者将内力渡入被施展之人体内之后,施功者就会内力尽失,甚至有可能有性命之忧。”狄晴说道。
李沧海顿时吃了一惊,这种移花接木的功法,竟然对施功者有如此严重的后果。
“不仅如此,被施之人在重塑经脉之事,也会承受巨大的痛苦,这种痛苦绝对非常人所能忍受。若是撑的过去,或许会有可能得到施功者的内力,若是撑不过去,就会经脉尽断。”狄晴严肃地说道。
李沧海倒吸了一口气,如狄晴所说,这简直就是在自杀。
“就没有人试过吗?”李沧海好奇的问道。
狄晴摇了摇头,道:“没有。先不说能否练成绝世神功,即便是练成了,谁又愿意冒着性命危险,将自己辛苦积蓄的内力传给他人呢?”
李沧海想了想,觉得也是,除非是白痴,要不然谁会这么玩命?
“什么样的神功,才能称得上绝世神功啊?”李沧海忽然对这个大感兴趣,问道。
“武林之中每个门派都有镇派武学,只要练至大乘,便数绝世神功。比如,华山的‘紫霞功’,少林的‘易筋经’,还有你给我的‘南溟心法’,都可以称为绝世神功。不过,这些武学,已经很少有人能够练至大乘了。”
李沧海恍然大悟地摸了摸下巴,他摇了摇头道:“罢了,一口吃不成胖子,这路还是要一步步地走才行啊!”
狄晴见他有些神情索然,便依靠在他的肩膀,道:“沧海你放心,无论如何,我都会在你身边。”
李沧海轻轻的抚摸着狄晴的秀发,两人相互依偎着,站在门前,听着院子中雨水砸在石板上的声音,仿佛世界都安静了下来。
次日一大早,李沧海尚在洗漱之中,就听到了敲门声。
李沧海迷迷糊糊的打开房门,看到陶箬竹正站在门前。
“陶兄,这么早有何见教?”李沧海揉着眼睛问道。
陶箬竹从怀里掏出一封信,说道:“大人,这是恩师让我交给您的东西。”
李沧海接过信封,拆开之后看了起来,这一看顿时让他清醒了起来。
这信上所写的是十四年前的御史大夫,罗忠在洛阳的隐居之处。
他胡乱的洗了把脸,随即便带着陶箬竹按照信上所写的地址找去。
洛阳城东市,在临近白马寺旁边,有一座毫不起眼的小宅院。
小院门前,倒着一些药渣。
院子里种着一株梨树,梨树的枝桠已经从低矮的院墙内伸了出来,稀稀落落的挂着几枚尚未成熟的青梨。
“大人,这就是罗御史家。”陶箬竹说道。
李沧海双手背在身后,对他点了点头,陶箬竹了然,随即走到紧闭的门前,敲了起来。
一连敲了几下,也无人前来开门。
就在李沧海琢磨着是否强行撞门之时,木门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
一名衣着朴素的男子走了出来,疑惑地看着两人,问道:“请问两位要找谁?”
陶箬竹对着他抱拳行礼,说道:“敢问这里可是罗忠罗御史家?”
那男子闻言,脸色顿时一变,忙挥手道:“不是,不是,你们找错人了。”
说着,那男子就要关门。
陶箬竹立即出手,将木门拦住,指着李沧海道:“这位是当今大理寺正卿,李沧海李大人,今日特来拜访罗御史,我们又岂会找错人?”
那男子闻言,脸色一阵变幻,但眼中却透露出惊疑之色。
李沧海掏出大理寺印玺对着那男子亮了一眼,那男子立即跪在地上,拜道:“草民见过李大人。”
“起来吧。”李沧海点了点头,他上下打量了一番男子,说道:“你是罗御史的儿子?罗御史现在何处?”
“回大人话,草民罗通,家父如今不在家中。”罗通低着身子说道。
“不在家中么?这药渣还冒着热气,分明在不久之前刚熬出来,你身体硬朗,难道这药是你喝的不成?”李沧海声音不大,却包含着一股威严。
罗通身体突然一阵发抖,他断断续续地道:“这……这药,是……是贱内所吃……。”
“你以为本官会这么好骗?”李沧海皱了皱眉,说道:“本官此番前来找罗御史,只是为了想问他一些事情,你又何必欺瞒本官?”
就在这时,一名小女孩从里面跑了出来。
“爹爹,爷爷让他们进来!”小女孩跑到罗通身边,说道。
罗通愣了下,他回头看了看屋子,犹豫了片刻,叹了口气,对着李沧海道:“大人,请!”
走入宅院,李沧海才看到,这宅院虽小,但各种摆设却是井然有序。
宅院左侧是一株梨树,梨树下面是一个小小的花坛,里面种着牡丹。
院子之中有厢房两间,外加一处简易的灶台。
罗通引着两人走进正厢房,甫一进门,就闻到一股浓烈的药味。
李沧海扫了眼房间,房间之内摆设极其简单,除了一张桌椅,以及一个书架之外,就只有一张床。
李沧海暗自摇头,罗忠乃是御史大夫,即便是辞官归隐,也会每个月有朝廷俸禄,也不至于生活的这般艰辛才是。(未完待续。)
第三百九十三章 御史大夫
此时,床头上坐着一名衣着朴素的女子,正在喂一名老者喝药。
老者形容枯槁,骨瘦如柴,半躺在床上,身体不断发抖。
“父亲,大理寺卿李大人来了。”罗通对着老者说道。
老者缓缓扭过头,用颇为苍老的声音喝道:“大理寺卿来了,你怎能将他们拦在门外?还不快快谢罪!”
罗通闻言,立即对着李沧海跪下,道:“方才草民担心老父身体,将大人拦在门外,得罪之处,望大人赎罪。”
李沧海将他扶起,说道:“你也是一片孝心,本官又岂会怪你?”
为了不让老者扭着头太过辛苦,李沧海走到老者床边,抱拳行礼道:“晚辈李沧海,见过罗御史。”
罗忠用浑浊的双眼打量了一番李沧海,吃力地道:“没想到这声震洛阳的李大人,竟然如此年轻,果真是后生可畏啊!”
“罗御史过奖了,晚辈不过是破了几桩小案罢了。”李沧海微微欠身道。
“好、好,不骄不躁,沉着冷静,圣上没有看错人啊!”罗忠颤巍巍地称赞了一番,接着说道:“李大人该不会专程来看望老夫的吧?”
李沧海点了点头,道:“既然罗御史看出来了,那晚辈就直说了,十四年前……。”
“且慢!”罗忠突然打断了他的话,他对着罗通道:“通儿,你们先下去吧!”
“可是……您的身体……?”罗通有些担忧。
“不妨事,去准备些酒菜,好生款待下李大人。”罗忠挥了挥手,说道。
罗通叹了口气,对着李沧海行礼道:“大人,家父重病在身。有劳大人代为照看。”
李沧海点了点头,罗通这才带着妻女关上房门离开。
罗通离开之后,房间里只剩他们三人,这时罗忠才叹了口气,吃力地说了一句:“该来的始终还是来了。”
李沧海眉头微皱,他盯着罗忠。道:“罗御史知道晚辈前来的目的?”
罗忠突然咳嗽了起来,陶箬竹见状,忙走了过去,轻拍他的后背,帮他顺气。
过了好一会,罗忠才叹道:“若是老夫所猜不错,李大人应是为了调查十四年前,秦复将军通敌叛国一案而来的吧?”
“不错。”李沧海点了点头。
罗忠叹了口气,颤巍巍地道:“没想到时隔十四年。才被人提起此案,老夫原以为会带着这些秘密进棺材呢。”
李沧海心中一动,罗忠如此说,就表示他一定知晓一些内情。
“罗御史,当年究竟发生何事?秦复将军真的通敌叛国?三司会审的结案陈词究竟写了些什么?”李沧海忙不迭的问道。
罗忠似乎陷入了回忆,过了好一会,他才缓缓地说道:“老夫已经守着这个秘密十四年,这十四年来。老夫日夜不得安宁,老夫愧对秦将军啊!”
李沧海没有说话。因为他知道罗忠接下来所说的,将会是至关重要之事。
就听罗忠叹道:“当年,秦复将军威震边关,又被圣上加封为怀化大将军,可谓是风头无两。秦复为人耿直,最是眼中容不得沙子。他虽身处边关,但对朝中之事却一直牵挂于心。圣上重用李林甫,迫害忠良,人人敢怒而不敢言。但只有秦将军敢于直言进谏,在朝堂之上。更是指着李林甫的鼻子,痛斥其为奸贼,可谓是大快人心。”
“可惜,圣上当年对李林甫宠信有加,对于秦将军的进谏,圣上并不以为然,反而劝秦将军与李林甫要将相和睦。”罗忠吃力地喘息了几下,李沧海忙给他端了杯水。
罗忠喝了口水,润了润发干的嘴唇,接着说道:“后来,边关突然传来急报,说吐蕃大军侵占了瓜州等地,而那时秦将军刚好回家省亲,于是便传来秦将军通敌叛国,故意放吐蕃大军进犯边关之消息。”
李沧海点了点头,说道:“此事我已知晓,圣上因此而相信谣言,命人将秦复关押起来,只因此案涉案者乃是怀化大将军,是以圣上责令大理寺、吏部、御史台三法司会同洛阳府,共同审理此案。”
“不错,当年三法司会审,审理此案足足用了三天时间,传唤了十多名人证,以及若干信件。但秦复却始终不承认自己通敌叛国。”罗忠眯着双眼,似乎陷入了久远的回忆之中。
“不知那些人证都是些什么人?”李沧海问道。
罗忠似乎陷入了久远的回忆,过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说道:“那些证人,皆是秦将军部下,但在我等审理之时,却发现这些证人皆是不久之前,从其他队伍调至秦复手下。他们众口一词,纷纷证明秦将军与吐蕃相互勾结,甚至还有人手中握有秦将军与吐蕃大将之间的往来密信。不过,在老夫看来,这些人皆非秦将军心腹,秦将军断无可能让他们知晓自己通敌之事。”
李沧海思索了片刻,沉吟道:“如此说来,几位大人也不相信秦将军通敌叛国了?”
“秦将军为守护大唐安宁,十年如一日的守在边关,一生历经大小数百场战役,血染征袍,忠心耿耿,又岂会通敌叛国?我等自是不相信秦将军会叛国。”罗忠咳嗽了一阵子,激动的说道。
李沧海点了点头,他思索了下,说道:“晚辈在调查此事之时,发现有关此案的结案陈词都不翼而飞,这结案陈词之中究竟写了什么?”
罗忠缓缓的抬起头,他浑浊的老眼盯着李沧海。
“结案陈词……。”罗忠突然笑了起来,剧烈的笑声,使得他喘息的更加厉害,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苦笑着道:“并没有什么结案陈词,因为我等并未审理出结果。卷宗上所记录的其实乃是我等几人,有关此案的疑虑,并没有写明秦复通敌叛国之罪名。”
“没有结案陈词?”李沧海眉头顿时皱了起来。
“我等几人奉命审理此案,但却发现此案疑点重重,不论是那些人证,还是物证。都显得极为突兀,并没有直接证据能够证明秦将军与吐蕃勾结。在我等看来,此案尚未完结,自然不可能会有结案陈词。”罗忠说道。
“没有结案陈词,那圣上手中的案词又是从何而来?”李沧海眉头深锁的问道。
罗忠盯着他,深深地道:“你当猜的出来这是怎样一回事。”
“李林甫?”李沧海从嘴里吐出了三个字。
罗忠赞许的对他点了点头,接着说道:“当年参与审理此案的三法司,连同洛阳府尹,我等四人只签署过一份案词。便是那份写有诸多疑点的案词。这份案词本应上呈御览,但在我等未来得及上呈之际,却突然传出三法司的结案陈词已经被送到了圣上手中,圣上在看到案词,确定秦复通敌叛国之后,大发雷霆之怒,下旨将秦将军一家抄家灭族!”
罗忠半倚在床头,双眼凄迷。他叹了口气,说道:“从圣上下旨。到秦家满门抄斩,这期间仅隔了一天时间。而圣旨从长安传至洛阳,最快也要三天。当时老夫就知道其中另有蹊跷,那份上呈给圣上的案词,只怕是有心人故意伪造而成。就在秦将军被处斩的当天,李林甫命人送来了结案陈词。并胁迫我等签字画押。”
“李林甫权倾朝野,圣上又对其宠信有加,摄于其威,我等也只得在结案陈词上签字。不过,他没有想到的是。我等后来会销毁那些所谓的结案陈词,只留着一份能够证明其中疑点的,同时又有我等四人签字的案词。”罗忠说道。
李沧海点了点头,恍然说道:“原来三司连同洛阳府的结案陈词,全是被你们所毁。你刚才说尚留有一份证词,那份证词现在何处?”
一口气说了太多话,罗忠有些气喘吁吁,他休息了一会,接着说道:“李林甫此人口蜜腹剑,我四人参与审理此案,却没有个结果,他定然不会放过我等,是以我等纷纷辞官。”
说到这里,罗忠脸上顿时浮现出了哀伤之色。
就听他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当年的洛阳府尹,被李林甫以强抢民女之罪,发配充军,惨死于岭南道。我等先后辞官,吏部尚书却又被山贼所杀,惟有我与当年的大理寺卿林大人,一路颠沛流离。可后来在瞿塘峡,我们遭到杀手埋伏,林大人为了救我,而以身犯险引开杀手,至今生死不明。”
陶箬竹闻听此言,吃惊地道:“如此说来,那些杀手难道就是李林甫手下?”
“劫杀朝廷大臣,李林甫这是要杀人灭口!恐怕洛阳府尹与吏部尚书,也是死在他的阴谋之下。”李沧海语气突然变得冰冷起来。
罗忠的眼角滑落几滴浊泪,他吃力地擦去泪水,说道:“不过,李林甫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老夫手中还握着一份证词,这份证词虽不足以证明秦复是被冤枉的,但却可以置李林甫于死地!”
“既然您有这份证词,为何不交给圣上?而是自己保存?”陶箬竹不解地问道。
李沧海看了陶箬竹一眼,沉声道:“李林甫权倾朝野,先不说这证词能否送到圣上手中,即便是被圣上拿在了手里,圣上也不会相信这一面之词。交给圣上,就等于断了自己的后路。”
罗忠摇了摇头,说道:“老夫并不怕死,而是怕死的毫无价值。这证词虽不能证明秦将军清白,但却包含着诸多疑点,老夫一直想着,有朝一日会有人从这些疑点上,找出事情真相,还秦将军一个清白。”
说到这里,罗忠老泪纵横,他枯瘦的双手紧握着李沧海,颤巍巍地道:“所幸的是,在老夫行将就木之前,上天终于开眼了。李大人,老夫求你一件事。”
“罗御史请讲。”李沧海说道。
罗忠将身边放着的瓷枕抱在手中,轻轻摩挲了一下,猛地对着床沿摔了过去。
一声脆响,那瓷枕顿时四散开来。
与此同时,一张折叠起来的纸张从瓷枕里面掉了出来。
陶箬竹忙弯腰将那纸张捡了起来,交给了罗忠。
罗忠颤巍巍地接过纸张,他老泪纵横地道:“李大人,这便是我等当年的案词,老夫已经没有几日好活了,这案词就交给大人,只希望大人能够查出当年真相!还秦将军一个公道啊!”
李沧海接过案词,他看着已经发黄的纸张,心中对罗忠肃然起敬。
为了让真相大白于天下,罗忠守了这案词十四年。
几经生死,过着贫寒的日子,罗忠却没有丝毫怨言。
大唐确实奸臣当道,但这并非说明大唐无忠义之士。
熊阿四如是,罗忠如是,三法司连同洛阳府尹亦是。
“前辈放心,无论如何,我也要将整件事情查清楚!”李沧海郑重地道。
“老夫相信你,你有这个能力。老夫心愿已了,死而无憾了。”罗忠似乎放下了一桩心事,说道。
李沧海将案词小心翼翼的收了起来,然后思索了片刻,问道:“前辈,我还有一事不明,想要请教前辈。秦将军当年是否自己承认过罪行?”
罗忠愣了下,他颤巍巍地摇头道:“因为有人曾诱导过他,说圣上远在长安,想要洗清自己的罪名,除非见到圣上。而根据以往流程,三法司会审结束之后,秦复要被押至长安,由圣上亲自发落。我想,秦将军定是因此而认罪,他想要亲自见到圣上。”
李沧海背着双手,来回地踱了几步,他眉头紧锁,这个理由似乎有些太过牵强了些。
他踱了几步之后,脚下骤然一停,问道:“诱导他之人是谁?”
“杨国忠。”罗忠看了他一眼,深深地道。
“是他?”李沧海略感诧异。
罗忠点了点头,说道:“当年杨国忠身为监察御史,奉命监督此案,便是他在牢狱之中,说服秦将军认罪,好以此见到圣上。可惜,秦将军不仅没有见到圣上,反而坐实了自己通敌叛国之罪,落得个尸首分离的下场,唉~!”
李沧海眯起了眼睛,他没想到此事杨国忠竟然也参与其中。
据他所知,杨国忠与李林甫虽同是奸相,但两人却并不合拍。但他却不知道杨国忠起初与李林甫狼狈为奸,两人合谋也不知迫害了多少忠臣义士。(未完待续。)
第三百九十四章 当年证物
“杨国忠为人奸诈,心机深沉,依老夫猜测,他之所以这样做,是为了讨好李林甫。而事实上也确实如此,李林甫之前对杨国忠甚是瞧不起,但经历此事之后,李林甫对杨国忠大为赞赏,并极力向圣上推荐他。此人能从市井之徒一步步成为当今宰相,其心计之深沉,远超常人。李大人,对于此人,你不可不防啊!”罗忠说完这些,便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李沧海点了点头,关于这点,他比任何人都更为清楚。
“杨国忠,李林甫,若是我没有猜错的话,那些指认秦将军的证人,应该也都是他们的人吧?”李沧海皱眉说道。
“不错,这就是当年审理此案时,我等所发现的疑点,他们全是李林甫的门徒。当年谁都知道李林甫与秦复不合,其实在此案之初,老夫就怀疑这一切都是李林甫在搞鬼,但李林甫权倾朝野,我等也只是猜测,所以只能尽量拖延时间。可是没想到,最后秦将军依旧难逃此劫。”罗忠叹息道。
李沧海心中有数,他总算弄清了事情的大概,现在他可以确定一点,这一切都是李林甫的诡计,目的不言而喻,就是为了除去秦复这个眼中钉。
秦复远在边关,手握重兵,李林甫也奈何不了他,但若是他离开边关,李林甫就可以轻而易举地除掉他。
“果真如此的话,想必那让秦复返回洛阳的那个消息,也是假的了。”李沧海暗自猜测。
他闭上眼睛,将所有的事情在脑海之中过了一遍。待他再次睁开双眼之时,嘴角扬起了一丝微笑。
关于十四年前所发生之事。他已经心中有数,剩下的事情相对来说就简单多了。
“哦。对了,当年秦将军被抄家灭门之后,我们曾留下了一些所谓的‘物证’,那些‘物证’就藏在洛阳府的证物室,我等能力有限,无法从中找到破绽,李大人心思缜密,希望你能够有所发现。那些东西被封在一个木盒之中,上面刻着一朵牡丹。”罗忠想了想。吃力的说道。
李沧海眼睛顿时一亮,颇为吃惊的道:“那些东西竟然还在?”
“当年我等辞官之时,曾去过洛阳府,那时那些东西还在。不过,时间过去了这么久,而今是否还存在,就不得而知了。”罗忠叹息道。
李沧海思忖了片刻,当即做出决定,对着罗忠深深地行了一礼。他郑重地道:“前辈,李沧海绝不会辜负你之重托。眼下我需要立即前去找寻那些‘物证’,晚辈就此告辞了!”
罗忠浑浊的双眼,放出光芒。他颤微微地道:“李大人,老夫能在死之前将这些说出,已是死而无憾。秦将军含冤十四载。能否沉冤昭雪,就全靠李大人了!”
说着。罗忠强行支撑着身体,想要坐起来对着他行礼。
“前辈不必多礼。晚辈定当竭尽所能,让真相大白于天下!”李沧海一本正经地说道。
罗忠笑了起来,他眼角湿润,点头道:“老夫相信你。”
简单的几个字,让李沧海心中泛起波澜。
他原以为三法司乃是和李林甫是一丘之貉,合谋诬陷秦复。直到现在他才知晓,三法司各个都是忠义之士,他们没有因惧怕而放弃真相,也没有因岁月而妥协,在他们心中,始终坚守着正义。
古有‘一诺千金’之故事,在此之前他只是当故事听过,却并不以为然。
直到他接二连三的遇到这些人,他才知道‘一诺千金’并非只是故事。
熊阿四为了报恩,不怕牵连,冒死给秦家收尸,并十四年如一日的祭拜他,从不间断。
而当年主审此案的三法司与洛阳府尹,虽没能救下秦复,但却坚守正义,这一守就是十四年,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将真相公诸于天下。
除了感动,李沧海收到的更多的是责任,伸张正义的责任!
离开罗家时,李沧海将身上所有的银两全部塞给了罗通。
他看的出来,罗忠已经病入膏肓,已没有太多时间可活。他所能做的就是尽全力让这位忠义之士,在生命的最后不留遗憾,所以他要加紧寻找真相。
两人快马加鞭的赶往洛阳府,来到洛阳府后,他们没有和任何人废话,直接朝着证物间走去。
李沧海严肃的神情,让洛阳府尹吓了一跳,还以为自己犯了什么大错而不自知,忙跟在李沧海屁股后面。
“打开!”来到证物间,李沧海沉声吐出了两个字。
洛阳府尹忙命人打开铜锁,弓着身子道:“大人,您这是……?”
李沧海推门,带着陶箬竹走了进去,随即一转身对着洛阳府尹等人道:“没你们的事了,各自忙去吧!”
众人面面相觑,纷纷行礼后,各自返回。
证物间是用来储藏各个案件证物之处,偌大个房间并排放着数十排木架,每个木架上都放着各类证物,生锈的砍刀,折断的利剑,以及沾血的石头。
对于证物间,李沧海起初也感到惊讶,没想到早在唐朝就已经有了保存证物的观念。
直到他升任正阳县令之后,才知晓这是吏部的考核手段之一。
对于官员,吏部每年都会进行考核,这考核的指标之一就是破案率。
通常来说,破案率越高的官员,得到提拔的几率越大。
但这种情况之下,就会使得某些官员为提高破案率,妄造假案。
吏部为了解决这种事情,就下令各级府衙必须备有证物间,待吏部考核之时,结合证物对各个案件进行对比。由此而判断官员是否造假。
虽说这种方法尚不完善,但在古代社会却是已经进步许多了。
证物间内除了并排的木架之外。还有许多堆积起来的木箱,木箱之中放着年代久远的证物。
“大人。这么多东西,要如何寻找啊?”陶箬竹看着满屋子的证物,有些头疼起来。
李沧海看了下周围,这确实是个让人头疼的问题。
离开罗家之时,李沧海曾问过罗忠,那木盒的存放之处,但罗忠毕竟年事已高,加上他只来过一次,早已忘记具体的存放之处。
李沧海思索了片刻。沉吟道:“既然那东西是在十四年前被放于此,那就先找一下十四年前的箱子。”
十四年前的箱子被押在两个木箱子下面,但那些箱子异常沉重,李沧海又喊了几名衙役帮手,才将两个木箱给抬了下去。
打开木箱之后,李沧海等人在里面仔细的翻找着。
然而,几人反反复复的将里面的东西找了个遍,也没有找到罗忠口中所说的那个木盒。
“大人,这可如何是好?难不成要将这里所有的箱子都打开找一遍不成?”陶箬竹挠着头。不无泄气的道。
这么多箱子,若是全部找一遍,单凭他们几个人,根本不可能完成。
李沧海站起身来。他拍了拍手,仔细地看了看周围,眉头一时间皱了起来。
“放在木箱里的证物都是时间过的太久。由法曹一件件清点之后放进的,而那木盒则是洛阳府尹亲自存放。应该不会在木箱之中。”李沧海想了想,他仔细地观察着周围。把自己想象成了当年的洛阳府尹。
从罗忠口中,可以看的出来,当年的洛阳府尹是名忠义之士。
他同三法司一起主审秦复案,但却并未因此而屈服于李林甫,而是将那些所谓的‘证据’给藏了起来。
那么,他之所以藏起这些‘证据’,原因就是希望有朝一日,秦复沉冤昭雪之时,可以当作真正的证据,展现给天下人。
罗忠说过,他们同一年相继辞官,吏部尚书是最先辞官归隐,惨死于山贼手中。
那时,他们余下三人皆已心有猜测,这是有人想要杀人灭口。
洛阳府尹自然会想到自己有可能会丧命,这种情况之下,他心中一定希望有人在自己身死之后,能够找到那些‘证据’,如此他们才不会死的毫无价值。
“如果是我,在这种情况下存放木盒,一定不能太过隐蔽,但同时那个地方又很容易被人忽略。”李沧海站在原地,转着身子朝周围看去,仔细的寻找着这种地方。
房梁、桌角……
蓦然,李沧海的眼神停在了房间正中的一处影壁之上。
影壁上所雕刻的乃是一尊獬豸,獬豸脚踏祥云,昂首挺立,给人一种沛然正气。
李沧海走了过去,他仔细的瞧着影壁,影壁上的獬豸乃是木雕,纹理清晰,栩栩如生。
然而,李沧海却发现獬豸下颌处的鳞甲,与周围竟有些出入。
周围鳞甲全是顺麟,而只有下颌那片鳞甲,竟然全是逆鳞。
“这逆鳞向来只有一片,为何这尊獬豸却有着这许多逆鳞?”李沧海眉头微皱,稍作犹豫,便伸手摸去。
当他的右手摸到那些逆鳞之时,他心中顿时一喜。
因为,他摸到了一丝缝隙。
“找到了!”李沧海沉声吐气,右手微一用力,顿时将那块逆鳞给扣了出来。
陶箬竹立即围了上来,他看到李沧海手中拿着一个比巴掌大上一圈的木盒,木盒厚约三寸,正面雕刻着鳞甲,反面则雕刻着一朵牡丹,放入獬豸下颌,正好能够将那处空缺给填上。
“大人,这就是那个木盒?”陶箬竹看着那木盒,啧啧称奇道:“那位大人能够以如此巧妙的方式,将木盒藏起,也就只有大人目光如炬,才能一举找到啊!”
李沧海也是感慨万千,当年的洛阳府尹心思又是何等缜密,否则也不会想出这等方法。
来到证物间,众人的注意力自然是放在各种证物上,谁会去看这影壁?
而那位洛阳府尹也正是利用了这点,才将木盒表面雕刻成鳞甲,镶嵌于影壁之上。
他相信,若有人重提当年案件,必然会有人前来寻找木盒。
他也相信,能够重提此案之人,也必定能够找出木盒下落。
否则,如何有能力替秦复沉冤昭雪?
李沧海打开木盒,发现里面放着一枚吐蕃兵符,以及十多封发黄的信件。
拆开信件,李沧海逐个仔细的阅读了一番。
这些信件上面都有着秦复与吐蕃大将的署名,上面明确记载着双方之间的谋划。
从信件上来看,秦复确实投靠了吐蕃大将,两人在信件之中详细谋划了进攻计划,从如何侵占边关,再逐渐占领幽州,秦川,以及如何占领长安等谋划皆清楚的写明。
不仅如此,吐蕃大将为表示诚意,更是将兵符送与秦复。
“大人,从这些信件来看,似乎秦将军真的有通敌叛国的嫌疑啊!”陶箬竹说道。
李沧海眉头紧锁,他收起信件,道:“凡事不能只看表面,这些信件真假还需再做验证,走吧。”
陶箬竹点了点头之后,便跟着李沧海离开了洛阳府。
出了洛阳府之后,陶箬竹问道:“大人,现在该去何处?”
“去百官苑!”李沧海眯着眼睛,沉声说道。
陶箬竹应了一声,随即去找了辆马车,两人坐上马车直往百官苑而去。
百官苑内除了供百官居住之外,还有临时供百官处理朝政之处。
经历‘逆鳞玄武’造反一事之后,大唐朝廷从上到下,可谓是经历了一场暴风雨的洗礼,除了忙不迭的审理反贼,还要处理全国上下递送来的各种大小事件。
百官苑分前后两进,前进院是百官办事之处,后进院才是百官居住之所。
前进院又分为左右两跨院,左跨院以宰辅为首,右跨院以六部为首,各司其职的同时,也便于沟通。
李沧海与陶箬竹来到兵部所在的办事之处,兵部尚书立即迎了上来,拱手道:“李大人,你要找之人现被看守在厢房之内,这是他们的履历。”
说着,兵部尚书递给他几张写满字的纸张。
李沧海仔细的看了看,对着兵部尚书拱手道:“有劳大人了。”
“李大人奉圣命调查此案,下官自然要尽力协助。”兵部尚书说道。
李沧海思索了下,说道:“还有一事,劳烦尚书大人请其余五部尚书大人,共同前来作个见证。”(未完待续。)
第三百九十五章 悔不当初
“作何见证?”兵部尚书愣了下,有些不解地问道。
“大人过会自然知晓。”李沧海如是说道。
兵部尚书点了点头,命人带李沧海前往厢房之后,便去找余下五部尚书。
右跨院里面有一处较为偏僻的房间,房间外站着几名士兵。
见李沧海前来之后,纷纷队他行礼。
李沧海对着陶箬竹轻声嘀咕了几句,然后自己推门走了进去。
厢房之中有两人,这两人皆是身穿盔甲,身上散发着一股军人特有的杀伐之气。
一人坐在圆桌边,手中拿着烧鸡正大口大口的啃着,吃的满嘴流油。
另一人则躺在床上,翘着二郎腿,手里提着个酒壶不断晃悠着。
“你是何人?”见李沧海进来,正啃着烧鸡的那人愣了下,他随手抹了下嘴上的油渍,问道。
还没等李沧海开口说话,那躺在床上喝酒之人,却突然蹦了下来。
“他娘的,可算来人了,把俺们关在这屋子里,究竟是所为何事?”那人提着个酒壶,冲到李沧海跟前,骂骂咧咧地道。
此人一张口,顿时一股酒气喷出,连同着唾沫星子,全喷在李沧海脸上。
李沧海皱了皱眉,用衣袖擦了下脸上的唾沫,淡淡地道:“两位不知所为何事?”
“娘的,俺们从昨天就被关在这,也没个人跟俺们交代,俺们怎么知道咋个回事?”提着酒壶的男子,瞪着眼睛盯着李沧海,怒气冲冲地道。
那啃着烧鸡的男子眨了眨眼睛,忙上前打着圆场道:“两位有话慢慢说,何必动怒呢?”
“冯茂典。你少他娘的在这装蒜,你被关进来之时,不是同样一脸怒容?”那提着酒壶的男子不悦地哼道。
冯茂典咧了咧嘴,咬了口烧鸡,慢条斯理地道:“赵烨,你这话可就不对。咱们虽被关在这里,但有吃有喝,又不是在坐牢,又何须动怒?”
他顿了顿,将嘴里的肉咽下,接着说道:“何况,尚书大人既然将我们关起来,自然有其原因。如今,好不容易来了位大人。能够告诉我们原因,你应当以礼相待才是。”
被称作赵烨的男子哼了一声,骂道:“老子就看起你这虚伪之人!啊呸!”
赵烨猛地吐了口痰,瞪着李沧海,叫道:“你又是谁?尚书大人呢?我要见他!”
冯茂典却对着他弯腰行礼,显得极为客气,说道:“这位大人,请坐。末将冯茂典,不知道大人如何称呼?”
李沧海嘴角微微上扬。淡淡地道:“李沧海。”
“原来您就是李大人?失敬,失敬啊!”冯茂典吃惊不已,神情更加恭敬。
赵烨也是突然一愣,他上下打量着李沧海,吃惊地道:“你真是李沧海?”
李沧海淡然一笑,道:“如假包换。”
“末将赵烨参见李大人!”赵烨赶忙对着他行礼。他激动地道:“李大人以一己之力,力挽狂澜,不仅救了圣上,还救了大唐江山!您的威名早已传遍天下,如今得见大人。真是赵烨三生之幸!”
李沧海事先查看过他们两人的信息,这两人分别是宣威将军、明威将军,在官阶上位列四品。
两人分别是左右神武卫军的将领。
神武军与龙武军负责此次皇帝东巡,但在洛阳之乱时,这两支队伍全在洛阳城外,而他们二人也在城外。
狄晴拿着兵符前去调集大军之时,为防止动乱发生,这两人就被留在了军营戒备,是以他们并没有见过李沧海。
李沧海都没有想到,自己竟然声名鹊起,甚至连军伍之中都已知晓。
“两位将军不必多礼,请坐!”李沧海眯了下眼睛,说道。
赵烨和冯茂典也不再争吵,三人相互客套了几句,随即坐了下来。
“大人,不知您此番前来所为何事?”冯茂典问道。
“是啊大人,听闻您被圣上委以重任,去调查谋反逆贼,为何会有时间来到这里?”赵烨此时变得客气了许多,但仍旧一脸疑惑地问道。
李沧海淡然一笑,说道:“本官此番前来,是有事情想要向两位请教。”
两人对视了一眼,眼中同时出现疑惑之色,忙道:“不敢,不敢,大人有事尽管问便是,末将等定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李沧海点了点头,说道:“如此甚好,那本官就开门见山的说了。开元二十八年,你二人分别驻守瓜州、安西,担任校尉之职,负责两地门户之安危,本官没有说错吧?”
两人愣了下,相互看了一眼,眉头微微皱了起来,同时点了点头。
“那一年,吐蕃趁着怀化大将军秦复返回洛阳之际,突然出兵,以迅雷之势,侵占了瓜州,安西。然而,你们当时却并未反抗,是也不是?”李沧海神色淡然地问道。
两人脸色微变,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冯茂典皱眉道:“大人,您这话是何意?当年之事……圣上已经知晓,此事错不在我们,我们也只是奉命行事罢了。”
李沧海笑了笑,淡淡地道:“不错,当年你们不战而退,被拿回兵部受审,但奇怪的是,你们此后不仅没有革职查办,反而在此后两年步步高升,这就让本官觉得有些意思了。”
“这是因为我们将功折罪,圣上开恩,我们才得到提拔,此乃正常之事!”赵烨脸色变得有些凝重,接过话说道。
“让本官来猜猜,所谓的‘将功折罪’是怎么一回事,是与吐蕃血战呢?还是指认秦复通敌叛国呢?”李沧海语气平淡,似乎在说一件在平常不过之事。
两人身体突然不由自主地一抖,两人对视了一眼,各自眼中尽是惊愕。
“大人,你这是何意?”冯茂典故作疑惑地道。
“听不懂吗?”李沧海淡然一笑。说道:“那本官就一一给你们解释一下。”
“开元二十八年,秦复在回家省亲之事,被下入大牢,其罪名是通敌叛国。与此同时,吐蕃侵占瓜州、安西,更坐实了其通敌叛国之罪。圣上震怒。着大理寺、吏部、御史台三司于洛阳府审理秦复。尔时,有证人十余人,物证若干件,无论人证物证,都证明秦复之罪名。巧合的是,那些人证之中,正巧有二位的名字,如若本官没有猜错的话,这便是功劳之所在吧?”李沧海淡淡地说道。
两人脸色大变。这时他们才明白过来,李沧海过来并非是为了放他们出去,而是来找茬的。
赵烨眉头紧锁,他胸膛剧烈的起伏着,猛地抓过酒壶狂喝了起来。
冯茂典低着头,手里摆弄着一个酒杯,不知在想些什么。
“大人,你这么无端指责末将。末将可是要奏明圣上的!”冯茂典正色道:“我二人是犯过错,但如今这职位确实沙场征战得来。秦将军于我等有知遇之恩,我二人又岂会指认他?”
李沧海冷笑了一声,淡淡地道:“既是如此,吐蕃在进攻瓜州、安西之时,你等为何不出兵相抗,而是放起进入?”
“这……这是秦将军的计策。为了关门打狗!”冯茂典有些心慌地道。
“关门打狗?”李沧海嘴角上翘,冷冷地道:“用肉包子打狗么?秦复身为怀化大将军,岂会蠢到这种地步?”
李沧海话锋一转,突然喝道:“你以为你们当年所做之事,就无人知晓么?”
“大人!你有什么证据能证明。我们曾指认过秦将军?”冯茂典叫道。
“当年之事,确实已经无人知晓,秦复已经被满门抄斩,所有相关案词也早已消失不见,但若是你们因此而以为你们所做所为能够欺瞒世人的话,你们就错了!”李沧海目光如炬地盯着两人,沉声道:“实话告诉你们,本官奉命调查十四年前秦复通敌叛国一案,而今已有了很大进展,本官之所以前来找你们一谈,是为了给你们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
“大人,秦复将军通敌叛国,我等却并未参与,这与我等何干?”冯茂典眉头紧皱地道。
“本官这有一份当年的证人名单,上面详细记载了你们当时指认秦复之事,你们既然没有参与此事,又是如何指认秦复的?”李沧海从怀里掏出一份名单,冷冷地道。
“这……秦将军通敌叛国乃是不争事实,我等也不愿相信,但我们并未指认过秦将军……。”冯茂典有些口干舌燥地道。
“够了!”就在这时,一直沉默寡言,不停喝酒的赵烨突然大吼了一声。
他猛地将酒壶扔在地上摔成粉碎,红着眼眸,低声嘶吼道:“冯兄,这等事情已经瞒了十四年,我已经受够了!当年之事……是咱们对不起秦将军……。”
“赵烨!住嘴!”冯茂典突然站了起来,大喝了一声。
“冯兄,这么些年,你可有过安稳的日子?咱们是保全了一家老小,也升官发财,但可有过一天踏实的日子?”赵烨双眸充血,他双手死死的握拳,低声道:“这是咱们欠秦将军的,如今,也该到了偿还的时候了!”
“唉~。”冯茂典张了张嘴,他长长的叹了口气,随即又一屁股坐了下去。
“十多年了,没想到此事还是再被提起,罢了,罢了,或许这就是天意吧!”冯茂典仰头叹了口气,脸色浮现出悲伤之色。
他看了眼李沧海,摇头道:“大人想知道什么,尽管问吧!”
李沧海点了点头,他没想到两人竟如此爽快,于是便道:“对于当年之事,本官早已有所猜测,此番前来只是为了验证猜测是否正确。如若本官所猜不错,当年你们故意放吐蕃进攻,以及指认秦将军,乃是受人指使,是也不是?”
赵烨和冯茂典对视了一眼,冯茂典叹息着点了点头:“大人所猜不错。当年放吐蕃进入边境,我等确实是受人指使,不过那人并非秦将军。”
“是何人所指使?”李沧海问道。
“罗希奭!”冯茂典道。
“罗希奭?”李沧海眉头皱了起来。
他倒是听闻过此人,此人好酷刑,是李林甫的心腹,与当年京兆法曹吉温共同管理刑狱,也不知迫害了多少忠臣良将,两人作为李林甫的左膀右臂,可谓是坏事做绝,时人称之为“罗钳吉网”。
“据本官所知,罗希奭当年不过是侍御史,这兵部之事并不由他管理,为何你们会听他之指使?”李沧海问道。
“大人有所不知,罗希奭给我等的信件上,有……当时宰相李大人的印记,我等也只能照办。”冯茂典叹道。
“李林甫,本官就知道是你在搞鬼!”李沧海低声骂了一句,他想了想后,接着问道:“你们既然知道秦将军没有通敌叛国,为何要指认于他?”
“这……。”冯茂典欲言又止,他苦笑了起来。
“我二人虽是李林甫所提拔上来之人,但却是在秦将军手下得到重用,秦将军于我等有知遇之恩,若不是被逼无奈,我等又岂能背叛将军?”冯茂典摇头叹息道。
“他娘的!反正老子也不想活了,也不怕得罪谁了,就实话说了吧!这些全是李林甫那乌龟王八在暗中搞鬼!他威胁俺们,若是不按照他所说去做,就灭了俺们一家老小……。”赵烨红着眼睛,他突然抬起拳头往自己胸膛上狠狠捶了一下。
巨大的力道捶打在胸膛,他对自己没有丝毫手软,以至于嘴角流出了血水。
“我赵烨对不起秦将军!为了保护一家老小,反而害了秦将军一家!这些年,我没有过上一天踏实的日子,每当我闭上眼,总能看到秦将军的身影,我他娘的就是个忘恩负义的小人!”
赵烨双眸通红,两行泪水从他怒睁的虎目中流淌了下来,声泪俱下地自骂道。
冯茂典闭上眼睛,深吸了口气,点头道:“其他人是否如我们一般,我不得而知,但我二人自从秦将军惨死之后,就从未有过安稳的日子。大人可能不知道,秦将军与我二人不仅有知遇之恩,更有着救命之情。秦将军从不轻视任何人,即便是最普通的兵卒,他也视为兄弟。当年在战场上,若非秦将军舍命相救,我二人早已化成一堆白骨。这些年每每思及此处,我二人就愧疚难当,恨不得以死抵命。”(未完待续。)
第三百九十六章 酷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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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我二人都知道,我们不能死,我们要是死了,秦将军就会永远背着叛国贼的罪名!我们势单力薄,自知斗不过李林甫,这才一直隐忍,天幸大人重查此案,如今我等将心事说出,纵然是身死也无憾了!”冯茂典说完,脸上露出一丝欣慰之色。
赵烨重重的点了点头,他与冯茂典对着李沧海跪下,泣泪道:“我二人自知罪孽深重,不求能够活命,只求李大人能够还秦将军一个公道!”
李沧海摸着下巴,思索了片刻,看着两人道:“你们说的这些,可有证据?”
两人同时点头,道:“有!罗希奭当年发给我等的密函,我等一直小心收藏。除此之外,还有当年他送与我二人每人的一百两黄金!他曾言道,顺其意,则步步高升,阖家平安。逆其意,则满门抄斩!我等为了活命,却出卖了秦将军,九泉之下,我二人真不知以何面目去见秦将军。”
“证据现在何处?”李沧海想了想,大声问道。
两人似乎没想到李沧海会突然提高音量,顿时吓了一跳,他们刚要说话,却看到李沧海对他们摆了摆手。
只见李沧海用手指沾了些酒水,在桌上写了几个字:小心隔墙有耳。
两人对视了一眼,很快就明白过来。
“你们说的这些,若是没有证据,那你们就是在诬陷朝廷命官!到时候可就真的满门抄斩了!”李沧海边厉声喝斥,便继续蘸着酒水在桌面上写着。
冯茂典心思机敏,他立即反应过来,神色激动地道:“我二人既然敢将当年真相说出,自是抱着必死之决心!这证据就在……秦将军故宅!”
最后几个字,冯茂典很好的把握住了音量。使得声音不小不大,刚好让外面听得清楚明白。
与此同时,冯茂典与赵烨两人蘸着酒水,在桌面上各自写了地点。
李沧海将两人所写地点记在心里,随手将字迹抹去,他皱眉道:“为何将证据留在秦将军故宅?”
冯茂典叹道:“大人有所不知。这一来,我等出卖秦将军,心有愧疚。二来,秦将军故宅早已荒废,不会有人想到我等会将证据留在那里。其实,这也是我等为自己所留下的后路。”
李沧海点了点头,他思忖了片刻,说道:“本官不日即将重审此案,到时。你二人可敢出证?”
“有何不敢?大人放心,我等万死不辞!”赵烨重重的捶了下胸膛,沉声说道。
“如此甚好,你二人暂且留在这里,等待本官传唤。”李沧海看了下两人,神色淡然地说道。
“谨遵大人之命。”两人对着李沧海恭敬地行礼道。
厢房之外,六部尚书靠近墙根站着,见李沧海走出。纷纷上前行礼。
“李大人,他二人所说是否可信?”兵部尚书忙问道。
李沧海回头看了下厢房。对几人摆了摆手,示意先离开此地。
众人点头,随即跟着李沧海离开了厢房。
“方才我们所说,几位大人是否都听到了?”李沧海左手背在身后,右手放在身前,边走边问道。
六部尚书面面相觑。纷纷点头。
“李大人与他们对话,我们都已听到。只是,他二人所说究竟是否可信?”兵部尚书疑问道。
对六部尚书来说,此事不可谓不大。
毕竟,冯、赵二人所说。实在是匪夷所思,这就等于表明秦复当年是被冤枉的!不仅如此,还牵扯到了已故的宰相李林甫,这事态之严重,已经超出众人想象。
“尚书大人以为他们所说是否可信?”李沧海没有回答他,而是反问道。
兵部尚书皱眉深思,他沉吟道:“事情毕竟已经过去了十四年,他们所说究竟是真是假,还真的难以猜测。毕竟,李相已经驾鹤西去,这等指责却是死无对证了。”
崔涣摇头道:“老夫倒以为,他们没有说谎。当年之事,你我心里都清楚,秦复与李林甫两人将相不和,难说李林甫不会从中作梗。何况,他们也说了,此事参与者还有罗希奭,李林甫虽已死去,但罗希奭尚在,真相如何,从他口中一问便知。”
提起罗希奭这个名字,余下几人脸色纷纷变色,
罗希奭此人,以酷刑闻名,一点也不亚于武周时期的酷吏来俊臣,若论起迫害官员,两人可谓是不相上下。
甚至可以说,罗希奭比来俊臣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天宝五年,李林甫曾针对太子李亨发起过一场冤案。
当时,太子李亨姬妾杜良娣(东宫的内官有妃、良娣、宝林三级,良娣是地位低于太子妃的姬妾)的父亲杜有邻与女婿柳勣不和。柳勣诬告杜有邻“妄称图谶,交构东宫,指斥乘舆”,李林甫命京兆士曹王鉷与杨国忠一同审讯。
最终,杜有邻、柳勣都被杖毙,杜良娣也被废为庶人。
在这次事件中,很多地方官员也受到波及。北海太守李邕、淄川太守裴敦复被杖毙,韦坚、皇甫惟明等与太子交好之大将被赐死。
而最让人惊惧的是,监察御史罗希奭趁机巡察地方,大肆杀戮贬谪官员,自青州一路杀到岭南。
尔时,前相李适之已被贬为宜春太守,听闻罗希奭之所为之后,惊惧之下竟服毒自尽!
一时间,满朝文武人人自危,若是被罗希奭盯上,就只有死路一条!
对满朝文武来说,罗希奭这三个字,就是噩梦般的存在。
“这……这恐怕有些困难了吧?”吏部尚书高洛川觉得喉咙里有些发干,他舔了舔嘴唇,艰难地说道。
作为吏部尚书,没有人比他更明白罗希奭的手段。
罗希奭最善于刑讯逼供,其手段简直令人发指,凡是落在他手中之官员。皆是生不如死,他可以得到一切想要的信息。
而李沧海竟然想要从这么一个,专司吏法之人口中得到真相,在吏部尚书看来,简直难比登天。
“罗希奭?哼,我倒是想要好好会一会他!”李沧海哼了一声。他衣袖轻轻一甩,随即对吏部尚书道:“尚书大人,罗希奭此人现在何处?”
“罗希奭如今为中部、始安两地之太守,令充当经略使。”吏部尚书回道。
李沧海眉头微皱,他思忖片刻,随即道:“从洛阳到始安,要多久时间?”
“一来一回,最快也要半个多月。”吏部尚书想了想说道。
“这么远?”李沧海不禁咂舌。
崔涣似乎看出了李沧海的心思,道:“李大人是否想要将罗希奭带来审问?”
李沧海点头道:“不错。此人参与当年之事,必然知道不少内情。只是,这一来一回要半个多月,这时间上却是来不及了。”
崔涣知道他所说的时间,是皇帝给他的期限,七天之内若是查出真相,则有可能还秦复一个清白。若是七天之内没有查出真相,秦复就要永远含冤莫白。
他思索了片刻。好像想到了什么,捋着胡须道:“李大人。或许时间还是够的也说不定呢!”
“哦?此话怎讲?”李沧海有些诧异。
对于整件案子,他已经心中有数,但却是缺少证据,那些毕竟都是他之推测。
而罗希奭作为李林甫的心腹,为其做了不少恶事,只要能够抓住罗希奭。才能真正为秦复平反,这才是最为直接有力的证据!
然而,始安距离洛阳千里迢迢,时间上根本来不及。
这古代交通毕竟并不发达,始安在位置上位于桂林。而洛阳位于中原,崔涣为何会说时间还是够的呢?
“再过两天就是中秋佳节了啊!”崔涣捋着胡须说道。
李沧海眉头紧锁,一脸不解,这和中秋佳节又有什么关系?
吏部尚书听到崔涣的话,恍然道:“是了!李大人有所不知,罗希奭此人每逢中秋都会回到老家,与家人团聚,年年如是,从无例外。而他的老家,就在洛阳城!”
“如此说来,罗希奭就在洛阳?”李沧海有些诧异。
“这个眼下尚不能完全肯定,不过,却是一个机会。”崔涣说道。
“这不太可能吧?罗希奭若是在洛阳,他应当前去觐见圣驾才是啊!可我等并未见到他啊?”吏部尚书疑惑不解。
崔涣摇头道:“罗希奭乃中部太守,他放下军务回到洛阳,已是渎职,他又岂敢去面见圣驾?”
李沧海点了点头,崔涣所说并非不无道理,眼下时间紧迫,也能碰碰运气了。
他想了想后,对着吏部尚书道:“大人,劳烦你随我共同前去罗希奭家中,将其带来审理。”
吏部尚书点头道:“李大人不必客气,此乃我应为之事,我这就去召集人手。”
说着吏部尚书便离开了。
“李大人,你真有把握对付得了罗希奭?”崔涣问道,
李沧海皱了皱眉毛,说道:“这个还需捉住罗希奭之后,才能知道。不过眼下有一件更重要之事要做,大人方才也听到冯、赵二人所说,他们将相关证据放在了秦复故宅,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要找到那些证据,只要这些证据在手,罗希奭就无法抵赖。”
崔涣点头道:“不错,这确实是对付罗希奭的最好方法。”
“证据倒不急于一时,我最担心的是能否抓到罗希奭。”李沧海思忖片刻后,说道:“不如大人随我一同前往,倘若真的抓住了罗希奭,也好有人能镇得住他!”
崔涣温和一笑,道:“既然如此,那老夫就陪你走一遭便是。”但随即皱起了眉头,道:“不过那些证据该怎么办,这秦家如此之大,想要找出来,怕是要费些时间了。”
李沧海沉吟道:“证据放在秦家故宅,应该很是安全,眼下最重要的是将罗希奭捉拿归案,此人关系着整件事情的真相。等抓住他之后,再去拿回证据也不迟。”
他看了看身边几名官员,对着几人微微欠身,拱手道:“有劳几位大人前来做这个听证,眼下暂时无事,几位大人可以去忙了。”
“如此,那我等就先告辞了。”兵部尚书等人对着李沧海还礼。
几人离去之后,李沧海立即凑到崔涣耳边嘀咕了起来。
崔涣脸色先是惊讶,再是疑惑,最后老脸上更是挂上了自信满满的笑容。
“原来证据是藏在了柴房那里啊!果然够隐蔽!”听完之后崔涣恍然道。
李沧海忙对他做了个嘘声的手势,然后两人边嘀咕着边离开了院子。
然而,两人却没发现,就在前方拐角处,工部尚书将两人之举动瞧的一清二楚。
百官苑,宰相阁,是为当朝宰辅所设立的处理朝政之处。
当朝宰相有三人,其余二人留守长安,惟有杨国忠一人随帝东行。
杨国忠身为内阁首辅,即便是临时办公处,也容不得有半点差池。
于是,百官苑之中最为宽敞华丽的一座房屋,便成了杨国忠居住之所。
宰相阁内,杨国忠正襟危坐,手里拿着一道塘报正看着。
此时,一名侍卫走了进来,跪拜道:“大人,工部尚书宋鲲求见!”
杨国忠头也不抬地道:“让他进来。”
侍卫应了一声之后,便退了出去。
随后,工部尚书快步走了进来,跪拜道:“宋鲲参见杨大人!”
杨国忠点了点头,随手将奏折给放在一旁,他捋着胡须道:“李沧海让你们六部尚书去到东跨院,所为何事?”
宋鲲似乎对杨国忠知道此事一点也不惊讶,他说道:“李沧海让我等前去做个见证。”
“什么见证?”杨国忠奇道。
宋鲲看了看左右,杨国忠心中了然,随即命人将门关上。
宋鲲也从地板上站了起来,他想了想措辞,便将所听到的冯、赵二人与李沧海的对话,给杨国忠说了一遍。
杨国忠听完之后,眉头顿时皱成了一团。
“没想到李沧海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查出这么多事情。”杨国忠背着手,来回地踱步道:“十四年前的旧案,他也能翻出来,此人还真是个‘地里鬼’。”
.(未完待续。)
第三百九十七章 自投罗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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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爷,眼下该如何是好?要不要去将那些证据给毁掉?”宋鲲想了想说道。
杨国忠来回地踱了几步,心中顿时有了主意,他眯着眼睛,嘿嘿地笑了几声道:“为何要毁掉证据?当年之事与本相又无甚关系,本相不仅不会毁灭证据,还要多给他一些证据。”
“大人,属下不解。”宋鲲似乎想不通杨国忠为何要这么做,于是疑惑地问道。
杨国忠捋着下颌胡须,眼睛闪出点点精光,道:“李林甫一直觉得本相会对他产生威胁,是以在死后,还留下了一些势力来钳制本相。本相一直在想用什么法子能将李林甫的党羽一网打尽,没想到李沧海倒是给本相创造了有利的条件!”
宋鲲也是眼睛一亮,他瞬间明白了杨国忠的意思。“大人这是要借李沧海的手,除掉李林甫的党羽?”
杨国忠眼神骤然一冷,哼道:“李林甫这个老狐狸,生前担心本相会抢了他的风头,处处跟本相作对,死了还处心积虑的对付本相,着实可恨!还有那安禄山,也是他一手提拔,用来制衡本相。本相好不容易逮到这个可以正大光明铲除他们的机会,又岂能错过?”
说完,杨国忠的脸色变的狰狞了起来。
“大人,此事恐有不妥吧?”宋鲲看着面目狰狞的杨国忠,皱眉说道。
“有何不妥?”杨国忠眼中凶光闪烁地道。
宋鲲犹豫了下,说道:“大人,当年之事您也有参与。若是李沧海查清了事情真相,恐怕会连累到大人啊!”
杨国忠闻言,不以为意地挥了挥手,说道:“无妨,本相当年不过是给秦复出了个让他可以自救的主意而已,谁知道李林甫竟然没有让他见到圣上。这可就怪不得本相了,要怪就怪他命该如此啊!”
说完这些,杨国忠摸着下巴,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嘿嘿嘿地笑了起来。
“大人英明!大人这招‘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实在是高!李沧海自以为能够掌控一切,却没想到他之所作所为,皆在大人掌握之中!”宋鲲见状。立即满脸堆笑的恭维起了杨国忠。
对于宋鲲的恭维,杨国忠觉得很受用,他捋着胡须,得意地哈哈大笑了起来。
“大人,但不知您有何打算?”宋鲲问道。
杨国忠眯着眼睛,使得他原本就小的眼睛,变成了一条缝。不过,从缝隙之中透露的却是令人心悸的凶光。
“嘿嘿。自然是要将这份厚礼送给李沧海了。”杨国忠嘿笑道。
“属下不明白。”宋鲲一头雾水。
“李沧海既然调查此事,他定然知道会有人阻拦他。本相猜测。他之所以让你们听到他们的对话,乃是他故意为之,目的就是为了引蛇出洞。”杨国忠眯着眼睛,忍不住称赞道:“不得不说,李沧海的心思确实缜密,甚至可以说是恐怖!难怪‘逆鳞玄武’会将他称为魔鬼。”
宋鲲吃惊不已。他惊愕地道:“大人是说那些证据根本就不在秦家故宅,这是李沧海设下的圈套,就为了引人上钩?”
说完这些,宋鲲只觉得后背突然升起一股冷气,果真如此的话。李沧海此人就简直太可怕了。
同时,宋鲲暗自庆幸,幸亏杨国忠没有让他去故宅取出证据,否则他岂不是自投罗网?
“姜子牙钓鱼,愿者上钩,你怕了甚么?”杨国忠瞪了他一眼。
“是是,属下失态了。大人打算怎么做?”宋鲲忙低头道。
杨国忠捋了下胡须,嘴角上翘,意味深长地道:“你觉得若是王鉷知道了此事,他会如何做?”
“王鉷?”宋鲲低头想了想,道:“王鉷是李林甫心腹,当年之事他亦有所参与,他若是知晓此事……。”说到这里,宋鲲眼睛一亮,道:“属下明白了!”
杨国忠瞥了他一眼,双手背在身后,淡淡地道:“明白了,还不快去做?”
“是,属下这就去做!”说着,宋鲲便退了出去。
空荡荡的房间,就剩下杨国忠一人,他上扬的嘴角露出一丝残忍的狞笑。
杨国忠想了想,随即走到矮桌上,提笔写了一封信,然后塞进信封,他拍了拍手,一名浑身笼罩在黑袍之中的身影顿时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大人!”黑影对着杨国忠行礼。
“将此信火速送与安禄山!”杨国忠道。
黑影愣了下,他接过信件,不解地道:“大人,安禄山与您势如水火,大人这是何打算?”
杨国忠捋着胡须,淡淡地道:“安禄山与本相确实不和,不过,我们却有着一个共同的障碍—李林甫!他手上有九姓铁勒同罗部落的降将,这对我们来说,是将李林甫的势力彻底铲除的绝佳时机,我相信,安禄山会与本相合作!”
黑影点了点头,将信件贴身收好,对着杨国忠行礼之后,瞬间消失无踪。
“李林甫啊李林甫,若是你还活着,本相还真会怕你三分,如今你已经死了,就不要怪本官心狠手辣了,要怪,你就怪李沧海吧,谁让他重提此案呢?不过话说回来,这李沧海能为朝廷铲除你留下的党羽势力,还真是功不可没,大功臣一个啊!”黑影离开之后,杨国忠面无表情地笑了起来。
李沧海与吏部尚书等人前去捉拿罗希奭之时,已是傍晚时分,加上连续阴天,使得夜色较平常提前了许多。
黑暗逐渐笼罩起了洛阳城,由于临近中秋佳节,家家户户挂起灯笼,使得洛阳城变得烛火通明起来。
大街上依旧有无数人往来。夜色根本阻挡不住人们的热情,到处都是鼎沸的人声。
然而,却有一处地方与洛阳城的热闹显得格格不入,那就是秦家故宅。
与其他热闹非凡的街道不同,秦家故宅所在的街道异常冷清,走在街道上。都让人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仿佛背后无时无刻存在着某种东西,在背后轻轻的吹着冷气。
而相对于街道,秦家故宅则更让人感到阴森恐怖。
这十多年间,有胆大之人去过秦家故宅,出来之后却患了失心疯。
有人说,这是因为打扰了秦家故宅之中的亡灵,被冤魂所缠导致。
自那以后,秦家故宅就成了洛阳城的一处禁地。再无人敢踏入。
然而,就在这阴森诡异的秦家故宅,却突然出现了一个不速之客。
一个黑影趁着夜色,几个飞腾跳跃,悄无声息地潜了进来。
那黑影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四周,辨认了方向之后,便从院子中那些坟丘间穿过,径直朝着厨房方向走去。
黑影对那些坟丘似乎毫不在意。他快速来到厨房,将破旧不堪的房门推开。然后走了进去。
柴房之中灰尘遍布,黑影从腰间摸出一枚火折子,在厨房之中找到一个锈迹斑斑的烛台,烛台上插着半截布满灰尘的蜡烛,点亮了起来。
借着烛光,才看到。此人身穿夜行衣,脸上蒙着黑纱,但从身形上看似乎是名男子。
他端着烛台,仔细地在厨房之中寻找了起来。
厨房之中堆放着几捆柴火,遍地都是碗碟碎片。整个厨房一片狼藉。
他找遍了整个房间,除了找到一些保存完好的瓷碗,再无其他。
黑影端着烛台,站在厨房之中皱起了眉头。
整个厨房,似乎没有什么地方能够藏东西,自己要找的东西又在哪里?
黑衣人皱眉深思,忽然他的目光看向了灶台,心中顿时一动。
若是藏东西,还有比这灶台更好的地方吗?
想到这里,黑衣人立即走了上去。
他蹲在灶台跟前,伸手在里面摸索着,片刻之后,他果然从里面摸出了一个沾着灰尘的油纸包。
黑衣人欣喜无比,他忙将油纸包收好,转身就要离开。
然而,就在他转身的瞬间,他忽然发现厨房外竟然升起了一片火光。
“朋友,我可等你多时了。”外面忽然传来一个温润如玉的声音。
黑衣人心中一沉,他忙走到窗边,探头朝外面看去。
厨房外不知何时竟被人包围,从那些侍卫的穿着来看,分明就是右金吾卫!
而人群跟前,则站着一名俊秀儒雅,风度翩翩的年轻男子。
“李沧海!”黑衣人低声自语,暗自骂了一声。
这率人包围厨房的男子,不是李沧海又是何人?
他身边不仅跟着礼部尚书崔涣,竟然还有肃王李钰,以及李钰的随行管家齐云鹤。
李沧海背着双手,双眼微眯地道:“朋友,你已经被包围了,还是自己走出来吧,否则你可别怪我一把火将这厨房给烧了。”
黑衣人眉头紧锁,他迅速衡量了下眼前处境,自己明显已经陷入包围之中,想要硬拼显然是不可能。
但让他束手就擒,显然是不可能。
他思前想后,觉得想要活命,只有擒贼擒王!
他眼神扫过众人,李沧海,崔涣,李钰!
众人之中,李钰身份最为尊贵,且又手无缚鸡之力,黑衣人立即将他锁定成了目标。
打定主意之后,黑衣人翻手摸出一柄短剑,他看了看身边,飞起一脚将半张木桌顺着正门给踢了出去。
与此同时,黑衣人从窗户纵身跳出,趁着众人的主意在正门之时,他双脚自窗沿猛然一踩,借力用力,单手成爪,径往李钰抓去!
众人忙着躲避木桌,就在哗啦一声木桌摔碎之时,黑衣人的手爪已经快如闪电般的伸到了李钰的肩头。
“王爷小心!”齐云鹤大喝一声,立即冲到李钰身前。
黑衣人见状,心知自己的计划已然落空,只有抓到一个是一个。
他右手猛然抓向齐云鹤的脖子,就在这时,齐云鹤突然抬手,突然扣住了黑衣人的手腕。
齐云鹤一声大喝,右手突然发力的拧了起来。
黑衣人大吃一惊,身体忙跟着手腕所拧方向转了一圈,才避免手腕被拧断的下场。
黑衣人没想到齐云鹤竟然身怀武功,他左手短剑立即挥出,逼迫齐云鹤放开了他的右手。
齐云鹤眼神一冷,翻手抓过身边侍卫手中长戟,立即冲了上去,与黑衣人对打了起来。
李钰似乎没想到黑衣人竟然想要对付自己,他脸色惨白,半天没反应过来。
“王爷,您没事吧?”崔涣走到李钰身边,看他脸色异常,忙问道。
李钰咽了口唾沫,道:“没、没事……。”他脸色一阵难看,手中折扇一指黑衣人,怒声道:“云鹤,将此人给我拿下!胆敢行刺本王?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大的能耐!”
齐云鹤手持长戟,和黑衣人战成了一团。
李沧海看的清楚,黑衣人根本就不是齐云鹤的对手。
果然,三十招过后,黑衣人被长戟刺伤,紧接着齐云鹤飞起一脚,直接将黑衣人给踹倒在地。
“留下活口!”李沧海生怕齐云鹤一个不察,直接杀了黑衣人,忙大声道。
齐云鹤刚想持戟杀过去,听闻此话,顿时停手。
众人顿时围了上去,将黑衣人给包围了起来。
黑衣人半躺在地上,他咳出了几口鲜血,目光冷冷地看着李沧海等人。
“你竟敢行刺本王?岂有此理,简直岂有此理!”李钰气呼呼地走了过来,气的浑身发抖。
他与李沧海、崔涣站在同一条直线上,可黑衣人却偏偏选择了他最为目标,这不是柿子捡软的捏,摆明了瞧不起他吗?
“王爷息怒,先让我们来看看他的真正面目吧!”李沧海淡淡地道。
黑衣人眼神一冷,他掏出油纸包,右手摸出火折子,大喝道:“退后!你们再上前一步,我就烧了这证据!”
崔涣见状,心中一紧,生怕他真会烧掉油纸包,立即喝道:“大胆贼人!交出证据,或可饶你性命,若是执迷不悟,惟有死路一条!”
黑衣人见崔涣神色紧张,知道对方有所忌惮,顿时信心大增。
他爬了起来,一手拿着油纸包,一手拿着火折子,厉声道:“让开!”
崔涣大怒,那些侍卫也是面面相觑,有些不知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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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八章 大鱼上钩
“先生,这该怎么办?”李钰脸色也有些难看,他之前就知道,李沧海此番的目的就是为了捉住此人。
可眼下情况,却是让众人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地步。
这就好比,用人参钓鱼,鱼虽然上钩了,但人参却被鱼给吃了。
更加悲催的是,这鱼很有可能会咬断鱼线,再次逃回大海。
如此一来,可真的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了。
可是,让他奇怪的是,李沧海看起来似乎一点也不担心。
“哦?你要烧掉证据?”李沧海做出一副惊吓的表情,但随即他神色又变得淡然起来:“用火折子似乎烧得比较慢,不如我给你一个火把?”
说完,李沧海真的丢给他一个火把。
这下众人都傻眼了,连同崔涣和李钰都神色有些古怪的看着他。
没有人比他更知道这些证据的重要性,可他居然让对方烧掉。
黑衣人也愣了一下,他冷冷盯着李沧海,似乎想要看出李沧海心中所想。
然而,李沧海却好似没事人一般,双手背在身后,抬头看着夜色,竟然悠闲的吹起了口哨。
“你就真不怕我烧了这些东西?”黑衣人见李沧海一脸不在意的表情,心中顿时升起了疑虑。
李沧海停下了口哨,淡淡地道:“我不怕你烧,就怕你不烧。你为何不打开看看?”
黑衣人眉头一皱,犹豫了一下之后,便将油纸包拆开。
这油纸包一层层的,也不知包裹了多少层。
黑衣人一直拆到最后,发现里面只放着一封信。
李沧海笑嘻嘻地道:“拆开吧,说不定里面会有惊喜。”
黑衣人死死的盯着他。他仔细摸了下信封,确认里面并没有暗器之后,才将信封撕开,从里面拿出一张折叠起来的纸张。
他犹豫了下,看了眼李沧海,随即打开看了起来。
这一看。却是让他傻眼了。
这纸上并没有任何字迹,只有一副图。
画的是一个伸着中指的拳头!
“哈哈哈!怎么样,是不是很惊喜啊?”李沧海对着黑衣人竖起一根中指,随即捧腹大笑起来。
他笑的是如此惨烈,以至于眼角都流出了泪水。
众人一阵莫名其妙,崔涣和李钰更是面面相觑起来。
他们实在不明白,这究竟有什么好笑的,因为这张纸?还是因为纸上画的那个伸着中指的拳头?
“崔大人,他出门的时候。脑袋没被门夹住吧?”李钰小声问道。
崔涣顿时翻了个白眼,他摸了摸鼻子,上前问道:“李大人,这是怎么回事?”
李沧海笑的肚子疼,他对自己的这个恶作剧,觉得非常满意。
这么多天来的压力,经过这次疯狂大笑,简直一扫而光。李沧海顿时觉得浑身轻松了许多。
李沧海并不是个喜欢戏弄他人的人,但若是对付那些奸诈之人。他并不介意使用这种手段。
擦了擦眼角笑出的泪水,李沧海看着那黑衣人,神色立即又变得平淡起来。
“朋友,这下你还烧不烧?”李沧海双手笼在衣袖之中,笑嘻嘻地问道。
黑衣人脸上蒙着面纱,看不出是何表情。但用脚趾头都能猜到,他此时的表情应该比吃了绿头苍蝇还要难看,从他的眼神就能看出,他恨不得将李沧海碎尸万段!
“这不可能!你不是去抓罗希奭了么,为何会出现在这里?”黑衣人竭力控制着心中怒火。猛地将那纸张给撕成了粉碎,声音冰冷的嘶吼道。
李沧海眯着眼睛,淡淡地道:“本官若不去抓罗希奭,你又岂会来到这里?”
“李大人,老夫不明白,你怎知他会来这里取走证据?”崔涣疑惑不解地问道。
“其实,我也不确定是不是会有人前来盗取证据,这不过是我的猜测。”李沧海说道。
“猜测?”崔涣愣了。
李沧海笑道:“你我心中都清楚,当年之事乃是李林甫所为,李林甫权倾朝野,其党羽自然不会少。当年对付秦复,定然有着不少帮手。李林甫虽然已经死了,但他的权势尚在,他的党羽也依旧存在。而且,就在这满朝文武之中。这拔出萝卜带出泥,我若查出李林甫,少不得就会查到那些帮凶,所以在冯、赵两人说他们手中握有证据之时,我便临时做出了这个计划。”
崔涣捋着胡须,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
但他很快又皱起了眉头,沉吟道:“这说不通啊,你在询问冯、赵两人之时,只有我们六部尚书在场,并无其他人员,甚至连守卫都被撤下。难道,他是其中一部尚书?”
崔涣的脸色,瞬间变得凝重起来。
李沧海微微一笑道:“是不是余下五部尚书,我且不得而知。他若不是五部尚书,那么他的消息,也一定是从其他尚书口中得知。”
黑衣人瞳孔微缩,死死地盯着李沧海,道:“这不可能!我在进入厨房之前,曾观察过周围,并没有任何人为进入的迹象。这油纸包,你又是如何放进去的?”
李沧海赞许地道:“不错,你观察确实仔细。可惜,你遇错了对手。”
“哦?”黑衣人目光森森地盯着他。
李沧海长长的伸了个懒腰,笑嘻嘻地道:“你忘了我是做什么的了?我身为大理寺正卿,掌管天下刑狱。虽不如狄公那般断了成千上百的案子,但也多少破获几桩命案,对现场种种痕迹,自然是非常熟悉。我又岂会蠢到,留下痕迹给你?”
李沧海嘿嘿一笑,脑海中想起,傍晚时分自己带人来到这里,将油纸包好之后,放入灶台之中。然后命人弄了些灰土,将所有的痕迹重新扑洒了一遍。
“其实,你本可以看出其中破绽,可是你急着离开,反而被你给忽略了。”李沧海说道。
“什么破绽?”黑衣人皱眉,他并没有发现任何破绽。
李沧海摇了摇头。叹道:“如此明显的破绽,你都看不出来,也难怪你会落入圈套了。”
“你……!”黑衣人顿时怒了。
“哎~,先别发怒,听我说完。”李沧海淡淡地道:“放了十多年的证据,这油纸包又岂会毫无损毁?”
黑衣人低头看了看脚下的油纸,心中顿时明了。
这油纸包只有表面有着一层灰烬,甚至摸在手中还有着一些光滑,根本不是存放在灶台中十多年。应该有的特征。
灶台之中有柴灰,较为干燥,油纸应极为干燥,甚至出现龟裂才是。
而这油纸,明显是近期才做出之物。
黑衣人这时才明白,自己彻彻底底地被李沧海给戏耍了。
“啧啧,先生,你真厉害!”李鈺啧啧称奇。他剑眉一挑,指着那黑衣人骂道:“就凭你这个蠢货。也想跟先生斗智?简直不自量力!还敢行刺本王?你以为本王身柔体弱,就好欺负吗?”
众人默默地点了点头,李沧海古怪地看了他一眼,拍着他的肩膀,认真地道:“王爷,恭喜你终于认清了自己的实力。”
“……”。李鈺一阵无语。
“咳咳,李大人,眼下还是先处理此事为要。”崔涣故意咳嗽了两下,化解了李钰的尴尬,说道。
齐云鹤闻言。手中长戟立即指向黑衣人,随手一挥,周围侍卫顿时一拥而上,将黑衣人当场捉住。
“现在,让我们来看看你真正的面目吧!”李沧海走到黑衣人身边,随手扯下了他的蒙面丝巾。
此人约莫四十余岁,刚毅的脸上尽显老练之色。
“是你?王鉷?”崔涣惊愕地道。
李鈺也愣住了,过了好一会他才反应过来,恨恨地骂道:“好啊,真是好啊!当朝御史中丞竟然行刺本王,好,真的很好!”
李沧海似乎也没想到,此人身份竟然是御史中丞,王鉷。
老实说,在调查此案之前,他对朝廷官员并不熟悉,甚至可以说知之甚少,若说熟悉,也只有皇甫坤,崔涣等为数不多的几人。
但自从他接手调查此案,他对朝廷官员就全部认识了一遍,顺便还梳理了下朝中党派。
当今朝中有三股势力,一者是以杨国忠为首,把持朝政,欺下瞒上之辈。
二者,是以崔涣、李泌等为首,竭力维持大唐江山的忠臣良将。
三者,是以李林甫为首的门人子弟,尽管李林甫早已身死,但他生前所布下的势力却依旧在运转。
而王鉷则是李林甫最得意的学生,与李林甫之子共同推动其势力运转。
李沧海没想到自己这次心血来潮所布下的陷阱,竟然抓到了一条大鱼!
“王鉷,事到如今,你是不是该说点什么?”李沧海眯着眼睛,淡淡地说道。
王鉷目光凶狠的看着李沧海,看那神情,恨不得当场拧断他的脖子,他冷哼了一声,似乎打算闭口不言。
“李大人在向你问话,回答问题!”见王鉷一脸漠然,齐云鹤冷然喝了一声,手中长戟立即搭在了王鉷肩头,锋利的弯刃在王鉷脖子上轻轻一划,顿时出现一道血口。
“我乃朝廷命官,我不信你们敢动手杀我!”王鉷终于开口说道。
“倘若这就是你之依仗,那你可就错了。”李沧海突然古怪地笑了起来,他眼睛微微眯起,不以为然地道:“我们杀的是行刺王爷的刺客,可不是什么朝廷命官。”
说到这里,李沧海停顿了一下,他看了看身边那些侍卫,淡淡地道:“本官问你们,你们所捉到的是谁?”
“刺客!”那些侍卫异口同声,没有任何犹豫地说道。
李鈺眨了眨眼睛,上前一步,趁机说道:“你们杀了行刺本王的刺客,本王会禀命圣上,对尔等进行封赏!”
听到两人所说,崔涣眉头微微皱起,在他看来,李沧海这种方法未免有些不妥,但他思前想后,觉得李沧海应该不会真的杀了王鉷,于是便忍了下来。
王鉷的脸色却瞬间变化了起来,他盯着李沧海,咬牙切齿的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卑鄙!”
他知道李沧海并没有威胁他,他们完全可以当场杀掉他,而且还不用承担任何责任,毕竟确实是他行刺了李鈺,这点众人亲眼所见。
“哪里,哪里。我不过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罢了。”李沧海耸了耸肩,神色如常地道。
王鉷脸色变成一片猪肝色,颠倒黑白,本就是他们的拿手好戏,没想到如今居然落在了自己身上。
“王大人,事到如今,你还有何可说?”李沧海淡淡地道。
“落在你手上,我无话可说,不过你也休想从我口中得到任何一句话!”说完,王鉷很干脆地闭上了嘴。
李钰顿时有些怒不可遏,他指着王鉷破口大骂道:“王鉷,你好大的胆子!你以为你闭口不言,本王就拿你没办法?本王现在就可以将你宰了!云鹤,动手!”
齐云鹤闻言,眼神骤然一冷,手中长戟立即挥动。
“且慢!”崔涣忙大叫一声,止住了齐云鹤,他对着李钰行礼道:“王爷,此人事关重大,杀不得!”
李钰英俊的脸庞气的有些发青,他气呼呼地道:“为何杀不得?”
崔涣看了眼额头上明显有冷汗渗出的王鉷,他低声道:“王爷,此人关系到秦复清白,在没有查清一切之前,此人尚且有着很大的作用。”
李钰犹豫了起来,他挠了挠头,转身朝李沧海问道:“先生,依你之见,该当如何?”
李沧海神色如常,似乎对此事漠不关心,他双手笼在衣袖之中,无所谓的道:“一切尽看王爷处置。反正证据我已经拿到,罗希奭也落进我的手里,他其实对我来说并没有什么作用。”
崔涣似乎没想到李沧海会这么说,愣了下之后,道:“李大人,王鉷毕竟是御史中丞,若是杀了他,圣上那里如何交待?”
李沧海笑了笑道:“崔大人,你忘了之前所说了吗?他只是个刺客而已,何况还有王爷在,圣上会相信王爷的,不是吗?”
崔涣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李沧海的话,却让他不知该如何说。
李钰摇着折扇,轻轻拍打了下脑袋,随手一挥,轻描淡写地道:“既然留着没用,那就杀了便是!”
齐云鹤眼神一冷,长戟立即拿开尺许,然后大喝一声,猛地挥动长戟朝着王鉷的肩头横扫而去。(未完待续。)
第三百九十九章 当年真相
若是不出意外,王鉷的脑袋会整个给削下来。
然而,就在长戟锋利的偃月刃落在王鉷肩头,千钧一发之际,王鉷突然整个人崩溃了起来,大叫饶命。
也是齐云鹤收的及时,在他‘饶’字刚喊出之际,齐云鹤很好的控制住了长戟,锋利的偃月刃停留在王鉷脖颈间,只有毫厘之差。
众人都出了一身冷汗,王鉷更是直接吓尿了裤子,哆哆嗦嗦地噗通一下坐在了地上。
李沧海却是和李钰两人互相挤了挤眼,两人心照不宣的笑了笑。
“恶魔!你们就是恶魔!”王鉷瘫坐在地上,眼中尽是惊惧之色,口中喃喃地道。
就算是他们,也没有说杀掉谁就杀谁,至少也会在刑讯逼供之后,才会取其性命。
他原以为,眼前众人所说不过是在吓唬他,毕竟自己是朝廷命官,他们多少会有些忌惮。
可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对方丝毫不在意这些,竟然真的要取他性命!
一个是礼部尚书,一个是大理寺卿,还有一个则是当今皇室子孙,这三人谁不是位高权重之人?
王鉷这才发现,自己太高估了自己。
这三个人联合起来,就算是白的也能说成黑的,更重要的是,在自己和他们之间,皇帝绝对会相信他们。
在性命和坚持之间,王鉷选择了前者。
自己的权势虽说是李林甫所给,但自己也给他做了不少事,更何况他已经死了。自己为了一个死人去卖命,岂不是可笑?
如今的王鉷。心中只想着能够活命,其余之事。又岂会在意?
“将他带走,押入大牢,严加看管!”李沧海见王鉷已经失去了反抗的斗志,心理防线也已经崩溃,暗自点了点头,随口吩咐道。
几名金吾卫士兵,立即将失魂落魄的王鉷给捆了起来,然后整队离开了荒宅。
“李大人,你可真是吓坏老夫了。老夫还以为你真的要杀掉王鉷呢!”走在路上,崔涣回想起来依旧有些心有余悸地道。
李沧海笑了笑道:“崔大人以为我真的会杀了王鉷?”
崔涣愣了下,道:“难道你不想杀他?”
“崔大人,你难道没看出来,这是我们故意为之吗?”李钰兴奋地插嘴说道。
“哦?故意为之?老夫不解。”崔涣摇头道。
李钰哈哈一笑道:“其实,在王鉷拒绝开口之时,先生就对我暗中使了眼色,起初我并不明白先生的意思,但后来与先生的对话。却让我明白了过来。先生的意思就是要给王鉷制造一些压力,好让他知道,他对于我们来说是可有可无的,如此他才会在意自己的性命。”
他长舒了口气。兴奋不已地接着说道:“王鉷起初自然不会相信我们所说,他很自信的以为我们不会杀他,但当云鹤以长戟险些将他斩杀之时。他就明白了自己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重要,而后又从鬼门关绕了一圈。他内心之坚持就会陷入崩溃。”
“难道王爷就不怕,齐云鹤万一失手。真的将王鉷给杀了?”崔涣愕然地问道。
李钰摇起折扇,得意地道:“本王对云鹤的身手非常有信心,以他的本领,完全可以掌握的恰到好处。事实证明,本王并没有猜错,王鉷在生死攸关之际,最重还是选择了保全性命。”
“原来如此。”崔涣感叹了一句,同时心中对胆大心细的两人敬佩的五体投地。
“这一切都是在先生的掌握之中啊!”李钰无比钦佩地道。
李沧海淡然一笑,道:“此番能够击溃王鉷内心,多亏了王爷与齐管家,若非王爷及时猜透了我的意思,齐管家又武功超绝,王鉷这块骨头还真好啃。”
“先生过誉了,这都是先生教导有方啊……哈哈!”能够亲身参与到案件之中,并帮助李沧海一举擒住王鉷,李钰觉得很得意,甚至走起路来都有些轻飘飘的感觉。
“也只有李大人,才能如此从容不迫的使用这等方法,若是换做别人,王鉷只怕早已身首异处了。”崔涣啧啧称奇道。
李沧海淡淡地道:“对付恶人,就要用比恶人更凶恶的方法,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王鉷为虎作伥,做了诸般恶事,他要承受的是大唐律例的制裁,而非个人之怒。”
崔涣愣了下,他琢磨了一番这句话的意思,脸色顿时变得凝重起来。
他对着李沧海深深地行了一礼,认真地道:“李大人年纪轻轻,对大唐律例却有着如此执着,实在令人敬佩,请受老夫一拜!”
李沧海忙将他扶起,道:“崔大人,您是前辈,晚辈万万受不起啊!”
崔涣却丝毫不在意,他热泪盈眶地道:“李大人,这大唐若是多几个如你这般的忠臣,又何至于落到现今这等地步?”
李沧海和李钰闻言,两人的心情顿时沉重了许多。
大唐已经风雨飘摇,这已是不争的事实,可这又有什么用呢?
皇帝整日里贪图享乐,朝政由奸佞之臣把持,忠臣良将不是被迫害致死,便是被贬官流放,如今的朝堂还有几个胆敢直言进谏之人?
“崔大人,不论如何,大唐尚有着许多忠义之士,还没有到不可挽回的地步。”李沧海想了想,宽慰道。
“希望上天护佑大唐,早日扫除阴霾,流传万世基业!”崔涣仰天叹道。
李沧海张了张嘴,他很想告诉崔涣,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但这种事在没有发生之前,谁又会相信呢?
长长的叹了口气,李沧海摇了摇头,振奋精神。说道:“崔大人,眼下最重要的是审问王鉷与罗希奭。大唐的毒瘤要挨个的拔除。”
崔涣叹息着点了点头,道:“事到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李钰忽然问道:“先生,你何时抓到的罗希奭?”
“我并不知道有没有抓住罗希奭,此事我是交由吏部尚书去办的,我只是希望能够抓到他。”李沧海笑了笑说道。
李钰眨了眨眼睛,吃惊地道:“如此说来,你之前说的那些都是在骗王鉷了?”
“也并非全部。至少那证据,我已派人去取,至于罗希奭,我却不知有没有抓到了。”李沧海说道。
“先生。你可真是够奸诈的啊!”李钰突然感慨道:“王鉷这厮若是知道了真相,真不知会不会一头撞死。”
李沧海随意的耸了耸肩,他忽然问道:“王爷,你们怎么会去到秦家故宅?”
李沧海很好奇,在他布置好了一切,静等着王鉷往里钻时,李钰和齐云鹤却出现在了秦宅。
当时,天色已晚,为防止打草惊蛇。他拦住了两人,但却未来得及询问。
“我听闻先生近来在调查十多年前,有关秦复通敌叛国之事,也想跟着尽一份心力。于是便和云鹤去到秦家,想要看看能否找到些线索。”说到这里,李钰突然撇了撇嘴。说道:“谁知一进宅院,竟然看到许多坟丘。晦气。真是晦气!先生,那些坟丘里埋的都是些什么人?”
“秦家故人!”李沧海深深地道。
“秦家之人?”李钰顿时愣住了。他回想起那些坟丘,顿时觉得头皮一阵发麻。
“还有两天就是期限了,在此之前一定要查清当年之事。”李沧海坚定地道。
众人点了点头,立即加快了步伐。
洛阳大牢,地字六号牢房,一名面白少须,眼中透露着凶光的男子,在里面大声吼叫。
“来人!放我出去!我乃是朝廷命官!你们竟敢抓我?岂有此理!”
“人呢?快来人!本官乃始安郡太守,你们好大的胆子,还不放本官出去?”
“来人……快来人!”
……
牢房尽头,李沧海背着双手,他身后跟着李钰,崔涣等人,旁边站着吏部尚书。
“高大人,他就是罗希奭?”李沧海看着牢房所在处,好奇的问道。
吏部尚书高洛川点了点头,道:“不错,他就是罗希奭。我们去到他家中之时,发现他并不在家,后来才知道,他去了青楼,我们在青楼之中将其捉住的。李大人,你打算何时审问他?”
李沧海想了想,淡淡地道:“先关他两天,这期间只需给他送饭,不许任何人同他说话。”
“这是为何?”众人有些不解。
李沧海没有回答,而是自顾自的朝玄字号牢房走去。
众人虽一头雾水,但见识过李沧海的厉害之后,早已对其心存敬畏,是以众人并没有觉得不妥,纷纷跟在他身后走去。
玄字号牢房,位于洛阳大牢地下三层,王鉷则被关进第三间牢房之中。
众人打开牢房,跟着李沧海走了进去,王鉷整个人瘫坐在地上,似乎苍老了许多。
“王鉷?崔大人,他怎么会在这里?”吏部尚书有些吃惊,他低声向崔涣问道。
崔涣对他嘘了一下,微微指了指李沧海,吏部尚书恍然的点了点头,随即闭口不言。
“王鉷,而今站在你面前的皆是你熟悉之人,你可以说了吧?”李沧海淡淡地道。
王鉷看着众人,苦笑着道:“我王鉷聪明一世,没想到会载你手里。既然如此,你想知道什么,尽管问吧!我只有一个要求,饶我性命。”
李沧海点了点头,道:“有吏、礼两位尚书作证,我答应你,只要你老实交待一切,我便求圣上开恩,免你一死。”
王鉷苦笑了一声,他叹了口气,说道:“我如今已经沦为阶下囚,还敢隐瞒什么?”
“第一个问题,你为何要去盗走冯、赵二人所说的证据?”李沧海问道。
“因为,他们二人所说的证据,会揭露一桩尘封已久的旧事,并且会对我极为不利,我不得不冒险将其盗走。”王鉷说道。
“这桩旧事,可是十四年秦复通敌叛国案?”
王鉷苦笑一声,道:“大人何必明知故问?不错,正是此案。”
“如此说来,冯、赵二人说的都是真的?他们当初放土蕃军队入城,以及指认秦复,都是受你们胁迫而为之?”李沧海接着问道。
王鉷点了点头,说道:“他们确实受到了胁迫,不过,这些与我无关,全都是罗希奭所为。甚至于李林甫对付秦复的计划,也是罗希奭想出来的。”
“李林甫为何要对付秦复?具体又是如何实施的?”李沧海皱眉问道。
“李林甫对付秦复,那是因为他得罪了李林甫,李林甫此人向来心胸狭小,睚眦必报,而秦复却屡屡与他做对,他又岂会善罢甘休?”王鉷低着头,一脸萧瑟地叹了口气,说道:“至于如何实施的,大人查了这么久,莫非什么也没查出来?”
李沧海淡然一笑,道:“本官若是没有猜错的话,其实是李林甫与土蕃暗中勾结吧?先是想办法让秦复离开边关,再趁机让土蕃出兵,与此同时在朝中大肆宣扬秦复通敌之事。待边关战事传来之后,引起圣上注意,从而立即将秦复抓捕。但秦复身为大将军,圣上必会命三法司共同审理。这时,就需要所谓的人证与物证来证明其罪责,但你们没想到,三法司竟然很认真地对待此事,他们故意拖延审理时间,想要查出真相,而李林甫却得到了秦复被人欺骗所写下的认罪诏书。从而伪造了结案陈词,并上呈御览。结果自不必多说,圣上大发雷霆之怒,将秦家满门抄斩。”
众人听完,纷纷觉得吃惊不已,谁也没想到当年的真相竟会是这样!
王鉷睁着眼睛,眼中露出难以置信的光芒,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仰天长叹道:“短短几天时间,你竟能将十四年前发生之事,调查的如此清楚,你确实厉害!”
“在这件事情当中,你所扮演的又是什么角色?”李沧海沉声问道。
“我负责联络土蕃赞普,土蕃一直视秦复为心腹大患,在这点上,李林甫与土蕃有着相同的目标。所以土蕃赞普对这个计划极为用心,在秦复离开边关之际,即刻进攻瓜州等地,配合李林甫的计划。”王鉷说道。(未完待续。)
第四百章 挖坟
李沧海闭上眼睛,仔细的想了想,接着问道:“最后一个问题,当年圣旨上究竟写了些什么?圣旨从长安送至洛阳少说也要数天时间,而秦家却是在圣旨下达的次日被满门抄斩,圣旨上果真写着满门抄斩吗?”
王鉷愣了下,他回想了下,摇头道:“对付秦复乃是罗希奭所负责,谁也不知道圣旨究竟写着什么。”说完这些,王鉷神色憔悴地道:“李大人,我已将所有的事情说了出来,这一切都是李林甫与罗希奭所为,可与我无关啊!”
李沧海没有说话,而是朝陶箬竹走了过去。
陶箬竹站在牢房外,正在一名背上铺着纸张的衙役后背上奋笔疾书。
“全部记下来了么?”李沧海问道。
“回大人,全记下了。”陶箬竹收起狼毫笔,将几张墨迹未干的纸递了过去。
李沧海仔细地看了一遍,满意地点了点头,他走到王鉷身边,将纸张放在他跟前。
王鉷先是愣了愣,但随即明白过来,李沧海这是要他签字画押。
苦笑着摇了摇头,王鉷咬破手指,在纸上摁了个鲜红的手印。
之后,李沧海提笔在上面写上了自己的名字。
除此之外,崔涣和吏部尚书,以及李鈺都各自签上了名字。
如此一来,王鉷所说的一切都变成了呈堂证供,却是他想赖也赖不掉了。
“好生看管他,切莫让任何人靠近。”李沧海吩咐完之后,便离开了牢房。
“真没想到,当年的真相竟然会是这样!”吏部尚书感慨了起来。
“当年之事,只怕众人都是心知肚明,但却摄于李林甫之权势。而不敢言语罢了。”崔涣摇头叹息道。
“这便是李林甫的目的,除去了秦复,整个朝中再无人敢与他作对。”李沧海淡淡地道。
众人一路默然,一直走出了大牢。
“李大人,你打算何时开审此案?”崔涣问道。
李沧海抬头看了看漆黑的夜色,道:“现在还不是时机。再等等。”
“不是已经有证据了么,为何说时机未到呢?”李钰有些不解地道。
李沧海皱了皱眉头,说道:“因为,还有一些疑团,尚未得到答案。”
“什么疑团?”李钰连忙问道。
李沧海没有说话,而是陷入了沉思。
众人见他眉头紧锁,也不知他在想些什么,只好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地缓慢行走。
一群人莫名其妙的跟在他身后。谁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一时间气氛有些古怪起来。
李钰摸了摸鼻子,小声叫道:“先生,你在想什么?”
连续叫了几次,李沧海才反应过来,他茫然地看了看身边众人,一脸歉然地道:“抱歉,方才有些走神。众位暂且各自散去吧,我想一个人走走。”
“先生。要我陪你吗?”李钰问道。
“不必了,而今已是深夜,王爷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李沧海道。
众人相互看了看,纷纷点头告辞。
“先生,你一个人可要多加小心啊!”李钰想了想,说道:“不如我让云鹤陪着你吧。若是出现什么事情,也好有人保护你。”
“多谢王爷厚爱,不过王爷的安全才最为重要,我不会有事的。”李沧海拱手说道。
李钰见他如此坚持,也只好点了点头。带着齐云鹤离开。
众人离开之后,李沧海独自一人提着灯笼在街上行走。
此时,已经是子夜时分。
繁华热闹的洛阳城,早已陷入沉睡。
街道上挂着五彩缤纷的灯笼,在微风的吹拂下,摇摇晃晃,好似夜空中闪烁的点点星辰。
李沧海走在青石板铺就的街道上,边走边思索着。
当他走过街角之时,前面传来一阵微弱的哭声,而且听声音似乎是名女子。
李沧海有些疑惑,这深更半夜的,怎么会有女子哭声?
想了想后,李沧海循着声音走了过去。
穿过小巷之后,李沧海来到一家宅院前,却看到门前坐着一名女子,正坐在门前哭泣。
“姑娘,这深更半夜的,你为何坐在这里?”李沧海走上前去问道。
那女子正自哭泣,没想到突然有人说话,顿时吓了一跳。
“你……你是何人?”女子脸色唰的一下变得惨白起来,惊恐地问道。
“姑娘莫要害怕,我只是路过这里,听到此处传来哭声,这才过来看看。”李沧海温和地说道。
女子肩膀微微发抖,看起来依旧有些害怕。
“姑娘,这夜深人静的,你为何在这里哭泣?”李沧海问道。
“你……你别过来!”女子脸上挂着泪珠,谨慎地叫道。
李沧海笑了笑,道:“好,我不过去。不过,这天色已晚,你一个人在这里,可是很危险的。”
女子哆嗦了几下,她看李沧海相貌儒雅,不似坏人,犹豫了片刻之后,哭道:“我……我家钥匙丢了,哥哥去找人开锁尚未回来。我有些害怕……。”
李沧海点了点头,见女子一脸害怕的样子,李沧海想了想,将灯笼递给了女子,然后坐在了距离女子三尺之外。
“姑娘莫怕,我在这里陪你便是。”李沧海对着她温和的笑道。
女子将灯笼提在手里,有了火光,女子的恐惧减轻了许多。
可她依旧谨慎地看着李沧海,生怕李沧海对她图谋不轨。
李沧海知道女子心有惧意,于是便转过身,不去看她。
过了片刻,从巷口走来两人,其中一名稍显年轻,另外一人则是名老头。
老头提着一个小小的工具箱,跟在年轻人身后。两人提着灯笼朝这里走来。
“妹妹?你没事吧?他是谁?”看到女子坐在门前,旁边坐着一名陌生男子,年轻人顿时冲了过来,谨慎地盯着李沧海。
“哥哥,你终于回来了,我怕……。”女子双眼通红。哭泣了一阵子,指着李沧海道:“多亏了这位公子,他见我害怕,便一直在这里陪着我。”
“真的?”男子狐疑地看着李沧海,似乎有些不相信。
女子重重的点了点头,道:“哥哥,这位公子是好人。”
听到女子这么说,年轻人才吐了口气,对着李沧海行礼道:“公子。多谢你在此陪伴小妹。”
李沧海点了点头,微微一笑道:“举手之劳,不足挂齿。既然找来了开锁师傅,就快些把锁打开,回屋去吧。这夜深露重,令妹身体要紧。”
年轻人忙招呼锁匠开锁,老锁匠从工具箱里拿出开锁工具,三两下便将门锁打开。
“远志啊。你家这锁芯坏了,怕是不能用了。只有重新换把锁了。”老锁匠将打开的门锁交给年轻人手里说道。
“龚叔,这换把钥匙要多少钱啊?”年轻人有些窘迫地问道。
“唉,都是街坊邻里的,也知道你们兄妹不容易,就给六个铜钱吧!”老锁匠叹了口气,说道。
“六……六个铜钱?”年轻人忽然扭捏起来。他低着头想了想,面红耳赤地道:“龚叔,还是算了吧,这锁还能用,我们就不换了。”
看着年轻人和女子低着头。李沧海开口道:“给他们换一把好锁,剩下的钱就当你的辛苦费了。”
说着,李沧海摸出一钱碎银子给了锁匠。
老锁匠应了一声,随即从工具箱里拿出了一个新的铜锁交给了目瞪口呆的年轻人。
“这是钥匙,一定要保管好了。”老锁匠拿着一把钥匙,他想了想,又拿出一个指头长的小木盒,木盒里放着犹如面泥一样的东西。
老锁匠把钥匙在那东西上使劲摁了一下,顿时出现了一个钥匙模型。
将两样东西一起交给年轻人,老锁匠道:“这是钥匙模,你且收好,若是钥匙丢了,便拿这个去找我,我便能给你重做钥匙。”
年轻人呆呆的接过钥匙和钥匙模,一时间不敢相信。
“公子,这怎么使得?你与我们并不相识啊!”女子愣愣地说道。
李沧海看着年轻人手中的钥匙模型,脑海之中忽然灵光一闪,瞬间好似想通了什么。
“你们帮了我大忙,这是你们应得的。哦,对了,我这还有几两银子,反正我也用不着,就送与你们贴补家用吧!”李沧海眼睛一亮,随手将钱袋塞给了男子,然后哈哈大笑的离开了。
次日,李沧海一早便招呼小五,召集起了人手,带上铁锹、锄头,直奔秦家宅院而去。
来到秦家宅院,小五有些不解地问道:“大人,咱们这是要作甚?”
李沧海指着院子里的那些坟丘,沉声道:“挖坟!”
“挖……挖坟?”小五差点没把自己舌头给咬掉,他愣愣地道:“大人,您要挖坟?这是为何啊?”
李沧海摸着光洁的下巴,意味深长地道:“为了验证一个猜测。不要浪费时间了,挖!”
“所有的坟都要挖么?”小五诧异地问道。
李沧海点了点头,“不错,所有的坟!”
小五立即招呼众人,开始热火朝天的挖了起来。
一堆堆坟丘被挖开,从里面拖出一具具早已发黄的枯骨。
每挖开一个坟丘,李沧海便命人仔细的将所有枯骨捡出来,然后在小五的帮助下将枯骨进行还原摆放。
时近午时,挖出的尸骨已经摆满了空地,数十具发黄的枯骨聚在一起,让人忍不住有些头皮发麻。
李沧海与小五两人却不以为然,两人仔细的检验每一具尸骨。
从检验来看,这些尸骨每一具都有着不下三处的致命伤,甚至有些身上的致命伤多达七处!
由此可以看出,这些人经历了何等残忍的屠杀,以致于刀痕都刻在了骨头上。
“大人,这也太狠了些!即便是满门抄斩,也不用下如此狠手吧?”小五看着面前尸骨,倒吸了口冷气。
李沧海也是脸色凝重,这些人都不是一次被杀死,而都是历经折磨之后才惨死。用如此残忍的手法对付手无寸铁的普通人,简直令人发指。
正在这时,一名衙役跑了过来,说道:“大人,我们挖到了一座空坟!”
李沧海眼睛一亮,忙走了过去。
这已经是最后一座坟,李沧海走到被挖开的坟前,问道:“可有仔细查看?确定这是座空坟?”
挖坟的衙役恭敬地道:“回大人,属下等来回翻查了几遍,没有发现任何枯骨,确定这是座空坟。”
李沧海点了点头,他看了看被挖成蜂窝般的宅院,问道:“小五,一共挖出了多少具尸骨?”
“回大人,共有六十四具尸骨。且全部都是成年之人。”小五回道。
“有意思。”李沧海摸着下巴,自言自语的低声说了一句。
“大人,您说什么?”小五疑惑地问道。
“无事,你将这些尸骨好生收敛看管,莫要出现差池,我出去走走。”李沧海随口说道。
小五挠了挠头,看着李沧海远去的背影,一脸不解,他想不通,都这个时候了,李沧海居然还有心思出去散步。
却说李沧海双手背在伸手,独自一人走在街上,他辨认了下方向之后,便朝着西市走去。
不知不觉间,李沧海来到了那间羊肉馆,喷香的肉香依旧四处飘散。
李沧海想了想,直接走了进去。
“哟,客官,您来了?还是老样子?”那店家对李沧海的印象较深,见他进来,忙勤快地迎了上去。
李沧海看了眼店内,居然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笑了笑,对店家点了点头,随即朝那身影走了过去。
“真是巧啊,没想到在这里也能遇到公子。”那身影抬头看到跟前坐下之人,明显愣了下,随即客气地说道。
“是啊,无巧不成书啊!”李沧海随意一笑,说道:“听说熊师傅是这里的常客?”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熊阿四。
熊阿四点了点头,道:“十多年了,早习惯了这里的味道,若是换了别家,有些吃不惯。”
这时,店家已经盛好了一碗热气腾腾的肉汤,端着一笼包子走了上来。
“客官,您的肉汤和包子!”店家将肉汤和包子放下之后,对着两人笑了笑后,便忙去了。
李沧海抓起包子,咬了一口,又喝了口肉汤,嘴里顿时塞的满满的。(未完待续。)
第四百零一章 忠义为先
“公子,你这样吃,当心噎着啊!”熊阿四小心提醒道。
李沧海对他笑了笑,拼命的将口中塞满的食物咽了下去,又连喝了几口肉汤,淡然地道:“熊师傅可真是好人啊!”
“公子言重了,这好人的称号,我可承担不起。”熊阿四摇头道。
李沧海微微一笑,道:“熊师傅若是称不上好人,那这世上岂不全都是恶人了?”
熊阿四愣了下,他看着李沧海,憨厚一笑道:“公子这话说的,实在是让阿四惭愧。我不过是个平头百姓,也未做过什么事情,如何能担得起公子所说?”
“哦?从未做过什么事情么?”李沧海淡然一笑,意味深长地道:“十四年前,熊师傅可是做了不少的好事啊!”
熊阿四脸色突然起了变化,他咧了咧嘴,摇头道:“公子是说我替秦将军一家收尸之事吗?我对公子说过,那不过是秦将军与我有恩,我为了报答他才去收尸的。”
“恐怕当年熊师傅不仅是替他们收尸为报吧?”李沧海笑道。
“公子这话是什么意思?”熊阿四脸色有些难看。
李沧海拿起一个包子,捏在手里,淡淡地道:“难道你忘了当年自己还救了一个人的性命?”
熊阿四闻言,右手突然一抖,手中竹筷顿时掉落在了地上。
“我……我不知道公子在说什么。”熊阿四弯腰将竹筷捡起,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看着他道。
李沧海微微一笑,道:“哦?熊师傅当真不知道我在说什么?”
熊阿四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他明显有些心慌意乱,低声说道:“不知。”
李沧海并没有急着说话。而是不急不缓地将包子吃完,淡然地道:“熊师傅,不如我给你讲个故事,如何?”
熊阿四愣了下,他看着李沧海,眉头顿时皱了起来。
李沧海却没有理会他。而是直接开口说道:“这个故事,要从十四年前说起。当年一名铁匠逃荒至洛阳,在饥寒交迫之际,遇到了一名贵人,这名贵人不仅给他饭吃,还给他开了家铁铺。”
熊阿四脸色苍白,呼吸开始变得急促起来。
“然而,没过多久,这名贵人因通敌叛国。而被满门抄斩。”李沧海叹了口气,他摇了摇头,继续说道:“几十条性命,在一夕之间化作乌有。可是,所有与那贵人熟识之人,皆因害怕受到牵连,无人赶去收尸。尸体在炎热的天气下,曝晒了几天时间。直到尸体腐烂发臭。”
熊阿四眉头紧紧地拧着,他双手握拳。似乎陷入了某种回忆。
就听李沧海接着说道:“众人不敢出头,那铁匠却敢,他不怕牵连,不惧恶臭,独自一人前去收尸。”
说到这里,李沧海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说道:“他将所有的尸体就地掩埋在了那贵人宅院之中,每个尸体便是一座坟丘,共六十五座坟丘。不过,有意思的是,这六十五座坟丘之中。却只有六十四具尸体,其中有一座是空坟。”
“你……你究竟是什么人?”熊阿四盯着李沧海,声音明显有些发抖。
李沧海没有回答他,而是微微一笑道:“熊师傅莫要着急,这故事还未说完。”
稍作停顿之后,李沧海接着说道:“六十五座坟丘,却有一座空坟,这座空坟里的尸体又去了哪里?想要弄清楚这个问题,其实只要知道当时那贵人家中,共有多少人口即可。”
“洛阳城所有的人口,洛阳府都有记录。是以,只要去查看户簿名录,便可知晓具体人数。”李沧海眯了眯眼睛,叹息道:“可惜,有关那贵人家中户簿名录,却不知被何人给撕了去。其实,六十五座坟丘,只有六十四具尸骨,这已经很明显了,有一人没有死,所立的那座空坟,只是个幌子。而尸体是铁匠所收,坟丘也是铁匠所立,这其中怎样一回事,其实已经不言而喻了。”
熊阿四脸色异常难看,他盯着李沧海,眼中尽是惊恐之色。
“公子,这是怎么回事?”不知何时,店家被吸引了过来,他听着李沧海所讲的故事,顿时有些好奇地问道。
李沧海笑了笑,说道:“其实很简单,在铁匠收尸之时,发现了一名生还者,为了保护那人,铁匠才故意立了座空坟。”
“哦,原来如此。”店家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他想了想后,又问道:“那户簿名录又是被谁给撕去的呢?”
“户簿名录其实被铁匠所撕,目的是为了保护那名生还者。”李沧海淡淡地道。
店家瞪大了眼睛,摇头道:“这不可能吧?户簿名录一般都是放在司户堂,进入司户堂的钥匙也由司户大人掌管,那铁匠又如何能够进入?”
李沧海深深地看了眼有些失神落魄的熊阿四,说道:“这就是整个故事最高明之处。为了保护那名生还者,他就要想方设法的毁掉有关他的户簿名录,因为只有这样,才不会有人知道那贵人一家具体的人数。”
“公子,这似乎不对吧,您开始不是说有六十五座坟么?这不就说明具体人数了吗?”店家有些不解地问道。
“六十五座坟丘,不过是为了应付官府。毕竟刚将尸体埋起来,不会有人想着去挖开检查,铁匠所担心的是以后。若是万一有人开坟检验,没有户簿名录,也就无法查出未死之人的身份。”李沧海说道。
“如此说来,这铁匠的心思倒也谨慎啊!”店家啧啧称赞道。
李沧海点了点头,接着说道:“想要毁掉相关户簿名录,就要从司户那里得到钥匙。而司户的钥匙却又是随身携带的,所以,为了得到钥匙,铁匠开始观察司户的生活习惯。很快。他就发现司户有去浴肆泡澡的习惯。而他,则想方设法的混进了浴肆,当了一名浴肆伙计。”
店家听得一头雾水,他挠了挠头,问道:“公子,这是为何?他为何要去浴肆当伙计?”
“因为。司户只有在洗浴之时,才会取下钥匙。”李沧海淡淡地道。
店家恍然大悟,但随即他又不解地道:“难道他想趁着司户洗浴之时,偷走钥匙?若是这样的话,司户难道不会发现?”
“若是偷走钥匙,司户自然会发现。铁匠所用的方法,却比这个安全的多。”李沧海微微一笑,他左手拿起一个包子,右手拿着一根筷子。然后将筷子在包子上使劲摁了一下,那包子上立即出现一条筷子的痕迹。
“这,就是铁匠所用的方法。”李沧海说道。
店家盯着那包子,似乎依旧一头雾水,挠头道:“公子,恕我愚蠢,我还是不懂。”
李沧海解释道:“铁匠事先准备了一个软泥之类的东西,然后趁着司户洗浴之际。将钥匙模型印在软泥上,再将钥匙放回原处。之后。再根据软泥上的模型,重新做出一把钥匙,如此便可神不知鬼不觉地得到了进入司户堂的钥匙。”
“竟然是这样!高,果然是高!”听完李沧海的解释,那店家忍不住称赞起来。
李沧海点了点头,说道:“铁匠所做的一切。并非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报恩。从这点来说,他确实是个重情重义的义士。”
店家也跟着点头,赞叹道:“正是,正是。能不怕牵连而去收尸。又为了保护他人,冒险毁掉户簿名录,真乃义士也!”
不过,很快店家惊咦起来,他总觉得这个故事似乎有些熟悉。
满门抄斩,收尸,铁匠,浴肆伙计……。
店家忽然吃惊的看着熊阿四,道:“熊大哥,这个故事,怎生与你如此相似?”
一直脸色惨白,头上不断渗出汗水的熊阿四苦笑起来:“事到如今,我也没必要再隐瞒了。公子所说的那个铁匠,就是我。”
那店家闻言,整个人都愣住了!
熊阿四叹了口气,看着李沧海道:“公子,你究竟是何人,为何会知道这些?”
熊阿四想不通,这些事情,他从未与人说过,为何眼前这名俊秀儒雅的年轻男子,能够将这些一五一十的说出来,甚至好似他亲眼所见一般。
李沧海盯着熊阿四,神色淡然地说出来自己的名字。
“李大人?您就是那位救圣驾于危难,屡破奇案,人称‘在世狄公’的李大人?”熊阿四惊愕地问道。
李沧海摸了摸鼻子,他还从不知道,自己竟然在民间还有‘在世狄公’这样的称号。
“那些都是夸张之辞,本官确实是李沧海,难道你有所怀疑?”李沧海问道。
熊阿四与那店家同时跪了下去,连道不敢。
熊阿四对李沧海的身份,没有任何怀疑,能够精准的说出有关他的一切,除了近日名扬天下的李沧海,又有谁能够做到呢?
“起来,坐下说话。”李沧海淡淡地说道。
两人站了起来,却并没有坐下,而是弯着腰站在一旁。
李沧海见状,温和一笑道:“两位不必拘礼,坐下说话,本官还有些话想要问你们。”
两人对视了一眼,犹豫了一会,才坐了下去。
“本官此番前来,并非是为了追究你当年毁掉户簿名录之事,你大可放心。”李沧海温和地说道。
熊阿四苦笑着道:“当年之事,确实如大人所说,是我偷偷溜进了户簿堂,撕掉了户簿名录。大人若是惩罚草民,草民也无话可说。”
李沧海淡然一笑道:“此事,本官就当没发生过。其实,就算你毁掉户簿名录,也起不到太大作用。若是有人开坟查验,一样可以查出那名生还者的身份。”
熊阿四顿时愕然,他不解地看着李沧海,当年之时他仔细谋划,这户簿名录才是最为关键的,可李沧海为何说,没有这名录依旧可以查出那人身份?
见他一脸疑惑,李沧海淡淡地道:“秦家六十余口,只有一名幼童,其余之人皆是成年之人。本官今日开坟查验,只找到六十四具成年尸骨,却没有孩童尸骨,这就是最明显的破绽。若是本官没猜错的话,那生还之人,就是秦复将军之子秦鹤!”
熊阿四长长地叹了口气,他这才发现自己所安排的一切,其实漏洞百出,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
就听李沧海接着说道:“秦鹤当年不过六岁,而秦家又只有他一名孩童,若是有人开坟,岂不是很容易就想到生还者的身份?”
“大人说的没错,当年生还之人,确实就是秦将军之子。”熊阿四叹了口气说道。
李沧海点了点头,说道:“将当年之事细细说来。”
熊阿四沉默了片刻,他似乎陷入了久远的回忆,过了好一会,他才说道:“秦将军为人豪迈,仗义疏财,我就是在秦将军的资助下,才开了那家铁器铺。当年,我在外地购买铁器,却惊闻秦将军通敌叛国,被抓了起来,交由三法司会审。我便立即赶回洛阳,可我还是来晚了一步,等我回到洛阳之时,秦将军已经被满门抄斩。”
熊阿四脸上尽是哀伤之色,李沧海走了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
熊阿四眼角滑落几滴泪水,接着说道:“秦家被满门抄斩,而且就在秦家宅院之内,整整三天,都没有人敢去收尸。我受过秦将军恩惠,不能替秦将军伸冤,但无论如何也要让他们入土为安啊!好在当年尚未去世的狄公得知此事,贴出告示,寻人收尸,我便揭了告示,前去收尸。”
熊阿四双拳紧握,他似乎很不愿想起这段往事。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艰难地说道:“我永远也忘不了,当我踏进秦家时见到的一幕。地上的泥土都被血水染成了褐色,整个院子,散发着阵阵令人作呕的恶臭,而秦家众人的尸体,则被堆在了一起。”
“被堆在了一起?”李沧海敏锐地发现这其中蹊跷,皱眉问道。
熊阿四重重的点了点头,他喘着粗气,额头上青筋跳动,咬牙切齿地道:“应该是行凶之人,在杀人之后所为,有几具尸体身上还挂着拖尸钩。我猜,他们必定是为了查看有无活口所为。”
李沧海眼神微冷,心中怒火顿时涌了出来。(未完待续。)
第四百零二章 秦家幼儿
拖尸钩,顾名思义,就是用来拖拽尸体的钩子。
这种钩子成圆月倒钩状,除了用来拖拽尸体之外,还可以验人生死。
若是死人,还则罢了,死人不会有疼痛的知觉。
但若是活人,被这钩子穿透琵琶骨,用力拖拽,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忍受的。
如此,真死假死,一验便知。
“娘的,这群人也太狠了,死都死了,还用拖尸钩查验,简直他娘的禽兽不如!”李沧海怒不可遏,猛地拍了下桌子,低声怒骂道。
熊阿四与那店家,没想到李沧海会突然发怒,两人顿时吓了一跳。
李沧海整理了下心情,淡淡地道:“你接着说吧。”
熊阿四点了点头,说道:“我将那些尸体就地掩埋了起来,然而,就在我搬弄尸体时,在尸体下竟然发现了一些动静。我当时以为诈尸了,一屁股吓的坐在了地上。等我冷静下来,小心翼翼的去查看时,竟然在尸体下面发现了一个浑身是血的孩童。”
熊阿四闭着眼,回想了一阵子,不忍地道:“那孩子躲在尸体下面,已经奄奄一息,却奇迹般的没有死去。”
“熊大哥,你说那孩子躺在死尸下躲了三天,却没有死去?这……这不可能吧?不是所有的尸体都被检查过了吗?难道行凶之人就没发现?”店家吃惊地问道。
熊阿四叹了口气,说道:“那孩子被秦夫人与一众仆人拼死护住,并没有被杀死。不过肩头上却有着被拖尸钩拖拽的伤口,也不知他是如何挺过来的。竟然在尸体下躲了三天。”
“难道,那孩子在拖尸钩的拖拽下。没有发出一丁点喊叫不成?”店家有些难以置信,他不可思议的惊呼道。
熊阿四点了点头,眼中出现一丝敬佩之色。
李沧海摸了摸下巴,赞许地说道:“小小年纪,竟能够忍住钻心之痛,并且在死尸堆躲藏了三天,没有被人发现,果然不愧是大将军之子啊!”
称赞了几句之后,李沧海问道:“后来。那孩子又去了哪里?”
“我知道那孩子是秦将军遗孤,便暗中将其带回家中,找郎中替他医治。为了应对官府,我便多立了一座空坟,但之后想着此事短时间内应不会有人发现端倪,万一日后被人发现,可能会暴露那孩子身份。于是我便想方设法,毁掉了户簿名录。”熊阿四顿了顿,满脸钦佩地看着李沧海。说道:“至于过程,就全如大人所说那般,丝毫不差。”
“至于那孩子……。”熊阿四摇头叹道:“那孩子被我救回家之后,身上伤势较重。加上染上尸气,得了重病。我请了许多郎中,也治不好他。后来。来了一名陌生男子,那男子说能够治好他。但有个前提,必须要将他带走。”
“你答应了那男子?”李沧海问道。
熊阿四一脸哀伤。说道:“大人,草民也是没办法啊!那孩子已经病入膏肓,草民虽不信任那人,但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毕竟,他是秦将军的遗孤,无论如何,草民也希望他能够活下去啊!”
李沧海点了点头,熊阿四乃忠义之士,他之作为只是为了报答秦复的恩情,这倒也无可厚非。
“之后如何?你可有再见过秦复之子?”李沧海问道。
熊阿四摇头,说道:“没有,从那之后,草民就再也没有见过那孩子。有时候,草民在想,那孩子是不是已经死了。若是当年我没有将他交给那男子,会不会就是另一种结果?”
看着熊阿四满是自责之色,李沧海说道:“你已经做的够多了,秦将军在天有灵的话,也会感到欣慰。”他顿了顿之后,问道:“你可还记得那男子模样?”
“他带走了秦将军之子,草民一辈子也不敢或忘。那人身高六尺有余,右侧脸上有一道交叉的伤疤,以草民所见,应是被利刃所伤。”熊阿四说道。
“如此说来,那是一名江湖人士?”李沧海问道。
熊阿四回想了一会,摇头说道:“依草民之见,他应该不是武林人士,反而身上流露着一股军伍气息。”
“军伍之人?你能确定吗?”李沧海皱眉问道。
“这个……草民并不能确定,只是他给草民的感觉是如此。”熊阿四挠了挠头,说道。
李沧海皱眉深思,他右手在桌面上缓慢敲击着,过了片刻之后,他问道:“他可有对你透露过姓名?或是去向?”
熊阿四愣了下,说道:“那人并没有对我说过他之姓名。”
“你再仔细想想,难道他就真的没有透露过任何有关他的消息?”李沧海问道。
熊阿四低着头,仔细回想了一阵子,忽然他拍了下脑袋,道:“他提到过‘东瀛’,但不知道他有没有去到那里。”
“东瀛?”李沧海眉头一皱,“你确定自己没有记错?”
熊阿四摇头,很坚定地道:“草民不会记错的。听闻‘东瀛’是仙山福地,有神仙居于其中,若能得神仙救治,秦将军之子必然会痊愈。是以,草民对这两个字的记忆甚是清晰。”
李沧海摸了摸鼻子,熊阿四所说的东瀛,乃是传说中的海外仙山,但同时也是扶桑国的代名词。
“如此一来,便说的过去了。”李沧海眯了眯眼睛,似乎更加确定心中所想。
“大人,您为何会问起这件陈年旧事?”熊阿四不解地问道。
李沧海看了他一眼,问道:“你相信秦复通敌叛国吗?”
熊阿四他神情激动地道:“不信!秦将军忠心为国,又岂会通敌?可惜我不过是一介草民,无权无势。不能替秦将军洗清冤情!”
李沧海淡淡地道:“你不能做到的事,就由本官来做!秦复的冤屈。就由本官来洗刷!”
此言一出,熊阿四与店家顿时愣住了。
过了好一会。熊阿四才不敢相信的问道:“大人,您说的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圣上已经恩准本官重查此案。明天,本官将会把真相公诸于世,还秦复一个清白!”李沧海背着双手,浑身上下流露着一股强大的自信。
熊阿四噗通一下跪了下去,他涕泪拜道:“大人!您可真是青天大老爷啊!这世上若有人能够替秦将军伸冤,一定非大人莫属。草民……草民替将军谢过大人了!”
李沧海忙将他搀扶起来,道:“快快请起。还冤者一个公道,此乃本官份内之事。明日,本官会在洛阳府重审此案,将当年真相公诸天下。”
李沧海想了想之后,忽然问道:“你既受过秦复恩惠,可认得他身边护卫?”
熊阿四擦了下眼泪,点头道:“秦将军身边护卫,我倒是认得几个。”
“哦,那你可认得郝仁?”李沧海问道。
“郝将军?认得啊!可自从秦将军出事之后。郝将军便不知了行踪,也不知他有没有受到牵连。”熊阿四叹息道。
李沧海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道:“郝仁在十四年前就已经被关进了大牢。”
“什么?”熊阿四吃惊不已。
李沧海叹了口气,将发生在郝仁身上只之事对他说了一遍。
“没想到。郝将军竟然会是如此下场,唉……。”熊阿四声音略显苦涩。
“本官想让你替我去走一遭。”李沧海说道。
熊阿四愣了下,说道:“不知大人有何吩咐?”
李沧海凑到他耳边轻声说了一些话。熊阿四眼中露出诧异之色,他想了想后。点头道:“大人放心,此事交给草民便是。”
两人离开羊肉馆之后。便直接朝洛阳大牢走去。
刚来到大牢门前,就看到狄晴带着奔波儿灞与灞波儿奔两人,蹦蹦跳跳地朝这边走了过来。
“沧海,我们回来了!”离得老远,狄晴就兴奋地招手,喊了起来。
李沧海诧异的摸了摸鼻子,迎了上去,道:“晴儿,你们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东西拿到了吗?”
狄晴得意地甩了甩头,道:“本女侠出手,岂有空儿而归的道理?呶,这就是你要的东西。”
说着,狄晴从身后拿出一个包袱,递给了李沧海。
李沧海接了过去,立即打开看了看,确认里面所盛放之物后,他淡然一笑道:“是到了去会一会他的时候了。”
“他是谁?”狄晴凑了过去,一脸疑惑地问道。
“罗希奭!”李沧海吐出三个字。
进入洛阳大牢,李沧海让奔波儿灞与灞波儿奔两兄弟,跟着熊阿四去到了郝仁所在的牢房。
自己则带着狄晴,直接往罗希奭的牢房走去。
罗希奭坐在牢房之中,闭目养神,似乎已经对身处牢房不太在意。
“你是谁?”见李沧海进来,罗希奭懒懒的瞥了他一眼。
李沧海没有回答他,而是淡淡地说道:“罗希奭,本杭州人,近家洛阳,鸿胪少卿张博济堂外甥。天宝初,在右相李林甫引荐下与吉温共同主持刑狱,不久之后,自御史台主簿再迁殿中侍御史。天宝八载,除刑部员外,转郎中。十一载,李林甫卒,出为中部、始安两郡太守,仍充当管经略使。”
罗希奭愣了下,他眉头微皱,盯着李沧海,冷声道:“你是何人?为何要调查本官?”
李沧海双手背在身后,微微一笑,接着说道:“莫急,我还尚未说完。你本是李林甫门下,天宝元年之前,一直默默无闻。然却在天宝年间突然飞黄腾达,甚至一度入主大理寺,掌管天下刑狱。这一切,都源于开元二十八年的一场政变,我没说错吧?”
罗希奭眼睛微眯,淡淡地道:“本官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还有,你又是谁?既然知道本官乃两郡太守,你还敢关押本官?你好大的胆子!”
李沧海嘴角微微上扬,发出一声冷笑:“可惜,这里是洛阳,并非是中部、始安。至于本官是谁,你很快就会知道。”
罗希奭眼神微冷,紧紧的盯着李沧海。
“现在,就让咱们来说一说你的飞腾之路吧!”李沧海冷然说道。
“我倒要看看,你能说出什么可笑的事情。”罗希奭心中感到一股危险,但依旧面无表情地道。
李沧海眯了下眼睛,罗希奭确实非同常人。但他却早已想好了应对之策,对付这等人,就要用单刀直入的方法,快速切入主题,迅速击溃其心理,才能够取得自己想要的答案。
“你之所以能有今日之成就,全赖开元二十八年的那场,针对于怀化大将军秦复的政变。当年,李林甫与秦复将相不和,李林甫处心积虑想要除掉秦复,但碍于秦复手握雄兵,加上又远在边关,是以一直没有良策。直到你向其出谋划策,最终顺利铲除了秦复。是年,李林甫对你刮目相看,你的升迁之路也由此而起,本官可有说错?”李沧海一口气说道。
“哈、哈哈!这可是我听到的最可笑的笑话!世人皆知,秦复因通敌叛国之罪,而被圣上下旨抄斩满门,此事与我何干?本官乃朝廷命官,你竟然如此诬陷,我要奏明圣上,告你诬陷之罪!”罗希奭正色道。
李沧海冷笑了一声,淡淡地道:“会有机会让你见到圣上的。本官有没有诬陷你,你比任何人都清楚。当年,你为李林甫献计献策,先是想办法将秦复调离边关,再是暗中勾结土蕃,并以边关守将家人性命为要挟,胁迫他们私放土蕃入关。与此同时,在朝堂之上,你大肆宣扬秦复通敌叛国,致使圣上震怒,着三司会审此案。然而,就在审理期间,你会同李林甫,欺上瞒下,假作案词,终使得秦复一家满门抄斩!”
说到这里,李沧海眼神一冷,冷冷地道:“自此以后,你便成为李林甫之心腹,官路也是扶摇直上。关于本官所说这些,不知你还有什么要补充之处?”
罗希奭闻言,瞳孔微缩了起来,他明显有些惊愕,他愣了下,眼珠子咕噜一转,拍手笑了起来:“精彩,确实是个精彩绝伦的故事!不过,这些和我有何关系?还有,李相虽已身死,但毕竟也是我大唐功臣,你如此直呼其名,出言诬赖,说不得我要向圣上参你一本!”(未完待续。)
第四百零三章 亲切友好的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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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希奭眉毛一挑,眼中浮现一丝狠戾。
“大唐功臣?”李沧海冷笑了一声,说道:“李林甫口蜜腹剑,党同伐异,蒙蔽圣听,迫害忠良,这一桩桩,一件件,怕是说上三天三夜也说不完!而你,为虎作伥,助纣为虐,擅用酷刑,逼杀百官,你早晚难逃大唐律例之裁!”
“啧啧,这位大人,你说的如此慷概激昂,确实令人钦佩。不过,我还是那句话,证据呢?没有证据,本官出去之后定要参你诬告之罪!”罗希奭似乎并不惧怕于他,昂着脑袋,傲然地道。
“好,本官等着你!明日,本官就给你这个机会,让你当面参圣!”李沧海衣袖一甩,冷冷地道。
罗希奭愣了下,他有些惊疑不定地看着李沧海,眼神也变的凝重起来。
“你究竟是谁?”
“李沧海!”
丢下自己的名字之后,李沧海头也不回的离开了牢房,留下罗希奭一个人在牢房之中发愣。
李沧海,简单的三个字,却是近来众所皆知的名字。
罗希奭虽没有亲身经历过那些动荡,但对他的名字却是并不陌生,有关他的经历早已传遍整个洛阳。
洛阳城内谁人不知‘在世狄公’李沧海?传闻,他是神仙下凡,能辨善恶。分黑白,知晓过去未来。任何犯人在他眼皮子底下。都无所遁形。
罗希奭自然不会相信这些传闻,不过从这些传闻之中。却也不难看出,李沧海擅长推理破案的能力,绝非普通人可以比拟。
这与他倒也有些相似,只不过两人的方法有所不同。李沧海用的是推理断案,从证据出发,从而得出结果。而罗希奭则是从酷刑出发,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
罗希奭入掌过大理寺,而李沧海也掌管大理寺,两人又同时是大理寺的风云人物。
罗希奭甚至想过。自己若是和李沧海进行较量,两人究竟谁输谁赢。
然而,他却没想过,自己竟然是被李沧海给关押起来的。
更让他觉得恼怒的是,自己对李沧海一无所知,而李沧海却将他查了个底掉,甚至连十四年前之事,也查的一清二楚,这让心性高傲的罗希奭很难接受。
“李沧海啊李沧海。你确实有些能耐,能够查出这些,倒是我小瞧了你。不过,你又能耐我何?仅凭你一面之词。就想要我罗某人性命?你未免太小觑我了!我倒要看看你还有什么能耐?”罗希奭并不知道王鉷已经将他供了出来,也不知道张、赵二人对他的指认,他依旧活在自己的骄傲自满之中。
要说这罗希奭也是该他倒霉。他擅自离开始安郡,来到洛阳。却因怕皇帝降罪,而不敢露面。也不敢与其他官员联络,是以对洛阳行宫之事并不太知晓。
就连李沧海之事,他所知道的也不过是只言片语的传说。
而李沧海重提秦复一案,所知情者也是屈指可数,并被李沧海下了命令,严禁透露相关消息。至于调查,则是由李沧海亲自进行,他究竟查到了什么,也无人知晓。
就连崔涣等人,若非是李沧海透露给他们那么点信息,他们也想不到李沧海竟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查出如此之多的陈年旧事。
罗希奭还自以为是的认为自己掌控着一切,却没想到自己所作所为早已被李沧海所洞悉。
从洛阳大牢走出,李沧海并没有离开,而是和狄晴随意地散起了步。
“沧海,你为何不将证据展示给他看看,让他认罪?”狄晴皱着眉头,不解地问道。
李沧海背着双手,说道:“罗希奭此人心高气傲,又太过自以为是,但同时又心狠手辣。他迫害了如此之多的朝廷官员,心性之坚定要远超常人,对于这种人,不出手则以,若出手就要击其要害,让他无法翻身。”
狄晴歪着脑袋,小巧的瑶鼻轻轻皱了起来,使劲白了他一眼,道:“说人话!”
李沧海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他伸手在狄晴的额头上轻轻拍了一下,道:“就是我想在明天彻底击溃他之心理,让他对所做罪行,无从抵赖。”
“我明白了,你这是故意让他得意忘形,然后在给他致命一击!”狄晴说完,突然古怪地看着他。
李沧海被他看的有些莫名其妙,还以为自己脸上沾上了什么东西,忙用手摸了把脸。然而,却是什么都没有。
“晴儿,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吗?”李沧海疑惑地问道。
狄晴摇了摇头,她杏眼圆睁,认真地道:“沧海,我发现一个问题,你真是……越来越奸诈了!不过,我喜欢!咯咯咯……。”
狄晴说完,顿时拍着手掌咯咯咯的笑了起来。
李沧海一阵无语。
“我既然这么奸诈,你为何还要喜欢我?”李沧海笑骂道。
狄晴得意的皱了皱鼻子,说道:“对付奸诈之人就要使用更奸诈的方法,我狄晴看中之人,又岂是不知变通之辈?”
“哦?如此说来,你岂不是很有眼光?”李沧海溺爱的调侃道。
狄晴小嘴一嘟,哼了一声,神情更加得意。“那是自然!本姑娘可是火眼金睛!否则,如何能一眼就看出你有推理断案之天赋?”
“是、是。晴儿是这世上最聪明,最有眼光的。”回想起两人初次见面时,所发生之事,李沧海眼中顿时浮现出一抹温柔。
他突然停下脚步,眼含笑意的看着狄晴。充满无限柔情。
轻轻抚摸着狄晴散发着淡淡幽香的秀发,李沧海心中顿时升起一股悸动。脑袋向前伸出,逐渐靠近狄晴的脸颊。
“沧海……你……我……。”狄晴娇俏的脸蛋瞬间变的通红。在李沧海的紧逼之下,竟然有些语无伦次起来。
狄晴的呼吸逐渐变的急促起来,她双手紧紧地抓住衣角,显得甚是娇羞迷人。
她知道李沧海想做什么,回想起初次见面时,自己将李沧海打成了猪头,狄晴忽然觉得自己应该补偿他一下,于是她很干脆的闭上了眼。
李沧海用手抚摸着狄晴的秀发,嘴唇逐渐朝着狄晴的红唇方向移去。
然而。就在双方鼻子相距半指之时,背后突然传来了一声尴尬的咳嗽。
两人顿时吓了一跳,李沧海忙转身,看到熊阿四和奔波儿灞两兄弟不知何时站在他们身后,眼神古怪地上下打量着他们。
李沧海翻了个白眼,心中那个郁闷啊!眼看着就成功了,关键时刻却被人给打断。
“大人,你们在干啥?”奔波儿灞好奇的问道。
“噫,都说你是个笨蛋了。这都看不出来,大人是在给晴姑娘吹眼睛!”灞波儿奔说道。
奔波儿灞反驳道:“胡说!晴姑娘眼睛分明是闭着的,怎么吹眼睛?”
灞波儿奔不服,嚷嚷道:“那是晴姑娘怕大人的唾沫吹进眼睛里。当然要闭着眼了!”
……
看着两个极品在那里相互争论,李沧海顿时一阵无语。
“大人,这……草民对他们说了。让他们等一等再来打扰大人的。”熊阿四有些无奈又甚是尴尬地道。
李沧海不以为然地笑了笑。
可狄晴却有些恼羞成怒了,她本就是情窦初开的少女。当两人准备进一步发展之时,却被人给撞见。
不仅如此。两个脑袋秀逗的家伙还胡说八道,这让她如何能忍?
“你们两个,跟本姑娘走!”狄晴俏脸通红,恼羞成怒地道。
“晴姑娘,你还要吹眼睛吗?俺们兄弟二人经常互吹,可拿手了!”奔波儿灞很认真地说道。
两人本就心思单纯,倒也真的以为狄晴迷了眼睛,但这话传到狄晴耳中,却有些不同了,简直好似在调戏她一般。
“是,本姑娘迷了眼睛,让你们过来帮忙吹一下!”狄晴竭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笑眯眯地道。
奔波儿灞和灞波儿奔互相看了一眼,立即争先恐后的冲到了狄晴身边。
李沧海摸了摸鼻子,对着狄晴道:“晴儿,下手轻点。”
狄晴对着李沧海嫣然一笑,挤了挤眼,便带着两兄弟朝不远处的拐角走去。
李沧海自然知道狄晴想干什么,依着狄晴的脾气,这奔波儿灞与灞波儿奔两兄弟估计是难逃此劫了。
不过,他并没有出言阻拦,他知道这两兄弟皮糙肉厚,狄晴也不会下重手,是以并不担心。
何况,每次狄晴教训完他们之后,这两兄弟的武功都会有所提高。
这对他们来说,并不是坏事。
过了片刻,拐角处突然传来一阵杀猪般的惨叫。
这让熊阿四顿时吓了一跳。
就连不远处的巡逻士兵也听到惨叫,跑了过来。
李沧海对着他们摆了摆手,那些巡逻士兵神情古怪的对望了一阵子之后,才踏着整齐的步伐离开。
“大人,这是怎么回事?”熊阿四缩着脖子,看着惨叫传来的方向,惊恐地问道。
“哦,这是晴儿和他们两兄弟在进行亲切友好的交流。”李沧海不以为意的笑了笑,问道:“对了,你们交谈的如何?”
熊阿四眼角狠狠抽动了几下,什么样‘亲切友好的交流’,才能发出杀猪般的惨叫?
他使劲摇了摇头,定了定心神,谨慎地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说道:“回大人,郝将军他没有疯。”
李沧海并没有太过惊讶,而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大人,您似乎并不惊讶?”熊阿四有些疑惑。
“本官早就猜到了他在装疯,只是他对本官并不信任,所以本官才辛苦你走这一趟。”李沧海说道。
熊阿四恍然大悟,他想了想,觉得也是。
李沧海是如神仙般的人物,什么事情能逃得过他的眼睛?
“他对你说了些什么?”李沧海问道。
熊阿四叹了口气,说道:“回大人,他将一切都告诉了草民。”
“哦?”
熊阿四停顿了一下之后,说道:“郝将军说他有一份证据,能够证明,秦将军是被冤枉的。”
“什么证据?”李沧海问道。
熊阿四摇头,说道:“这个草民不知,他并没有告诉草民。不过,他有一句话让我带给大人。”
“什么话?”李沧海眉头微皱。
“郝将军说,只要明日大人真的重审秦将军一案,他便会将证据拿出来。”熊阿四道。
李沧海点了点头,他知道郝仁被关的久了,对任何人或事都保持着十分的警惕,不会轻易相信别人。
不过,他也并不担心。
其实,就目前他所掌握的证据来看,已经可以证明秦复是被冤枉的,郝仁的证据所起的作用并不大。
但他却依旧坚持使用郝仁的证据,因为他不想让一个忠义之士,十四年的坚持变得毫无价值。
此时,狄晴与两人‘亲切友好的交流’已经结束。
狄晴发泄了一通之后,心情似乎变得很好,蹦蹦跳跳地来到李沧海身边,身后则跟着被打成猪头一样的两兄弟。
“你们两人可还能行动?”李沧海问道。
两人倒真是皮糙肉厚,顶着两颗猪头,叫道:“这点小伤,根本不碍事!大人,您还有何吩咐?”
“我让你们今夜保护他。”李沧海用下巴指了指熊阿四。
熊阿四顿时愣了下,他疑惑地道:“大人,为何要保护草民?”
“你与此案有莫大的关系,本官这是以防不测罢了。”李沧海说道。
熊阿四点了点头,也不再推辞,对着李沧海深深的行了一礼之后,便在两兄弟的保护下离开。
“沧海,李林甫都已经死了,罗希奭等人也被你控制,你还担心他们杀人灭口?”狄晴问道。
李沧海摇了摇头,意有所指地道:“我担心的是另有其人,会杀他灭口。”
“谁?”狄晴眨巴着眼睛问道。
“麟主。”李沧海缓缓地说出了两个字。
狄晴顿时一头雾水,她看着李沧海,不解地问道:“沧海,这和麟主有何关系?”
“现在还不好说,但我有种直觉,麟主与此事可能会有所关联。”李沧海踱步沉吟道。
狄晴更加的疑惑起来,秦复之事已经过去十四年,怎么会和‘逆鳞玄武’的幕后之人扯上关系?这当真是越来越复杂了。
“要不要多派些人手去保护他?”狄晴想了想,说道。
李沧海摇了摇头,说道:“暂时不用,我要趁着这个机会,确定一下心中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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