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1 连氏出来(冬冬盟主+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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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山书院仍在筹建当中,顾重安仍是那么忙,仍是时不时带着顾道征去云山。时间日过,中秋节就来到了。
中秋节是大定四大节日之一,庆阖家团圆之意,因此十分隆重。不仅各家有团圆盛宴,京兆各街各坊也会有很多庆祝活动,最出名的莫过于在太平道举办的中秋灯会。
中秋灯会和赏花宴一样,是京兆权贵少男少女云集的场合。这一天晚上,赏灯同游,猜谜赋诗,这是何等赏心乐事!
京兆权贵少女之一的顾琰,此刻却没想着中秋等会,而是在意另外一件事,那就是连氏从礼佛堂里面出来了。
中秋阖家团圆之际,顾重庭在松龄院跪求顾霑,请求放连氏出来,不然二房没有太太,就像缺了一只脚那样,每一步都难行;又说连氏在礼佛堂那么长时间,已经反省过了,恳请父亲开恩云云。
顾霑是个心软的人,顾重庭哭跪求他,而且连氏在礼佛堂里待了那么久,顾霑当初的怒气,已经消得七七八八了。总不能将连氏关一辈子的,便想着中秋是团圆节日,将连氏放了出来。
“连氏当时已犯错,这一次从礼佛堂出来,已经网开一面。这一次,定要恭顺和乐,不许再有那些阴险事!”顾霑这样提醒道。他希望连氏真能知错,若是再做了什么事情,断不会是关进礼佛堂那么简单。
顾重庭自然喏喏称是,保证道她绝对不敢再犯等等。就这样。连氏从礼佛堂里出了来,回到了甘棠院。
“姑娘,三姑娘的病好了,二太太见着甘棠院的人都换了,神色仍是如常。”水绿向顾琰这样说道。话语里有些忧虑。
先前,三姑娘一直托辞生病,连玉堂院也没有迈出一步。如今二太太从礼佛堂出来了,她的病马上就好了,这让水绿深刻体会到二房的变化。
这种变化,是二房有了主心骨的变化。这令水绿心情不太妙。她怕二房那些人出什么幺蛾子。可是奇怪的是,姑娘竟然一点都不阻止,任由二太太轻松出了来。
“她在礼佛堂那里待了那么久,修炼总要有点进步才是。出来便出来吧。”顾琰倒一点都不担心。连氏出来,固然是自由了。但她怎会知道,在甘棠院就一定比礼佛堂好?
在礼佛堂那里清清静静,潜心修德,多好。她迟早都会后悔从里面出来的,这一点,顾琰敢保证。
“金乌巷那里怎么样了?”顾琰问起了孙绮罗的情况。这些时日来,顾重庭对她的迷恋一点都没有减少,可见她本事不小。
“如今正安心养胎。陈大娘去看过。说起身子孱弱,其实不适合有孕。强行怀上,多少会有些问题。如今就只能精心养着。”水绿回答道。
经顾琰这么一说,水绿就响起了顾重庭在金乌巷还有一个人,连氏自顾不暇,应该没有心思对付大房了。这样想着,水绿就心宽了一些。
“给她送去上好药材精养着吧,最好这个孩子能保下来。就算不能保住,也要保住孙绮罗身体不坏根。”顾琰想了想。吩咐道。
那个,也算是她的弟弟或妹妹。她到底没有不忍做得太绝。她并没有让孙绮罗行这一步,孙绮罗太心急了。这样的性子,进了顾家之后,不一定会是连氏的对手。
顾琰知道连氏为什么能出来。顾重庭突然去松龄院求顾霑,请求放连氏出来,不是因为他对连氏感情有多亲厚,二房有多需要连氏,这只是顾重庭为了让孙绮罗进门,与连氏达成的条件罢了。
不知道连氏在礼佛堂内,听到顾重庭提出的条件后,是什么心情?顾琰有些恶意地想道。
不管是对连氏还是对顾重庭,顾琰都无半点好感。他们作死,自是让他们作死去!
甘棠院内,连氏轻轻拍着顾玮的肩膀,不住地说道:“娘亲出来了,娘亲出来了……”
是啊,她出来了,如今她所见到的,不是礼佛堂的冷清静寂,而是甘棠院的欢庆热闹。两个儿子来请安了,女儿亲亲热热地抱着她喜极而泣,这都让连氏清晰地知道:她从礼佛堂里面出来了。
可是,为什么没有多少喜悦呢?
是了,此刻连氏脸上带着笑,开心地与儿女们说着话,但是她的内心并没有多少开心兴奋,有的,只是破破碎碎难以合全的心。
她犹记得,相公顾重庭前些天去礼佛堂找她的情景。那时候,顾重庭说会去松龄院求情,会让她早点出来。她听了之后,开心激动得话都说不出来了,可是顾重庭接下来的话语,让她让像赤身浸在寒冰里一样,冷得浑身发抖。
“我在外面有了一个人,你出来之后,我就将她接进来。她已经有身孕了,我希望你和她能好好相处。”顾重庭这样说道,相貌依然翩翩俊朗,似和当年赏花宴没有什么分别。
可是,他在说什么?什么叫他在外面有了一个人?
“如果我不答应呢?”连氏死死盯着顾重庭,话音颤抖,但是顾重庭没发现她连身体都抖了。
“不答应……那你就在礼佛堂里多待一段时间吧,反正你在礼佛堂都这么久了,也不差这一时半会。”顾重庭皱了眉头,神色不耐地说道。
连氏久居礼佛堂,身上穿的都是黯淡的衣裳,头上自是没有戴插朱钗,加之她面容清冷,看着和别家敲经念佛的老太太没有两样,顾重庭觉得她只有老气和暮气,像朽掉一样。
明明连氏和绮罗年纪差不多,为什么绮罗看起来和十几年前一样年轻,连氏老得这么快?顾重庭心里想道,看着连氏的目光就不自觉带着嫌恶。
连氏太熟悉顾重庭了,甚至比他自己还要熟悉,顾重庭眼中的嫌恶,还有这话语中的无情,让连氏颤抖得更厉害了,她觉得自己的心“嘶嘶”响,裂开了。
“如果我一直不答应,你就一直不去松龄院求情?”连氏止住了颤抖,一动不动盯着顾重庭,想看清楚顾重庭细微的表情,想将他的心挖出来看一看,有没有情!
“你总会答应的,就算你不答应,我也会将绮罗接进来,我只是知会你一声罢了。”顾重庭这样说着,不由得想起了孙绮罗。
她婉媚地伏在自己身上,她笑着说怀孕了,自己激动不已的心情。这样的绮罗,他怎么可能不接进顾家?
顾重庭想起孙绮罗的时候,眉眼都带着笑。他是有情的,但此刻他的情全给了孙绮罗,连一丝一毫都没留给连氏,对连氏来说,就无情至极。
“我答应你,我出去之后,你就将她接进来吧,我会和她好好相处。”良久,久到顾重庭就要离开礼佛堂的时候,连氏这样说道。
她神情木木的,声音空空的,看着真是一个佛堂老太太了。
“那便好,正好是中秋节日,父亲一定会让你出来的,你收拾收拾就可以回甘棠院了。”顾重庭放柔了声音说道。连氏一向端庄识大体,这样的事肯定会答应的。
听到连氏答应后,顾重庭随后略略说了几句,就要离开了。他心急要和孙绮罗说这个好消息,便头也不回地匆匆离开礼佛堂。
他走得太快太急,没有见到木木的连氏露出了阴狠的眼神。绮罗?一件漂亮点的衣服而已,接回家来再剪掉也不迟。
二房的妾室,也不差这一个人。
不断地这样想着,连氏才能神色如常,才能笑着劝慰女儿。她既然出来了,那么就一定会比在礼佛堂里好!
在送走顾玮之后,连氏端坐在妆台前,开始将已久不用的脂粉细细匀在脸上。妆罢之后,镜子里的人露出了一抹浅笑,仍是像以往那样端庄温婉,什么都没变。
但对顾家来说,连氏从礼佛堂出来之后,二房就变了,不像以前那样死气沉沉,三姑娘的病也好了,还能参加中秋灯会,二房一切都渐渐好了。
连氏出了礼佛堂之后,就去了叠章院向傅氏道歉,请傅氏原谅她过往的错事,说得声泪俱下,让傅氏心生不忍。
“过去了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顾家媳妇,就只得我们两个而已,以后大家和睦相处便是。”傅氏扶起了连氏,这样说道。
她身子日重,心也日宽,连氏当时犯下的错,她已不太放在心中了。
此时,顾琰也在叠章院里,她脸上带着笑,上前唤道:“阿璧见过二婶。”
脸色、动作都恭敬有礼,无懈可击。只有眼神,盯着连氏的眼神冷到入骨,里面有警告和威胁。这个眼神,连氏和顾琰都心知肚明。
“几个月没见,阿璧已经长大了。二婶心里真是高兴。”连氏柔声说道,仿佛没有见到顾琰的眼神,依然亲热地寒暄着,说着中秋灯会的事情。
中秋灯会,就在明日,晚膳过后,顾家姑娘都会去太平道的,这可是一年一度的大事。(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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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2章 沈顾相会(粉红1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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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道的中秋灯会,是京兆百姓一年一度的大事,不管是谁,总会想亲临其中,感受这种热闹繁华。
就连小圈都“吱吱”地躁动不已,作揖打滚卖萌让顾琰带它一起去。这几天,尺璧院的姑娘们都在说着中秋灯会,说什么灯火璀璨如天上宫阙,听得小圈眼都直了。
它没有去过天上,那是什么地方?它肯定要去一去的!
顾琰拿它没有办法,便笑眯眯答应了。她怕她不答应的话,小圈自己开笼门走出去,会被太平道上密密麻麻的人踩扁。
京兆以往最繁华的地方是昌乐巷一带,但今日是中秋灯会,最繁华的是太平道。其实太平道昌乐坊很近,说到底,热闹的仍是昌乐坊一带。
沈度此刻便是在昌乐坊的醉红楼内,他笔直地站立在床边,看着外面一盏盏花灯,似乎在等待什么。
他的身后,有两个人,并不像他那样站着,而是坐着,一大一小,大眼瞪小眼似的。
“九殿下,您这么小来醉红楼这里……皇上知道吗?”叶染强忍着上前捏他脸的冲动,笑嘻嘻地问道。
只是叶染的脸有些红,没办法,他见到九殿下就像见到小圈一样。九殿下脸上满是肥肉,眼睛明明没有笑,却眯成一条缝,却偏偏要装出一副老成持重的样子,这个模样,实在是可爱了。——很显然,叶染眼中的可爱。与旁人不一样。
朱宣知的脸比叶染的更红,自从知道醉红楼是青楼之后,他脸上的红晕就没有消退过。老师不会是想让我开荤吧,可是我才八岁,我我我……硬不起来。
朱宣知杂七杂八这样想着。越想脸色就越红,压根没有发现自己想多了。沈度见他带出来,只是为了想让他见识一下宫外繁华,让他感受一下百姓的欢乐而已。
会在醉红楼这里,他是想等如年一个消息罢了。太平道人太多,各式花灯太多。他怕自己方向不对。
没多久,如年就回醉红楼向沈度汇报了:“主子,顾家姑娘在重华坊那里。顾家和范泰言家同游,顾姑娘身边有两个管事妈妈和几个丫鬟。”
听到如年的汇报,沈度点了点头。招呼另外两个盯着他的人说道:“走吧,去重华坊赏灯去。”说罢,他就率先走了出去,剩下两个目瞪口呆的人便只能快步追上前。
“喂喂,阿沈,什么顾家姑娘?你有心仪的姑娘了?”叶染跟在沈度身后,大惊小怪地问道,誓要追问这是怎么回事。
朱宣知跟在叶染努力竖起耳朵。想听到沈度怎么回答,他也想问这个问题,可是他不敢问。如今有人问。真是太好了。朱宣知决定不计较刚才叶染捏他脸的无礼。
沈度听了叶染的问话,脚步顿了一下,却没有停下,仍是快步走出醉红楼。他的嘴角微微扬了起来,眼里有流光暗转。心仪的姑娘?这个说法不错。
出了醉红楼门口没多久,沈度就抓住了朱宣知的手。越往太平道一带靠近。人就越多,沈度怕与朱宣知走失了。虽然有暗卫跟着,到底也不妥。
沈肃抓住朱宣知的手往人群中挤去。一点都没有发现朱小胖子差点红了眼。以保护者的姿态出现在身边,毫不犹豫保护着他的人,除了母妃之外,就只有老师一个人了,呜呜呜。——这是朱小胖子内心的想法。
当然,他这个想法,沈度一点也不知道,在前面开路的叶染也不清楚。他们如今想的就是:怎么会这么多人?!
好不容易,沈度才带着朱小胖子穿过最汹涌的人流,靠近了重华坊一带。重华坊这里花灯少一点,人就没那么多,沈度终于可以喘一口,太繁华了,也不好。
他目光搜索着顾琰的身影,边对朱宣知说道:“你看到了吗?这些人脸上的表情似乎如何的?”
朱宣知正想喘一口气,听了沈度的话,连气也不敢喘了,立刻朝不远处汹涌的人群看过去。他们都是来太平道这里看花灯的,自然个个脸色都有喜色,太平道这里,欢笑声也不断。
老师让我看的,是他们开心的样子吗?他们是因为太平道的花灯开心?
“大家之所以开心,不是因为太平道的花灯,而是因为有赏灯的心情。如果一个帝王能让百姓有赏灯的心情,那么这个帝王就不会差。要是国无安宁君主残暴,他们愁眉苦脸都来不及,哪会想着赏灯?”沈度眯起了眼,朝远处看去。
赏灯的心情?朱小胖子若有所思,就连沈度什么时候放开他的手,都不太知道。
“走吧,我们往前走去。叶,带上他,帮我看着他。”沈度这样说道,带着叶染和朱宣知往前走去。他已经见到了顾琰,她正指着一盏花灯和旁边胖嘟嘟的姑娘说着什么。
在灯火迷离之间,在那么多衣着相似的姑娘之中,沈度仍是轻易认出了顾琰。其实她没有太清晰的特征,其实她没有特别高,也没有特别胖或瘦,但沈度仍是认出了她,并且慢慢走近她。
顾琰正在和范仪说着这花灯不错,忽然就觉得心里有丝颤动,袖中带着的金环鼠也“吱吱”叫了起来,似乎发现了什么一样。
“咦,我好像听到了老鼠的叫声,顾姐姐你有没有发现?”顾琰身边的范仪,好奇地和顾琰这样说道,说罢,仍是专注盯着那盏花灯。
顾琰没有听到范仪在说什么,她目光直愣愣地看着正前方,没有料到这个人会在这里出现。
他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缓慢而坚定地朝自己走过来,花灯在他身后映照,仿佛带着万丈光芒朝自己靠近,将外面的绚丽多彩也一并带至她面前。
沈度,沈计之……
顾琰慌乱地低下头,不敢再看沈度一眼。这个人,她无比信任,在在沈家竹林之后,她却不想再见到他。烧手之患,她真的无比惧怕。
沈度目光灼灼地看着顾琰,直到她低下了头,沈度才露出了笑意,上前一步问道:“顾姑娘,这盏花灯你喜欢吗?”
顾琰无奈,只得抬起了头,目光却避开了沈度,不知道该说什么,便胡乱摇摇头。看上这盏花灯的,是范仪。
一旁的范仪,目光闪扑扑地看着沈度和顾琰,她年纪太小了,尚未到知情识爱的时候,只觉得眼前的气氛有些不一样,却不知道是什么不一样。
“老师,我也喜欢这盏花灯,我没有钱……”在微妙的气氛当中,突然有个声音这样说道。
说话的,是朱宣知。他走近了沈度和顾琰,一眼便见到了这盏小兔花灯,活灵活现的小兔,让他喜欢到不得了,一时忘记了对沈度的害怕。
九皇子,出宫哪里会想到带银子。
沈度闻言,轻飘飘地看了朱宣知一眼,并没有说话。
被他这么一看,朱宣知马上缩了缩脖子,恨不得离沈度再远一点,随即干巴巴地说道:“不喜欢了……不喜欢了……”眼光却一直盯着那盏花灯,就连范仪恼怒地看着他,他都没有发觉。
“这盏兔灯是我先看上的!”范仪小姑娘气呼呼地说道。她没有认出沈度,也没有见过朱宣知,是以一点也不惧。
沈度没有理会范仪和朱宣知的小争执,仍是紧紧盯着顾琰,见到顾琰惊愕的神色,他不由得疑惑地眯了眯眼。
她是什么时候见过九皇子的?这个,回去要问问九皇子才是。
是的,顾琰听到有人叫沈度为“老师”后,就立刻顺着声音看过去,便见到了一个小胖子,他脸上的肥肉多了点,堆得眼睛只剩下一条缝。
脸上有肥肉看不太真切,但这脸部轮廓,还有那一双标志性大刀眉,让顾琰认出了来人是谁:九殿下。
九殿下唤沈度为老师,还这样敬畏沈度,原来在崇德九年,沈度就是九殿下老师了吗?难怪九殿下登基为泰成帝后,会对沈度如此看重。微时情分,师徒恩义,这些都是不可磨灭的。
“哦,你先看上的啊?那让给你吧。”朱小胖子看着面前胖嘟嘟的小美人,连忙这样说道。小美人是其次,关键是他没有钱,反正也买不了。
“呀,谢谢你,你真好。”范仪小姑娘一听到朱宣知这样说,便甜甜回道。范仪想到自己的胖,不由得对眼前这个小胖子有了些亲近。
“叫店家多拿一个吧,这样的花灯,肯定不止一个的。”叶染出声了,他已经在一旁看了很久的戏,当然主要是看沈度和顾琰的戏。
他将顾琰打量了一番之后,才在心里评价道:原来,这个就是顾姑娘呀,阿沈的目光不错!
顾姑娘肤白唇红,长得漂亮,身量也高,不过,还是没有脂红好看。叶染摸着下巴,朝沈度揶揄地笑了笑,意思是说:沈和尚,可算开窍了!
沈度看着这笑,颇有些无语,仍是将目光放在顾琰身上,呃,还是会不自觉地瞄过她胸前的包子。
这样的目光,顾琰不可能没有感应。她朝沈度恼怒地看过去,正想说些什么,就在这个时候,变故顿生!(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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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3章 临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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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琰抬起头正想对沈度什么,就见到沈度脸色惊变,猛地朝九皇子扑过去,边大声吼道:“快跑!”
这声“快跑”,是对顾琰说的。他说罢,已飞跃至九皇子跟前,与叶染一前一后护住九皇子,对付着突然冒出来的黑衣人。
除了沈度和叶染,隐藏在周围的侍卫们也全部出动,围成了一个严密的圈子,保护着九皇子。
顾琰将心提到了嗓子眼,沈度的话音还没有落下,她就已经抬起了脚步,并且拉了范仪一把。沈度让她快跑,她就立即动了起来,想离开这处花灯档口。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这变故发生得太突然,黑衣人太多,将这花灯档口团团围住。
顾琰不及看九皇子那边的情况,在快速往外奔跑的时候,她突然觉得脚下一空,整个人被提了起来。她惊愕地瞪大了眼睛,尚来不及挣扎,就被黑衣人一个手刀劈晕了。
迷迷懵懵间,似乎听到月白等人的惊哭声,还有沈度的一声狂暴的怒吼。随即,顾琰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顾琰是被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吵醒的,几乎在一睁眼瞬间,顾琰便想起了重华坊的情景。有黑衣人围攻,她急速奔跑,然后就被提起来打晕过去,再然后呢?
她完全睁开眼睛后。就见到左侧有一个小胖子正在盯着她。小胖子脸上肥肉颇多,明显带有惶恐无措,身子也在不住抖动,却在强压着惊慌,没有胡乱鬼叫。
这是九殿下。这么说。那些黑衣人是冲着九殿下来的,只是为什么将自己也捉来?这是哪里?
顾琰下意识地晃着脑袋,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些。她看到角落里摆放着一些酱缸,潮湿阴暗,这里明显是一个地窖。
“姐姐,你可醒了……”小胖子挪到顾琰身边。压低声音问道,目光里有亲近信任,还有紧张担忧。
在这样艰难的时候,朱小胖子尤其记得一点:这个就是老师的顾姑娘,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要紧紧跟牢她。保护她,或者,让她保护自己。
在这个地窖里,就只有他们两个人而已,一定要互相依靠,或才会有一线生机。——朱小胖子这样想道。
顾琰见着朱宣知挪过来,心中却感到奇怪不已:怎么九殿下还能自由活动?黑衣人这么放心?
她动了动手脚,却发现自己手脚上绑着绳子。只是略一用力,就挣开了,原来绳子早就被咬断了!
咬断?顾琰立刻想到了袖子中的小圈。小圈也在地窖这里?下一刻,顾琰就身后就窜出了一个小东西,直奔到顾琰脚边,小短爪扒着顾琰的裙子,黑豆小眼睛碌碌转动着。
不是小圈又会是谁?只是它灰头灰脸的,头上的金环都落了一层泥屑。看着和平时不一样。
小圈看着顾琰醒过来了,便用爪子作出了一个抓挖的动作。告诉顾琰它正在做什么。
顾琰想到了刚才窸窣的声音,一下就明白了这是小圈在挖洞。她往身后看了看。却只见到身后堆放着几个酱缸和菜篮子。看来小圈是找了个隐秘的地方。
顾琰拍了拍小圈的头,低低地说道:“你继续。”,说罢,小圈便“跐溜”一声,又往顾琰身后窜过去了,随即窸窸窣窣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顾琰强忍着心中的狂喜,看着一旁目瞪口呆的朱宣知,想了想,才压低声音问道:“殿下,我昏迷的时候,那些人有没有说什么?”
朱宣知仍想着刚才那只老鼠,呆呆地摇了摇头。先前那只老鼠朝他奔过来的时候,他吓了个半死,谁知这老鼠竟然是帮他咬掉手脚上绑着的绳子。
他还想着这是哪里来的神物,如此通灵性来帮助他,却没有想到,这只老鼠是顾姑娘养的,是顾姑娘的宠物!竟然有姑娘会养一只老鼠,难怪这是老师的顾姑娘。
幸好有这只老鼠,不然,自己及顾姑娘仍手脚被捆绑着,动弹不得。
顾琰听着窸窸窣窣的声音,强压着心中的担忧和惊喜,判断着眼前的情况。
黑衣人将九殿下及自己捉来这里,却没有杀掉,显然是以自己两人为人质,另有所图。顾琰不知道这些是什么人,不知道他们图的是什么,却知道自己及九殿下极其危险。
不,不是,九殿下一时半刻不会有危险,但自己的情况堪忧。自己明显是个搭秤的,那些黑衣人会对自己做什么?顾琰无法预料。
这个地窖四面密封,只有一个楼梯出口,绝对会有人把守在那里,自己和九殿下两个人,肯定是逃不出去的。
除非,外面有人来救他们。
想到这里,顾琰转头看着小圈所在的角落,如今,她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小圈身上。
只要小圈挖洞离开地窖,它就一定能找到沈度,沈度一定回来救自己及九殿下的,一定会的!
顾琰想着沈度,双眼晶晶闪亮。这个时刻,或者说任何时刻,她都对沈度有难以撼动的信任,他一定会来的!在此之前,他们无论如何都要保住自身。
“殿下,你要记得,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活着,才是最重要的!就算等会我被带走,或者你被带走,都要镇定,不管是反抗还是妥帖,目的都是为了活下去!殿下,你要紧紧记得这一点。”顾琰将目光落在小胖子身上,沉着声音这样叮嘱说道。
她知道宫中的小主子们过惯了骄纵优渥的生活,在突然遇到这种困境的时候,这些小主子们肯定会大吵大闹哭叫着反抗——那些黑衣人,绝不是有耐心的人。
朱小胖子迅速点点头,将顾琰这一番说话,牢牢地记在心里面,终生也不忘。
顾琰无比信任的沈度,此刻正笔直跪在紫宸殿内,他心中忧如五内俱焚,却不得不先承受着崇德帝的怒火。
崇德帝的确震怒不已,当沈度来报九皇子被绑走的时候,崇德帝忍不住愣了一下。他没有想到,竟然有人猖獗到绑架一个皇子,在他登基九年之后,在他以为天下承平的时候,他的皇子竟在众目睽睽之下被绑走了!
就算虎贲军立刻将事情压了下来,并没有多少人知道重华坊那里发生了什么事,但一个皇子被绑走,是明明白白的事实!
那么多黑衣人,显然早就有谋划,京兆府和虎贲军竟然一点风声都没有收到!这不是笑话吗?
崇德帝的神色黑沉不已,让他如此的,不是九皇子被绑走这个事本身,而是这事反映出来的本质,那就是竟然有人敢如此挑战他的权威!
帝王之威,是不容挑战的!
“这事,是谁干的?”崇德帝冷淡地问着。这事过去快一个时辰了,如果虎贲军连是谁下的手都不知道,那么就没有什么用了。
“是大盛的细作。他们挟了九殿下而去,是以此为人质交换大盛的废太子,如今虎贲军正在全力追查九殿下的下落,鸿胪寺正在和大盛使者相商此事。”沈度这样禀告道。
在追截无果之后,沈度就将全副心里用在追查黑衣人来历上,现基本查出始末,没想到大盛的细作为了一个废太子,舍得下这等气力。
想到被挟走的九殿下和顾琰,特别是想到顾琰垂头晕倒的那一瞬,他觉得自己的心都快停住了。他已经很久没有那么惊慌了,这些年除了沈肃,他从未为过一个人如此担惊受怕。
那时候他全身气力都被抽空似的,如果不是叶染扶了他一把,他会当场跪跌在地。
“皇上,大盛拒不承认那些黑衣人是他们的,对这件事,他们表示什么都不知道,也不理会。”沈度这样说道,眼里闪过杀气。
大盛这一次明摆着暗地里想将人捞回去,明面上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想来他们如今是知道废太子的价值了,不然不会来这一手。沈度不知道崇德帝会如何考虑废太子的问题,但前提是一定要将顾琰和九皇子救回来!
“皇上,虎贲如今在京兆内外布防了,大盛细作绝对不能带着废太子离开。请皇上准许微臣将废太子从天牢里提出来,以备所需。”沈度凝神想了想,这样请求道。
大盛的废太子之所以在大定的天牢里活着,是因为他有一个秘密,这是他活命的倚仗,也是大盛想捞他出去的原因,更是,崇德帝绝对不允许他出天牢一步的原因。
“他说出那个秘密没有?”听了沈度的请求,崇德帝没有答应,反而没有问道。
“没有……”沈度立刻便知道了崇德帝的选择,声音低沉了下去。
如果废太子说出那个秘密了,他早就没命了,大盛哪里还有这个手笔?
“不能将让他出天牢一步!给你一天时间,将九皇子救回来,护卫不周之罪,可免!”崇德帝深深地看了沈度一眼,下了死令。
沈度并不介意自己被问罪,但一天的时间,他能找到顾琰和九皇子吗?大盛的细作那里,可以拖这么长时间吗?想及此,沈度的眼眸便黯淡下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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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4章 死地(粉红110+)
(黯然的作者君在默默码字,外面天气很好啊~)
沈度一离开皇宫,虎贲都尉陈维便迎了上来,低低在旁边禀告道:“属下去探过了,天牢那里守卫森严,我们不可能将人带出来。”
沈度冷凝着脸点点头,眉眼间的忧色怎么都藏不住。他早已知道皇上不会答应大盛细作的要求,便让陈维去探了天牢的情况,看能不能将人带出来。
这是下下策,如今连下下策也不可行,沈度唯有将全部希望寄托在虎贲军和沈家暗卫那里,希望他们能找到蛛丝马迹,能够发现顾琰和九皇子的下落。
九皇子被掳走,崇德帝让沈度和虎贲军全权处理这事,并没有惊动更多的官衙,只是,一天之后就不好说了。
皇上那里不肯放废太子出来,而且只给一天时间,他必须在这一天内找到顾琰两人。不,肯定没有一天时间,大盛细作不可能等一天,说不定交易条件马上就来了,他的时间会越来越少!
“虎贲暗卫那边,一点消息都查不出来?!他们不可能凭空消失不见,将太平道附近逐家逐家地查!特别暗格地窖这些地方,一定要搜寻到!”沈度烦躁地踱来踱去,努力压抑着怒火,朝陈维下令道。
中秋灯会人太多了,那些黑衣人早就有备而来,一涌进人群当中,就立刻将衣服反转,看着就如寻常百姓一样。其时侍卫和暗卫不多,只来得及抓住几个黑衣人,顾琰和九皇子就这样消失不见。
“主子,现在是午夜……”陈维为难地说道。午夜时分,他们不可能将太平道逐家逐家搜查。更何况,太平道附近住着的,也不是虎贲任意可以进去搜寻的人家。
沈度听陈维这话,一时没了声音,只觉得太阳穴一突一突。是了,现在是午夜,重华坊的事情虎贲军压了下去。大家都知道起了骚乱。却不知是什么骚乱,若是逐家搜查,顾琰他们不一定能救回来。还将此事扬了出去。
顾琰一个小姑娘,被黑衣人掳了去……这样的事情若是传出来,她必闺誉尽毁。不管是为了什么,虎贲的调查都不能大肆张扬。
“顾家怎么样了?那几个丫鬟送回去了吗?”沈度想及此。便这样问道。顾琰被掳走,顾家上下必定是乱成一团了!
那些黑衣人冲着九殿下而来。为什么要将她也掳走呢?这一点,沈度想不明白,他揉了揉眉头,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那几个丫鬟已经回到顾家。事关重大,属下已经吩咐她们,除了顾家老爷和太太。谁都不能告诉,范家那里。属下也交代了。”陈维这样回答道。
顾家在这方面没有什么力量,就算顾老太爷知道了孙女被掳走,也没有什么办法,陈维便叮嘱那几个婢女小心谨慎说话,还有范家那里,那个小姑娘只是受了些惊吓,倒没有什么事。
麻烦的,倒是顾家姑娘,大盛的细作怎么会连她都抓走了?陈维想不明白这一点。
他们都没有想到,顾琰这是因为沈度才受的无妄之灾。那些黑衣人已经缀着沈度及九皇子尾一段时间了,沈度在花灯档口前的神态动作,那些黑衣人都看得很清楚。临走时,他们才顾琰抓走,是为了加一重保障。
不得不说,他们这一重保障加得太对了,沈度为了这两个人,一夜都未曾合过眼。
虎贲军及沈家暗卫的一个个调查进展,陆续被送到沈度这里,陈维和如年等人,将这些调查汇总抽丝,也是一晚都没有睡。
天蒙蒙亮的时候,虎贲士兵左亮急匆匆地跑进来,手里还拿着一封信,这是一个卖菜婆子送来的,她也不知道这是谁让她送的,那个人说如果她不送来,就将她全家都杀掉。
这是大定细作送来的交换条件,要求在午时之前,将废太子送出京兆城南的农庄,不然,九皇子的人头便会奉上。
京兆城南那里是一片农庄,都是京兆有钱人家在那里置办的,沈度曾听说过有人在那里挖了暗道,只是不知道通往哪里。大盛细作既然让废太子去农庄,定有办法从农庄里脱身的。
果然,他一天时间都没有,更重要的是,他没有废太子!
沈度捏着这封信,好一会都没有说话。唯今之计,只有拖之一字,先应付大盛细作那边了,看能不能在他们发现之前找到顾琰等人。
“从牢中找一个面容身形和废太子相似的人,先提出来再说。”沈度这样说道。废太子在天牢里面已经关了两年,样貌和以前有所不同太正常了,大盛的细作也认不出来。
能拖多久呢?沈度也不知道,但只有这一个办法。虎贲军和沈家暗卫一刻都没有停,沈度如此高密度的搜查能查出些什么来。
第一次,沈度在心里祈求上天:求求你,让我再多一点时间,让我再多一点时间,我一定会找到他们的。
上天有成全之心,终究是听到了沈度的祈求。辰时一刻,叶染来见沈度,并且带来了一个沈度意想不到的人,顾琰身边的丫鬟!
“你是说,你家姑娘被掳走的时候,金环鼠跟在她身边?”沈度强抑着心中的激动,声音都有些颤抖。
“是……是的,小圈当时在姑娘袖子里……一晚都没有回来。”水绿面对着沈度,硬着皮头这样说道。
顾琰被掳走的事情,顾家没有多少人知道,但是水绿等丫鬟是亲眼见着顾琰被抓走的,她们在惊慌失措的同时,也想着怎样才能救回顾琰。
后来,水绿想起了小圈,一大早就找了陈三娘,陈三娘知道醉红楼正在查九皇子的下落,便是如此,水绿由叶染带着,来到了沈度跟前。
“如年,马上回家中东园,将那四只金环鼠全部放出来!”沈度一听水绿这样说,便立刻吩咐如年道,将希望放在了这两对金环鼠身上。
金环鼠可以感应到同类的存在,这一点,沈度已经试验过很多次了。当初小圈能找到沈家,想必也是循着东园那四只金环鼠而来的。那么反之,那四只金环鼠也一定能找到小圈!
一整夜了,以小圈的灵性,它应该早就出现了,应该早就带自己去找顾琰的了。可是,它没有出现,那么它被困的地方,肯定出不来。
“快!让虎贲军立刻候着,等我吩咐!”沈度说罢之后,也不再理会水绿,飞跃回了沈家。
他如今想的就是,跟着金环鼠,找到她,一定要找到她!
沈度想得没有错,小圈不出现,是因为它出不来!一整夜了,它挖得连爪子都磨损出血了,仍是出不去!因为这地窖的结构是坑鼠的!
这地窖,三面包括地下,都是极为坚硬的岩石,看样子是砌上去的。只有小圈挖的那一面稍微柔软一些。尽管如此,小圈挖了一晚,都没有可以通出去的地方。
顾琰见到小圈出血的爪子,心疼得将它捧在手中,眼眶满是泪:“小圈,别挖了,别挖了。”
小圈躺在顾琰手中,“嘶嘶”喘着气,又累又痛,只能用头蹭蹭顾琰,无声地表示着歉意:它没能出去,没能让人来救她……
顾琰的眼泪一下子就来了,哽咽得什么话都说不出来。明明是她没用出不去,小圈做得够多够好的了。
一旁的朱小胖子看着这一人一鼠,不忍地别开了眼,心中自我厌弃不已。
他在顾琰的勒令下,闭着眼睛睡着了。他以为自己睡不着的,结果一闭上眼睛就睡着了,等到他醒来的时候,就见到顾琰拿着菜篮子上的竹篾,正与金环鼠一起挖着那面墙。
这一人一鼠在那么努力地想办法出去,可是他却酣睡了一夜,他怎能不自厌?
就在这个时候,地窖楼梯处传来了“踏踏”的脚步声,顾琰脸色一变,快速地将小圈塞会衣袖里,立刻拿过绳子假绑着手脚,同时示意九皇子也这么做。
两人假装仍在睡着,却不想,来人却粗暴地踢着他们两个,嘴里嚷嚷着:“醒过来,醒过来!再睡就将你们都杀了!”
顾琰只得张开了眼,装作无比惶恐的样子,浑身瑟瑟发抖,暗中打量着来人。这是两个黑衣人,他们手握着大刀,一脸暴戾,其中一个正在向顾琰走过来。
顾琰瞳孔一缩,她感觉到了浓重的杀气。果然,那个黑衣人这样说道:“这妞没什么用,带着反而累赘,处理掉好去农庄。”
“也好吧。”另外一个黑衣人将九皇子拎了起来,这样说道。两个人好像聊天那样随意,却轻轻松松地确定了顾琰的生死。
顾琰看着那黑衣人越走越近,手上的大刀也越举越高,她的心一窒,竟然什么都没有想,只沙哑地喊了一句:“九殿下,记得!”
记得,无论如何都要活下去!
那边通红着眼睛挣扎的朱小胖子,一听到这句话立刻就停住动作,他满是肥肉的脸淌着两行泪水,整个人一动不动。
大刀的光亮已经映照脸上,顾琰闭上了眼,没想到重活的一生,竟如此短暂。这一刻,她想不起顾重庭和秦绩等仇人,她脑中顾重安、傅氏、傅铭等人,还闪过了一张醉酒的脸。
烧手之患,他没有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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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5张 难得情深(粉红1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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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度一冲进地窖,就见到了几令他心神俱裂的一幕。大盛细作举起了大刀,正要往顾琰脖子上砍去!
沈度并不说话,一下子抛出了手中的匕首,便向顾琰那里飞奔过去,以他平生所能快的速度。
叶染则朝拎着九皇子的黑衣人奔去。他的武功要比沈度高,对付这个黑衣人一点问题都没有,若不是顾忌着九皇子,叶染早就将他挑翻在地了。在九皇子侧避的时候,叶染的剑也抹上了黑衣人的脖子。
鲜血喷射在朱小胖子的脸上,他木木地抓过一把鲜血来看,长久的惊慌和骤然放松的神经,让他瞬间晕了过去。
另外一边,沈度则颤抖地用手抚上顾琰的脖子,他指间渐渐渗出血迹。纵是他飞奔而至,但黑衣人倒下的时候,他手上的大刀仍划过了顾琰的脖子。
沈度半跪在地上,一手贴着顾琰的脖子,一手慌乱地动怀间拿出一个药瓶子,用嘴咬开瓶塞之后,就将里面的药粉倒在了顾琰的刀伤上,便呵气似地说:“别怕,别怕,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
他这样说着,丝毫没有发觉真正怕的人是他自己,这话说得像漏风一样。
顾琰呆愣愣地看着沈度的动作,当药粉撒到她伤口上的时候,她才“嘶”地轻呼了一声,茫然的神绪这才清醒过来。
沈度来了!
此刻他半跪在自己面前。双手颤抖地垂在身侧,紧紧盯着自己的伤口,整个人正惊惧不已。
他比自己还要害怕……顾琰突然有了这样一个认识,她并不是真的只有十二岁,并不是真的那么懵懂无知。沈度眼里的惊惧害怕,还有他漏风的话语,她什么都知道。
他终于来了,在黑衣人的大刀将要砍上她时,他终于来了。
顾琰闭上了眼,放任自己晕过去。她其实什么都不想知道。
三天后,顾琰神色蔫蔫地倚靠在床头,听着水绿杂七杂八的事,并没有太多的反应。
和九皇子一起被大盛细作抓走一事,如今想起来就像一场梦那样。极不真切。顾琰只有在看到四爪都包裹着纱布的小圈时,才知道这一切都是真的,不是梦。
幸好那晚去太平道,小圈吵嚷着要去了,不然,她和九皇子能不能活下来,还是个未知事。醒来后顾琰才知道,沈度是有金环鼠带路。才找到她和九皇子的。
沈家所豢养的那四只金环鼠,不知道比小圈机灵多少倍,很快就找到了她。沈度才能来到地窖。后来的事情,她便知道了,就连地窖之后的事情,她也知道了。
陈三娘将大盛细作的后续,通过山青传到了尺璧院。虎贲军在京兆南边的农庄里,发现了一大批大盛人。如今那里的农庄都已易主;九皇子平安返回宫中,崇德帝并没有追究沈度护卫不力的责任……
那晚的事情。也没有扬出去,京兆百姓都不知道重华坊发生了什么;范仪小姑娘早送来了书信。道关于那晚的事情,她一个字都没有说出去,是以顾琰被人掳走的事情,也没有多少人知道。
这一切,似乎都回到了中秋灯会前的轨迹,她除了脖子上的伤,还有顾重安和傅氏的忧虑,似乎也没有变化。
其实,变化还是有的,其一就是来自沈度。顾琰是被沈度亲自送回顾家的,还与顾重安有过一番交谈,大概是交代顾琰为什么会被掳,请顾重安原谅之类。
“阿璧,沈大人留了一些伤药,道会继续让尚药局送伤药来的,让你好好休息,这事不会传到外面去。”顾琰醒来之后,顾重安这样说道。
作为一个父亲,顾重安自然不希望顾琰和沈度往来,不过沈度只是留下伤药而已,并没有做什么,又加上云山书院一事,顾重安和沈度接触颇多,他便在尺璧院说了这些话。
沈度送伤药此举,并没有让顾琰困扰。她真正为难的,是尺璧院的第二个变化,这个变化来自皇宫中,来自兴宁宫的婕妤娘娘。
顾琰不知道九皇子回到宫中之后,是怎么对皇上和安婕妤说的。第二天,兴宁宫的赏赐就送到了顾家。这些赏赐,大多是尚药局的伤药,并一些京兆流行的绸缎,这些都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但恰恰表明了兴宁宫的态度:亲近感激。
宫中的贵人,岂会胡乱赏赐东西的?就连是赏赐一根线,都是这些主子们拈来度去一番了。当兴宁宫的赏赐送到顾家的时候,宫里宫外便知道了安婕妤和九皇子对顾琰的态度,顿时对顾家颇为侧目。
知道绑架的人,便知道安婕妤和九皇子对顾琰心存感激,不知道的人,便以为九皇子这是想攀上顾家这棵大树。一时间,顾琰得安婕妤另眼相看的事情,便传得沸沸扬扬。
但顾家依然很平静,除了时不时接到宫中伤药之外,便没有太大动静。毕竟,传扬的那些事,不会有人跑到顾家亲自来问。
这一日,当顾琰脖子上的伤开始结痂的时候,顾家来了一位贵客。这位贵客由沈度陪同,身后还跟着大大小小的侍卫。
这位贵客,正是九皇子朱宣知。他此刻满脸感激地看着顾重安,感叹地说道:“幸得有顾家姑娘,不然本殿下也不会毫发无伤。顾大人,我可以看望一下顾家姑娘吗?”
顾重安将目光从九殿下脸上的肥肉移开去,委婉地拒绝道:“恐怕小女正在休息,不便见客。”
他今日正好休沐,家中竟然来了这样一位贵客。九皇子已经来到顾家门口,他不迎接也不行。
“没关系。不用她来见本殿下,本殿下去见她就可以了。”朱宣知一脸严肃地说道,将殿下的架子摆得十足,他哪里听得进顾重安的拒绝。
其实他也不是那么非要见顾琰不可,事实上。他今日都没有想到出宫来见顾琰。只是沈度找到他,淡淡地说了一句:“殿下,顾家姑娘也算救了您,您不去看望一下她?”
于是,朱宣知便出现在顾家这里了,沈度作为金吾卫中郎将。当然是要寸步不离护卫着九皇子。
当朱宣知踏进尺璧院的时候,沈度也踏进了这里。沈度没有见过其他姑娘的院子,只觉得顾琰这里一摆一设,都十分合他眼,就连院子里栽着的桐树。他都觉得很繁茂。爱屋及乌,便是如此。
这是在地窖之后,沈度第一次见到顾琰,当见到她的时候,沈度的感觉十分复杂,看向她的眼神便变得幽深。
顾琰的打扮很随意,大概是听到九皇子来访,只匆匆换了得体的衣裳。脸上却没来得及涂上脂粉,头上也没有插戴什么头饰,看起来十分清新自然。
她脖子没有再缠着纱布。伤口已经开始结痂,看着这伤口还不小。这个伤口虽然没有性命之虞,但是留下疤痕,那是一定的了。
都是因为他,如果不是他向她走过去,那些黑衣人就不会临时起意抓走她。也不会觉得她累赘要杀了她——这是事后沈度才从黑衣人口中知道的原因。
当知道这个原因后,沈度的心便像燃起了大火一样。烧得焦黑不已。只是走近她,就为她带来这样的灾。若是自己的身世扬了出来。那么……那么……
沈度不敢想象顾琰会遭受到什么,无所畏惧的心,突然就害怕起来。难得情深,不得情深,他这一辈子,不应该有这些奢望才是的。
顾琰给朱宣知行过礼之后,目光就掠过了朱宣知身后的沈度。剔透如她,当然猜到了真正想见她的不会是九皇子。九皇子只有八岁而已,就算再感激她,都不会隆重其事登门致谢。
真正想来顾家看自己的,是沈度。
想到地窖中的情景,想到沈度的颤抖,顾琰心中便觉有些异样。她微微朝沈度福了福身,落落大方地说道:“沈大人,那天多谢你了!”
这一声谢,就算她心里再异样都要说。不管当中小圈有什么作用,真正从黑衣人手中救下她的,是沈度。如果沈度没有金环鼠,如果沈度没有及时前来,她必不能回到尺璧院。
想到这里,她又朝沈度盈盈一躬身,双眼熠熠地致谢。
“不用谢。”沈度微微别开眼,仍觉得心里有些害怕。他只想来看一看,看到她没事,那就好了。
朱宣知忽而觉得这里的气氛有些微妙,似是自己的存在十分碍眼。他想了顾琰是老师的顾姑娘,便十分识做地说道:“姐姐,那天多谢你了。你说的话,我一定会记得的。老师,我在院子里等你。”
他匆匆说罢,就想离开这里,给沈度和顾琰单独说说话。——其实他不是真傻,沈度的心意,他十分清楚。
谁知,这一次他真真猜错了沈度的心意。他这话一落,沈度便跟着说道:“殿下,我随你一同出去。顾姑娘,请多保重。”
说罢,他也没有再看顾琰一眼,就大跨步离开了尺璧院,仿佛身后有什么东西在追一样。
朱宣知当然匆匆跟了上去,甩下了一句“顾姐姐我以后再来看你。”就莫名其妙地追上沈度。
这么来去匆匆,剩下了尺璧院内众人面面相觑。话说,九殿下真的是来说声多谢的?(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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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6章 贵人有召
沈度离开尺璧院的之后,顾琰久久没有回过神来。沈度眼中有决意和沉痛,应是做了某个决定,才会走得那么急。
他的决定的什么,顾琰想不到,便一切只能如常,就像沈度和九皇子没有来过一样。但九皇子来尺璧院看望顾琰这事,落在了有心人的眼里。
“娘亲,你说顾琰有什么造化?竟然连宫中的贵人都给她赏赐了!”顾玮悻悻地说道,对尺。自连氏出来之后,顾玮也多了几分骄纵的底气,在连氏面前,并不掩饰对顾琰的嫉恨。
“玮儿,尺璧院自有尺璧院的造化,这些,我们都管不着,也不用心急。”连氏柔声地说道,提醒着顾玮。
连氏知道有一晚,顾琰外出没有归家,这或许就是宫中贵人赏赐的原因。这一点,连氏并没有告诉顾玮,就算顾玮成熟了许多,连氏都担心她稚嫩,做下什么错事。
如今她刚从礼佛堂里出来,对付大房绝不能轻举妄动,连氏对顾琰这个人,已经有了十分谨慎的判断。如果事情没有十足的把握,她什么都不会对叠章院做。
况且,她眼前还有一个更大石头阻住路,就算要对付大房,也要先将这块大石头搬走再说。九月初一,顾重庭就要将那个贱人接进府中了,顾家的下人都知道二房将会有一个孙姨娘,这才是最令连氏堵心的事。
顾玮听了连氏的话,心不甘情不愿地点点头。
她是被顾琰吓怕了,如果不是连氏出手,她肯定不敢对顾琰做些什么。她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一样。恼怒地问道:“娘亲,父亲怎么会突然纳一个妾室进来?那妾室还有孕了!父亲怎么能这样?!”
顾玮此言乃编排父亲,已经算非常逾矩了,但她非常担心这个妾室会影响连氏的地位。毕竟,那个人尚未进来。父亲就这样隆重其事了,可见是十分得宠爱的。
“这事,娘亲自有应对。你什么都不要理,安分守己待在玉堂院就好。那只是个姨娘而已,有什么好担心的!”连氏陡然变了脸色,沉声对顾玮喝道。
望着连氏可怕的神色。顾玮怔怔地点点头。她似乎觉得,娘亲从礼佛堂出来之后,有什么不一样了。
在尺璧院,水绿正向顾琰禀告的,也是关于孙绮罗的事情。
“姑娘。孙绮罗已经定了九月初一进顾家。二房仿佛对此事十分看重,如今正在布置呢,二太太整日也是笑的。”水绿这样说道。
“嗯,进来便进来吧,这是孙绮罗自己选择的命数。”顾琰这样说道。的确,她怀上顾重庭的孩子,她进来顾家,这是孙绮罗自己选择的命运。顾琰为她提供了这个方便而已。
“尽量帮她保住孩子吧,她得顾重庭这样疼爱,连氏能容得下她。才真是奇怪了。”顾琰笑着说道,话语有些嘲讽。连氏是什么样的人,顾琰太清楚了。
她娇养着孙绮罗,只让她做一件事,就是让她得到顾重庭的宠爱,越多越好。别的。都不用她做,她只要做顾重庭的宠妾就够了。
这一点。与孙绮罗的想法一致,本来孙绮罗千里迢迢来京兆。就是为了再遇到顾重庭,就是为了与顾重庭一起,顾琰的要求,她肯定会答应。当然她一定会心中存疑,但是那又怎么样?顾琰的确没有别的事情要她做了。
只要孙绮罗得到的宠爱越多,那么连氏的心就会越痛,对顾重庭的怨恨就越大。顾重庭过往十几年对顾家的仇恨及所为,连氏肯定很清楚,没有比她更清楚的人了。——顾琰等着这一场好戏。
水绿听顾琰这样说,便回应了一声好,又道顾家子嗣单薄,孙绮罗肚子里的孩子,想必老太爷也会在意的。
“松龄院那里的事不用注意,叠章院那里都看好了。在老太爷说的能人来之前,连氏有什么风吹草动,都要告诉我。”顾琰这样说道,略皱了皱眉。
自三月份到现在,老太爷所说的管家能人到现在还没有来到,顾琰已经在怀疑是不是真有一个人,从莱州到京兆,怎么都不用几个月。
但是,前两天顾霑又再说了此事,道傅氏身子日重,等人从莱州来了就好,也不让连氏管家,可见真有这样一人。
顾琰对这个所谓的管家能人,没太大的想法。这个人能来,自然可以帮助傅氏管家,就算不来,似乎问题也不大。傅氏有孕这么长时间了,顾家的家事一切如常,因为顾家子嗣实在单薄,除了连氏和顾重庭居心叵测,倒也没有太多需要注意的地方。
接下来的日子,顾家只有一件事情值得说道,那就是顾重庭的妾室孙绮罗进门。这说道,当然对二房而言,大房的顾重安和傅氏等人,根本就没有理会这个事情,二房一个妾室而已,有什么分量?
傅氏真正忧虑的是明日入宫一事。早两日,宫中的安婕妤给顾家递了话,让傅氏和顾琰进宫一趟,是为了九皇子早前被绑一事,道是特意向顾琰道谢。
安婕妤是三品婕妤,虽然不像皇后那样随时可以宣官员夫人入宫,但要见一个六品官的女儿,也不是什么难事,况且这事她已经向皇后请示过了,傅氏和顾琰便接到这个旨意。
傅氏紧张地准备着进宫的事宜,又为顾琰再三提点宫中的礼仪,顾琰自是一一点头应了,笑盈盈的样子。
就算傅氏没有提点,顾琰的皇宫礼仪也不会有什么差错的。她前一世毕竟做了好几年世子夫人,入宫觐见这样的事情怎么都不会少,所谓礼仪,就是工多艺熟的事情,顾琰怎么会不知道?
顾琰真正想的,是九皇子的生母安婕妤。顾琰没有亲眼见到过安婕妤,只是听旁人提起过她,对于这个人真正性情,顾琰并不太清楚。前一世她作为世子夫人进宫的时候,安婕妤已经身故了。
“想来,能教出九殿下这样的皇子,安婕妤为人想必差不到哪里去。、”顾琰自言自语道。她想起了九皇子朱宣知,就她所见,九皇子并没有染上太多宫中恶习,诸如阴险毒辣这样的皇家本领,他只是一个怕死又寥落的小胖子。
崇德帝皇嗣太多,九皇子年幼,又不是三皇子这种母族显赫、才能卓绝的人,皇上又怎么会关照到他?他的性格,必定是安婕养成的。
当顾琰见到安婕妤的时候,便再一次肯定了心中的想法:安婕妤是一个聪明的好人。
兴宁宫并不奢靡也不简朴,完全就是一个三品婕妤宫殿应该有的样子,没有一点点超出违制的地方,就连宫女们的表现,都是如此。可见安婕妤十分清楚自己的身份地位,并谨慎小心地遵守着这种身份地位。
一个人,只要清楚自己到底是谁,就不会愚笨,尤其是在这处处诱/惑的皇宫里,不被迷惑知晓本身的嫔妃,就算得上聪明了。
在顾琰评价安婕妤的时候,安婕妤也在打量顾琰,这个她皇儿一直挂在嘴边的顾姐姐,眼中也闪过一丝满意。
安婕妤相见顾琰,一是为了道谢,二是为了看看顾琰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这第二点才是最重要的。九皇子对顾琰如此亲近,若这个人是个奸恶阴险之徒,或是这个人对九皇子有什么居心,安婕妤是一定要做些什么,来阻止他们进一步往来。
所幸,安婕妤想得最坏情况没有出现。顾琰表现落落大方,眼神清澈透亮,看着就不是个奸猾的孩子,傅氏则是温润宽厚,看着像菩萨一样慈仁,这一对母女的表现,都令安婕妤点了点头。
“本宫一直听九殿下提起被绑的事,九殿下得以顺利脱险,顾姑娘应该记一功,本宫定要亲自道声谢才是……这是兴宁宫一点谢意,顾夫人务必要收下。”安婕妤柔柔地开口道,声音让人如沐春风。
傅氏和顾琰自是恭敬回应说娘娘太客气了云云,一副拘谨的样子。的确,在皇宫中,面对着主子娘娘,就算安婕妤再柔再舒服,傅氏和顾琰都没法轻松。
安婕妤自是看出了傅氏和顾琰的不自在,没多久,就吩咐宫女将她们送出兴宁宫了。安婕妤这一番有召,目的本来就很简单,见过了傅氏和顾琰,寒暄了几句,给顾家发下赏赐,这事就算是圆满了。
顾琰跟在宫女身后往宫门外走去,脚步颇为匆忙,她并不愿意再皇宫里多呆,这里给人的感觉太压抑太沉压,好像让人透不过气来一样。
突然间,宫女停下了脚步,她前面有几个人正缓步而来,随即,她恭敬地弯下了腰,然后请礼说道:“奴婢见过殿下,给殿下请安!”
顾琰没有看清来人是是谁,听到宫女这么说,便与傅氏一起,都弯下了腰。
“不必多礼,这是哪家姑娘?抬起头来让本殿下看看。”一个低沉温厚的声音这样说道,话语里有一种高高在上的压迫感,还有一种难以描述的自信。
顾琰一听到这个声音,就愣住了。这个声音她记得很清楚,这是……是……三殿下!(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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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7章 何仇?(粉红1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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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琰强忍住心中的惊愕,脸色平静地给三皇子朱宣明请安。这位三皇子,后来的明太子,再后来的三初反贼,实在令她百味杂陈。
如此龙章凤姿,如此强大自信,难怪秦绩会舍得将整个成国公府搭上,这样的天潢贵胄,怎能不让人心倾?
仔细说来,顾琰自身的仇恨,与眼前的三皇子没太大关系。但前一世陆筠的惨死,眼前这人却是罪魁。一想到这点,顾琰便低下了头,怕自己忍不住会以仇恨目之。
朱宣明听到宫女说这是吏部尚书顾霑家的姑娘,就想起她是谁了。前不久,他才从秦绩口中听说过这个姑娘,秦绩说她能知未来能判吉凶,对她似乎有别样安排。
对于这种无稽之事,朱宣明原是一笑置之的,但是听到九皇子被绑又脱险一事后,就觉得无稽或也有道理的。九弟遇上那些大盛细作,竟然能逢凶化吉,巧的是,他化吉的时候,这个姑娘就在九弟身旁,这多少令朱宣明有些想法。
不过,就算他有什么想法,在这皇宫之中,在宫女的目视下,他一个成年皇子,也不能做什么。更何况,他怕的是说了什么会引起麻烦,就算顾琰颇有些本事,朱宣明仍不觉得她有资格入三皇子府,不管是正妃还是侧妃。
不过他还是盯着顾琰,就这么大量着,似乎在评判什么。也没有让傅氏和顾琰尽快离开的打算,这让傅氏有些心急:三殿下似乎挡着路了,可是这个带路宫女并没有出言提醒,傅氏也不好意思说什么。
前往宫门的路上,三皇子和顾琰就这样对着。一打量一低头。
“微臣见过三殿下,微臣正要去紫宸殿,可与殿下一同前往?”就在三皇子打量顾琰的时候,一个声音插进来这样说道。
这声音听着宛若金石碰撞之声,清冽而不可侵,似乎还有凛凛寒气。这是……沈度!
顾琰抬头望声音来处看过去,果然看见沈度脸上带着舒悦的笑容,一身绯色官服,腰间的银鱼袋仍是一动不动。这是顾琰印象中的沈度标配了,可见如今他正在当值。当值?不应该是在中书省的吗?怎么会在这里?
顾琰疑惑地看着沈度。他怎么会这么巧出现在这里?似乎早就等在这里一样。
她想得没有错,沈度的确早就等在这里了。他从九皇子那里知道今日顾琰应召进宫,便找了理由在宫门一带巡视。从傅氏和顾琰一进宫开始,沈度就见到了她们,只不过没有出现罢了。
直到见着三皇子似是截住了她们的去路,沈度才忍不住出现,以便为她们解围。
她比上次见着的时候胖了些,不同于在尺璧院的清新这样。这一次她的打扮隆重贵气,在沈度看来就有了另一番味道,仍是看着就感到心悦。让沈度难以自抑的心悦。
只要见她一眼就好,再见她一眼就好——这是沈度出现在宫门里的想法,可是一见到三皇子对她似有别的想法,沈度便忍不住走了过来。
朱宣明看了沈度一眼,脸上带着笑容说道:“自然,本殿下愿与沈大人一同前往。”说罢。他便侧过了身,似乎真的是在等沈度一起走。同时也和傅氏、顾琰微微点了点头,示意她们离开。
朱宣明一直想拉拢沈度。沈度这么年轻就已经是中书省重臣,还领着虎贲中郎将一职,文武兼就,这是个不可多人的人才,朱宣明自诩求才若渴,当然希望沈度能够支持他。
朱宣明想拉拢沈度,还因为沈度背后的沈肃。沈肃是崇德帝的老师,对崇德帝的影响甚大,如果沈肃也只是三皇子府,那么大局就更加确定了,这储君人选,非自己莫属。
这是朱宣明的想法,他只是苦恨沈度一副崇德纯臣的表现,平素沈家是油盐不进的,难得如今沈度主要示好,朱宣明焉有不抓住机会的道理?
沈度微微一笑,侧身从顾琰身边经过,与朱宣明一道向紫宸殿走去,仿佛就没有见过顾琰一样。
只是在去紫宸殿一路上,沈度总是想起她头上燕衔花玉梳背,那玉燕似乎扑棱棱要飞到他心里一样。想及此,沈度的脸色一点点沉了下来。
“不知沈大人何日休沐,不如本殿下在定元楼设一桌宴席,届时沈大人可否拨冗出席?”没有理会沈度沉下的脸色,朱宣明这样说道,试着和沈度拉进距离。
定元楼是京兆最繁华、最出名的酒楼,比一醉楼和春晖楼不知高了多少档次,是京兆权臣勋贵最喜欢去的地方,据闻那里的厢房千金难求。朱宣明在定元楼设宴,可见对沈度的看重。
可惜,沈度对定元楼没有多大的兴趣,那里铺金压玉富丽无比,沈度见了却觉得硌得慌。当下他便状似不好意思说道:“近日微臣事务繁忙,有几份诏令需拟,还请殿下见谅。”
朱宣明听了这些话,不知道怎么的就想起了朱宣知,他隐约听说,最近朱宣知和沈度走得很近。沈家不会是看上那样一个胖子吧?随即他便否定了自己的想法,沈肃和沈度这样油盐不进的人,怎么会扶持九弟呢?想想也不可能!
“既如此,本殿下就等着沈大人有空了。请沈大人记得,定元楼的酒席,永远欢迎沈大人。”朱宣明一语双关地说道。说罢,也不等沈度回答,就大步走进了紫宸殿。
礼贤下士,但不代表着自轻自微,这个分寸,朱宣明端得很准。他笃信,沈度迟早有一日会投靠他的。只要沈度不是傻子。
沈度怎么会是傻子呢?事实上,他对朱宣明的一切,都熟悉得很。三皇子府与成国公府的关系,三皇子与襄阳卫大将军罗炳光的关系,沈度知道得太清楚了。
就是因为知道得太清楚了。沈度不可能往三皇子府走近一步。
沈度想着三皇子府有关的事情,渐渐觉得心口的扑棱低了下去,见到顾琰的沉痛,便少了些。
近日朝中无大事,沈度便轻松很多,不是今日去了叶染的醉红楼。就是明日与中书省的何缜等人去喝酒,如此一来,待在沈家的时候反而少了。
这一日,沈度又如往日应酬一样,带着微醉回到沈家。他甫入南园。就听到如年说道:“主子,老太爷请你过去东园一趟。”
沈肃一早就让人来说了,若是沈度回来了,不管多晚都让他去东园一趟,如年便有了这个禀告。
沈度还以为沈肃是有朝中要事相商,便简单洗了一把脸,就匆匆往东园赶去。他这路上在猜想沈肃找他是为了什么,却万万没有想到沈肃会问起小圈。
“那小东西什么时候再来?我颇有点想念它了。”沈肃这样说道。怀念的语气和他脸上肃冷的表情极不符。
小东西,自然是指小圈,沈肃这是问小圈的情况。
“它一时半会还不能来。九殿下被绑那一次,它爪子都受了伤,不知道好了没有。”沈度愣了一会,才详细地回答说道。
他在南园的时候,听着如年让他不管多晚都来东园一趟,没想到却是为了小圈。想到小圈。沈度心中不由得想到了它的主人顾琰,心中莫名就有了一丝苦涩。
他这段时日可以增加了很多应酬。就是不想让自己的时间空下来,免得自己胡思乱想。却似乎没有多大的效果。
当沈度听到沈肃下一刻说的话,心忍不住抖了一下,愕然地看着沈肃,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和顾家姑娘,是怎么一回事?我看着你似有躲避之意,为何?”沈肃这样问道,脸色十分正经严肃,显然是真想知道原因。
沈度口一哑,尺璧院当时的沉痛便浮了上来,他不是软弱的人,但那个时候,还有这个时刻,他都不希望顾琰因为他而受到伤害。
远远地,伤害不到,就好了。
“父亲,我的身世……”沈肃这句话没有说完,但这里面的意思,沈肃很清楚。
“我道是什么原因,你最近好像借酒浇愁一样,原来是为了这种莫名其妙的想法!话说,你最近是不是被大盛细作吓怕了?怎么脑子里像塞了草一样?太糊涂!”沈肃冷笑道,末了还嗤笑一声,仿佛沈度此刻真是无比愚蠢。
呃?父亲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沈度迷茫地看着沈肃,不明白他所指为何。
“这是什么破想法,就算你的身世扬了出来,你怎知顾家姑娘不愿意和你一起承担?又不一定会罹祸,你这瞻前顾后的,是不是太可笑了?太没必要!”沈肃的语气家中,仿佛恨铁不成钢那样,将沈度兜头兜脸骂了一顿。
见到沈度仍迷迷懵懵,不明白自己所指为何,沈肃忽而长叹了一声,寥落地说道:“为父一直有疑惑,也时常在想,要是年轻的时候能遇到心仪的姑娘,我是无论如何都要和她再一起的,不管有多少困难。可是,我没有这个福分,这是我终生遗憾所在之一。”
沈肃寥落的话语,像晨钟一样,敲在沈度的心上,让他哐当哐当的。
“你既有这样的福分,为什么不懂得珍惜呢?”沈肃这样说道,声音仍是寥落不已。
这一晚,沈度在沈家竹林中,不知道在想什么,彻夜不眠。
而他为之所思所忧的顾琰,从皇宫出来之后,突然记得了一件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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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8章 消失的人
顾琰想到的大事,与皇宫有关。
按照大定宫中规矩,每年秋天,宫中都会放出一批人,多为管事姑姑和宫女。宫女就不说了,但管事姑姑们在宫中待了几十年,年纪都很大了,嫁人自是不可能的,她们也不想再回到家中与兄嫂子侄待在一块儿,便多会选择权贵之家栖身,成为教养嬷嬷。
这些教养嬷嬷因为熟知宫中规矩礼仪,一向很抢手,特别是从慈宁宫和坤宁宫出来的,简直让权贵之家抢破头。无他,因为从这两宫出来的人,见识广,懂得多。
能在皇宫各宫各殿成为管事姑姑的,不管是眼力见解还是其他能力,都是数一数二的。对于权贵之家来说,教养嬷嬷不仅仅是为了教导姑娘懂礼,她们的见识和手段才是最重要的,家中姑娘能学到一星半点,就足够受用了。
这几年大定后/宫出来的管事姑姑,最炙手可热的是从永和宫出来的,就连宫女,都被权贵之家供养起来。永和宫,是淑妃娘娘所在的宫殿。谁都知道,淑妃娘娘所出的三皇子,最有希望成为下任帝王。
为了她们的办事能力,更为了她们与淑妃、三殿下的一点点情分。宫中旧人,怎么都会多两分情分的。——权贵家打的就是这个注意。
从永和宫出来的姑姑和宫女,名单才刚定下,就被人定好了。今年的情况,也不例外。今年除了永和宫之外,慈宁宫和坤宁宫也放出了好几个人,都早被定下了。有去成国公府的。有去尚书令方集馨家的,有去门下侍中王璋家的,这些都是顶级权贵之家。
被挑剩的姑姑和宫女们,才会轮到其余官员人家。被人挑剩下的,这种感觉多少让人心里不舒服。但是权势地位不如人,也没有什么好说的,是以权贵夫人们都不会在意这些。
顾家有顾琰、顾瑜等几个逐渐长大的姑娘,这些姑娘谈婚论嫁也就是一两年的事情,时间算是紧急了,所以傅氏早已决定为家中姑娘挑选一两个教养嬷嬷。以为家中姑娘们出嫁前的教导与提点。
这一点,傅氏早已向顾霑汇报过,顾霑又特地对顾重庭嘱咐了一番,看看那些剩下的管事姑姑里可有得用之人。顾重庭在殿中省任职,要知道这些管事姑姑的情况是十分便利的。加之教养嬷嬷来到顾家,也是教导他女儿顾玮,他便落力用心打探了。
于是,这一份被挑剩的名单,就送到了傅氏和连氏手中。当看到这份名单时,连氏感到无比失望,就连傅氏都不太满意。因为名单上的这几个姑姑,与她们期待的相差太远了。
这几个姑姑。与宫中的贵人们接触得太少太少,她们大多是在宫门局、掖庭这些地方当差。宫门局、掖庭局是什么地方?专司守卫、惩戒之地,能在这些地方当管事姑姑的。相貌和心性都极为凶狠,这样的教养嬷嬷,权贵之家是不需要的。
这些姑姑身上,完全没有权贵之家所需要的那些东西,譬如眼光、见解、世面等等,也就是说。这些管事姑姑对权贵之家来说没有什么用。权贵之家怎会缺教养嬷嬷?哪家的娇小姐没有受过教养?这些人家缺的,不是教养嬷嬷。而是她们对宫中的熟悉!
连氏和傅氏怎么会不失望?尤其是傅氏想着自己身子日重,对顾琰的教养就不太管得上。生下孩子之后,就更力所不能及了,所以对教养嬷嬷寄予厚望,却没有想到,会是宫门局和掖庭局的人。
“娘亲,这份名单可以给阿璧看看吗?”顾琰忍住心中的激动,微笑着对傅氏说道。
她认为皇宫放人一事是大事,就是为这一份被挑剩下的名单!
据她所知,这一份名单上就有那个人。一想到那个人,顾琰便有些激动,如果……如果这个人能来到顾家,那就太好了!
“阿璧你也看看吧,这些姑姑大多是宫门局和掖庭局的,并没有太出彩的地方。这个刘姑姑性子听说不太好……”傅氏将名单递给顾琰,边为她解释道。
顾琰耐心听着听傅氏的提点,想必这些姑姑的情况都是顾霑等人都查探过了,会比她前一世所知道的更清楚。
待她凝神细看这份名单,却顿时一愣。她再三将这份名单看来看去,却依然没有看到记得的名字。这个名字,应该出现在这份名单上才对,如今却没有!
“娘亲,这份名单是完整的吗?”想了想,顾琰这样问道,希冀地望着傅氏,或许,这份名单有所错漏。
“应该是完整的,但也不好说。有时候各宫主子们会最后才将一些人放出来,也有到时候去挑的时候,才出现的。”傅氏仔细为顾琰解释道。
傅氏当家已经五年了,对于挑选教养嬷嬷的规矩和程序都很清楚。这些管事姑姑和宫女们被放出来的那一日,会有殿中省的官员将她们带出来,各家权贵夫人都会去宫门局旁边的角楼,将原本选定的管事妈妈带走。也有权贵夫人去到角楼了,才能挑到合适的人。
哪一种情况,都有的。
顾琰听了傅氏的话语,心中的又燃起了点点希望。说不定,那个人还会在那里出现只不过没有在名单上而已。
想及此,顾琰甜甜一笑,对傅氏撒娇说道:“娘亲,到时候阿璧也跟着去看看,可以吗?”她已打定主意,若是见到那个人,无论如何都要让傅氏将那个人带回来顾家。这个人,她暂且借来用几年,几年就好了。
傅氏听了这话,便觉得有些为难。这一次顾家打算挑三个教养嬷嬷,人选都已经定下了。这一次傅氏都不打算亲自去宫门局,便有了踌躇。
顾琰听着傅氏的打算,一时间只想叹气。她看着傅氏轻抚着肚子的动作,想说什么却又压了下去。
傅氏这样的人,虽然当了五年家,当家手段却没有学会多少,亏得顾家子嗣单薄只有两房,不然,以傅氏这样的性子,死多少次都不够。
不对,前一世娘亲就已经死过了。这一世,就由我来保护她吧。这样的思绪反复在顾琰心头回荡,她这样说道:“娘亲,这一次不如让阿璧去吧,阿璧也正好想看看,那些姑姑都是怎样的。”
傅氏想了想,禁不住顾琰的哀求,最后便答应了。
宫门局在皇城最外侧,它的角楼往外延伸,算得上是皇城以外,这些权贵夫人进入这里,倒也不算违制。
连氏端着五品官员夫人的架势,目不斜视地领着顾琰和顾玮,出现在宫门局这里。成国公府等顶级权贵的教养嬷嬷已经被领走了,这剩下的管事姑姑也不多,顾家和礼部侍郎范泰言家正好一起在宫门局这里。
范家比顾家早一些到,范夫人姬氏已经挑了一个管事姑姑,而且似乎就打算挑这一个了,因为她的注意力已经不在那些管事姑姑那里,而是在和连氏寒暄着,杂七杂八说着话。
顾琰看了看姬氏挑选的姑姑,想看看姬氏是怎么挑人的。这个姑姑是掌管掖庭局的,相貌普普通通,只是眼睛偶尔会露过精光,同宫中其余管事姑姑似乎没有什么两样。姬氏又是为什么会选上她的呢?
顾琰不知道,也无从知道。
随即,她全副心神都放在了角楼里的几个管事姑姑身上,并没有仔细打量她们的衣着、神色,也没有考量她们的眼界、见解,而是按照脑中记得的相貌,与角楼里的管事姑姑进行对比,结果却是失望不已。
仍是没有那个人,那个人并没有出现在这里!
“姐姐,你上次进宫的时候是不是见过一些姑姑?是不是在找她们?”顾玮靠近了顾琰,笑着问道。
自得知顾琰去宫门局,顾玮也求了连氏道是一同去。她很想看一看,顾琰去宫门局是为了什么,有什么打算。这一路上,她都在打量顾琰,不知顾琰是不将她放在眼内,还是真的没有发觉她的打量,竟真让顾玮看出了些什么。
顾琰似乎想在这些管事姑姑中找什么人,而且没有找到,因为她眼里的失望那么明显。
顾琰一失望,顾玮便觉得心情畅快,忍不住弯了弯眉眼,前去试探顾琰。以往,她是没有这么大胆的,会如此,更多是因为连氏从礼佛堂里出来了,她有了倚仗的底气。
听到顾玮这话语,顾琰敛了敛眉,冷冷地看了顾玮一眼,并没有回答顾玮的话语。
光是这一眼,就让顾玮愣了愣,她忽而记得顾琰去玉堂院时的情景。我不屑对付你……我不屑对付你……
顾琰是这么说的,如今这冷冷一眼并没回话,表达的是同样的意思,她根本就懒得理会顾玮。
顾琰此刻的心情,跌到了谷底。她原本怀着一点点希望来到宫门局这里,原本她还想着,将这个人借用几年,到时候就让这个人去到范仪小姑娘身边的。不想,仍是只有失望。
前一世原本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怎么会不见了呢?前一世的风嬷嬷,怎么会突然消失不见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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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9章 惊喜万分(粉红125+)
(让大家等了,脸红~)
顾琰回到尺璧院的时候,多少有些沮丧。风嬷嬷突然消失了,这在顾琰意料之外,但这一路回来,她又觉得并不突然。
或许是自己重活一世,让很多事情都有了变化,风嬷嬷没有像前世一样出现在宫门局,这当中肯定是哪个环节出现了变化。这一世与前一世有不同,这是令顾琰高兴不已的事情,证明命运轨迹已经改变。
“罢了,或许我与风嬷嬷没有缘分,就算知道了这个先机,也没有办法遇到这个人。”顾琰心里这样安慰自己。这样想的时候,她就颇为看破了,那些意兴不扬,就消了去。
缘分这之事,顾琰知道自己抓不着,不想为这些玄妙劳心伤神。她的注意力,放在了从宫门局带回来的三个嬷嬷身上。
三个嬷嬷,人数算很多了,这还是顾重庭在殿中省当差,有这个便利,这才让顾家留下这三个人。这三个人,是傅氏和连氏斟酌考虑过,才定下来的。
本来,傅氏是打算延请两个教养嬷嬷便是了,一嫡一庶,如此正好。但连氏知道从宫中请教养嬷嬷后,就去了叠章院,提出单独为顾玮延请一个教养嬷嬷。
“京兆但凡有些脸面的人家,那一房嫡女不是单独一个教养嬷嬷呢?我们大房二房共用一个教养嬷嬷,让旁人知道了不是要笑话吗?大嫂说是不是?”连氏这样说道。
连氏所说的话不无道理,这的确不好,总不能两房共用一个嬷嬷,且嫡庶又有所差别。于是傅氏便选了三个嬷嬷,顾琰和顾玮这两个嫡女各一个,顾瑜和顾佩等庶女就由一个嬷嬷教导。这样的安排,金姨娘等人自不会有什么异议。
这几个嬷嬷,是经过顾重庭的手安排到顾家的。不知道顾重庭可从中做了什么手脚,对这三个嬷嬷,顾琰哪一个都不信任,尤其是对身边的车嬷嬷信不过。
就算这个人是傅氏选定的,就算这个人是陈三娘查探过没有问题的,就算这个车嬷嬷长相敦厚。顾琰都不会轻易用她。
长厚而似伪,多德而近妖。
前一世,秦绩做得多好,对她关怀备至,就算她娘家倾覆。他仍是给是给她世子夫人的尊荣,如果不是后来知道那些事,顾琰便不知有人一边说着对你好,一边往你心窝里插刀尖子的。重活一世,顾琰最不敢用的,就是看着忠厚纯良的人。
这个车嬷嬷,便由水绿带了下去,安置在尺璧院偏房内。以听候吩咐。车嬷嬷原是宫门局的人,往来送迎得多了,察言观色是其本领。见此,就知道顾琰暂时并不打算重用她。
她在宫中什么的都见惯了,知道主子的意思,最好就是顺着做,才不会有苦头吃。她但求有栖身之所,对顾琰的冷淡便无知无感一样。依然脸色恭敬,十分有礼地退了下去。
本来。教养嬷嬷在各家姑娘那里,是要得到重要的。姑娘对其如此冷落,她都十分从容,这一点,让水绿甚有所感。她忽而想起了一个形容,似乎叫什么不惊来着?
宠辱不惊,好像是这四个字。
“让靛青看着车嬷嬷,从宫里来的都是人精,这可马虎不得。”顾琰这样说,也不惮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按照顾琰的意思,是不想放一个不知深浅的人在赤壁院的,但是她的奶娘陈妈妈已经离开京兆,这一个教养嬷嬷,迟早都会有的。以顾家这样的人家,肯定是从宫中挑人。原本顾琰属意的教养嬷嬷是风嬷嬷,可惜……
“姑娘,三姑娘的教养嬷嬷,听说是从长春宫中出来的。奇怪,二太太怎么会挑这样一个人?”水绿想起顾玮的果嬷嬷,这样说道。
长春宫,是大定皇宫的冷宫,虽名之长春,却是一个永远没有明媚春/光的地方。那里住着的,都是被废弃的妃嫔,长春宫中的管事姑姑,又会是怎样的人?
“且不管她是什么样的人,须将叠章院看好了,旁的人等,凡是要进入叠章院,都要检查再三。娘亲那里,我会与她详说的。”顾琰再一次提点道。
水绿点了点头,决定自此对这三位嬷嬷打起十二分警觉。
在玉堂院内,连氏对着果嬷嬷也有一番类似的提点,只不过,比起顾琰的冷淡来,连氏可以算得上是雷霆敲打了。
“我知道你在长春宫的过往,我并不介意你的过往。我将你要进顾家,是要你好好侍奉三姑娘。如果三姑娘有朝一日能位于众人之上,你的不甘仇怨,不都有发泄的一日了?”
连氏悠闲地端着茶杯,不紧不慢地说道,看着跪在前面的果嬷嬷渐渐变了脸色,心中感到一阵快意。要驱使一个人,并不用其信服之,只要最大限度地给其所需的就行了,而连氏,恰好知道果嬷嬷需要什么。
忽而,连氏像是想起了什么,长叹一声,颇为感慨地说道:“以往我走错了路,以为在这内宅里争赢了便是好,殊不知位在人上,哪里还需要争?这一切迟早都会是你的。你只须教导三姑娘坐在那个位置即可,顾家内宅的事情,你都不用理会,可做得到?”
说罢,连氏呷了一口茶,等待着果嬷嬷的回答。她并不心急,在佛堂里面这么久她都待过来了,有的是耐心。
果嬷嬷在连氏说话之后,脸色从一片死寂到渐渐眼睛有亮,也不知道她到底想了些什么,最后她跪伏在连氏面前,低低说道:“奴婢愿为三姑娘效犬马之劳。”
连氏满意地笑了起来,她借由果嬷嬷为顾玮铺了一条通天坦途,而这一切,顾玮都不太知道,她只知道,果嬷嬷是她的教养嬷嬷,是经过了连氏首肯的,断不会害她便是。
在三个嬷嬷来到顾家第二天,顾霑找了傅氏,道是莱州太奶奶那里的人就到了,让傅氏收拾好后院的碧海院,就让莱州来客住在碧海院内,道是一定要将碧海院收拾妥当不可怠慢来客云云。
碧海院是顾家先祖招待后院客卿的地方,只是顾家女眷已经好几代没有过客卿了,是以一直空着。傅氏没有想到,这次莱州太奶奶送来的人,顾霑会安排她住在碧海院。
可见,在顾霑的心中,这位莱州来客并不是协助傅氏管理顾家后院的奴婢,而是顾家后宅的客卿了。
不知道来的到底是什么人,让老太爷如此看重,傅氏心中虽有些疑惑,却尽心尽力地按照顾霑的吩咐,见碧海院的一切布置好,还唤来了连氏、顾琰等顾家女眷,述说了顾霑的意思,提点众人要摆正对这位莱州客人的态度。
“老太爷看重莱州客人,大家可别犯浑,这可不是任意供大家驱使的人。”傅氏这样说道。
此刻叠章院内,除了二房的连氏、顾玮、顾瑜等人,还有大房的两个姨娘,大家都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弟妹,二房的妾室们,你回去便提醒她们一番,省得犯了错。”傅氏这句话,是对连氏说的。顾重庭的几个妾室,并未来到叠章院内。
傅氏的话,连氏笑着应下了,道一定会提点她们的,此外便无多一句说话。
顾琰听到顾霑如此礼遇莱州的人,心中也感到很奇怪。那位莱州太奶奶,顾琰所知不多,唯一记得的是那个太奶奶比顾霑早死一年,此外就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不对,其实还有一丝印象的。后来她在成国公府的时候,隐约听说过那位太奶奶和宫中有些关系,但究竟是什么关系,顾琰不得而知。
因想着莱州太奶奶的种种事,顾琰对那位莱州客人也有了丝好奇,究竟来的人会是谁呢?
到了客卿到来的那一日,顾琰跟随着傅氏在垂花门外等候着。约是午时,一行人便来到了顾家,她们风尘仆仆的样子,显然是一路赶来。
这一行人站在最前面的,是一个头发花白的嬷嬷。她看着要比车嬷嬷年纪大一些,神容苍老一些。一身墨绿的衣衫更显得她气压沉肃,看着不是个容易相处的人。
尤其是她盯着人看的时候,一双眸子甚至有些阴鸷的意味;她的嗓音也不好听,听着甚是尖薄,让人觉得不舒服。
顾琰站在身后,一动不动地看着这位嬷嬷给傅氏行礼问安,竟有一种“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的感叹,可不是吗?眼前这嬷嬷,除了稍微年轻一些,此外和顾琰所记得的并没有太大的分别。
特别是那一双看着有些阴鸷的眸子,还有让人听了不太舒服的嗓音,这都是那个人身上颇为明显的标志。为此,最初的时候,京兆的权贵夫人并不喜欢她,可谁会想到她会有那等本事?
这个人,就是顾琰一心想用,却在宫门局那里找来找去,却始终都没有找到的,风嬷嬷!
前一世,她是在宫门局那里被挑了去的,这一世,她怎么会主动出现在顾家?莱州来客,这位风嬷嬷与莱州那位太奶奶,又有什么关系?
这个惊喜,来得太突然,顾琰竟有一种不真实感。(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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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章 风嬷嬷背后(粉红130+)
(第一百章了,这是个好数字,就是感觉章节过得太快了。这半个月,我到底码了多少字?)
风嬷嬷似是察觉到顾琰的打量,便将目光投在了顾琰身上,没多久,她就露出了一个笑意,眼中的阴鸷似乎更明显了些。
顾琰微微一笑,以作回应,心头却不像面上那么淡然。谁能想得到,这个面相看着并不得人喜欢的风嬷嬷,会有那么大的本事呢?更是一个深藏不露的高手!
前一世皇宫中放出来的人中,就有风嬷嬷。前一世秋天的时候,傅氏已经身亡,顾琰去了福元寺,顾家并没有来宫门局挑选教养嬷嬷。顾琰并不知道宫门局挑选是怎么样的情况,只知道因为风嬷嬷颇为阴险的长相,并不得京兆权贵夫人们喜欢,几番挑来拣去之后,宫门局就只剩下风嬷嬷一个。
任是殿中省的官员好话说尽,也没有一家权贵想要风嬷嬷,最后她只得孤清拎着包袱离开宫门。她离开宫门之时,正巧沈度有事进宫,见她可怜,便收留了她。
沈度这点善心,是有福报的。后来权贵之家扼腕叹息后悔不已:没想到走宝了,原来这位风嬷嬷还曾服侍过建和皇后的,后来她犯了事被贬入掖庭,因时日久远,又有人为她改了宫籍,权贵之家竟不知有这样一个人。
服侍过建和皇后,从掖庭苦囚到管事姑姑,这位风嬷嬷,本事的确是一等一。后来的九皇子妃范仪,原先不过是个懵懵懂懂的小姑娘,经她点拨了一年,就有了母仪天下的架势。后来九皇子登基为泰成帝,想必范仪也会成为一代贤后。
这都是风嬷嬷之功。
当然,九皇子妃这样的转变。对重活一世的顾琰来说,不算是太大的事情。但是风嬷嬷还有一点让顾琰无比心动。那就是善言是风嬷嬷教导出来的!
能教导出善言这样的人,风嬷嬷在顾琰心中绝对是厉害不已的人物!
她去宫门局之前就在想,风嬷嬷与沈度有那一段缘分,她若是将风嬷嬷收归顾家,就等于是与沈度争利。这让她心里羞愧不已,但她如今最缺的,就是风嬷嬷这样的人。
她只想着,一年。只是借用风嬷嬷一年便好。只要她能来尺璧院一年,能教导白、绿、黄、青这四个大丫鬟一年,就算她离开,顾琰也心满意足了。
可是顾琰没有想到,风嬷嬷早就不在宫门局,她与沈度相遇的那一段缘分,也没有了踪影;顾琰更没想到的是,风嬷嬷竟然从莱州来,竟然主动出现在顾家!
命运改变的轨迹,似乎弯道太大。顾琰一下字绕不过弯来。
后来顾琰从傅氏口中得知,这位风嬷嬷,的确是今年才从宫中离开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能提前离开皇宫,还去了莱州,被太奶奶送来了京兆顾家这里。
莫名其妙的缘分,却令顾琰感到惊喜不已。她将羞愧的心放了下去,既然风嬷嬷主动来到顾家,那么她就不用与沈度争利了,太好了。
“阿璧见过风嬷嬷。”顾琰给风嬷嬷躬身行礼,语辞十分恭敬。她心想着:风嬷嬷既来了顾家,那么无论如何。她都会将她留在尺璧院,且要用尽办法让她细心教导水绿等人。
她不会像京兆权贵夫人那样。走了风嬷嬷这个大宝!
顾琰一心想着怎么将风嬷嬷留在尺璧院中,却没有注意到。风嬷嬷在看着她的时候,阴鸷的眼神闪过一丝柔和。
沈家南园内,在昏黄的灯光中,沈度像一尊青铜礼器,一动不动伫立着,细心听着如年的禀告。
“主子,风嬷嬷已经去了顾家,莱州那位,让属下向主子说声多谢。”如年这样说道。他脸上有一股风霜气息,这一段时日的奔波劳碌,明显在他脸上刻下印记。
但是如年心里很轻松,因为这事办完之后,他终于不用再看到主子板着的脸色了,也不用再经常陪着主子在竹林里面熬夜了。一想到这些日子的苦逼,如年就想塌下脸。
“嗯,让风嬷嬷费心一点,任何时候,都要以顾家姑娘为第一考虑。”沈度想了想,这样说道。
将风嬷嬷送进顾家后,他和如年一样,感觉轻松了不少。有风嬷嬷在,就算将来发生什么事,顾琰都不会有性命之虞了。保住了性命,旁的,便可以慢慢说了。
那一日沈肃的提醒,如当头棒喝,碻当着沈度的心。此后,沈度便在想,他要怎样做才能保住这个福分。
沈肃其实说得没有错,最愚蠢最懦弱的,就是看清了自己的心,却没有循着自己的心去做。不管理由是什么,倘若违背自己的心,就算将来事做得再全,所得依然是遗憾。
沈度最厌的,就是遗憾这两个字。经沈肃这么一点,他便觉得,遗憾害怕这样的情绪,在与一生一世一双人这样的福分诱惑面前,真的不算什么。
他开始正视自己的心,循着自己的心去做,将风嬷嬷送进顾家,就是他做的第一步。
沈度从这些思绪中回过神来,看着如年一副等待他回神仍有要事说的样子,不禁挑了挑眉:“什么事,说吧。”
“莱州那位说,尚书省当退,门下、中书两省当进,不然政事堂一家独大,非国朝幸事。”如年想了想,将莱州那位的话语原原本本说出来。
如年说完这些话,觉得自己有些气喘,偏偏莱州那位说这些事就好像聊天吃饭一样随意,让如年不得不感叹人和人就是不一样。
如年在沈度身边很久了,很清楚这些话落到实处,将会对大定产生什么样的影响,朝局会产生怎样的动荡。不过这些动荡,也是主子们需要考虑的,如年觉得自己脑容量不是太够,便不再想下去。
沈度听了这些话,嘴唇抿了抿,心中为莱州那位默默点赞。胆敢拿尚书省下刀的,除了父亲,大概就只有莱州那位了。这两个人在沈度的心中,是仰止高山一样的存在,他们既然都有这样的想法,那就说明尚书省便一定要见血了。
至于怎么个见血法,这都是细细考虑的,一时半刻想不完善。成国公府和方集馨在尚书省的势力太大,如若一着不慎,让他们奋力反扑,那就大事不妙了。
不管尚书省怎样见血,吏部肯定首当其冲,看来那位,也想顾家退了。
沈度也觉得顾家到了应该退的时候,子嗣太过单薄的顾家,其实已经不适合在朝廷了,尤其是顾家不仅子嗣单薄,而且这些单薄的子嗣在为官一事上颇为平庸。
顾霑为人和善,以善行世行事,这绝对是值得称道的事情。崇德帝以铁血手段登位,以良善的顾霑为吏部尚书,未尝没有以良善来消弭血腥这个意思。
但在为官一道上,是需要血性的,顾霑得于良善,也失于良善。这几年,由顾霑执掌的吏部,在铨衡人物、擢尽才良这一方面做得并不好,原因就是他太善太软。
顾重安是个人物,由他提出创立书院一事就可以知道。但这个人物,作用在别处,并不适合为官。尤其是由于云山书院一事,沈度与顾重安接触颇多,对他的性格更熟悉,便作此论断。
至于顾重庭,似乎是顾家这一代最拿得出手的人,不知为何,沈度却觉此人殊不简单,尤其见到他在成国公府出现数次后,与成国公府相交的,所图非一般,沈度便觉得此人还有待商榷。
想必莱州那位,也想到了顾家种种情况,才会说尚书省当退。尚书省退了,顾家也不能久立了。不然,何以早不说迟不说?
如年在一旁静立良久,忽而想起了陈维的话语。他小心地觑着沈度的脸色,欲言又止,看着颇为纠结。
“说。”沈度看了如年一眼,只说了这个字。他对如年太熟悉了,每次他想说什么重要事情的时候,就会是这个表现,以图引起沈度的注意。
果然,就听到如年笑嘻嘻的说道:“主子,属下听陈都尉说了些有意思的事情。仿佛,三殿下似乎想为成国公世子做媒,想打进西疆傅家呢。”
三皇子因了当年那件事,一直对西疆傅家不放心,便一直想除掉西疆傅家。只是傅家里里外外像只铁桶一样,三皇子只是苦于没有地方下手罢了。
顾家与傅家有关联的地方,就落在傅氏和顾琰身上,秦绩尚未成亲,冲着谁去的,一清二楚。顾琰,他们的目标是顾琰!
沈度忽而笑了起来,淡淡地说道:“三殿下最近太有空了些。他自己的亲事还没有定,似乎操心太多了!”
这笑,让如年有些毛骨悚然,也迅速领会了沈度意图:主子的意思,就是要让三殿下忙一忙了。
可是如年都尚未来得及布置,三殿下自己就折腾着忙上了,而且这一忙上,还影响甚大,因为这件事,牵进了襄阳卫大将军罗炳光。(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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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章 《春秋》不书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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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初一大朝会上,襄阳卫大将军罗炳光千里急书,道是在襄阳境内发现了白鹿,现如今白鹿已经被抓住,不日将被送进京兆,特意急书以贺国之祥瑞,感念皇上德泽天下,是以祥瑞四出云云。
高高端坐的崇德帝听了这些汇报,并没有说话,但脸色明显舒悦不少。见此,宗正卿朱有洛率先凑言道:“恭喜皇上得此祥瑞!臣听闻德至山陵则祥云出,德至深泉则黄龙见,如今大定有此白鹿,可见盛世已临,上天感念,贺喜皇上!”
朱有洛将这个捧哏的角色发挥得淋漓尽致,又恰到好处歌功颂德了一番,听得崇德帝眉眼都眯了起来。好听的话,谁不想听?尤其是朱有洛说得好,听着仿佛真是那么一回事。
其实朱有洛心里想的是:我嚓,又让罗炳光抢先一步了,怎么他就这么懂得皇上的心思?这一次,罗炳光得到的赏赐肯定会很多!
朱有洛想起崇德帝对罗炳光的信重,不禁心中有些泛酸,对那劳什么子白鹿,也没有多少好感。
在朱有洛之后,不少朝官都出列说了相似的话语,都认为此次祥瑞的出现,是因崇德帝德泽之故,是一件值得庆贺的事情。他们想的,其实和朱有洛差不多,都觉得罗炳光揣度上意,已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先前,罗炳光从襄阳送来的贡品,也极合崇德帝的心意,就连监察御史都这样描述道:“善纳贡献,物皆精巧,是以天下各卫大将军从风而靡。”虽然是对罗炳光的弹劾。何尝不是在说罗炳光的本领?
罗炳光不但揣测帝心厉害,而且其人用兵了得,是不可多得的将才。二王之乱时,罗炳光时任襄阳折冲府都尉。却立下了平乱的大功。
这样的人,朝官怎么能不说一声厉害?这但这还不是他最厉害的一点,他最厉害的一点在于有那样敏感的身份,仍是得到崇德帝如此看重。
罗炳光,正是淑妃娘娘的表兄!
因着这一个姻亲关系,罗炳光便是三皇子的母族,天然就站在了崇三皇子这一边,就算他已经明确站队。仍是统领着襄阳卫十万兵马。罗炳光拥有着十万兵马,就等于是三皇子拥有这十万兵马。
不知道皇上是对罗炳光信任,还是对是三皇子的宠爱?不管怎么说,朝官因此更加笃信,大定的下一任帝王是三皇子无疑。
只有三皇子自己不是这么认为的,崇德帝在紫宸殿踹他的那一脚,他还记得清清楚楚。原本三皇子就对帝心存疑,再加上这一脚,便令他多了些想法,这一次祥瑞之事。正是他和罗炳光共同谋划,所为的,当然是太子之位。
罗炳光和三皇子的想法一样。就算人人都说那样东西是你的,但一日不真正握在你手中,就不是你的。尤其是皇位重宝,说是你的,就是你的?开玩笑!不然历朝历代也不会有那么多谋逆争斗之事了!
沈度站在宣政殿中,凝神细听着朝官的奏言,想听听三皇子和罗炳光的谋划是什么。他不认为罗炳光献祥瑞是为了获得恩宠,如果是这样,襄阳卫那些贡品已经足够了。他何必特地弄一个声势浩大的献瑞?
只是,这宣政殿中。仍是一片歌功颂德之声,此外别无他言。御史中丞王以德嘴唇翕动。最后仍是抿住了嘴唇。侍御史房莘的眉头也皱了起来,他看了看崇德帝的舒悦,最后和王以德一样,并没有出声。
于是宣政殿内出现了一种奇怪的情景,大部分的人兴高采烈地夸着白鹿祥瑞,而另外一部分人,则是低首敛目,没有同乐的兴致。
便是在这样的氛围中,崇德帝吩咐退朝,且在退朝之后还问了襄阳卫士兵一句:“那白鹿什么时候到来?”
崇德帝这话一下,王以德和房莘就动了动,可是殿中大臣早就弯腰齐声说道:“臣等恭送皇上。”,这样的齐声大喊,掩压了王以德和房莘两人的动作。
宫墙东北角内,朱宣知小胖子一脸迷惑地看着沈度,然后问道:“老师,祥瑞是什么?能用能吃吗?”
自早上开始,朱宣知听到的都是关于祥瑞的事。上至那些师傅们,下至宫女内侍,都在兴致勃勃地说着白鹿现世、德泽大定一事,令他莫名其妙。
便趁着跟随沈度学习的时候,问起了祥瑞为何物,何以宫中所有人都为此兴奋不已?
沈度此刻并没有像宣政殿那样低眉敛目,反而微微笑着问道:“为什么你会觉得祥瑞能用能吃?”他的目光含笑,状似好奇地问着朱小胖子。
在宫墙东北角这里,沈度不愿对朱宣知端着冷硬态度,并不是所有师徒相对,都要那么严肃审慎,沈度反而觉得,轻松自在的氛围,反而会让人将道理记得很清楚。
“我是想着能让大家都喜欢的,都是用和吃两字而已。”朱小胖子认真地回答道。
沈度想了想,才说道:“所谓祥瑞,是吉祥的征兆,譬如禾生双穗、奇禽异兽等,如今襄阳出现白鹿便是奇禽异兽一类的祥瑞。这是当下大家都认为的祥瑞,却不是真的祥瑞!”
他顿了顿,声音略略提高,似乎在等待朱宣知的反应。
“那么什么才是真正的祥瑞呢?”果然,朱宣知立刻问道,他双眼闪扑扑的,闪着十足好奇。
“对于朝廷来说,得贤臣、理政事、安百姓,使天下太平,便是祥瑞!这一点,你要牢牢记得。”沈度说出了他所认为的真正祥瑞。
这些奇异天象珍奇禽兽,在沈度看来根本就不是什么祥瑞,而是人间的灾难。但凡喜欢祥瑞的君主,都不是什么明君贤主,带给百姓的,大多是灾难。
白泽奉书至这样的事,不过是史官撰出来的美好而已,怎能信?沈度想起了崇德帝听到祥瑞的表情,不禁叹了一口气,声音便沉了些:“你要记得,声色、祥瑞、珍奇三件,尤人情所易溺者!是以《春秋》不书祥瑞,是以为虚,是以为戒!你一定要记得!”
朱宣知本来就怕沈度,沈度这么沉声一说,他就恨不得将这些话都刻到心里面去,忙不迭地点头说道:“我一定会记得的!我一定会记得的!”
他点头的时候,默念着沈度刚才那一句话,“声色、祥瑞、珍奇三件,尤人情所易溺者!是以《春秋》不书祥瑞,是以为虚,是以为戒!”,
这句话他记得的,而且一辈子都记得。
此刻,沈度也不知道他是真记得还是敷衍说,他想了想,眼里有暗光流转,他决定,要让朱宣知都忘不了今日的话语。
“此后,你每日绕着宫墙跑五圈,脸上的肥肉,要见到了!从听到祥瑞这一刻起,你每日要跑足五圈,不然,我很乐意帮助你!”说最后一句话时,沈肃阴测测地笑着。
朱小胖子呆愣了片刻,然后才“嗷嗷”大叫起来:“老师,我不要听祥瑞,我不要跑啊……”
这些嚎叫,沈度当没有听到。他决定的事情,此刻朱小胖子绝对没有胆子反抗。
果然,自这一日之后,皇宫中的宫女和内侍们,便见到可怜兮兮的九殿下绕着皇城跑,到最后的时候,连手脚都打颤,趴倒在墙边动都不能动了。
过了几日,当九殿下渐渐适应绕着宫墙跑的时候,襄阳白鹿就送到京兆了,送到皇家猎苑里面。
这一次,仍是一番歌功崇德之后,尚书左丞蒋钦便出列奏言,这奏言,吸引了沈度的注意。原来是这样,三皇子和罗炳光谋这祥瑞一事,原是为了奏请崇德帝立太子!
只听得蒋钦奏言道:“皇上,祥瑞既出,朝天必有喜庆之事与之相和。臣尝闻:储不立,则国不定。如今天下承平,请皇上早立太子,以安社稷以定民心。太子早定,则东宫诸臣配置,便能教导太子熟知政事,此乃长久之计。本朝立嫡立贤立贵,故臣有奏:请立三殿下为太子!”
蒋钦的话语一落,宣政殿中顿时安静下来,就连朱有洛这种在朝事上不太灵光的官员,都瞬间明白了这祥瑞一事或有猫腻。那些剔透的官员,便都知道了这祥瑞一时是冲着立太子来的呀。
这一次,御史台官员就不能忍了,纷纷出言弹劾,他们不是为了与三皇子作对,而是早就觉得帝王喜好祥瑞,就是要出言弹劾的!
“皇上,您可留心猎苑中的白鹿?它眼神哀哀四蹄跪地,分明是一副恳求之相,怎么是祥瑞?臣以为,祥瑞一事,与声色一样,当为君主所戒之。臣以为,献瑞者居心叵测!真正的祥瑞,乃是百姓安乐天下太平,与一头白鹿何干?”王以德平平直直地说道。
说出来的话语,可真叫人捏一把汗。谁说他口拙的?此刻这寥寥数语,就像尖刀一样刺在蒋钦等官员身上。若是罗炳光在这里,早就暴跳而起了。
献瑞者罗炳光,不正是居心叵测吗?三皇子的脸色难看起来,这分明将他也骂了进去!这王以德,好大的胆子!
(章外:这个情节,我是很喜欢的,要想好一点,呜呜~~)(未完待续)
102章 中枢三大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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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定支持三皇子的朝官甚多,而且拥戴之功诱惑太大,他们都想在三皇子面前露一下脸,便纷纷出动。
王以德之言,瞬间就被压了下去。一时间,宣政殿上请立三皇子为太子之声不断,而且都往祥瑞上凑,大意都是白鹿祥瑞出、大定太子立此类,几乎掩盖了其余声音。
就连二皇子一派的京兆尹林世谦也反常沉默,五皇子朱宣宏所拢络的官员,譬如门下侍郎何渭等人,并没有跳出来反对此言,而是在观望着,等待崇德帝的反应。
不管朝官们有什么奏言,龙椅上那位主子的想法,才是最重要的。
令所有朝官惴惴的是,崇德帝既没有顺着请立奏言,也没有言向王以德等人,他脸色如常,什么反应都没有。
朱宣明站立宣政殿中,神色看着和崇德帝没有太大差别,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仿佛朝官请立一事与他无关。
这种从容的态度,让尚书令方集馨一阵赞赏,然后,他便出列了。
“臣有奏,请立三皇子为太子,以安社稷,以定臣心。”他这样说道,这话和尚书左丞蒋钦的情况差不多,只是稍有改动。
立太子以定臣心,暗指朝中大臣派系相争,一日大局未定,臣心便会有动荡,这改动,范围缩小在朝中大臣这里,比蒋钦奏言高明不少。
方集馨表明态度支持三皇子,让其余朝臣一时噤声,他们没想到,方集馨会表明支持三皇子的态度。这可是皇上授意的?
难怪他们这样想,尚书令这个位置太过重要,在其位者,只能是国之纯臣,绝不能轻易表态,只尤其是在请立这样的大事上,更是掺合不得。方集馨。想要打破以往的尚书令的规矩?
他们都不知道。方集馨是尚书令不假,但他这个尚书令是成国公府一手推上去的,他又怎能对请立一事置身在外?况且。他也要提前卖三皇子一个好。
没有相当的付出,怎么算得上是从龙之功?就算方集馨知道自己不能轻易表态,仍是奏言了。
方集馨此言一出,就代表着此事已经上升到三省中枢的高度了。而不仅仅是朝官们在宣政殿奏言而已。
中书令裴公辅冷冷地看了方集馨一眼,决定加入这个战场。将水搞得更混一点。
于是他奏言道:“皇上,所谓祥瑞一事,不过是人心杜之,哪里需要有什么喜庆事相和应?请立一事如此重大。若因祥瑞一事而立之,实在天大的笑话!奏请祥瑞的朝臣们,智不足以知君之不善。勇不足以犯君之颜色,实乃佞臣也!皇上岂能信?”
他说罢。扫了一眼那些奏请祥瑞的官员们,毫不留情地指责。他身材高大,这么一扫就有睥睨的意味,郝得那些官员们都低下了,不敢与之对相对。
裴公辅在这样的官位上,也不怕得罪这些朝臣们,说话一点情面都不留。
“且另有一焉,臣闻之:君好之,则臣服之;君嗜之,则臣食之。夫尺蠖食黄则其身黄,食苍则其身苍。君其犹有食谄人之言乎!连国之重臣都谄媚,这哪里是祥瑞?分明是灾祸!”这一次,裴公辅直接将火烧到了方集馨身上。
这一番话语,算不上奏言了,简直可以算是对方集馨的猛烈攻击。
裴公辅不觉得自己是君子,却不像方集馨那样是个小人。在裴公辅看来,方集馨这个小人借着十年前那件事起家,以至官员亨通。这样的小人还想拥戴之功以图后朝,这让裴公辅尤其不能忍。
沈度听着裴公辅的话语,心中颇为讶异。裴公辅和方集馨一向不对付,这是他知道的,但他不知道,事涉三皇子、请立事,裴公辅仍有这番奏言,可见,他站立的方向,不是三皇子,而是大定!。
看着吹胡子瞪眼的裴公辅,沈度第一次觉得“天下不二裴”这说法一点都不夸张——裴公辅正正是出自河东裴家,那个尽出宰辅彪炳史册的裴家。
难怪,他在对上方集馨的时候,会如此彪悍。
方集馨和裴公辅这两尊大神掐架,其余朝官恨不得变成路人甲,是绝对不会再说些什么的。
而中枢另一尊大神门下侍中王璋则笑眯眯的,绝对是在看戏,见到殿中沉默,还有些意犹未尽的样子。
既然尚书、中书的主官都出列了,他这个门下侍中若是不说什么,似乎说不过去。王璋想了想,决定也要表表态,不然以后门下省不好带呀。
“皇上,祥瑞或有之,白鹿现世,即是。臣以为,就算天有祥瑞,朝廷人君也要继续布施恩泽。这请立太子一事乃国本,国本早定能安社稷、定人心,还请皇上示下。”王璋恳恳地说道。
听了这话,方集馨和裴公辅都将目光放在他身上,心中同时骂道:王璋这人精,和稀泥的本事仍是那么强悍!
是了,王璋说了这么一段,意思就是和稀泥。既然没戏看了,他也不想在宣政殿多待了。
不管是祥瑞之事还是请立之争,都不可能在宣政殿上讨论出什么来的,真正的推力、博弈是在散朝之后,端看朝中势力是谁更厉害一点。
比起方集馨和裴公辅来,王璋明显要得崇德帝欢心一些。他听了王璋的话语,一改先前的沉默,点头说道:“爱卿此言甚是!”
爱卿此言甚是……朝官们便都知道崇德帝的意思是什么了。果然,崇德帝一句“退朝别议”的口谕便下来了。
别议,自然是没有的,此刻在紫宸殿内的,只有崇德帝和三皇子两个人。
“罗炳光献瑞一事,你可知晓?你很想当太子?”崇德帝盯着朱宣明看,似乎想将他看个透彻。
朱宣明低着头,强忍住心中的惊跳,然后略带踌躇地说道:“罗将军对父皇一向尽心,不管是往日送礼还是这次献瑞,儿臣都不清楚。襄阳来的消息,不会独独送到朱雀东路。”
说罢这些,朱宣明神色有黯然,叹息了一声说道:“若是儿臣说不想当太子,父皇会嫌儿臣虚伪吧?这太子之位,二皇兄和五皇弟在孜孜以求,儿臣能怎么办?”
说罢,他抬头看着崇德帝,眼中的孺慕和惊惶并不掩饰。君父君父,先君后父,朱宣明这一番话语和神色,算是戳到崇德帝心里去了。
崇德帝觉得这个老三,太像过去的自己了!在他登位之前,面对父皇建和帝的时候,感受皇兄皇弟威压的时候,就是朱宣明这样的心境。
儿臣能怎么办?就是被各种势力一直推着往前而已。
想及朱宣明的心境,崇德帝的脸色稍霁,那一点疑心烟消云散。
准确地说,崇德帝对朱宣明没有什么疑心,对其余几个皇子也是。因为崇德帝就是从普通皇子登上皇位的,自是知道皇子们对那个位置的渴求。
他认为这渴求太正常,算不得什么疑心。对于几个皇子的将来,他的确是有考究的。
“朕不立太子,原是想着时机尚未成熟。不想,却引来这么大的争端。此事,朕会为你安排。罗炳光那里,朕也会敲打他,这祥瑞一事,以后必不能为。”崇德帝这样说道。此刻,他倒像个普通父亲一样了。
朱宣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父皇这一番话语的意思是……意思是准许自己所求吗?是不是要立自己为太子了?
朱宣明简直猜不透崇德帝在想什么,这个对他而言高高在上的父皇,怎会这么爽快就答应了这事?这……这……太难以置信了!
直到朱宣明告辞离开紫宸殿,他才猛地清醒过来,嘴边的笑意怎么都忍不住。清醒过来之后,朱宣明第一个想法就是要重用方集馨!
这样的人才,他若不重用,那就太可惜了!
在来紫宸殿之前,方集馨对朱宣明有过一番提点,他这样说道:“殿下,皇上对您必有召。殿下须记得,脸色当哀难,语辞须恳切,不妨在皇上面前承人有登宝之心。这一点,皇上必会感念甚深,殿下或能得偿所愿。”
朱宣明知道,方集馨是在崇德帝登位前一年得到重用的,想必他肯定很清楚崇德帝登位前的心境,所以朱宣明没有迟疑就照做了。
在紫宸殿内他神色哀难地承认了本心,就是方集馨的教导。他没有想到,方集馨的教导如此有用!
没多久,崇德帝果然对三皇子朱宣明有了一番安排,虽然并不是立其为太子,但明眼人都知道皇上在为三殿下铺路,不然不会有这些安排。
很快,中枢那些大佬们就知道了方集馨的提点。当裴公辅知道这些时,忍不住呆了呆,然后懊恼不已。
方集馨这样心急为三皇子下铺路,真是太出乎他意料了,他原本以为方集馨只是提议这事,却不想已经在动作了。这样的人……真是……真是太蠢了!
自己与他在宣政殿争执什么呀,不是说自己更加蠢钝?一想到这一点,一想到自己在有些人眼里是蠢的,裴公辅就各种郁闷。
在沈家东园,沈肃也听说了三皇子和方集馨一事,末了他阴阴笑道:“这一次,成国公府和三皇子下了一步蠢棋!我早就说,不是十年前那事,方集馨绝对当不上尚书令!”(未完待续)
103章 长隐出言(冬冬盟主+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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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沈肃提到十年前那件事,沈度并没有哀痛,神色仍是漠然。从重返京兆起,他就知道十年前那些人都会一一登场,心性早炼出来了,方集馨而已,不足以动性。
他赞同沈肃所言,便点点头:“父亲说的是,三皇子这次真的是走了一步蠢棋。”
这一步,绝不是什么高招。立太子有什么难的?古往今来,有多少个太子能最终登上皇位的?如今大定的天牢里,还有一位大盛的废太子呢!
太子若是不能登上皇位,那么就只有废或死这两个下场。皇上春秋鼎盛,就算立下太子又怎样?太子要登上皇位,必定需要很长的时间。而且前提是,在这么长的时间里,太子能抵挡得住来自各位皇子的攻讦、陷害等等。
太子既立,是为三皇子定下名分,也使三皇子成为箭靶。沈度可以想象得到,若是三皇子被立为太子,二皇子和五皇子必定联合起来,将会使尽一切办法将他拉下来。
三皇子府以后行事,要远比现在艰难。在沈度看来,势非定势,过早将自己暴露在敌人面前,就是一招蠢棋。
“所得所失,谁都有考量。或在三皇子看来,太子之位定下,才是最重要的。没有了皇库,皇上总要为三皇子增加助力才是,且看这助力为何吧。”沈肃手指一下一下啄着桌面,这样说道。
这助力,当然是指三皇子的亲事。长邑郡主之女及方集馨的孙女都被皇上否决了,京兆有哪家是皇上属意的?
这家是谁,沈度一时想不出来。总归三品以上重臣之家没错的。可堪为三皇子妃的,总不会太差。
沈肃看着沈度平静无波的样子,忽而觉得这人实在无趣,死气沉沉似地,他想到了什么,敲着桌面的动作便停了下来。
“对你来说,只要那家不是京兆顾。便觉得问题不大吧?”沈肃取笑道。成功看到沈度脸色有些崩裂。
“也不是,哪一家都不能忽视。”沈度正经地说道,不知为何耳尖泛了一些红。顾琰……年纪太小。顾重安势弱,三皇子妃不会是她,他没有担心过这一点。
但有一个人,他是担心的。那就是成国公世子秦绩!上一次陈维就有报,道秦绩和三皇子似对顾家十分感兴趣。随后他又得知秦绩正在打探顾琰消息,他便觉得有危机感。
“可是有什么事?神色缘何这样凝重?”沈肃见到沈度凝住脸,奇怪地问道。
“孩儿只是想到,这京兆权贵公子怎么都成亲得这样晚?三皇子、秦绩。还有安国公府的长隐公子。”沈度这样说道。他在想是不是应该给皇上一个建议,让他们都尽早成亲去?
随即沈度颓然,他想到自己的年纪也摆在这里了。若是皇上下旨令权贵子早成亲,不是将自己也绕了进去?
“韦长隐若非身有疾。早就成亲了。安国公府还愁媳妇人选?他最近还有没有试探?”沈肃记得了早前水榭一事,便问了道。
“似没有了。在云山书院中,我们接触也不少,并没有发现他再有试探之举,想必心中早有想法。”沈度说起长隐公子,不由得想叹息一声。
如果没有十年前的事,他和长隐,想必也能像他和叶染一样,成为可以托付后背的挚友,只可惜……
沈肃和沈度正在讨论的长隐公子,此刻在皇宫太液池旁的水榭内,正与崇德帝在品茗,感受着太液池日落的绝佳景色。
在水榭内为崇德帝烹茶的,竟然不是宫中的人,而是长隐公子身边的茶童齐书,可见崇德帝对长隐公子的信任。
朝官都谓中书舍人沈度是崇德帝最看重的年轻人,若是他们知道太液池旁的品茗,或不会如此想了吧。
“长隐,朕也为你赐一门亲事吧。你这个病,又不会妨碍娶妻生子。”崇德帝闻着这让人心宁的茶香,笑着问道。
他心情很好,每次他召长隐公子进宫品茗的时候,就会觉得心中甚是平静,是以最近召见长隐公子的次数便多了些。
“臣明知随时离世,何必祸害了别家姑娘?臣这样,就很好。”长隐公子回应道。
在太液池落日红霞的映照下,长隐公子恍若镀上了一层七色光彩,看着不似在人间。只是,他眉目间的病气极为明显,又让人知道这是尘世。——每临秋冬,他的病就比平时更严重一些。
崇德帝看到他这病气,心底多少有些惋惜。如果长隐不是有疾,以他的才干能力,绝对可以成为辅国忠臣。可惜,这样一个不知还能活多久的人,崇德帝不会放心将他留给下一任帝王。
“皇上,臣此次入宫,尚有一事要禀,与近日朝中事有关,还请皇上听臣一言。”长隐公子仍像玉人一样,说着朝事极为闲适。
“说罢。”崇德帝闻了闻茶香,觉得齐书的烹茶境界比以往又高了些。
“臣恳请皇上,将那只襄阳白鹿放归山林吧!它本天生天长自由自在,何必为了所谓祥瑞,而将它囚在猎苑内?”长隐公子低低说道,漂亮的眉目就像那白鹿一样,眼神哀哀。
“你是说,放归山林?”崇德帝的神色有些不豫。长隐公子所说的白鹿放归山林,其实是在劝谕崇德帝对祥瑞的态度。将白鹿放归山林,就表明了崇德帝并不在意祥瑞,这对朝官、天下百姓来说都是一个再明显不过的表示。
“是,臣是奏请皇上不置祥瑞。臣以为得贤臣、理政事、安百姓,使天下太平,这才是真正的祥瑞!这白鹿,与祥瑞何干?”长隐公子快速说道,试图将心中记得的话语说出来。
崇德帝静默良久,才长叹一声道:“长隐,你能说出这一番祥瑞之话,实在是太难得!你有此国才,不能在朝为官,实在太可惜了!”
崇德帝这样的感叹,已经表明了他所向。从前,他喜欢这些祥瑞,是觉得这些祥瑞出现,对国朝来说是一件好事,起码能让百姓振奋,起码国道衰微之时,是不会出现的。
但是长隐说,真正的祥瑞乃是得贤臣、理政事、安百姓,使天下太平。这句话,崇德帝咀嚼再三,仍觉得口齿生香。他知此言之不凡,对长隐公子的可惜就增重几分。
“这话,也并非臣所想。此乃臣一个友人所说,微臣听了之后感到甚在理,便说与皇上听。”长隐公子微笑着,并不愿将这话居为己功。
正如他所说的那样,这些并不是他所想的,而是他从沈度那里知道的。安国公府在宫中渗透的势力太深,沈度与九皇子在宫墙东北角之事,长隐公子早就知道了。
便如此,宫里的人将沈度当时的话记了下来,送到了安国公府。当长隐公子看到这些话时,心中震撼得久久不能言。
这大定朝官如此之多,除了沈度,又有谁能说出这样的话语?又有谁知道对国朝来说什么才是真正的祥瑞?
长隐公子不知道沈度作何想法,为什么没有将这些话在朝上说出来,但他认为沈度说的这些祥瑞之论,不应独独为九皇子记得,这话应该让皇上及天下人都知道,所以长隐公子才进了宫,将这些话传到崇德帝耳中。
沈度这一点德泽,长隐公子愿为其广布天下。他没有将沈度说出来,是因为这些话得来,终非光明途径。
途径光明与否,在长隐公子看来也不太重要的,重要的是这些话语的确能对天下有益,这就足够了。此后官员不致力于寻找祥,皇上勤政爱民,便就足够了。
三日后,崇德帝下令:“朕听闻,真正的祥瑞乃是得贤臣、理政事、安百姓,使天下太平。这一点,才是朕所求的祥瑞,故而将白鹿放归山林,此后朕不纳祥瑞,而致力于天下太平!”
崇德帝这个旨意,让襄阳献瑞的官员错愕,也让京兆朝官奇怪不已。三皇子一系的官员见献瑞的目的已经达到,便对这个旨意没什么看法。
中书省乃承旨拟诏,这个旨意当然是由崇德帝口述,中书舍人何缜制旨的。中书令裴公辅接到这个旨意后,既然开心又郁闷。开心的是在祥瑞一事上,他的看法也是这样;郁闷的是,这暗中推动白鹿放归山林的人,明显比他高竿多了。
同时,他对这个旨意极为赞赏,便召来了中书省诸官员,指着这个上谕说道:“诸位都学习学习,皇上此言,的确是大定之福。中书省为皇上提供决策,类似的话语,才是中书省官员当说的。每事决都要想一想大定天下百姓,都要想一想这些建言能为朝廷带来什么福祉。”
裴公辅说罢,又再三感叹,道为何中书省的官员想不出这样的话语。他却不知道中书舍人沈度听到这旨意,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这话,不是他对九殿下说的吗?怎么会成为皇上旨意了?他百思不解,尤其在询问过朱宣知之后,他就更加疑惑了。
(章外:长隐公子和沈度性格不同,在对待祥瑞一事也有不同,正常的吧?哈,我说,能不能求求粉红票呀?一天都木有一张,好心塞!)(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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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4章 谁都强大(小胖喵和氏璧+)
(这一章为小胖喵和氏璧加,嘻嘻~)
祥瑞一事收官,皇上欲为三皇子择三皇子妃,这两件事也传到了顾琰耳中。
祥瑞一事,顾琰没有多少可说的,崇德帝的旨意已经说得比她想的,要好上十二分了,若是大定真的能百姓安乐天下太平,顾琰愿日日得见这样的祥瑞。
她真正在意的是三皇子的亲事。前一世是筠姐姐嫁入三皇子府,却短短时间就暴亡,不知道这一次会是哪一家姑娘遭罪。
朝官不明白三皇子的婚事为何迟迟没有着落,顾琰在经过皇库事后就很清楚,崇德帝原是打算将陆筠留给三皇子的。如今皇库已撤,长邑郡主一家都去了建安府润州,这亲事当然要别作考虑了。
不管三皇子妃是谁,顾琰都觉得其很可怜。兔死狐悲物伤其类,前一世,自己不就是这样吗?顾琰无法忽略心底那丝不忍。佛观红尘,冷眼悲悯,她做不到这一点。
“三娘,去查查看皇上属意谁,再来报我。”顾琰这样交代陈三娘。
自醉红楼一事后,沟通尺璧院和陈通记的,都是陈三娘。这个祥瑞和三皇子亲事的消息,都是陈三娘刚才报的。
陈三娘自然点头称是,这个,其实也是陈通记在查探的是。一开始的时候,傅铭就交代过,有关三皇子府和成国公府的消息,都要特别上心,是以陈通记是全力查探。
“表哥什么时候才回到京兆?”顾琰继续问道,不由得想起了笑嘻嘻的傅铭。傅铭将陈通记供她所用,这让顾琰感激不已。
那样笑嘻嘻的傅铭,其实心细如发又胸怀若海。如果没有他帮助。顾琰不知自己今日能走到哪一步。
“少主子没有送回消息,但是店中的人都说快了。听说陈掌柜也快回来了。”陈三娘回答说道。
陈掌柜回西疆很长时间了,陈三娘并不知道他去办什么事,但是他要回来了,陈通记的人都觉得很开心,陈三娘也是如此,忍不住和顾琰提了提。
顾琰并不认识陈掌柜。听了陈三娘话。她也没有多大的感觉,只是知道陈通记主心骨将回来了而已。她正想让陈三娘离开,不料陈三娘露出了为难的神色。似有什么话想说。
“姑娘,醉红楼的东家问了好几次小圈,问它爪子好了没有,问它什么时候再去醉红楼玩。”最后。陈三娘还是出声,原来是为着小圈一事。
如今小圈就放在顾琰身边。它听到自己的名字。唰地竖起了耳朵,听到是叶染找它,便又蔫蔫瘫在笼子里,继续躺肉去了。——它对叶染兴致不大。估计若是听到沈度找它,早就打滚卖萌去了。
“就由他问去吧,小圈若是想去。自己会去的。叶染知道陈通记了?”顾琰这样问道。
自南风堂被灭之后,醉红楼就出名了。谁都记得叶染带着一大群醉红楼姑娘去京兆府告状的情景,还有叶染那个让人想揍的打扮。但是叶染的真正样子,所知的人仍是少之又少。
“他尚未知道陈通记,只是知道属下而已。醉红楼似在查着什么线索,是和大盛有关的,连地的,也查了西疆家中的事。”陈三娘这样说道。
西疆家中,当然是指西疆傅家。醉红楼若是要查大盛,就不可能绕过西疆去。陈三娘觉得醉红楼就算查傅家,也查不到什么的,语气十分轻松。
都说到了大盛的事情,证明陈三娘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很快她就离开尺璧院了。她走后,顾琰想了想,便让水绿去请一个人来。
她请的人,正是碧海院那位客卿风嬷嬷。
对着风嬷嬷,顾琰有一种入宝山而空回的感觉。她知道风嬷嬷本领大,却不知道该怎么用这些本领,也不忍心将她的本领用在这小小顾家内宅之中。
是以风嬷嬷来这些天了,顾琰都没怎么和风嬷嬷接触过,只在叠章院那里见过几面。风嬷嬷来到顾家之后,便协助傅氏打理顾家,将所有的事情都办得妥妥当当的,傅氏感到无比轻松。
就连顾琰都轻松了不少,管家能人,果然不只是说说而已,难怪顾霑会对她如此看重。
“嬷嬷,请坐。”顾琰这样对风嬷嬷说道,镇定了心神。她这一番找风嬷嬷来,是有要事相询的。
风嬷嬷坐下之后就盯着顾琰看,她面相本就有些阴寒,再这么凝神看人的时候,就显得极为阴森可怖。
可是顾琰却透过这张阴森可怖的面孔,看到了悲悯热情。她教出的善言,她指导的九皇子妃,都是热诚而聪慧的人,只是皮相而已,怎么当得真?
而且顾琰有一种直觉,就是风嬷嬷待她极为亲厚。这种直觉来得并非没有根据,从风嬷嬷打量她的眼神中,顾琰仿佛见到了当时的善言。
“嬷嬷,我想请教您,尺璧院中的车嬷嬷是否可信可用呢?”顾琰这样问道。风嬷嬷初来之时,顾琰明显看到车嬷嬷的脸色愣了一下,显然,她们在宫中是有些渊源的。
“可用但不可信。车嬷嬷在宫门局当差,最大的本事就是认人,这份眼力,若姑娘身边的丫鬟能学到一二分,三四年内应该无忧。其人可使,却不可信,奴婢也不知其深浅。”风嬷嬷闭着眼回想着车嬷嬷的情况,这样回答道。
三四年,是顾琰出阁之前,若是她及笄之后嫁人了,就不用愁了。关于车嬷嬷,她所知道的,就这么多。
顾琰稍微停顿了一下,她被风嬷嬷的坦率直接吓到了。像风嬷嬷这样的人,不是应该试探自己一番,确定了是可以效忠的主子,才斟酌着将自己所会的教出来的吗?怎么什么理由都不问就一股脑儿全说了。
“果嬷嬷乃长春冷宫之人,奴婢对其不熟。无可说之事,且等姑娘自己看;梨嬷嬷是平平之人,但求有栖身之所,用来教导庶出姑娘们,足够了。”未等顾琰继续问话,风嬷嬷就说了,很清楚顾琰接下来想问什么。
有一个如此消息灵通的风嬷嬷。顾琰只能无语。她想问的事情,风嬷嬷都提前回答了。
风嬷嬷说了这些话之后,又抿住了嘴唇。她眼中闪过考量。想起了莱州那些事。
她提前离开皇宫去了莱州,并没有想着再回到京兆来,顾家宋太奶奶很知道这一点,是派了另外的嬷嬷前来京兆的。谁料这嬷嬷在路上出了意外。一番折腾延误之后,宋太奶奶找到了她。请她来京兆一番。
她自是不想来的,可是宋太奶奶让她见了京兆来的如年,她便来了。
这是沈家少爷心仪的姑娘,为着这一点。风嬷嬷才会来到这里。
想到这,风嬷嬷略笑了笑,难得地露出了一丝和煦。还带有一丝开心。
“不知嬷嬷可愿意做我的教养嬷嬷?不用太久,三年就可以了。”顾琰开门见山地问道。她让水绿去请风嬷嬷前来。就是为这事。从她记得风嬷嬷起,她想的,也是这事。
风嬷嬷不简单,顾琰也希望尺璧院的白、绿、黄、青四个丫鬟能够厉害一些。只要风嬷嬷做了她的教养嬷嬷,耳濡目染之下,这四个丫鬟必有所长进。
三年,时间足够了,就算风嬷嬷去了范仪小姑娘处,顾琰也觉得没有什么遗憾的。在风嬷嬷到来尺璧院之前,顾琰还想着要说些什么诱惑,才能让风嬷嬷答应的。
此刻她却什么理由都不想找,只想风嬷嬷顺着本意行事。如果风嬷嬷愿来尺璧院是最好,如果她不想来,就算勉强了也没有什么意思。
“奴婢愿意。”风嬷嬷很快就说出这四个字。固所愿也,顺心从之。——这是风嬷嬷来京兆之前就决定好了的。
很快,风嬷嬷入尺璧院做了顾琰教养嬷嬷的事情,就传遍了顾家后院。那位从莱州来的客卿,那位深得顾霑倚重的管家能人,竟然去了尺璧院当教养嬷嬷,这就让人有些想法了。
“那么风嬷嬷究竟是什么人?!怎么祖父会如此看重她?她去了尺璧院,岂不是尺璧院如虎添翼了?”顾玮在玉堂院内悻悻道。
她的对面,坐着果嬷嬷。果嬷嬷一听这话就皱了皱眉,提醒道:“姑娘,奴婢提醒过您,眼光不要局限在一宅一院之内。尺璧院再得势,也只是当下而已,姑娘要看的是以后!”
这一番话语十分严厉,顾玮听了便缩了缩,随后乖巧地点了点头。连氏早就跟顾玮说过,这位果嬷嬷不管是如何严厉,不管是说什么,都是为了她好,果嬷嬷的话语要听信。
顾玮在连氏入礼佛堂那一段时间里,深刻地体会到一个有本事的奴婢,有时候会比自己顾家三姑娘的身份更重要。就算她偶有骄纵,却认真听从了果嬷嬷的教导。
顾琰像一座大山一样压在顾玮心头,她要从心头移走这座大山,就要比顾琰强,要比顾琰懂得更多,谋划得更好!
“嬷嬷,请教我。”顾玮滑落在地上,对着果嬷嬷切切恳求道。她如今所能倚靠的,除了顾重庭和连氏,就只有果嬷嬷了!
这个世上,没有谁是愚蠢的,谁都在成长、变强。顾琰如此,顾玮也如此。
在顾家姑娘成长的时候,在为三皇子娶妻这一事上,一个大人物也登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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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5 继后谢姿
史官有言:天曰皇天,地曰后土,故天子之妻,以后称之,以坤宫之,是以皇后居坤宁宫。崇德帝九年,坤宁宫的主人是崇德帝继后谢姿。
此刻,淑妃、德妃、林婕妤和安婕妤等妃嫔,正面带恭谨与皇后谢姿在说着话,她们每个人都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应对,没有人敢在坤宁宫这里轻忽,即使皇后谢姿那么年轻。
谢姿出自陈留谢氏旁支,被册封为后已经两年多了,如今不过十八岁而已。这个年纪,正好和淑妃娘娘所出的七皇子同岁,这让淑妃娘娘心中百味杂陈。
就算谢姿这么年轻,淑妃都不得不弯腰给她行礼,每逢大节日,还不得不盛装向她下跪,因为谢姿才是坤宁宫之主,才是能与崇德帝并排而站的女人。
淑妃看着谢姿娇艳得如一枝花的脸孔,略敛了敛目,强力压住心中蜂拥的不甘和嫉妒。她知道就算没有谢姿,这个皇后之位都不是她的,但是谢姿这么年轻,家世这么好,而且还越来越得崇德帝宠爱,这样的谢皇后,她怎能不嫉妒?
这世上,就是有这样的人,可以轻松随意地得到旁人一生求而不得的东西。谢皇后就算没有皇嗣,就算没有任何艰辛,仍是牢牢压住了淑妃。看到她这样轻松随意,淑妃便每每感叹人间不公。
淑妃从崇德帝还是皇子的时候起,就跟在他身边了,陪他度过了几十年时光,还为他孕育了两个皇子,才得以成为四妃之一。虽则她是四妃之一,可是几十年过去了。她已容貌衰老,又哪里比得上谢姿?
对男人来说,色衰则爱弛,旧人哪里比得上新人好?崇德帝是男人,自然也如此。
对于淑妃来说,她唯一能胜过谢姿的,就是育有两位皇子。而且这两个皇子都平安长大。还甚得崇德帝的看重。
而谢姿,入宫罡已经两年多了,肚皮却是一点消息都没有。这是令淑妃感到最欣慰的一点。若是谢姿生下皇嗣,这天下间的好处,不都让她占尽了?幸好,幸好。
谢姿是有名分。可是自己有势力,总有一日。她会将谢姿牢牢压住的。这历朝历代,皇后只是个摆设的,多的是。
谢皇后端坐着,见到妃嫔们都恭谨微低着头。心中十分满意,眉眼间也带着一丝心悦。不管这些妃嫔的恭谨是真的,还是装出来的。她都不在意。
她幼年即知道,只要登上了最高位。旁的一切都不重要了。想及此,谢姿便眯起了眼,这样说道:“今日本宫召大家来,是因为岭南府上贡了新鲜的水果来,这个时候京兆已经不大能见到新鲜的果蔬了,便让大家来尝尝。”
她的声音一落,妃嫔们觉得似有什么爬在手臂上,忍不住抖了抖。不是因为谢姿的声音恶听,而是谢姿的声音太好听了,娇媚仿佛能噬心吞骨一样,让人心里都起了酥麻。
谢姿的声音是一绝,容貌又是一绝,明明是柔得像没骨一样,但谢姿端坐的样子却显得坤顺,这种矛盾的感觉,恰恰就是她身上最吸引人的地方,吸引人去探究。
“臣妾等多谢皇后娘娘……”坤宁宫中的妃嫔都齐声回答道。谢姿邀请众妃嫔来坤宁宫,这不是第一次了,该说什么话,该摆什么姿势,妃嫔们都很清楚。
又是一番多谢行礼之后,谢皇后才接续说道:“这一次本宫召大家来,还另有一事。想必皇上欲为三皇子择妃一事,诸位都清楚了。这事,昨日皇上已经交代与本宫,若是诸位觉得有合适姑娘的,可以本宫说道说道。尤其是淑妃,若是有中意的人家,也可以报与本宫知道。”
她笑意盈盈的,底下的妃嫔却觉得甚是尴尬。除了三皇子生母淑妃,她们哪里有什么资格建言什么?宫中的人都是人精,很快就领悟到这是谢皇后抬举普通妃嫔,用来压制淑妃呢。
淑妃为四妃之一,在谢皇后入宫之前,是统领后/宫的,又有两个成年皇子在手,权力势力都比谢皇后不遑多。这一后一妃若是没暗中争斗,那是绝对不可能。
“三殿下择妃一事,皇上也和臣妾提过。三殿下年已长,婚事却还没定下。这事,就劳烦娘娘费心了。”被谢皇后点名的淑妃这样回道,语气恭敬相貌端庄,气质气场比谢姿更似一个皇后。
“这有什么好谢的,三殿下不也是本宫的皇儿么?”谢皇后淡淡说道,声音听不出喜怒。可不是么?就算三皇子比她年纪大,他仍是要唤弯腰行礼唤她一声“母后”的。
光凭这一点,谢皇后就牢牢压住淑妃了。
其余妃嫔都静默不语,恨不得离坤宁宫远远的。谁都看得出,谢皇后和淑妃之间火花四溅,她们都不愿意掺合到这两人中去。只见坤宁宫中,位高年老的德妃低眉默默数着佛珠,年轻的美人、才人们,则忍不住缩了缩身子。
在众妃嫔对谢皇后和淑妃娘娘娘避之不及的时候,却有一个声音怯怯地问道:“请问娘娘,三殿下的亲事什么时候才能定下来呢?”
问话的,是五皇子的生母窦美人。她心急着三皇子的亲事,是为了五皇子的亲事。她想着,三皇子的亲事最好早点定下。这样,五皇子的亲事就不远了。
“皇上的意思是尽快,礼部和殿中省的官员也送了一些名单过来,不日就会送到紫宸殿去了。”谢皇后扫了一眼窦氏,倒是相信解释说道。
像窦氏这样胆小蠢钝的人,就算知道什么,也没有什么用的。
淑妃一听谢皇后此言,便立刻问道:“启禀娘娘,这份名单能不能臣妾一观?”
原来殿中省和礼部都送来名单了,这个名单上有些什么人,会不会塞了一些很差的人家进去?淑妃娘娘想着这种种。神色却越加平静。她就是有这个本事,心里越紧张,脸上便越平静。
“银珠,将那份名单拿给淑妃看看。”谢皇后倒没有什么为难,吩咐了大宫女银珠将名单递给了淑妃,她还不屑于在这一事上卡住淑妃。
淑妃接过这名单一看,见上面所列的人家。俱是三品官员家以上的姑娘。而且这些姑娘都在京兆名声甚佳。看得出,这份名单是很中肯的,殿中省和礼部在拟这份名单的时候。也很用心了的。
可是谢姿会这么好心,尽心尽力为皇儿谋一分好姻缘?——淑妃这样想着,眼中闪过不解和忧虑。
可是,直到她退出坤宁宫。谢皇后也没有再就这名单说些什么,态度反而霁风朗月。让淑妃更加生疑。
“主子,这份名单……您真的让三殿下谋这一份好亲事吗?”入了夜,银珠在为谢皇后写卸妆去钗,忍不住这样问道。
她原先是谢皇后的贴身婢女。后来跟着谢皇后进了宫,主仆情分非同一般,所以银珠才敢问这些话。
“礼部送了这名单来。且让她看看又怎样,最后又不会从这份名单来定。关键是皇上的心意。”谢皇后的声音仍酥麻入骨。脸上似笑非笑的表情,却带了些冷意。
“皇上对三殿下甚是爱重。这亲事,定不会差。若是三殿下谋了一个有势力的妻族,永和宫那位的势就更重了。”银珠细致地为谢皇后擦着脸,这样说道。
在银珠的心中,这淑妃娘娘早就是敌人。淑妃在宫中的势力太盛,尤其有三皇子助势,虽则在名分上她会向主子娘娘娘低头,但实际势力,却是能压过主子娘娘的。
一想及此,银珠神色便有了忧虑。
“这的确是,皇上如今对永和宫一系的情分尚极身后,这亲事倒不好办。朱雀东路那边有查到什么吗?可有三皇子府的把柄?最好能在亲事定下之前污了那边,这样在亲事上尚有可为之地。”谢姿漂亮的眉目蹙了起来,想到这些问题的确也闹心。
“没有,家中派来的人一直查探着三皇子府,所得的都是些小事。可见三皇子府平时管理甚严,那些奴仆都不会乱言。”银珠低着头道,声音也有些郁闷。
“朱雀东路那里的确不好对付,让他们不要急,这事我还可以拖上一拖,让他们继续查探!”谢姿下了这样指令,舒了舒眉目。
这后/宫中便是如此,步步如临深渊如履薄冰,每走一步都要十分小心谨慎,每走一步都要谋划再三,不然,等待的她们的,不仅仅是粉身碎骨而已。
“主子,算得了永和宫一时,却压不了它一世。皇上总要退位的,主子还是尽早选定凭仗为好,那些年幼的皇子,主子还没看好是谁吗?”银珠想了想,再一次提出了这个问题。
她看着谢皇后的眼神满是伤痛不忍,若不是家中早就做了手脚,若不是主子不能孕育,局面又怎么会如此艰难?!
“我还没看好,那些年幼的皇子似都有不足,我还要再看一看。”谢皇后没有理会银珠的眼神,这事已经过去那么久了,谢皇后什么感觉都没有了。
她想要的,是在这皇宫中活下去,活得好而已。
谢皇后和银珠这一对主仆没有想到,就在她们为三皇子亲事有忧的时候,有人给她们送了一份大礼,一份让她们在皇宫里可以过得好的大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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