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1章 神仙中人(四更,求首订粉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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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隐公子在赏花宴发病后,一直在安国公府内养身体,并没有出现在京兆众人的视线。
他身体好起来的时候,朝堂的大事已到了尾声。皇库已经撤掉了,两库还在继续查,一时半会也查不出什么来。
“显儿,皇上下令彻查两库,以你看,两库会不会动荡?”水榭内,安国公韦传琳摸着胡子,紧张地问道。
他是长隐公子的祖父,但他一向觉得这个孙子比自己聪明得多,对局势的把握也比自己透彻得多,此时便问起了两库的情况。
其实他最关心的是江南银库,可是他不能单独问江南银库,他不敢让长隐公子知道自己收了江南银库的半成干股。
半成干股,是个天大的数字。
当年,江南银库的官员将干股送上来,以求安国公府的庇护,长隐公子是一口回绝的。
“祖父,这半成干股韦家绝对不能要!要了就有覆家之祸!”那时长隐公子才十五岁,这样慎重地告诉祖父韦传琳。
韦传琳明面上答应了,可是却瞒着长隐公子收下了这半成干股。这半成干股诱惑太大,韦传琳根本无法抵挡。
这半成干股。不仅可供安国公府每年的支出用度,还能为安国公府收买人才、铺展势力,作用实在太大。就算韦传琳明知道会有风险,也要收下来。
况且,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韦家收下这干股七年来,江南银库还没有出过事,韦传琳就更心安理得了,只是始终不敢让长隐公子知道。
韦传琳没有想到。皇上竟然会下旨彻查两库,若是秦家收了半成干股的事被查出来……韦传琳不敢再想下去。
那几天。韦传琳急得周身是火,见了谁都不顺眼。就连平素最受宠的小妾都被他踹了几脚,后来成国公府递了消息过来,他的急火才渐渐消了下去。
韦传琳知道。成国公府也收了江南银库的干股。不过他还是不放心,便来水榭这里询问长隐公子相关事宜。
“皇上已经动了皇库,两库就不会再动了,不过江南银库肯定要交一些官员出来的,小波不断,大的动荡,不会有。”长隐公子回道。
彻查的旨意下了这么久,御史台的官员就连江南都没有去,雷声大雨点小。已经充分说明了崇德帝的态度。在长隐公子看来,崇德帝能撤掉皇库已不易,彻查皇库便不苛求了。白璧微瑕,总也不错。
韦传琳闻言便松了一口气,抚胡子的动作更显从容,只是,他还有一点不明白,便问了出来:“你说。三皇子为何会上这两道奏疏?秦家怎么会不阻止?”
秦家是三皇子的得力支持者,三皇子不可能不知道秦家在江南银库有干股。他上了这奏疏,万一秦家被查了出来,那他的损失就大了。
“三皇子上这道奏疏,秦家肯定知情,两库不会动荡,秦家必也知道。为什么还要阻止?”长隐公子仍不紧不慢地喝着茶,奇怪地反问道。
秦家知道不会出事,又能为三皇子立望,秦家当然不会阻止。这一点祖父有什么想不明白的?
韦传琳抚胡子的动作顿了一下,随即才尴尬说道:“是这样没错,是这样没错……显儿,你身体如今怎样?切勿不可以再去赏花宴那样的场合了。”
这么聪慧又懂朝局的孙子,若真有不测,韦传琳会心疼至死。长隐公子发病后,他还将安国公夫人管氏责骂了一顿,若不是她虚荣,显儿就不会出现在赏花宴上,就不会发病!
“孙儿已经大好了,请祖父放心。孙儿等会有贵客至,不知祖父可还有要事?”长隐公子笑了笑,这样说道。
一旁的烹茶侍童听了这话,烹茶的动作有丝僵硬。直接开口赶人,也就是公子能做得出来。
长隐公子因为这个疾病,常年戒喜戒嗔戒执,以求得心绪的平和。他对管氏、韦传琳都孝敬有加,心绪却不会有大起伏,不免给人一种冷心冷情之感。
韦传琳知道自己孙儿的情况,对这样的话语也不以为然,又叮嘱了长隐公子要注意身体等等,便离开了水榭。
韦传琳一离开,长隐公子便看了侍童一眼,淡淡说道:“齐书,你分心了。这茶水毁了,不能待客。”
齐书脸一红,随即羞愧地说道:“公子,对不起,奴才这就重沏一壶。”
说罢,他就将茶具、茶叶等全都撤了下去,又从府中领了一套花鸟纹白瓷茶具,然后才回到水榭煮茶,这一次,他眼中便只有领来的茶具与茶叶。
长隐公子自提醒齐书后,便没有再说一句话,直到闻到这清冽茶香,才微微扬起嘴角。
沈度来到安国公水榭的时候,所见的就是这样的情景,水榭里的一切,都美好得仿若神仙图画一样。
长隐公子倚在水榭的栏杆中,此时清风徐来,吹起他宽大的衣袖,谪仙般的容貌更加清晰,唇角的笑意能摄人心魂。
水榭之中,跪着一个仆童,他专心致志地盯着眼前的炉火,炉火之上,是一把漆黑提壶,壶身正“咕噜咕噜”地响,提壶旁边,摆放着一套花鸟纹白瓷茶具,碧绿的茶水正升着袅袅茶香。
茶香伴随清风窜进沈度的鼻子,仿佛有延绵无尽的清冽香气,让人心神俱畅。
沈度停住了脚步。不忍再往前一步,怕自己带着的世俗之气,会将水榭里的静谧美好破坏掉。
世人皆爱长隐公子。沈度原先还想不明白,如今见到这一幕,却是悟了。
世人所爱的,大概是这一份永远难到达的极致平静。
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五阴炽盛,这七悲八苦,世人都沉沦其中,情执不断又慧桥难拯。可是见到长隐公子,便见到了大慧平静。谁能不爱?
最先打破水榭静谧的,是长隐公子。他见到沈度到来后,唇角的笑意更深了,他慢慢坐直了身子。出言道:“你来了,快来这坐。”
他指了指身侧的栏杆,微笑邀约道,双眼晶晶亮。
水榭正中摆放着木桌竹椅,仆童也在木桌旁边煮着茶,显见这里才是客坐的地方。可是长隐公子,竟开口邀他坐在水榭栏杆之上。
这样天真,又让人这样欢喜。
沈度脸上也带着笑,直直走到长隐公子所在的栏杆旁边。然后倚在了水榭的柱子。他就像在自己家中一样,他一脚伸直,一脚弯曲。微闭着眼,享受起这水榭的清风美景来。
沈度此刻所穿的,仍是那一套鸦青暗花襕衫,领襟处滚着银边,本就显得随和,他这样一靠。比起长隐公子的意态悠闲来,多了几分人间趣味。
此时此地此人。让沈度只有一个感触,他用手指指长隐,再指指自己,哈哈笑道:“与谁同坐?长隐、清风、我。哈哈。”
“哈哈,哈哈。”长隐公子一愣,随即也哈哈大笑起来,水榭旁边憩息的湖鸟扑棱棱地飞起,湖中的鱼儿也“呼啦”一声甩了水花,沉入了湖底。
整个水榭,忽而就像活了起来,原先的神仙图画仿似缓缓铺展开,变成了真实的场景。
“赏花宴之后,还没有向你道谢。这一次邀你前来,就是为了说声多谢的。”长隐公子笑罢之后,便说道。
他对韦传琳所说的贵客,就是沈度。他早几日给沈度下帖子,邀请他到安国公府一聚,沈度接下了帖子,便有了两人水榭清风相对的一幕。
“嗯,不用谢,应该的。”沈度仍那样靠着,不咸不淡地回了这一句。
虽是顾琰救下了长隐公子,但这谢意,沈度应了下来。许是水榭的氛围太让人舒适,沈度此刻不想说赏花宴的事。
他此番来安国公府,也没有什么目的,既然长隐公子约了,他正好有空,便来了,就这么简单。
长隐公子不擅与人交际,见到沈度一副不愿意多说的样子,也就住了口。一旁的齐书适时为两人送上了茶。
通透洁白的茶盏中间,是清透碧绿的茶水,更何况这茶水还透着清冽的香,沈度竟有点不舍得喝了。
“明前龙井,真好。”沈度轻轻呷了一口,笑着点评道。眼前这人,连喝个茶都精致到极点,果真是安国公府这样的人家才养得出来。
“这白瓷茶具,还是差了一点。昔日我在别处看过一套茶具,那透明的杯身衬着碧绿的茶水,才真是一绝!”长隐公子充满怀念地说道,双眼紧紧地盯着沈度。
“是吗?我倒没有见过,觉得这白瓷绿茶,就是最好的了。”沈度仍半眯着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沉醉在茶香中。
“沈大人的京兆话说得真好,不仔细地话根本就听不出有庐州口音,沈大人少时在京兆待过?”长隐公子举起了茶杯,又再笑问道。
“在京兆为官这几年,什么话都能说顺溜了,仔细听还是有差别的。”沈度认认真真地说,最后半句话,他是用庐州口音说的。
长隐公子是仔细的人,他当然听出了其中的差别,他喃喃地说一句:“是这样没错。”
他说罢,便移开了眼,兴致忽然低了下来。
你不是他……长隐公子这样想道,觉得口中的茶味艰涩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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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2章 道别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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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度离开安国公府时,是长隐公子亲自送出府门的,惊得安国公府的门房瞪大了眼睛,迅速将沈度的样貌牢牢记住。
对这一场“长隐清风我”的会面,沈度印象最深的就是极致平静的氛围,还有那白瓷衬着的绿茶。
回到沈家东园,他向沈肃描述了韦家水榭的舒畅,话语间全是赞颂,末了仍感叹道:“这样的水榭,也就是长隐公子这样的人能衬得上。”
“那就在南园设一个水榭?”沈肃听了这些话,一本正经地问道。沈度所住的地方,就是南园。
“呃,还是算了。”沈度立刻拒绝道,他无法想象自己穿着官服倚在水榭的样子,一身疙瘩都起来了。
随即,他就想起了长隐公子的询问,对沈肃说道:“长隐公子以透明茶杯、庐州口音来试探我,想必他应该失望吧。”
想起长隐公子最后的意兴阑珊,沈度笃信这一点。那样的世公子,那些刺探又怎能瞒过沈度?
“失望便失望吧,也没有什么。韦传琳越发糊涂了,反倒是他这个孙子不错,可惜了。”沈肃没和长隐公子照过面,但对其耳闻不少。
崇德帝时在他面前说起这个人,说他胸有沟壑,是不可多得的栋才,还说若是他身体康健,早就许他一个重位要职了。
沈肃也叹可惜可惜。不是可惜他身有疾病,而是可惜他生在韦家。安国公府,并不像世人看到的那样光鲜辉煌。
说到底。几大国公府有哪个是干净的?都藏污纳垢!
这些陈年旧事,沈肃不愿意多想,比起安国公府那个病弱的公子,他更关心朝中的局势。
“刚才居安来送帖子了,陆家三日后设宴,我就不去了,你去给他们道贺吧。”沈肃指着桌面上的帖子说道。
原来。前两日崇德帝下了旨意,册封长邑郡主的女儿陆筠为顺安县主。还赐了丰沃的建安府润州一带为其封地。有了封地,就有了户籍人口,就有了供而不断的钱财。这又令朝臣们对陆家各种羡慕嫉妒恨——尤以朱有洛为甚。
要知道,长邑郡主都没有封地。陆筠只是区区县主,就有了这丰沃封地。可见皇上对陆家的恩重,为此,陆家设宴广邀亲朋,以贺此事。
陆居安亲自送帖子来沈家,不是为了邀请沈肃和沈度,而是为了亲口向沈肃道谢。
陆居安很清楚,皇库得以撤掉是沈肃的手笔,直接受惠的则是他妻子长邑郡主。
长邑郡主懵懂。一直为皇库所累,陆居安深知这事,却不能与人言。就连父亲陆清,他都不能说。
如果没有沈肃的提点,陆居安就不会回京,如果没有沈肃的谋划,长邑就不能顺利卸掉皇库,如果没有沈肃的斡旋。陆家就不能安枕无忧,这一切。陆居安铭记在心。
其实,沈肃要撤了皇库,不是为了长邑郡主,但对陆居安而言,他只知一点:因为沈肃,长邑才能卸掉皇库。
这么简单直接的思维,还真是这个不理政事的大才子会有的,沈肃自然接下来了这谢意,同时为陆清感到无比庆幸。
“明澈真幸运,居安和长邑这一对夫妇离开京兆,他就不用时时操心了。”沈肃说道,语气听着有一种揶揄在,这是极为难得的。
“陆叔的确很幸运。”对这一点,沈度无比赞同,实因陆居安和长邑郡主都太不适合朝局了!
陆清也是前不久才知道,原来他的郡主媳妇还执掌着皇库,知道了这事之后,陆清脱口大骂“陆居安这个兔崽子”,然后才想着怎么脱身。幸好是顺利脱身了,不然陆家就不会有这个宴会。
沈度知道,陆家办这个宴会还有另一层意思,就是道别。
陆居安和长邑郡主离开京兆,起码五年内都不回来了,当然要和亲朋故旧聚旧情道别意,这宴会,肯定要办。
此刻,顾琰也接到了陆筠的帖子,和这帖子一起送来的,还有一张短笺。
短笺是陆筠写的,上面说她不日将离开京兆,不知何时再返,让顾琰一定一定要参加陆家宴会。
看到这短笺,顾琰不禁想笑,这的确是陆筠会说的话,顾琰甚至可以想象她写下这些话时,必定是又笑又跳的。
说来也奇怪,顾陆两家并无深交,但顾琰和陆筠却感情深厚,从陆筠那里,顾琰切切感受到姐妹情意,比在顾家感受到的更深。
顾玮就不说了,顾珮和顾珺这两个庶妹,一向对顾琰避而远之,只有陆筠,那样笑嘻嘻地靠近,掏心肺以待。
顾琰重活一世,更觉这样的感情难得,也就更珍惜,她给陆筠准备的道别礼,是独一无二的。
这个礼物,从顾琰得知陆筠的封地是建安府润州的时候起,就确定好了。
陆家在太平前街附近,离顾家所在的宣平大街有一段距离,顾琰准备和陆筠说说私己话的,便早早就出发了。
她去到陆家的时候,大多数宾客还没有上门,此时的陆家,布置喜庆又颇为安静。陆家因为有一个郡主媳妇,府邸布置要比三品府邸更显豪华和贵气,陆筠的院子也不例外。
幸好陆筠的容貌能压得住这院子的豪华,不然就真是华屋养小玉了,多怪异!
想到这有趣的情景,顾琰笑得眉眼弯了起来,看得一旁的陆筠瞪大了言,随即气呼呼地说道:
“阿璧你怎么这样啊?!我就要离开京兆了。你不难过不舍得,还笑得这么开心?”
陆筠的生气当然是装出来的,她心性开朗豁达。最见不得哭啼啼的道别场面,又不是以后都不见面,有什么好哭的?顾琰这样,最合她的心意的了。
她还没等顾琰回答,就皱皱眉头说道:“你不知道,前两天安昌、安荣两个人来假哭了一场,烦死了。其实她们巴不得我离开京兆。以后就没有人和她们争风头了。”
顾琰笑了笑,没有搭话。安昌、安荣两个虽然是公主。但生母只是普通才人,论起来,陆筠这个县主比她们还得势。
高贵的身份如果没有相应的势力辅助,那就活得比普通人更加艰难。三初宫变之后的秦绩。不就是这样吗?
“筠姐姐,不说这些了。你要离开京兆了,阿璧是很舍不得的,这个是我送给你的道别礼。”顾琰拿出了一个锦盒,慎重地递给了陆筠。
然后强调了一句:“这个礼物贵重无比,你可一定要保管好。”
陆筠地接过了锦盒,这锦盒巴掌大小,轻飘飘的,似乎里面什么都没有。她将锦盒打开。只见里面放着条普通白绸巾,巾上面绣着一株墨兰,这就是阿璧所说的贵重无比?
她疑惑地看着顾琰。她知道顾琰一向不会故弄玄虚,她说贵重无比就真是贵重无比,那么原因是什么?
顾琰将锦盒中的白绸巾抽出来摊平,然后指着墨兰下面的落款说道:“筠姐姐,你看,这个落款是‘钟岂’。他是润州人,筠姐姐去了润州。一定要找到他、厚遇他,此人有活世医术,对润州来说很重要……”
顾琰这么一说,陆筠就更加奇怪了。阿璧在说什么呀?这个钟岂这么厉害,在润州早就出名了,哪里还用费心去找?
顾琰笑了笑,继续说道:“筠姐姐,这个钟岂是方外之人,隐居在润州深山中,不能轻易找到,我是从外祖父家听说了这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润州是筠姐姐的封地,若是真找到了,可不就是造福润州百姓?”
顾琰语气轻柔地说,简直可以说是诱哄了,她稚嫩的面孔和真诚的语气,有一种让人信服的力量。
良久,陆筠点点头,回答道:“好,我去了润州,就去找找这个人。”
顾琰松了一口气,笑着说道:“筠姐姐,你去找找,这是我送给你的最好礼物,不会有比这个更好了,我绝对不会骗你的。”
陆筠听了这话便没好气地说道:“你要是骗我,以后我都不理你了,润州好吃好玩的,都不告诉你了!”
说罢,她将锦盒放在了一个紫檀首饰匣子最底层中,这一层,收着她最重要的珍宝,是一定会带去润州的,也是会经常打开的,这个锦盒,她不会忘。
陆筠不是笨人,她虽然觉得顾琰送这个礼颇为怪异,却知道顾琰是真心实意待她的,这个人一定会有用。这个人,她必定会去找,至于其他,找到之后再说了。
顾琰将陆筠将锦盒这样放置,便知道她是将自己的话听进去了,钟岂这个人,陆筠一定会去找,而且一定会礼遇他,这样,润州就有福了。
得知陆筠的封地是建安府润州,顾琰便记得了一件事。崇德十一年春,建安府润州发生大瘟疫,在这场瘟疫中,润州百姓死了三分之一。
剩下的人之所以活着,是因为有了润州神医钟岂!
钟岂隐居润州深山已久,并不知道世有大瘟疫,如果他能早一点出来,那么润州就不会死那么多人,崇德十一年的大殇就不会出现!
筠姐姐既然得了润州、受润州百姓供养,就应该为润州广布福泽,没有什么比避免瘟疫、活人性命更积福的了。
这是顾琰送给陆筠的最好道别礼,没有之一。(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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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困难重重,素问却丝毫不惧。有顶尖医术傍身,她必能斗垮极品。
状元就敢忘恩负义,你以为姐是好惹的?
侯门公子只是靠山,姐可没别的意思。
虐渣男,勾良配,收获幸福甜美爱情!
063章 出事了(20粉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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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罢了钟岂一事,顾琰和陆筠还没说几句话,陆筠的两个婢女沧海、桑田便来禀,道宾客陆续将来,请县主作好准备。
陆筠被册封为顺安县主,自是陆家这场宴会的主角,她不能躲在后院,势必要去见某些宾客。听说,宫中也会来人的。
闻言,顾琰和陆筠便打算离开院子,临出院子之前,顾琰仍提醒了一句:“筠姐姐,钟岂的事情,你一定要记得!”
陆筠边走边回道:“放心吧,我不会忘记的。”就算一时忘记了,还有那个首饰匣子提醒着呢。
顾琰便没有再多说,她已经打定主意,以后时不时往润州送封信,提醒陆筠这件事,绝对不能让她忘掉。
出了院子,陆筠便唤来了一个婢女,让她带着顾琰去绣音阁,她与沧海桑田两个婢女则往垂花门那里走去。
绣音阁是女眷聚会的地方,陆家早就在那里布置好了,待会将有京兆戏班子的名角在那里唱戏,这是女眷们最喜欢的活动。
顾琰带着水绿、月白两个人,跟着这个婢女缓缓往绣音阁行去。
这婢女话不多,只在路上遇到奇花异草时,才为顾琰细心介绍,看得出是受过调教的,极为谨慎,不该说的话绝对不会说,却又不会让客人感到怠慢。
从婢女身上。可以看得出陆家家风,刑部尚书陆清,的确是谨慎的。
顾琰的心情很不错。已经送出了道别礼,她来陆家的主要事情已经完成了,剩下一件小事,多半也能成的。
是以去绣音阁的路上,她无比悠闲。只有在绣音阁见到一个个贵妇贵女后,她才提心凝神,微笑着与诸位一一打招呼。
与人交际的时候又要彰显家风。这也是京兆少女的必修功课。
在绣音阁这里,顾琰见到了许多人。大多都是在赏花宴见过面的,如张龟龄家的张妙,还有范泰言家的范仪。
每次见到范仪,顾琰便想笑。这一次。范仪小姑娘仍被祖母姬氏带出来,她状似认真地坐在绣音阁,不一会儿就垂着头了,台上戏角在“咿咿呀呀”唱着,这小姑娘竟然睡着了!
一直到离开绣音阁,顾琰都是笑着的。这个算得是陆家宴会的唯一乐趣,她想着回去一定要告诉傅氏,那范家的小姑娘太好玩了。
这一次宴会,傅氏并没有参加。一是因为她与长邑郡主并不熟悉;二是因为她怀着身孕多有不便。这样的宴会甚少参加。
她自是不参加顾琰一个人来赴宴,但顾重安说以往阿璧都去过陆家多次了,没什么可担忧的。傅氏便答应了。
不过她仍是不够放心,除了吩咐水绿、月白这两个婢女跟着,还从前院点了两个小管事随行,以作应变。
其中一个小管事,就是山青。
傅氏这个安排,正合顾琰的心意。本来。就算傅氏没有安排前院的人,顾琰也要想办法让山青跟着去的。因为她要让山青办一件小事。
顾琰在绣音阁听戏的时候,山青正在办着这件小事。这真的是件小事,就是去向一个人道声谢而已。
山青觑了个机会,趁着那个人尚未入宴会的时候,走近了去。
“沈大人,我乃顾家下人,我家姑娘托我来向大人道谢,谢谢大人了!”山青站得笔直,转述着顾琰的谢意。
他虽自称“我”,语气极为恭敬,这都是顾琰要求的,这一声谢意,并不低微又真心真切。
“嗯,不用谢。”沈度双手摆在身后,淡淡说了这么一句,疏离又高高在上。
他就算身着常服,为官的威势也不能掩盖,总让人有一种沉压感。
山青便觉得头皮有些发麻,总觉得他来道谢不太适合,不仅是因为沈度冷淡的回话,更因为沈度身边笑得一脸怪异的小厮。
似是发现什么有趣的事一样,自己是来道谢的,有什么有趣的?
山青直到告辞离去,都不知道那个小厮笑什么。他更不知道的是,如果不是这个小厮注意到他,他根本近不了沈度的身,就更不能和沈度说上话了。
“这愣小子……”沈度身边的小厮——如年这样笑说道。
从他们来到陆家开始,如年就发现有人在盯着看了,很快就知道这是顾家大姑娘带来的下人。
赏花宴三秀堂的事情,如年多少知道一点,不然,山青要说这声谢,还真难。
沈度看了如年一眼,没有说话,却想起了三秀堂的情景。顾琰带着泪的笑,历历如在目前。
顾家姑娘,是吗?
沈度扬了扬嘴角,迈步往陆家宴会场地走去,一点都不知道如年见到这个笑容,愣了一愣。
心悦之下,就算只是微扬嘴角,都能够让旁人感受到铺地而来喜意,何况如年跟随沈度这么久?
主子这个笑容,似乎有些怪呀……
返回顾家的路上,顾琰便听山青回报事已办好,心情更舒畅了。
顾琰知道陆家的宴会,沈度必定会去参加,她尚欠沈度一句多谢,除了陆家的宴会,近期她还真找不出适当的场合。
山青作为小厮,肯定能见到沈度,而沈度这样警觉的人,也会注意到山青,这谢意,不难表达。当然,沈度这么通透,自会知道她谢的是什么。
因着顾琰心情的舒畅,这一晚尺璧院奴婢们都是欢着心的,睡得特别稳实。玉堂院的奴婢们,就不是这样了,半夜里,她们又听到了三姑娘的惊叫声。
“姑娘。不如去护国寺求道符来压压惊?”听琴为顾玮擦去额角的汗水,忧虑地问道。
从赏花宴回来后,顾玮就经常做噩梦了。眼见着瘦了一圈,听琴很难不注意到这些。
“长隐公子出了事,姑娘也做噩梦,这赏花宴真是不祥!”听琴念念叨叨地说道,还是劝说顾玮去护国寺求个符。
“不用了,传出去还以为我魇着了,省得让人编排!”顾玮说道。求符压这做法,她想都没有想过。
她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做噩梦。不是魇着了,而是心里有疑。
她总是想起花渚亭那几个姑娘说的话语,那些话语,是说那个被烧死的韩妩。
“听说那韩妩会妖术。见谁不顺眼就做法害了谁……韩妩夜里还会长出獠牙利爪,她身边的丫鬟都是她吃掉……不然这样的妖孽,肯定要千刀万剐……”
这样的话语,她记得很清楚,像刻在心里一样,怎么都忘不了,她更忘不了的,是顾琰的反应。
顾琰失态地驳斥了张妙等人,顾琰神不守舍差点在倚宵楼那里掉了筷子……顾玮时时不忘这些。入了夜,这些便变成了梦。
梦中,有一个长着獠牙利爪的妖孽。害了她身边的人,还咆哮着挥舞着利爪朝她扑过来,那个妖孽,长着一张顾琰的脸!
梦见的次数多了,惊叫醒来的顾玮便不害怕了,反而变得无比冷静。
她冷静地回想着有关顾琰的一切。顾琰以前是个娇娇女。对所有人都不设防,尤其听信二房的话。
顾琰是什么时候开始聪明的。顾琰怎么能将母亲送进礼佛堂,顾琰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顺心顺遂的?
从什么时候开始?似乎是从掉下假山醒来之后开始!就像变了个人一样,一下子就变得聪明,变得无法击败。
掉下假山醒来就变了,那韩妩会口出胡言,是在落水被救起来之后,太相似了!
顾玮双唇紧紧地抿了起来,双眼却越发明亮,亮得有一种森森寒意。
第二日,顾玮去了垂花门,仍在那里等着顾重庭,将他迎进了玉堂院。
这段时日,顾重庭来玉堂院的次数不少,与顾玮杂七杂八地说着话,关心她的起居饮食,父女感情与日俱增。
“以后不用去垂花门那里等着了,若是有事,让人来告诉为父一声就好了,怎么看着又瘦了?仍没有睡好?”顾重庭看着顾玮眼底的青黑,心疼地说道。
上一次他来玉堂院的时候,就知道顾玮时常做噩梦,看来情况还没有好。这孩子心里到底有什么事?
“父亲,我着实是怕,总觉得那些姑娘们说的都是真的,真的会有人变成妖孽。可是那个妖孽是大姐姐,我就更加怕了……”顾玮用帕子印了印眼,哭着说道。
她边哭说边颤抖,像是怕极了一样。
这些话听得顾重庭一头雾水,什么人会变成妖孽,妖孽是大姐姐,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待他听清楚顾玮的意思时,他立刻蹦了起来,忍不住擢住顾玮的肩膀问道:“这些,你确定你没有想错?”
他语气十分急切,一瞬不瞬地盯着顾玮,想从她口中再听到确定。如果是真的,那么顾家就完了!
顾玮被顾重庭抓得肩膀生痛,哭得就更真实了:“没错的,女儿总是觉得大姐姐像变了个人一样,会不会像韩妩那样?!父亲,我是不是想错了?”
顾重庭放开了顾玮,“哈哈”地笑了起来,才说道:“你想得很好,没有想错,没有想错,哈哈。”
顾重庭和顾玮父女两人,一个哈哈笑着,一个脸上垂泪,相同的是他们的双眼都亮得吓人。
这一日,恰是水绿休息的日子。可是不到半天,她就匆匆跑回了尺璧院。
她脸色灰白双眼通红,沙哑着声音说道:“姑娘,出事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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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介:穿越过来遇“重生”,
不为宅斗为美食。
帅哥王爷不能扑,
因为已经定终身。
家族重担惹上肩,
经营享受两不误。
找美食,谈恋爱,
更要厨门生娇俏。
美食美男我全要。
064章 亲伦(25粉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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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听清楚水绿的话语,饶是顾琰再镇定,都忍不住手脚发抖。
水绿说,现在京兆的市井街头,都传着一件事,道宣平顾家的大小姐是个妖孽,能作妖法能预言生死来事,就和先前的韩妩一样!
宣平顾家,大小姐,直指顾琰。
这事是突然就传得沸沸腾腾,先前一点风声都没有,显然是有人暗中操局,目的就是要置顾琰于死地,让她像韩妩那样被活生生烧死。
如果朝廷查探这谣言是真的,那么顾琰定是凶多吉少。朝廷已经烧了一个韩妩,就能再烧一个顾琰。
顾琰仿佛觉得眼前起了熊熊烈火,炽热逼人朝她烧过来,马上要延及身上,几乎要承受不住。
她深深地吸了口气,试图平息自己的慌乱,现在最重要的是平静和镇定,要想出及时应对的办法,惊慌只会自乱阵脚,一点用都没有。
“立刻让山青来尺璧院,我有事交代他。”顾琰垂着的双手不由自主地颤抖,语气却听不出有惧怕。
“哥哥已经在院外候着了,奴婢这就让他进来。”山青知道事态紧急,想着顾琰有重要的吩咐,便随意找了个“急事找娘子关氏”的理由进了内院,此刻正在院外等着顾琰的吩咐。
这会儿,顾琰也顾不上男女避忌了,即刻让山青进来。给他下了一道道指令。
她之所以要见山青,是要确保他能明白她的每个吩咐,经水绿转述的话。怕当中有所遗漏差错。
“一,追查谣言的源头,查出是谁经手散播,看看他们有什么条件才能停下来;二、让陈通记的人扬出两库事,分散京兆的谣言;三,查探司天台对此事的关注,尤其是查探司天少丞古清臣的态度。立刻去办。若有其他的,我再吩咐。”
这些指令。顾琰说得很快,山青却听得很清楚。他没有多说话,只道一句“请姑娘放心!”就离开了尺璧院。
顾琰很清楚,这事一下子就传开了。这样迅猛,如果只是让一两个乞丐或茶客去说,肯定做不到,这事,背后是有专门的堂口在运作。
京兆专司散布谣言的堂口,太多了。每一坊每一街都有,所以陈通记要去查,查出来再谈交换条件,看能不能将消息压下来。
至于古清臣。就是提议烧死韩妩的官员,他的态度便代表了朝廷对此事的态度,顾琰不得不慎。
山青离开之后。顾琰又将这三个指令回想了一遍,她脑中纷乱无比,目前就只能想到这三点。但是,若陈通记做到了这三点,这情况还不算坏到不可挽救的地步。
她觉得头脑一突一突,差点喘不过气来。心中最隐秘的事情一旦被解开。就像幽鬼暴晒在阳光之下,痛苦得恨不能立刻消失。
可是顾琰不能消失。就算她是重活一世的幽鬼,也要对抗这世间所谓的烈烈阳光。那些人,凭什么要了她的命?!她重生以来,不曾胡说一言,不曾暗害一人,他们凭什么能要她的命?!
忧惧愤怒至极点,顾琰反而怪异地冷静下来。她看着犹在惊怕的水绿,慢悠悠地说道:“水绿,不要怕,我们不存歹心,便不是妖孽。”
妖孽是什么?无非就是人的歹心。真正的妖孽,反而是那些设局陷害的人!
而这个设局陷害的人,顾琰第一时间就猜了出来。这真的不难猜,能这么清楚顾家的状况,发现她醒来前后的变化,除了二房的人还有谁?
她想不到,最近无比乖顺的二房,在不动声色地设了这个局,还瞒过了她在顾家的层层布防,真是厉害。
只是,这么大的手笔,连氏和顾玮都做不出来,那么,主导这事的,肯定是顾重庭了。
顾琰一步步推算着这些,神色越发冷硬。想了想,她唤来了月白,往傅氏所在的叠章院走去。除了己身的安危,她还担心着傅氏,安心她听到这个事情会受不住。
傅氏见到顾琰的时候,笑着说道:“阿璧来了,娘亲正想让人去唤你呢,今日厨房煮的蛋花羹很不错,你肯定会喜欢的。”
傅氏因为有孕显得丰腴不少,这样笑着便显得祥和,让人看了都觉得喜乐。
顾琰松了一口气,娘亲这样高兴,说明这件事还没传到后院,想来京兆其余权贵后院的情况还差不多,事情还不算太糟。
“阿璧想娘亲了,娘亲一定要平平安安为阿璧生个弟弟,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要以身体为重……”顾琰倚靠在傅氏身侧,笑嘻嘻地说道。
这一番话,是亲昵,又是提点。她怕傅氏听到这事会怒急攻心,伤了自己的身子。
这个下午,顾琰一直在叠章院陪着傅氏,直到晚饭时候,才见到父亲顾重安。
顾重安脸色阴沉得厉害,见到傅氏和顾琰,却极力挤出一丝微笑:“阿璧也在?正好,你在这里陪陪娘亲,晚饭我就不吃了,我去松龄院一趟。”
顾琰知道他去松龄院是为了什么,便乖巧地应着话,笑着让顾重安放心。
顾重安神色复杂地看着顾琰的微笑,阴沉的脸色又暗了几分。这么乖巧的姑娘,我疼爱还来不及,到底是谁那么歹毒,要取了我顾重安女儿的性命?
松龄院内,顾霑也急得晚饭都吃不下。他才让顾忠将碗筷撤下去,顾重安就来到了。
父子两个都阴沉着脸色,相对着却不知说什么才好。
良久,顾重安才吐出一口气,咬牙说道:“阿璧不是妖孽。我不能像韩家那样交她出去!”
他语气极重,眼神坚毅,向顾霑表明自己的态度和决心。不管外面和朝廷怎么想。他都不会送女儿去死。
顾霑也不会,他和韩士元不一样。韩士元是个老糊涂,舍得看自己的孙女活活烧死,可是顾霑,做不到这一点。所谓骨肉至亲,若送孙女去死,顾霑觉得就像自己骨肉被剜下来。无法忍受。
顾琰是他的孙女儿,他这些年看着长大的。一直那么乖巧,怎么可能会是妖孽?这是有人针对顾家,从顾家的女眷着手而已。
熟悉顾家情况,针对顾家。这样的情况太熟悉了。顾霑又想起了空翠山的杀戮,这事查到现在也查不出什么,这两件事,对顾家的仇心是一样的。
那个顾家的内奸仇人,又有动作了。此时此刻,这一对父子根本就不会想到顾琰知未来之事,对他们来说,顾琰就是他们一直看着长大的小姑娘而已。
他们如今想的,只是如何应对这个危机。而不会召来顾琰询问真假,这太没必要了。
“阿璧我一定会保住,我已经和司天台的古清臣打了招呼。他允诺朝廷不下令,他便当什么都不知道。”顾霑这样说道,宽着顾重安的心。
古清臣早年和顾霑同在湖州府任职,有过不少交往,如今顾霑有求于他,他念着旧情便答应了。但表示如果朝廷有令,那他也只能执行。
“古清臣既答应了。总比没有的好。我已经派人去平息流言了。不管京兆有多少个散布谣言的堂口,我都要去查探。朝堂那里,就麻烦父亲了。”顾重安略叹了一口气,对顾霑说道。
他虽这么誓言,心中却无比忧虑。京兆太大,专司散布的堂口太多了,要查清的话耗时甚久,而且这些堂口都有所谓的道义,就算查到了都很难知道背后的人是谁。
“先去做吧。如今没办法,这事已经扬开了,我会通知各家姻亲、相熟官员,斥责这些无根据的说法。阿璧在权贵夫人间的口碑不错,并没有韩妩那样胡言落实,事犹可为。”顾霑皱着眉头说道。
他无法轻松,能知未来这个事情,太敏感了,若是处理不当,不仅仅是顾琰身死,就连顾家也难幸免。
韩士元当初是主动交了韩妩出来,可是顾霑不肯送孙女去死,皇上那么会怎么看?会不会认为顾家有不臣之心?
一想到这严重的后果,顾霑就觉得背脊一冷。铁血的崇德帝,顾霑无法揣度这个帝王的底线。
“都绝对不能承认阿璧这个事。让你媳妇封住后院,非有要事不得出入,前院下人也都要再三敲打提醒。其余的,见步行步。”顾霑继续说道。
顾重安点点头,记下这些措施,想着回叠章院应该和傅氏怎么说。
“重庭今日怎么回来得这么迟?家中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正是需要他出主意的时候。他在殿中省消息灵通,若是朝中有什么动静,他能及时告知。”顾霑想起了此时尚未返来的顾重庭,眉头皱了皱。
“二弟已经去找司天台的官员斡旋了,要晚些才能回来。”顾重安返家的时候正好遇着顾重庭,便知道这一点。
忽而,他想起了什么,不解地问着顾霑:“古清臣一向深居,只在司天台观星测象,怎么这么快就知道外面的消息?”
刚才顾霑说起古清臣的时候,顾重安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如今说了顾重庭的去处,他才知道哪里不对,司天台的人似早就知道了阿璧的事,会不会太早了?
顾霑眉眼一抬,眸中有了几丝冷意:“你这一说,我也觉得太快了。这方面,我会去查的。”
顾霑真的想看一看,到底是哪个人一直在针对顾家,也想看看,到底是哪个人这么有本事,能在顾家安插了如此得力的人。
顾霑没有想到,这些措施对平息这件事没有什么作用。两天来,顾霑和顾重安就没有停过,但京兆关于此事的讨论越来越嚣,像熊熊烈火一样,怎么都止不住。
而在尺璧院,顾琰也很快就听到了煽情的汇报:她那三个指令,不是那么好完成的。
(章外:有时候,一家的家风,就是在危难的时候体现出来,顾霑虽然存在感刷得不多,但他和韩士元是不一样的。)(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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磨刀霍霍,不为荣华,只求安好!
残缺不全的记忆,越来越乱的迷局,好吧,路上还有俊逸非凡的美男~
诶,前面的人你等等我啊,你刚刚说我是谁来着?
翻身上马,娇倚怀中,“爷,我们快追上他!”、
在这样一个位卑如草芥,位高如孔雀的地方。穆芷墨后知后觉:别人都没有的东西,我还不得可劲蹦达着炫耀!
065章 小圈去 (30粉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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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琰下的三道指令,都被山青迅速送到了陈通记,陈通记众人很快就动了起来。
但是,顾琰这次的吩咐,要比姚亮之事复杂得多,又是和京兆势力交错盘杂的各大堂口打交道,陈通记众人无比谨慎。
一谨慎,进度就慢了下来。况且要盯着三个方向,人手分散,这三个指令不是一两日可以完成的。
他们最先做的就是在京兆扬开两库事,纵在短短时间扬起了一阵阵波浪,仍无法抵挡“顾家妖孽”这个传言。毕竟,两库事先前已经传过一次,又是不太能论的庙堂高事,京兆官员百姓对此兴趣不大。
至于古清臣,这几日一直都待在司天台里,连紫宸殿都没有去过,自然不会在皇上面前汇报些什么,一时半会没有异常。
真正让他们感到棘手的,是顾琰的第一个指令,查出谁是经手此事的堂口,并与之谈条件,想办法平息。
顾琰下达吩咐的第二天傍晚,陈通记就查出了是哪个堂口经手此事。可是,查出来之后,他们的脸色反而更加凝重了。
经手此事的,是京兆的南风堂。南风堂是个文雅的名字,甚至会让风流士子产生旖旎的遐想,所谓“南风,淫也。”,他们都谙熟于心。
只有像陈通记这种熟知京兆暗黑势力的。才知道南风堂意味着什么。它是京兆势力最大、喽啰最多的堂口,平时做的都是血腥不法事,而散布消息。只是南风堂一个小得不能再小的细务而已。
南风堂做了那么多不法事,势力却越来越大,就连京兆府也避其三分,这是因为南风堂背后有大靠山。
这个大靠山是谁,陈通记的人不知道。但他们敏感察觉到,顾家的事情与南风堂扯上关系,就远没有表面看到的那么简单
南风堂近年来专注敛财大手笔。非有大利益不轻易动,为什么会用这么多人力散布此事?是南风堂为了大利益。还是背后的大靠山所下的令?
身为暗哨的职业敏感,让陈通记的人猜测着顾家事背后是不是有大阴谋,事情到了这一步,陈通记的人便不知道该怎么做下去了。
陈掌柜去了西疆尚未返。傅铭又跟着主将鲁皋去了直隶执行军务,这事总得有人拿个主意,他们只得往尺璧院递了消息,道有极为重要的事情向表姑娘亲自禀告。
陈通记的人既这么说了,顾琰便让山青回了话,让陈通记的人来尺璧院一趟。
来见顾琰的,是一个管事娘子,名唤陈三娘,约四十岁上下。相貌极是普通,看起来和大街上任何一个管事娘子差不多,她若转身离去。顾琰都想不起她的样子。
随时可以湮灭于芸芸众生中,这样的人,必定是陈通记的精锐。
陈三娘也在打量着顾琰,评估着这位表姑娘值得她说道多少。很快,她就决定将所查探的都说出来。
不用再看别的,但就是这一份从容气度就让人不敢轻视了。
更重要的是。陈三娘在打量顾琰时,有意释放了身上的杀气。可是表姑娘浅浅笑着,随意就将杀意拂了开去。
柔而立,九德之一。陈三娘就算不懂这个说法,也知道眼前的顾琰不是她所能刺探的。
陈三娘神色一肃,想起了此来尺璧院的原因,便一五一十地将陈通记查到的事情说了出来,末了说道:“请表姑娘示下。”
听罢陈三娘的说话,顾琰双眼一亮,脑中只有一个想法:竟然是南风堂,真是巧了!
她唇角的笑意更深了,如果是别的堂口,她还暂时想不出办法来,但经手的是南风堂,那就不用愁了!
她并不立刻回答陈三娘的说话,而是对一旁的水绿吩咐道:“你让杏黄将小圈拿过来,我有事。”
水绿应了一声,便走出房间往东北角行去,此刻,杏黄应该在桐荫轩喂着小圈,这一人一鼠最喜欢的就是在桐荫阁那里吃东西。
陈三娘听了顾琰的话,有些疑惑。小圈是是谁?是可以协助陈通记的能人吗?
可是,她万万没有想到这个小圈是一只老鼠!当她听到顾琰朝一个笼子亲热地唤“小圈”的时候,她脸色有刹那的僵硬。
她茫然地看了看顾琰,又看了看那只老鼠,不明白顾琰这是什么意思。
那只老鼠,除了头上有一个金圈,除了特别滚圆之外,和普通老鼠并没有差别。再一看,这只老鼠爪子中还抱着一个大松子,随即将松子侧放在身后,黑豆小眼睛骨碌碌地转着,生怕别人抢它松子。
金环鼠世所罕见,据顾琰所知,前世今生加起来,也就是沈家能有而已。陈三娘不认识此物,并不奇怪。
谁会和一只老鼠抢松子啊?陈三娘想着,完全没发现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顾琰要这只老鼠作何用?
见到小圈这副馋样,顾琰忍不住想笑,忧虑的心情便有所纾解。
她凑近了笼子,一副商量的口吻说道:“小圈,你乖乖跟陈三娘走一趟,回来我让杏黄给你三颗松子。”
顾琰的话一落,就见到小圈仰起了头,胡子抖了几下,然后举高了手中的松子,“吱吱”地别过脸,懒得理顾琰。
陈三娘瞪大了眼,这只老鼠听得懂人话?这么通灵性?
顾琰也不恼怒,仍是笑眯眯地说道:“如果你不去,我让杏黄以后都不给你吃松子,我保证,说到做到。”
听到这些威胁。小圈“吱”地猛跳起来,可惜它身子太圆滚,又“噗通”一声跌倒在地。它学着人的样子狠狠地垂了几下笼底。才耷拉着脸点点头,一脸悲愤。
陈三娘的眼睛瞪得更大了,一只老鼠脸上明显挂着不甘不愿的表情,这也太诡异了!
“乖,这事非你不可。跟着陈三娘去逛逛,不也挺好的吗?”顾琰哄着道,充分满足了小圈的傲娇心态。
顾琰很清楚。只要她说了,小圈肯定会跟着陈三娘去的。它这番耍宝,是故意和她玩而已。
小圈极其敏感,就算丫鬟们什么都不说,它都知道尺璧院出事了。便想着让顾琰笑一笑。
顾琰是笑了,可是陈三娘却笑不出来。让只老鼠跟着我走一趟,要去做什么事情?
顾琰看向了陈三娘,说道:“三娘,我有事交代与你,你要一字一句听清楚。”
待确定陈三娘会完全听明白她的话语,她才细细交代:“你带上小圈,立刻去昌乐巷的醉红楼,找一个叫叶染的人。告诉他南风堂背后的靠山是成国公秦邑!”
顾琰的话语一下,就见陈三娘失声喊道:“表姑娘,您怎么知道南风堂的靠山是成国公?!”
陈三娘微微弓起了身子。这是她下意识的攻击姿势。顾琰说得这样笃定,就像这是早已经确认了的事实,正因为如此,陈三娘才感到极度震惊。
陈通记花了那么多精力时间,都没能探到南风堂背后的人是谁,表姑娘怎么会知道?这是真的还是假的?
“你现在即刻去办这个事情。办妥这件事情再说,旁的。容后再说!”顾琰皱着眉冷着声说道,提醒陈三娘这是命令而不是请求。
如果不是这个时辰醉红楼不接待男客,顾琰会选择让山青带着小圈去的。
如今时间不多,陈三娘又恰好出现在尺璧院,陈三娘受过训练,她就是最合适的那一个人。
小圈双爪搭在笼子上,双眼溜溜地看着陈三娘,倏地露出了一副沉思状。这个女人大惊小怪的,似乎不太靠谱啊。
此刻,陈三娘的脸色颇为难看,作为一个暗探,她一而再地震惊,这是极少有的情况,她一时难以接受这样的自己。
然而,长久的习惯和节制仍是占了上风,她很快就压下了震惊,恭谨地请示道:“除了说这事,属下还有什么可以做的?”
“你就说,你有拔除南风堂的良方,但现在不能说。作为交换,麻烦他做一件事,一定要在明早完成!”顾琰想了想,这样说道。
至于什么事情,她肯定会和陈三娘一一细说。如今扬出妖孽事已经两天了,顾琰估摸着司天台很快就会有动静了,才严令陈三娘立刻去昌乐巷。
陈三娘是带着鼠笼离开尺璧院的,笼子里的小圈像个人一样蹲坐着,尾巴不断地摇来摇去,随即,还举起爪子挥了挥。
这一幕,看得杏黄心都软了。一直到陈三娘的身影已经远了,她才依依不舍地将目光移回来。
却是没有问小圈什么时候回来。
“放心吧,小圈很快就会回来的,不会晚于酉时。”顾琰看着杏黄这副样子,开口说道。
让金环鼠同去,是陈三娘能见到叶染的前提,说出南风堂的靠山,则是表达了上门的诚意。以叶染的性格,这个交换条件,他一定会接受的。
就算他会存疑,就算他会查探,但拔掉南风堂有良方这个诱惑,叶染一定抗拒不了。顾琰记得很清楚,前一世,将南风堂连根拔起的人,正是经营着醉红楼的叶染!
这一个已知,她决定赌了!
可是顾琰不知道,前一世已经发生过的事情,并不意味着一定会那样,至起码,不一定是事实的全部。(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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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6章 醉红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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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京兆一百二十八街昌乐巷十分有名,虽然被称为巷,更准确地说是一条长街。它西临定河,北靠太平道,一带将近十里,都是烟花之地。
每当暮色降临,昌乐巷便挂起一盏盏花灯,几乎将河与天都照亮,辉映出满街红袖招,眩人心神。在这里,所有人都可以感受到京兆的无尽繁华。
既是销金窟,又是温柔乡,京兆百姓旧所蔑称“娼乐巷”即为是。
昌乐巷这里林立着各式花楼,巷口第一间,也是其中最豪华的一间,便是顾琰所说的醉红楼。
陈三娘站在醉红楼前面的时候,便感到浓郁的脂粉香气扑鼻而来,这是昌乐巷积年不散的味道,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她手上提着一只笼子,笼子用黑布蒙住,只间或听到窸窣响,看不见里面是什么东西。
陈三娘深吸了一口气,在尺璧院的震惊此刻全转化为冷静判断。她静静观察着醉红楼,并不急着进去。半响之后,她才朝一个满脸睡意的中年掌柜走去……
很快,陈三娘被带到了醉红楼上好的厢房。此刻,那个中年掌柜脸上看不出有半点睡意,有的,只是谨慎精明。
“不知贵客找叶染,是为了什么事呢?”中年男人这样问道,眼中闪过戒备。
刚才,这个妇人走近他。开口说道要见叶染。刹那惊愕之后,中年掌柜迅速作出反应,将她带到这厢房。不管是敌是友,这里都方便。
不管这个妇人是谁,能在醉红楼这里说出叶染这个名字,就不简单!毕竟,就连醉红楼的小伙计,都不知道有叶染这个人。
在醉红楼门口的时候,陈三娘就判断出这中年掌柜能话事。他呼吸轻微。而且停顿时间长,虎口处有厚茧。明显是个高手。
陈三娘自若地回道:“我找叶染有要事。”说罢,她将手中笼子的黑布扯开,露出了笼子里面的内容。
小圈因为笼子罩着黑布的原因,无聊得正在玩自己圆滚滚的肚子。它将厚厚的肚皮扯出来,又放开手让其弹回去,觉得甚是好玩。
片刻,它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停住了爪子,茫然地看着笼子外面。似乎,黑布拿走了,怪不得亮了。
它黑溜溜的眼睛动也不动,小短爪搭在圆滚肚子上。看起来痴傻痴傻的。
中年掌柜呆住了,尤其是在他看清它头上的金环时,他猛抽了一口气。竟然将心头的话语说了出来:“怎么会有这个蠢相的金环鼠?!”
他几乎要悲愤得大哭了,这么珍贵的金环鼠,无价之宝的金环鼠,像个傻货似的玩肚皮,太让人心酸了,这和他以前见过的都不一样!
虽然。他就只见过四只金环鼠而已,可是哪一个不是机灵可人。哪一个不是集天地精华于一声?哪一个不是……
陈三娘听到这句话,明显就很不高兴。虽然她也觉得小圈一副蠢相,但这也不能说出来好伐?多伤人……多伤鼠!
她不高兴,脸色就冷了下来:“有了这个,我可以见到叶染了吗?”
中年掌柜这才回过神来,匆匆说了一句请稍等,就转身离开。只是将出门口时,仍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笼子,霎时感到更受刺激了。
那只金环鼠,竟然又在继续玩肚皮,简直不能忍!
他大踏步走了出门,泄愤似的,惊得房内的一人一鼠对视了一眼。
他有毛病吧?这是陈三娘目光的意思。
他有毛病!这是小圈果断的回应。
很快,陈三娘就知道,醉红楼就是个有毛病的地方。中年掌柜也就罢了,随后进来的叶染,才是真的有毛病!
“叶……公子,我家主子有话要告诉公子,是关于南风堂的……”陈三娘平静地说道,决定无视眼前这一幕。
可是,一个九尺昂藏年轻男人,浑身有着威严凛冽的气势,如今像个娇羞小姑娘一样,紧紧将大脸凑在笼子上是怎么回事?
更让人受不了的是,当他盯着金环鼠看的时候,黝黑的脸会慢慢红起来,双眼隐隐濡湿,还喃喃地感叹道:“这么好看的金环鼠……太好看了!”
更诡异的是,小圈一脸享受地听着这些话语,完全接受了他含情脉脉的目光。
这个人,就是叶染,陈三娘来醉红楼要见的人。
她万万没有想到,叶染是这样的人,这样神经兮兮的,他真的能帮得了表姑娘吗?
“哦哦,关于南风堂,是什么事情?”叶染听了这话,将依依不舍的目光从金环鼠身上移开。他完全无法抗拒小圈这样圆滚滚的小东西,太可爱了!蠢到深处自然萌,太喜欢了!
叶染脸上的红云仍在,但看向陈三娘的目光已变得锐利,这才是正常的他。
叶染不急着探寻陈三娘的来历,这妇人既然来了醉红楼,他就一定能知道她是谁。
“我家主子想告诉叶公子,南风堂背后的靠山,就是成国公秦邑!”陈三娘如实地说着顾琰的话,她也想看看,眼前的叶染是不是同样感到震惊。
她没有失望,虽然叶染看着十分平静,但那猛地收缩的眸子,仍是明示了他的心情。
“成国公秦邑啊……我凭什么相信你说的话?我都不知你是谁。”叶染慢悠悠地说道,猛地站了起来,鹰隼般迅速欺到陈三娘身上,掐住了她的脖子!
叶染的力量,全部集中到手掌上了,只要稍微一用力,陈三娘的喉骨就会被捏碎。
在见到叶染的时候。陈三娘就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对手,如今被掐住喉咙,她并不挣扎。也没有丝毫惊慌,可是脸色逐渐发白。
“吱吱,吱吱……”一旁的金环鼠大叫了起来,也不知它怎么做到的,飞快地钻出了笼门,跑到叶染的身边,一把往他的裤脚抓去。
它不是要抓叶染。而是用爪子扯着他裤脚,提醒他放开陈三娘。它是跟着陈三娘来办事的。绝不能让她出事。
这个人身上有它熟悉的气味,应该无害才对,怎么突然就像要杀人似的?
小圈转着黑豆小眼睛,不解地看着叶染。
叶染看着裤脚下圆滚滚的金环鼠。手上的力度轻了下来,慢慢松开了手。
“看在金环鼠的份上,信你这一回。”叶染甩了甩手掌,这样说道。他声音里有一种阴冷,让人不寒而栗。
陈三娘不住地喘着气,回了一个冷眼。她知道这是必要的试探,但,真的快要喘不过气了。表姑娘怎么会认识这样的人?太可怕了!
原本,陈三娘觉得陈通记的人已经够厉害了。但今日先是顾琰后有叶染,让她深刻知道了何谓人外有人。
“过来呀,来这儿坐。”叶染坐了下来。然后拍拍椅子,好声好气地叫唤着小圈,一脸期待。
小圈仍扯着他裤脚,侧着脑袋想了想,片刻才摇摇头,然后屁颠屁颠跑回它的笼子里去了。
它这时反应过来了。叶染身上是有它熟悉的气味,但毕竟不是那个人。它才不要和他这么亲密!
于是,傲娇的金环鼠又开始玩起了肚皮。
叶染难过地看了金环鼠一眼,觉得自己这么喜欢它,它竟然还跑掉,太伤心了。
伤心的叶染只能和陈三娘继续讨论正经事。
陈三娘刚才从容的反应,已经通过了叶染的试探,再加上金环鼠,唔,他从某人那里知道金环鼠不会择恶为主,能让金环鼠忠心的,定不是奸邪之人。
能养着这么可爱的金环鼠,想必这妇人所说的主子,也差不到哪里去。
直到这时,叶染才有认真对待的心思,开始思量陈三娘说的话来。刚才说南风堂时,这妇人眼神没有闪烁,可见她说的就是她所知的。
那么问题是,她所知的,是真还是假?不过也不急,顺着秦邑这条线查下去,就知道真假了。
现在叶染想知道的是,这妇人的主子是谁?他是怎么知道自己想对付南风堂的?
“我家主子说,有拔除南风堂的良方,但有一个交换条件。”陈三娘摸了摸脖子,将顾琰的诱饵抛出来。
叶染闻言,哈哈大笑起来,笑声震得金环鼠都抬眼望了过来。
“拔除南风堂的良方?哈哈,你主子到底知不知道南风堂是什么?”叶染有些失望,觉得自己的严肃正经有些多余。
他们布了那么长时间的局,尚不能正面对上南风堂,可是这人说拔除南风堂?过于儿戏了。
“我家主子绝不会说空话,她一定有良方!金环鼠可以作证!”陈三娘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底气,她其实今天才第一次见到顾琰而已。
听到“金环鼠”这三个字,叶染又被微微挑起了希望。那么,就姑且听一听好了。
“你主子,想要醉红楼做什么?”叶染问道。知道这人要做的事情,便也知道这人的身份了。
听完陈三娘的话语,叶染笑了出来,他爽快地说道:“原来你的主子是顾家啊,这个事情,我答应了!明晨之前,醉红楼会将所有的事情办妥。”
他说得这么干脆利落,反而让陈三娘一头雾水,这似乎答应得太快了,不会有问题吧?
他摸了摸下巴,露出了一个含义不明的笑容。可巧了,顾家妖孽的事情,正好有人让他关注几分呢!
事情看样子似乎很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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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7章 办法(35粉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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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家南园内,叶染正在说着话。他给醉红楼的人下达吩咐之后,就来到了沈家,对沈度说这事。
“事情就是这样了……顾家找上醉红楼,提了这个交换条件,我已经让人去做了。你先前不是让我想办法吗?我觉得顾家的办法很好,法不责众,朝廷要拿那么多妖孽怎么办!”叶染哈哈笑着,明显听得出有种幸灾乐祸在里面。
沈度没有说话,却赞成叶染的说法,顾家这个办法的确不错,起码能让司天台的官员不敢妄动。
原来,顾琰提出的要求是,让醉红楼在明晨之前,将京兆多家权贵少女的事传扬出去,一定要让顾家妖孽那样,传得京兆人尽皆知。
这样一来,在妖孽传言这个事里,顾家就和这些权贵之家牢牢地绑在了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顾家所给出的那几个权贵,非常巧妙。其中有司天监戴渊的嫡亲孙女,还有宗正卿朱有洛的小女儿。
戴渊是司天台的主官,所主理的,正是这些玄冥难测的事,他的孙女儿都卷入妖孽传言中,其身不正,虽令不从。如此,司天台的官员有何面目去查究妖孽事?
朱有洛的妻妾为他生了九个儿子,最后才盼来一个女儿,还是其妻子所出,他对这小女儿一向如珠如宝的疼着。若是这掌珠被说成妖孽。朱有洛肯定炸毛!
除了这两个人,还有秘书监钟隶等官员,这些官员都有一个共通之处:那就是绝对不会承认妖孽真有其事!
不管是身在司天台的戴渊。还是爱女如命的朱有洛,都不会像韩士元那样舍得将女儿(孙女)交出去,他们会用尽一切办法,将这些泼在污水抹干净。
自然,这些人的办法,就是顾家的办法。若是顾家姑娘真的被朝廷处死,其余权贵姑娘也不例外。
就算身为天下至尊。崇德帝也不敢一下子将这么多显官的女儿孙女烧死。除非他愿意成为桀纣那样的昏君。
这个办法,就连崇德帝也被算计进去。不可谓不高!
“顾霑身为吏部尚书,对京兆权贵知之甚详,这个办法不算什么,圈进这些官员才是高竿!三朝四书之家。果然有些不一样。”沈度点评道。
如此熟悉朝堂官员和皇上,针对他们的官职家事品性行事,能想出这个办法的,就只有顾霑了。——沈度是这么认为的。
然而,他听到了叶染接下来说的话,就有了不一样的想法。
“他们已经去办事了。这事,半天就足够了。这样,我就能快点见到那只金环鼠了!我真想看看朝堂官员的绿脸……”叶染一脸期待地说道。
期待再见到那只圆滚滚的小东西,也期待见到司天台官员精彩的变脸。
“什么金环鼠?”沈度只注意到这个重要的词。其他的自动忽略了。
“我没告诉你吗?那个妇人带了只金环鼠来醉红楼,不然,我肯定不会见她。那只金环鼠很肥很圆。和你养的那些都不一样!蠢呆蠢呆的……”想起小圈,叶染脸上又浮起了红云。
沈度知道叶染这个怪毛病,一见到那些圆滚滚又蠢相十足的小东西,他就会变得无比亢奋,心跳加速脸色发红。
这么多年了,叶染这个怪毛病就没有改过。
随即。沈度就挑了挑眉,他似是想起了什么。神色变得颇为微妙。顾家、圆滚滚的金环鼠,这些所指向的,都是顾家那个姑娘。
难道想出这个办法的,是顾家姑娘,而不是顾霑?不太可能吧,那么小的姑娘,好像只得十二岁,早慧如此则似妖……
他想起了在三秀堂见到的情景,总觉得她身上有太多不寻常,下意识觉得这办法是她想的,似乎也不意外。
“那个妇人隐匿的身法,与西疆傅家的一样,应该是傅家的暗哨。顾家能找上门来了,说明是知道我要对付南风堂的,他们这么有本事?”叶染说出了心头最大的疑问。
他的确是要对付南风堂的,就连沈度所带领的部分虎贲军,都在暗中协助他布局,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将南风堂连根拔起。
他自问布局的时候做得极为隐秘,就连南风堂此时都尚未察觉到异常,顾家,抑或是傅家,是怎么知道这一点的?
这是叶染藏得最深的事情,也是他心底最大的忧虑。在掐住陈三娘脖子的时候,叶染有一瞬是真的想杀了她。
可是叶染没有下手,是因这妇人背后的人,他还没有查出来,一个无关紧要的暗哨,他不会下手;而且,他还要听听沈度的意见。
在审时度势这一方面,沈度比他强太多,他更擅长的,是执行。
沈度听了叶染的话,几乎可以确定让人去醉红楼的,就是顾家那个姑娘了。
一时间,沈度心情很复杂,他觉得这姑娘身上有太多迷,他看不透。他再一次觉得,要找个机会见一见她了。
只是,眼下尚有妖孽事,等这事过去之后,他才能找她解惑了。
“顾家既给出了这么的诚意,应该没有什么恶意,先别动,听听他们的良方再说。”沈度想了想,这样说道。
他没有将关于顾琰的猜想告诉叶染,不是对叶染有防,而是他知道,叶染的专长不在谋划,想出办法的不管是顾霑还是顾家姑娘,对他来说都意义不大。
叶染听了,便点点头,他原本也是这样打算的,先按住不动.
沈度继续说话了:“这样吧。醉红楼再多帮顾家一把,算投桃报李。当初,司天丞古清臣听三皇子唆使。建议将韩妩烧死。这事他心中一直有愧,你去找个人提醒他,要让他时时警醒不可轻言要人命。”
顾家的办法极好,但为了万无一失,多做些努力,也不是不可以。况且,他早就想提醒古清臣了。人命极为宝贵,随意剥夺。是要遭受恶报的。
“最烦这样的官员,自持忠于职守,却不知道自己正在作着恶孽。既不知何为恶,又怎能守善?是应该有人去提醒他们的!”叶染皱着眉头。毫不客气地指责道。
这些话,沈度是赞同的。古清臣能知天象能定历法,却建议烧死韩妩,这样的人,譬如芝兰当道,不得不除!
两人又说来些旁的话,最后叶染又去东园给顾霑请了安,在沈家用了晚膳,这才回到醉红楼。
且说。陈三娘带着小圈回到尺璧院,将醉红楼的经过详细告诉顾琰。
“叶公子保证这事一定会办妥的,旁的。都没多说。”陈三娘这样复命道。
这个结果,在顾琰意料之内,她能让陈三娘走这一趟,断不是无因由的。她知道,可以对付南风堂的,就一定是叶染。
从陈三娘说起南风堂的时候起。顾琰就想起了这个人。
她还记得,后来的南风堂比现在势力更大。几乎渗透到京兆每个角落,可是,仍是被人连根拔起了!
当南风堂被株除的时候,它的最大对手便被扬了出来。崇德十七年,京兆黄口小儿都知道,南风堂被灭掉,居功至伟的是醉红楼的当家叶染。
是叶染花了数年时间将南风堂的势力一点点瓦解,是他将血腥证据绕过京兆府,直接上呈到崇德帝御前,南风堂才得以覆灭。
事后,他在宣政殿奏对的那一番说话,堪称后世私家除乱的典范。
他说:“南风堂起于市井,谓任侠豪气结伴者,实劫人作奸耳;称走死地如骛者,实血腥残暴耳。今诛而人心快之,为公义故,无私仇耳!”
为公义故,无私仇耳!这八字振聋发聩,直让御史台官员眼冒红心,膜拜不已!
因此,叶染在宣政殿上的奏对,才被御史台的官员传扬出来,激励了不知多少人重新认识“公义”这两个字。
对于顾琰来说,除掉南风堂,既是为了公义,也是为了私仇。她在秦绩身边虚与委蛇那两年,探知了南风堂的存在,原来南风堂和秦家死士一样,都是成国公府意图夺得更多权力的筹码。
南风堂因为更加重要,也就更加隐秘,这个时候,南风堂应该绝对掌握在秦邑手里,尚未交到秦绩手中。
顾琰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南风堂会将顾家的事情传得沸沸扬扬,这不像是秦邑的手笔。
不管怎么说,南风堂与顾琰都有私仇,这一次妖孽事,正好给了顾琰一个提醒!
前一世南风堂不断潜大,所以叶染才花了那么多时间,直到崇德十七年才将南风堂拔起。期间,有太多人因为南风堂而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这这一次,顾琰决意要为他节省数年的时间,不仅仅是为了交换条件,更为那八个字!
因为,她真的有拔除南风堂的良方!她能得出这个良方,最要感激的人,就是好二叔顾重庭!
如果不是他这么不遗余力地谋害她,为了除掉她,不惜代价策划了这次妖孽事,她还想不到这个良方,怎能不多谢他?
这一天傍晚,整个京兆就像炸了锅一样,震闹不已。(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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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老天又待她不薄,因为重生之后,感觉父亲兄长和表姐表哥等都比从前更宠她了,宠的她有些飘飘然起来。
本以为能顺风顺水过,但是宅斗哪里能少?内有不受待见的高堂,外有虎视眈眈的贵女,她是被宠了,可也被嫉妒了。
总之,那个男人能站在她身前,说出“我宠的,怎么了?”的时候,她还是觉得很满足的。
068 大手笔(40粉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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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昨日申时开始,京兆的官员就隐约听到一股风声,到了入暮酉时,他们便确定这风吹得太大了。
尽管这股风吹得这么大,朝臣们仍然很淡定,他们的心神饱受锻炼,已经变得十分强韧了。
再说,这说的是别人家妖孽的事情,事情进展如何、最后结果怎样,这都和他们关系不大。
不就是京兆肆传着司天监戴渊的孙女是妖孽吗?不就是宗正卿朱有洛家也有份吗?最严重,也就是像太常孙女韩妩那样烧死。
比起纷纷扬扬的妖孽事,朝臣们更关心的是切身的利益。
比如,调查两库事如今这么紧张,会不会波及到他们;比如,三皇子府提出的从俭节约,让他们腹诽不已又硬着头皮执行,少不得再三叮嘱当家妻子小心谨慎,千万别让御史台官员弹劾骄奢。
会真正关心这件事的,是身在局中的人。顾家就不用说了。朱有洛一听到自己的娇娇女被泼污水,又被妻子言语拾掇了一番,直接穿上三代以前祖宗留下的衣裳进宫了。
听说朱有洛在紫宸殿那里嚎哭了小半个时辰,不知道是因为女儿还是想起了皇库伤心事。
最后,崇德帝开了金口,道此事一定会彻查清楚,绝不会让无辜者受冤。又给朱有洛赏赐了不少物品,才将他打发走。
司天台里面,古清臣沉默地看着自己的主官兼老师,脸色绿得和身上的六品官服有得一拼。
“这事,是有心人为之,看样子,是顾家的自救办法了。不得不说顾霑真是厉害!”戴渊一脸涩意。想到自己的孙女莫名被卷入其中,他就难以平静。
随后,戴渊叹了一口气。寥落地说道:“当时,我们是做错了,天地之大德曰生,活着、人命才是最重要的。我们建议烧死韩妩,与杀人何异?”
昨晚得知自己的孙女被目为妖孽。戴渊先是感到无比震惊,震惊之后心里就起了无尽寒意,像掉进了冰窟窿里一样。
直至身受,他才知道当初韩士元的心情。朝臣都说韩士元糊涂。在那种情况,在韩妩指说三皇子的情况下,韩士元其实没有别的选择。
那一个瞬间。他恍若醍醐灌顶。枉他平素观日升月坠,试图参透天地大道。却没有发觉自己少了生德的初心。
最大的德,最好的善,就是让人平安活着,且喜乐。
想明白这点之后,戴渊才觉得当初做错了,韩妩是古清臣建议烧死的,但也经过他首肯,这个建议才会上达崇德帝那里。
“天地之大德曰生,天地之大德曰生……”古清臣默念着这句话,神色满是颓然。
他想起了昨晚做的噩梦,他梦见韩妩在烈火中嚎叫,又梦见她变成焦骨“喀喀”往自己走过来。
类似的噩梦,古清臣先前也做过,却从来没有那么怕过,心里的愧意就更浓了。
那韩妩的确当众说着三皇子谋反这样的话语,看着疯疯癫癫的,他作为司天丞,有这样的建议是完全没有错,可是,就算理由再当然,韩妩还是死了,他到底有愧。
当顾霑来求他的时候,他便说如果皇上不发令,他会当什么都不知道。之所以这么答应,多少有弥补的成分。
“是了,我们做错了。如今京兆传得这么厉害,我们是应该向皇上表面态度了。”良久,古清臣才这样说道。
既做错了,就应该积极修正才是。此时此刻,戴渊和古清臣都这样想道。
他们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做的。
于是朝堂之上,他们出列奏言,以司天台官员的身份,驳斥了妖孽之事乃无稽之谈,所谓能通鬼神能知未来事,全是杜撰出来的,目的只是为了引起大家的恐惧而已。
戴渊和古清臣的奏言一出,顾重庭就僵直了身子,眼中的愤怒和失望怎么都压抑不住。
他们在说什么鬼话?司天台的官员不是应该诛邪杀妖的吗?他们不是应该像建议烧死韩妩那样,将阿璧烧死的吗?他们不是应该弹劾顾霑、顾重安治家无方的吗?
这个事情,原本进行得一直很顺利,按照计划,司天台的官员今晨应该去顾家一探虚实,为此,他连几个五官灵台郎都暗中收买了,就是为了坐实阿璧妖孽的身份。
从昨天下午开始,事情就有了变化,京兆突然传出其他权贵少女是妖孽不说,司天台的官员还突然改变了态度。
他好不容易才从成国公世子那里求到这个机会,偏偏差了这临门一脚,若是此事不成,世子那里,也难以交代。
顾重庭心里不断咒骂着司天台的官员,面上越发冷静,想着怎么挽救这个败局,想着怎么才能将顾家摧毁。
他以顾家为晋身之阶,才能站在宣政殿这里,可此刻全副心神都在想着灭掉顾家,人心歪曲丑恶如是,也是少见了。
听了戴渊和古清臣的奏言,崇德帝并没有任何旨意。这时,侍御史房莘出列了,他说的话语,似乎让崇德帝想起了什么,龙颜便有了些微变化。
侍御史掌纠举百僚、奏弹等事,房莘说的,正是关于妖孽事的弹劾。
“臣有弹!如今京兆妖孽之风肆行,究其因由,祸在‘攻讦’二字,污其女其孙,以陷其父其祖。祸害深远……所以择善从之,不善改之,此等风闻相害之事,不得不禁!”
房莘这样说道,他硬邦邦的话音落在宣政殿上,像石子一样在朝臣心里滚来滚去。
房莘分明就是说,这些所谓的妖孽事。被有心人用来攻讦朝臣。借以影响朝堂,请崇德帝禁止此类妖孽。
这番弹劾,比戴渊和古清臣两人的奏言。段数不知高了多少。所有人都知道他是为顾家等权贵说话,但人家偏偏就站在了为朝堂长远计的高度,真是不得不服。
想明白此中深意的朝臣,神色不由得复杂起来。这果然是房圆石一贯的风格。
房莘,字圆石。
朱有洛、钟隶等官员都朝房莘投去了感激的目光。而顾重庭的神色,已经可以用灰白来形容。
御史台官员在此事上再掺了一脚,借妖孽以构陷顾家的事情,肯定是完了!他之前所作的努力。都白费了!
果然,崇德帝当廷就下了旨意,禁止朝官再论这样的妖孽风闻。违令者,廷杖十下!
同时。对被卷进其中的顾、戴、钟、朱等人家,表示了一番劝慰。至此,这闹得沸沸扬扬的妖孽事,在朝堂上就落幕了。
朝后,沈度去了紫宸殿求见崇德帝,他是中书舍人,又是沈肃的养子,他要面圣,并不是一件很难的事。
他来紫宸殿,仍是为了妖孽一事。司天台、御史台先后有奏言弹劾,皇上禁止再谈此事,这说明,他和叶染所布置的事情都一步步完成了。
但沈度认为,顾家的危机尚未结束,他来紫宸殿这里,就是要拔掉妖孽事最大的隐忧!
这是他在此事上最后一个手笔,也是最重要的手笔。醉红楼传扬、司天台奏言和御史台弹劾,都是为了这最后一步铺垫。
“皇上,臣将这妖孽事思来想去,心中越发恐慌。按说像韩家姑娘、顾家姑娘这样的妖孽事,朝中早有律法禁止,为什么还会传得这么沸沸扬扬?”
沈度坐在紫宸殿中的矮墩上,微垂着头,满是惶惑地说道。
他所说的律法,是指大定太祖早点立下的规矩,明确禁止民间行妖术活动。这规矩,崇德帝和朝臣都知道的。
崇德帝端坐在御椅上,一时没明白沈度所指意思。
“臣只是不明白,她们这样的普通人,是怎样私自与神灵发生交往的,不然,她们也不会被称之为妖孽了吧。”沈度继续补充道。
他的声音不大,听在崇德帝耳中却轰轰作响。想明白了沈度所指,崇德帝的脸色立刻就变得极其难看。
是呀,她们是与神灵发生交往,才会被称为妖孽。一旦朝廷承认她们是妖孽,就等于承认,普通人都能私自沟通神灵!
自立国之初起,大定历代帝王都特别重视敬天祭地,为此,还设立了一套完整的祭天制度。通过这套完整的祭天制度,大定王朝将皇权的烙印牢牢刻在官员和百姓心中。
通过祭天,大定想要告诉所有官员和百姓的是:帝王能与天地沟通,能与神灵往来,帝王是上天所承认的,独一无二至高至尊。
此即所谓君权神授,是皇权的绝对崇高之处。
可是如今,像韩妩这样的普通人,竟然也能私自与神灵沟通,那么君权神授就变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大定最不缺的,就是机灵变通的官员,若是他们再深想下去,对崇德帝、对皇权就会产生质疑。对质疑,这对于崇德帝来说,才是最致命的。
一旦有了质疑,皇权的崇高、帝王的旨意就有了破坏,大定还是一个完整的大定吗?
若是崇德帝要维持皇权的绝对威严,那么他就绝对不能承认妖孽的存在,甚至会将妖孽这个存在减少到几乎灭绝,会将整个大定关于这方面传言,消弭得一干二净!
终崇德帝一生,他都不敢也不能提起妖孽这两个字。
如此,顾家那个姑娘才会绝对安全!——这才是沈度最大的手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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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9章 有悔
ps:想听到更多你们的声音,想收到更多你们的建议,现在就搜索微信公众号“qdread”并加关注,给《权贵娇》更多支持!妖孽的影响,对于韩妩和顾琰这样的普通人来说,是损害了脆弱的肉体;但对于大定王朝来说,则会破坏皇权完整。
对崇德帝来说,这两者孰轻孰重,一目了然。沈度在紫宸殿指出这个潜在的恐慌后,崇德帝便立刻有了相应的行动。
在明面上,朝堂已经禁止再议此事,暗地里,崇德帝又让暗卫消弭妖孽的影响,双管齐下,不用多久,京兆就再也没有人提起所谓的妖孽事。
紫宸殿的奏言,沈度自然没有瞒着沈肃。他说完这些后,就听到沈肃“桀桀”笑了起来,显然十分满意。
笑罢,沈肃才说道:“顾霑应该感激你才是,以后都不会有人再谈所谓妖孽了。换作旁人,还真不敢谋刺皇权。”
沈度在紫宸殿的那番说话,其实针对的是崇德帝对皇权的看重。
“孩儿只是觉得,就算普通人万幸能与神灵沟通,也应该逃过被烧死的命运。况朝争手段多的,不是非这个阴私不可。”沈度笑眯眯地回道。
在沈度看来,禁谈妖孽并不会增益皇权威严,真正在意这个的,是天家而已。
或许,皇上总有一日会知道,所谓绝对皇权,是并不存在的。——这一点。沈肃父子二人并没有说出来。
朝中关于妖孽房纷争已经落幕,顾家自然从妖孽事中摘了出来,顾家氛围就从早前的紧张忧虑。变成了如今的欢乐喜庆。
原先,顾霑和顾重安急得嘴角都冒泡,如今总算可以松一口气。
顾霑隐约觉得,这次是顾家走了大运,若不是戴渊、朱有洛等人也牵了进去,顾家就不会那么顺利脱身。
这世上并没有大运可走,这都是人力努力谋划的结果。他不知道顾琰私底下做了那么多事,顾琰也不可能让他知道。
顾霑是慈善。但并不得顾琰的绝对信任,因为中间还隔着一个顾重庭。
玉堂院离尺璧院并不远,但是重生以来,这还是顾琰第一次来这里。玉堂院这里的一切。都和她记忆中的那样。
院子中的所有摆设,包括渐渐露出狰狞面目的顾玮,都和前一世没什么不同。
可是自己,不同了。
见到顾琰,顾玮有一瞬的僵硬,随即迎上来,挽住了顾琰的手臂,亲热地说道:“大姐姐,你都好久都没来过玉堂院了。我真高兴啊……”
这几个月来,她的眉目渐渐长开,看着更加端庄沉稳。容貌和气度都和连氏越发相似。
“别装了,你不累,我都瘆得慌。”顾琰将她的手挣开,淡淡地打断她的话语。
谁都听得出,她语气里有着深深的疏离,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怪异。
“大姐姐。你这是什么话……”顾玮一愣,笑容渐渐隐了下来。神色变得无比僵硬。
因为顾琰倏地停了下来,而且和她面对面站着,顾琰的手,正抚在她的脸上。
“顾玮,你知道吗?如果一个人没有慈悲心肠,就算容貌再端庄,也会让人觉得丑恶。你母亲如是,你亦如是。”顾琰微微笑道,手掌滑落到顾玮脖子上,然后,停住了。
如今玉堂院里,里里外外都是顾琰带来的人,她们沉默肃立着,好像什么都没有看到。
顾玮瞳孔一缩,惊惧不可控制地冒了出来。顾琰想做什么?不会是想杀了自己吧?
“大姐姐……大姐姐……我不懂你在说什么……”她结结巴巴叫道,鼻尖渗出了汗珠。
顾琰没有应话,她也没有再笑,只半垂着眼帘看着顾玮,她身量比顾玮高不少,这样一来,就是在俯视顾玮。
俯视,高高在上,威不可侵。顾玮觉得自己汗毛都立了起来。这一刻,她开始真的感觉到恐惧。
良久,顾琰才将手放下来,然后说道:“你最好少打歪主意,如今连氏还在礼佛堂,你再闹事,我就让她永远都出不来!”
这是实实在在的威胁,而且是顾玮觉得顾琰绝对有势力做到的威胁!想明白这一点,脸色就更白了。
想到顾玮苍白的脸色,顾琰忽而感到自己颇为可笑,顾玮只是个小姑娘而已。自己怎么会被她摆了一道?
“我不屑对付你我的对手,不是你。我今日来,是想告诉你,以后万事小心,我可以将连氏送进礼佛堂,也可以将你送进去!”
威胁仍在继续,在这里,姐妹是彻彻底底撕破了脸,而且是顾琰这一方绝对的强势压迫。
顾玮只能承受,不得不受。
“我的确是妖孽,可是,你们弄不死我。那么,我就要来弄死你们了!这话,麻烦你告诉你的好父亲顾重庭!”顾琰又再在顾玮已骇然无比的心上,再加多一重。
在顾玮的眼中,此时的顾琰就像恶鬼一样,不断威胁着重压着她,顾玮只感到有无尽的寒意。
因为极度恐惧,她一下子说不出话来,只能大口大口喘着气。
顾琰不理会顾玮的恐惧,她脑中想的,是崇德十八年的事情。良久,她才叹息一声:“血债血偿,我会再一次让你们知道这四个字的意思。”
顾玮身子不停地颤抖着,最后觉得眼一黑,终于承受不住地晕了过去。
顾玮,只是个十一岁的小姑娘而已。顾琰忽而感到自己颇为可笑。这么简单的威胁,顾玮都吓晕了,当真正复仇到来的时候。她不会吓死了吧?
顾玮身边的听琴,哆嗦着嘴唇,恨不得将自己身子藏得看不见。可惜。从头到尾,顾琰都没有看她一眼。
离开玉堂院之后,跟在顾琰身边的水绿细声地说道:“姑娘,事情已经查清楚了,是……是陈妈妈。”
顾琰原本从容的脚步顿了一下,半响才说道:“知道了。回去再说。”
声音听着比在玉堂院里还冷淡几分。
待回了尺璧院,屏退了其余的人。水绿才汇报的更详细:“这是陈妈妈家中用度开支。陈妈妈的儿子、儿媳妇早已搬出京兆,如今哥哥正在追查他们的下落。”
她怎么都没有想到。将尺璧院这里消息透露给三姑娘的,竟然是陈妈妈。
陈妈妈是姑娘的奶娘,从小看着姑娘长大的,姑娘对陈妈妈也很亲厚。水绿想不明白陈妈妈为何会这样做。
“嗯,放下吧,将陈妈妈唤来。”顾琰此刻十分平静,她的震怒难过早已经过去。
水绿想不明白,但顾琰却猜得出,不是为了钱财就是为了儿子,喂养教导的情分,哪里比得上这些!
顾琰想到这里,原本稍稍平静的心绪再次剧烈起伏。原本以为黛蓝之后。尺璧院就安稳了,没想到还有一个陈妈妈。
自妖孽事起,顾琰就一直在想。二房是怎么想到自己是妖孽的?又是怎么确定自己是妖孽的?
只有顾重庭确定了自己是妖孽,他才有底气去下一盘这么大的棋。能让他这么确定的,肯定是来自顾琰身边亲密的人。
因为亲密,所以知道她每一丝不寻常,所以知道她变了另外一个人。这个亲密的人,除了四大丫鬟就只有陈妈妈。
水绿和月白与顾琰一起经历了很多事。如果她们要说,早就说出去了;杏黄憨厚单纯。眼中只有食物和小圈;靛青是刚升上来的,不敢也不会有那么的本事!
“嬷嬷,这是为什么?为了钱财?还是为了乳兄?”顾琰看着陈妈妈,不解地问道。
前一世父母死之前,陈妈妈就离开了顾家离开了京兆,她并没有参与到顾琰此后的人生中去,所以顾琰以为……以为……
陈妈妈站在顾琰面前,脸上没有平时的谦恭谨慎,也没有往昔的亲厚慈爱,有的,只是漠然。
仿佛顾琰是陌生人一样,仿佛从来不认识顾琰一样,陈妈妈连眼皮都不抬一下,也根本没有看着顾琰。
“嬷嬷,你还记得那年我在桐荫轩说的话吗?我说要养着……”顾琰的话语尚未说完,就被陈妈妈打断。
“住口!你这个妖孽!”陈妈妈原本漠然的神色,此刻勃然大怒。桐荫轩那些事情,陈妈妈不是不记得,她是太记得了,才会那么仇恨地盯着顾琰。
那个时候,姑娘还很小,她软糯糯地说说道:“阿璧不要嬷嬷变老,就算嬷嬷老了很难看了,阿璧都要养着嬷嬷、陪着嬷嬷……”
这些话语,陈妈妈这些时日里日夜想起,怎么能忘?她的姑娘,她一直陪着的姑娘,被这个妖孽占了身子,她的姑娘哪里去了?
陈妈妈淌出了眼泪,她像是不见了什么珍宝一样,下意思伸出手摸索着,嘴里喃喃说道:“我的姑娘哪里去了……”
说着说着,她猛地反应过来,死死地盯着顾琰:“你这个妖孽!你怎么还没被烧死?!我一定要为我家姑娘报仇……”
顾琰不可置信地看着陈妈妈,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竟然是这样,陈妈妈要害她的原因,竟然是为了给“顾琰”报仇?
陈妈妈对她的情分,太重了!一刹那,顾琰又悔又恨。她跪跌在陈妈妈身边,哭着说道:“嬷嬷,我不是妖孽,我是阿璧,我是阿璧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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呜呜,这二货不止是忠犬,更是饕餮!
山河锦绣,美人如画,且看她如何御夫有术,成就一代霸主帝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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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绝壁清白,大可放心跳坑。
070章 顾重庭底细(45粉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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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琰到底没有将自己重活一世的事情告诉陈妈妈,她痛哭一场之后,就吩咐水绿将陈妈妈送出去。
随后,顾琰去了叠章院,和傅氏说起陈妈妈请辞一事。
乳娘乃心腹,傅氏担心陈妈妈离开后顾琰无人可用,开始是不答应了,后来经不住顾琰磨求,还是准了。
没两日,水绿将陈妈妈送去了松江府临州。山青已查出到她儿子、儿媳妇在临州安置,顾琰的意思,就是让他们一家团聚。
“请陈妈妈保重身体,这样才能亲眼看到妖孽是什么下场。这句话是姑娘想告诉陈妈妈的。”水绿亲自将陈妈妈送出京兆南门,这样说道。
陈妈妈原本漠然的脸色,听到这句话有了些微动容,却没有答话。
直到载着陈妈妈的马车远去,水绿才转身回到顾家。她怎么都不明白顾琰为何会这样安置陈妈妈。
姑娘不仅放过了陈妈妈,还将两个仆人送去了临州,让他们暗中为陈妈妈打点一切。对背主之人这样纵容,这不是姑娘的手法,当时黛蓝是受了罚的……
可是水绿一见到顾琰黯然的神色。就什么都问不出来。
陈妈妈走后,顾琰便极少极少开口,整日对着小圈发呆。就算小圈打滚卖萌求抚摸,她也没有注意到。
偶尔,才拿出纸笔来写写画画,似在准备什么一样。
此刻在成国公府,成国公秦邑一脸寒霜,他看着自己最疼爱的独子,只觉得太阳穴一突一突。
良久。他才平息自己怒气,心平气和地问道:“说吧。你为什么让南风堂做这一件蠢事?”
秦邑只有秦绩一个儿子,自然看重非常,尤其秦绩聪慧能干,秦邑一向以他为傲。
可是。正是这个令他无比骄傲的儿子,做了这样一件蠢事!
南风堂是成国公府留有大用的,是用来这样儿戏的吗?秦邑气的不是这个事本身,而是气秦绩不辨轻重,气他不懂得用南风堂。
南风堂是前成国公秦璜创建,初时不过是为了驱使作打探之用,到秦邑手中时,南风堂就不断壮大,到如今就成了京兆势力最大、喽啰最多的堂口。
南风堂迟早是要交到秦绩手中的。所以先前秦邑做了个决定,就是让秦绩熟悉南风堂,并允许他在其中练手。
秦邑万没有想道。秦绩让南风堂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让南风堂去散布妖孽事,他顿感失望不已。
“父亲,孩儿知错了,孩儿真的不知道南风堂势力如此厉害,不然我不会下这样的命令。”秦绩低着头回道。心中也不住懊恼。
他说的是实话。
赏花宴之后,秦邑将南风堂的相关事宜告诉了秦绩。秦绩这才知道。原来府中还有堂口的势力。
秦绩听过南风堂的名气,却对它势力壮大到什么程度,还没有十分精准的概念。他毕竟是勋贵公子,精力眼光多在朝堂官员之上,不像陈通记那样熟知京兆暗黑势力。
秦绩有心试一试南风堂的深浅,正好顾重庭又相求于他,他便答应了。
没想到南风堂的势力太强悍,所做到的效果,远远超出了秦绩的预期。到后来,秦绩已经不好下令平息了,因为一扬一息会更加引人注目。
而且秦绩刚刚接触南风堂,也不愿意给南风堂的人留下决策失误的印象,就将错就错了。
后来醉红楼出手的时候,南风堂并没有将消息压下去,也是秦绩有均势的考虑。
不然,叶染他们还要费一番功夫才行。
见到秦绩有心忏悔,秦邑的怒气也渐渐少了下去。他想到儿子虽然聪慧,但历练仍不够,行事太稚嫩了,便再三提醒道:
“皇上登基已经九年了,如今一切承平,南风堂行事若是太过,就会引起皇上的主意。新任京兆府尹林世谦不是我们的人,南风堂正是需要避风头的时候,一切都要小心谨慎。明白吗?”
林世谦是二皇子朱宣成一系的人,他是二皇子生母林婕妤的堂兄,是以,和成国公府并不亲近。
京兆哪个官员都知道,成国公世子和三皇子交好,成国公府无形就站在了三皇子这一派。这朝中拥戴的站队,影响着各家的关系线网,每走一步都要慎之又慎。
秦邑十年前跟对了崇德帝,才有成国公府今日的尊荣,他自然希望秦绩所站的方向是对的。
“父亲,孩儿懂得了,绝不会再犯这样的错误。”秦绩听着秦邑的提点,承诺以后会谨慎小心。
“如此便好。那顾重庭是怎么回事?你似乎特比看重他?”秦邑想了想,问起了另外一事。
他知道秦绩对南风堂下令的原因,是因为有顾重庭相求。顾重庭是殿中省的人,乃崇德帝近臣,秦邑原本乐见秦绩拉拢顾重庭,如今看来,却是过于器重了。
他还有一点想不明白,顾重庭为何要传这样的话,顾家是他立身之基,顾家都倒了,他又有用凭靠?
自毁宗族的官员,秦邑还是第一次见到。
“顾重庭非顾霑所亲生,他与顾家有灭族之仇,才做了这么多事情。正巧三皇子觉得顺着顾家能灭掉西疆那一条线。我便将他收为己用。父亲知道三十多年的永德之战吗?”秦绩一五一十地将顾重庭的底细说出来。
“先帝亲征的那一场战役?这和顾家有什么关系?”秦邑一时没有想起永德之战的细节。便不明白秦绩所指。
“永德之战期间,时任兵部尚书的,正是顾霑的祖父顾蕴宁……”秦绩一一为秦邑解说。关于顾重庭的一切,秦绩都已经调查多次,这些脉络基本无误。
秦绩听到最后,冷哼了一声,鄙夷地说道:“不管当年发生了什么事,顾霑养大了他,又一心为他谋划。不然他哪里能任殿中丞?当真是白眼狼!”
随后,又不放心地加了一句:“这等小人。只能驱之使之,不能重之信之!”
秦绩点点头,他就是这么想的。多了个顾重庭,就等于多了一条狗而已。偶尔给点甜头可以,却不会过于器重。
如果这条沟能将西疆傅家咬下来,那就更好了!
秦邑和秦绩两父子,又略略说了些朝中秘辛,最后秦邑想起了秦绩的婚事。
“及冠之前,我意将你的婚事定下来。朝中三品官以上的权贵,任你拣择,若有心仪的,便是最好。”秦邑十分宽厚地说道。
任其拣择。以成国公府如今这样的势位,秦邑的确有底气说出这句话。
同时,他认为自己给秦绩的选择权利足够大了。照顾到了秦绩的心仪,其实像他们这样的人家,哪里会有心仪情钟这样的事?
偏偏,秦绩就是个痴情种。
听了这话,秦绩心里便有些涩意,可是他无意在这事上引起秦邑不快。便敷衍地说:“这事,孩儿会留心的。若有心仪的,定当告诉父亲。”
他不能对秦邑说,他早就有心仪的人,而且那个人绝对权朝中三品以上的权贵。可惜,不能说。
秦绩回到自己院子没多久,就听见幕僚冯宇禀告道:“世子,顾大人来了。”
顾大人,当然是指顾重庭。
秦绩刚刚听了秦邑对顾重庭“白眼狼”的评价,对顾重庭多少有些厌恶,本不愿见顾重庭,想了想,吩咐道:“将他唤进来吧。”
顾重庭还有些作用,秦绩还不太舍得将他舍掉。
顾重庭一见到秦绩,就跪了下来,口中说道:“请世子为属下指条明路,那顾琰,的确是个妖孽,她要对付属下了!”
顾重庭说罢,竟然叩了个头,脸色明显惊慌,就是不知道这惊慌是真的,还是假的。
原来,顾重庭昨晚去探望顾玮的时候,才知道顾玮被顾琰吓出了病,顾玮苍白着脸,哭着说出了顾琰那一番妖孽说话。
那一句“你们弄不死我。那么,我就要来弄死你们了!”的话语,也被顾玮如实地转述给顾重庭。
为此,顾重庭才来了成国公府。
秦绩听了这些话,不由得失笑:“至于吗?那顾琰只是个十二岁的小姑娘,她的威胁你也能当真?”
顾重庭的确没有当真,他来成国公府这里,不是怕顾琰的威胁,而是要将她推入火坑!
他来之前,就已经想好了一番说辞,便说了出来。
“世子,属下真的是害怕。自阿璧醒来之后,属下所为之事,便没有一件事是成的。她好像会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一样,然后就扭转局面。不可能这么巧合!她肯定是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事,或者,她有途径知道将会发生什么。”
她肯定是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事,或者,她有途径知道将会发生什么——这最后那一句话,莫名地牵动了秦绩原本不以为然的心。
如果她真有这么厉害的本事,那么他就不得不重视了。
若是这样的人能己用,那么对三皇子的大业必定有很大的帮助。
顾重庭小心地觑着秦绩的表情,便知自己的话语起了作用,于是再添了极为重要的一句:“阿璧的年纪,虽然小了点,但也可以相看了。”
秦绩不禁想起了刚才秦邑提到的亲事。三品官员以上、女人、或许对三皇子有很大帮助、还可以迟几年,这些条件,顾琰太符合了。
秦绩瞟了顾重庭一眼,猜到了他的意思,于是毫不客气地嘲讽道:“顾重庭,为了对付顾家,你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不然,他怎么会说这样的话?
顾重庭只是巴巴地笑,眼神越发深亮。
顾重庭之所以投靠秦绩,不是因为成国公府的权势,也不是为了沾从龙之光,而是他不得不投靠。甚至将自己的身家底细全部爆出来,才能换得秦绩的允许。
不然,他尸骨无存!
两年前,顾重庭去湖州府办私事,却因缘际会,见到了让他肝胆俱裂的一幕:成国公世子与三皇子,竟然……竟然……
顾琰那些玩笑似的威胁,顾重庭怎么会在意?比起灭掉顾家,他更愿意将顾家所有人慢慢凌迟,更愿意看着他们在死地里慢慢挣扎。
就算这次妖孽事对付不了顾家,他也不会让他们好过。若是顾重安知道自己女人嫁的是这样一个人,会有多痛苦?
顾重庭一想到这一点,就觉得无比快活。
秦绩和顾重庭各有所思,他们却不知道一点,剃人头者,人亦剃其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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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梦萝香》
作者:凉风月
简介:上一世,他一步之差,却将他人嫁衣拱手相送,让她含恨而终。这一世,他以香为媒,以梦为聘,候她一世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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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1章 良方到来(50粉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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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孽事过去没几天,叶染就来沈家南园了,脸上明显带着喜色。
“阿沈,你看,这是顾家送来的良方,我初步想了一下,只要谋划得好,或许真的可以将南风堂连根拔起!”叶染压抑不住兴奋,黝黑的脸都有些泛红。
当然,看到这顾家良方,他就不可避免地想起了圆滚滚的小圈,脸红得就更厉害了,连耳朵都红通通的。
沈度无奈地看着叶染的红脸,然后别开了眼。如果是一个可人小姑娘时时羞红了脸,那还算赏心悦目,可是叶染是个九尺大男人,且肤色黝黑。
那就真不能看。
很快,沈度的目光就被叶染递过来的纸笺吸引住了。这纸是京兆最普通的硬黄纸,上面写的是京兆最流行的楷体,字体工整,笔画行走间完全看不出有风骨。
很显然,这信笺的书写者十分谨慎,丝毫没带个人痕迹,就更看不出是男还是女写的。
这纸上的字句不多,只有六七行左右,几眼就看完了。待沈度想清楚纸上字语的意思,忍不住脱口赞道:“真妙!真妙,这的确是良方!”
叶染笑眯眯的,脸上带着神气。一副“我没有说错吧”的求赞表情。
沈度没有理会叶染,继续细细研读那几行字,随后。他的脸色几度变换。
从刚开始的赞叹,到中间的佩服,最后就成了深深的疑惑。
在此之前,沈度几乎可以肯定派人前去醉红楼的,不是顾家家主顾霑,而是藏在闺阁中的那个顾家姑娘。可是现在看了这纸笺,他又不确定了。
这纸上面所说的办法非常老道。一环接一环,结合得非常紧密:熟悉整个京兆乃至整个大定的局势。把控全面;了解朝臣的心性行事,到了可谓透彻的地步;甚至对帝心,都有猜测,准确地说是把握。
非浸淫朝堂数十年。绝没有这等谋划功力。沈度自问没有这样的本事,或许多几年朝堂历练,他可能会想出更好的办法,但如今……
沈度摇摇头,觉得自己不如其多矣!如果这个办法是集顾家智慧而出,沈度还觉得很正常,毕竟顾家称“三朝四书”,底蕴积累还是在那里的。
若良方是那个小姑娘所开,那么他就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他有哪里会知道。顾琰能想出这样的办法,经历了前世今生?如果她不是与沈度合作,如果她不是在秦绩身边蛰伏。又怎么会懂这么多?
严格来说,这个办法糅合了前世沈度、秦绩的本事,而非顾琰一人之功。
“阿沈,你怎么走神了?快说说我们具体要做什么,你说事若成了,那张鹰脸会不会朝我们啄过来啊?”叶染打断了沈度的走神。语气颇有些急不及待。
南方堂堂主杨耀长相奇特,且有一张鹰钩鼻。远望着就像一张鹰脸。叶染这个嘴欠的,在沈度面前总是称其为鹰脸。
沈度回过神来,又沉思了半响,才说道:“这个良方太精要,要落实到具体的事情,还要好一番斟酌才是。我们先去东园吧。”
这顾家所说的良方,还真的就是个方而已,具体的药材,还要沈度叶染等人亲自去准备才是。
去东园,当然是将这个良方给沈肃过目,然后完善具体的执行。
沈肃见到他们两个一同进来,便知道是有要事了。
他挑了挑眉,十分感兴趣地问道:“尚之,你又来了啊。这次又想让哪个美人儿被丢出去?”
叶染已经及冠,表字尚之。以往他来沈家,多数时候会带一两个清倌来,而且每次来都将她们安置在南园,目的就是为了引起沈度的兴趣,曰让沈度开开荤,尝尝女人滋味云云。
沈度和沈肃一样,都将色/欲/爱/欲看得很淡淡,沈家下人多是男仆,连婢女都没有几个,又怎么会收留叶染的那些清倌?
每次,沈度都会如年将她们扔出去。久而久之,醉红楼的姑娘们就较了劲,暗暗角力谁能最先勾上沈度,谁就赢了。
“大人,这次来找阿沈是有紧要事呢,下次,下次一定会带几个来,看看沈和尚什么时候才破戒,哈哈。”叶染凑近了沈肃,笑嘻嘻地说道。
还往沈度这里送了几个嘲笑的眼神。
沈度对这些嘲笑早就无感了,他懒得理会叶染这些浑话。经有言曰“爱/欲之人,犹如执炬,逆风而行,必有烧手之患。”
沈度觉得自己的人生,多半是逆风而行,他不想体会烧手之痛。
他不再想这些事,而是恭敬地将纸笺递给沈肃,然后说道:“父亲请看看这个。”
一旦谈及正事,本来笑嘻嘻的叶染,便立刻严肃正经起来。
“这就是顾家所说的良方?这个办法可行,若真做到了这几点,南风堂肯定保不住了。”沈肃心和眼都很毒,几眼就肯定了这纸笺的办法。
“孩儿也是这么觉得的,妖孽事已经在皇上心里留了痕。按照这办法去做,这痕就会越来越深刻,届时就可以将南风堂顺利拔掉。”沈度回到,脑中的脉络越来越清晰。
他说的这个,就是这良方上提到的局势基础,只有在这个局势的基础上,这个办法才能顺利进展。
接下来三人所说的,就是这基础上的柱石了。
“京兆尹林世谦年初刚上任。又是二皇子一系的人,想必会乐意做出一些政绩为二皇子铺势的。你让人去查探,这些年南风堂可有罪证落在京兆府。”沈肃提了一个关键。就是从京兆府那里着手。
这些年南风堂在京兆横行,京兆府多少肯定知道的,或会有正直的官员暗中保留了某些东西。
这些罪证,可留待后用。
“南风堂所为之事,与刑部有莫大关系,此事可找明澈,让他看看有什么需要补充的。他最近很有空。让他动一动也好。”沈肃继续说道,想到了陆清。
陆居安及其妻长邑郡主已经离开京兆。一同离开的,还有顺安县主,陆清肯定十分有空。
“好的,孩儿会去找陆叔。”沈度点点头。一旁的叶染则有些着急。
“那我呢,我可以做什么?”叶染不禁开口打断两人的说话,急急问道。
“对付南风堂这件事,怎么能少得了你呢?你可是极其重要的。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沈度上上下下打量了叶染一番,才笑着说道。
只是这语气、这打量的目光,让叶染觉得有些不妥,他隐隐有一种预感,觉得沈度让他做的,不会是太美妙的事情。
沈肃同情地看着叶染。可怜的娃,得罪了人还不知道,这报复马上就来了。以沈肃对沈度的了解。沈度安排叶染去做的事情,肯定有报刚才嘲笑的成分在里面。
他这个冷情冷性的样子,实则内里灼热如火山一样,这不,睚眦必报也同样如此。
不过,沈肃不打算好心提醒叶染。他也比较期待,到底沈度会让叶染做什么。
“那好吧。到时候你告诉我。若是南风堂拔除了,那桩血案就了了,那些普通百姓在九泉之下就能安息了。”叶染这样说道,语气十分黯然。
他平素嘻哈惯了,心性乐观豁达,总给人永远不知忧愁的印象,如今难得低沉黯然,便极不寻常。
沈度脸色一顿,他知道叶染为何会这样,便劝慰道:“别这样,那些百姓泉下有知,定会感激你的,这可是功德无量的事。”
他心想着,是不是不应该对叶染太狠了,那事,其实也不一样要叶染出面。
谁知下一刻,叶染鼻孔朝天,“哈哈”大笑说:“那是,我要积聚无尽功德,然后穿云靴踏七星,破虚空而去!”
沈度默默地看着他发癫,决定收回刚刚那一丝不忍。叶染这样的人,就应该治治,叫他以后还那么嘴欠!
“要趁着妖孽事的余热,事情才好办。这样一来,时间就太急了。虽然这办法可以除掉南风堂,但其背后的靠山成国公府仍安然无恙。这倒是个遗憾。”最后,沈肃这样说道。
时间太急,就无法让南风堂和成国公府的联系顺理成章,就算如今说出南风堂背后的靠山是成国公府,也不会有人信。
“南风堂没有了,成国公府就等于少了一臂,又怎么能说是安然无恙呢?”叶染傻愣愣地反问道。
他说得这么有道理,沈肃和沈度一时无言以对,有时候傻直想法,才最接近事情,沈肃和沈度意识到自己想复杂了。
直到天色已暗,三个人的相商才结束。这个时候,叶染才明白这个办法的高竿之处,忍不住佩服地说道:“顾家竟然能想出这个办法来,真是厉害!”
叶染的眼神带了些好奇的意味,口没遮拦地说道:“不知道这顾家姑娘长得怎么样,有没有脂红那么好看……”
一个大家闺秀,一个是青/楼头牌,这可比吗?
沈肃瞟了叶染一眼,没有说话,打定主意那事一定要让叶染去做!
叶染仍无知无觉,又对顾家姑娘各种口水了一番,才欢快地离开沈家。
沈度望着叶染离开的背影,别有深意地笑了起来,然后才向沈肃行了礼,准备回到南园。
不料,沈肃却留住他,却踌躇了半响,才说道:“尚之带来的那些姑娘,可以留一两个,也没有什么关系的。总是憋着,也不好……”
原来沈肃的踌躇,是因为不好意思,当年让人闻之色变的帝师,说起这些话时,也不会不好意思。
沈度一愣,随即脸色微红,讷讷地说道:“父亲,此事……我不是不想,而是……而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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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2章 顾琰开始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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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醉红楼这样的地方打交道,尺璧院内的丫鬟并不合适,所以帮顾琰送良方去的,仍是陈三娘。
陈三娘很快就完成了这事,在向尺璧院复命的时候,她还说了另外一件事,说顾琰先前要找的人,找到了!
顾琰要找的人,就是她刚和傅铭坦白时,她拜托傅铭代为寻找的那个女人。陈通记早就接到傅铭的吩咐,按图索骥搜寻了这么久,如今才得以办成。
“表姑娘,那个女人是三天前进入京兆还城的,如今正带着一个婢女在普通客栈落脚,我们的人并没有惊动她。”陈三娘仔细地说着那女人的情况。
她的声音冷静沉着,并没有像上次那样一再惊愕,这个,才是她的正常表现。傅家暗哨的精英,不是用来说说的。
听了陈三娘的话语,顾琰并没立刻想起这个女人是谁,待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忍不住双眼一亮。
她那时让傅铭找这个女人,是为了对付顾重庭和连氏。连氏已被关进礼佛堂,顾家又陆续发生不少事,顾琰差点忘了还有这一遭。
其实也不会忘的。她决意要下手对付顾重庭,就一定会想起这个女人。在顾琰看来,这个女人十分重要。有了她,对付顾重庭就事半功倍了。
“她现在是什么样的情况?”顾琰这样问道。从陈三娘刚才的描述中,她就知道这女人过得不好,但怎么个不好法,她想知道。
“情况不太好,她是从江南府来的,身上穿着半旧的衣裳。头上插着银钗,神情拘谨。她们只交了五天的房钱。那个婢女还去了牙市接了个浆洗工作。”陈三娘详细描述道。
顾琰根据她的描述,只看到了这个女人的三点:无依,贫寒,有求。
只有无依无靠。一个女人才会带着一个婢女住在客栈;贫寒,便没有新裳华钗,便只能住普通客栈,贴身婢女还要去谋生;有求,所以才会千里迢迢从江南来到京兆。
既然她贫穷无依又有求,那么这个女人就和顾琰记忆中的对得上了。这个女人,的确很重要。
“不用急着做什么,保证她们的安全就可以了,到时我会出府一趟。”顾琰这样吩咐着说道。
这个女人既来了京兆。顾琰就不怕她会离开,这事,她要想想怎么做。才能做得稳妥一点。
她一旦对顾重庭出手,就绝对不会让他有反扑的机会。
“三娘,你这几天可有任务执行?如果没有,就陪我出府一趟。”顾琰想了想,这样问道。
陈三娘是傅家的暗哨,而不是顾家的下人。顾琰便征求她的意见。
“属下这几日都无事,到时候来陪着表姑娘出门。”陈三娘点头答应道。她大约猜到顾琰会去哪里。
过了一会,顾琰又想起了早前交代的事,便问道:“司天台那里的线放好了吗?所找的那个灵台郎,是否可靠?”
这事,也是陈三娘正在布置的,其中进度结果,她都很清楚,便回道:
“已经放好了,那几个灵台郎的确是收了二老爷的贿赂,这是确定的。我们找的那个灵台郎早有辞官归隐之意,心中尚有几分道心。”
有几分道心,便不行虚妄之事,便能将顾重庭贿赂的目的说清楚。
顾琰从傅氏口中得知,顾霑和顾重安仍在查着妖孽那件事,他们想从这件事情中找到顾家仇人的蛛丝马迹,而司天台,就是他们关注的重点。
顾琰便想着将计就计,将顾重庭的真正面目一点点揭露出来。不管顾霑信不信,心里存疑是一定的。
自迩言院事之后,这还是顾琰第一次主动对顾重庭出手,一步接着一步,都要算的清清楚楚。
经过了这一次妖孽之事,顾琰对顾家二房的耐心容忍已经全部耗尽,也第一次觉得,顾重庭并没有前世那样难以对付。
她此前一直没动,是不敢妄动,怕一击不成反而引起顾重庭的警觉反弹。现在,她觉得是可以动的时机了。
前世顾重庭能勾结秦绩灭了顾家,是因为所有人都不知道他真面目,所有人都将他当真正的顾家,对他毫无防备。
但这一世,不同了。
不说顾琰知顾重庭的真面目,单就是顾家本身,先后发生了空翠山杀戮、迩言院事件、妖孽事,祖父顾霑早就怀疑顾家有内奸仇人了,只是数次梳理都找不出这个人。
这个人如果是顾重庭,那么一切都说得通了。这一点,顾琰打算重重刻在祖父和父亲的心头。
顾家以善治家,祖父一向仁厚,但仁厚而不知恶不除恶,又怎能算守善?
如归客栈内,孙绮罗颤抖地捧着婢女红肿破裂的双手,眼泪像珠子一样掉了下来,她哑着声音唤道:“冬棋……”
她哽咽着,什么话都说不出来。父亲为自己取名为绮罗,就是希望自己锦衣玉食荣华无忧,可是自己竟落魄贫困如此!
“姑娘,奴婢没事的,过几天就好了,只要姑娘遇上顾师兄,奴婢就好了……”冬棋强露出一丝笑容说道,身子因为手上的伤瑟缩了一下。
这对主仆像在闺阁时那样称呼,但都不年轻了,被称为冬棋的婢女尤甚,嘴角眼角的纹路十分明显。看着应该是个管事娘子的年纪。
孙绮罗听了冬棋的话,心里更加难过,她摇摇头说道:“顾师兄……如今我是未亡人。顾师兄家中有妻膝下有子,就算遇上,又能怎么样呢?”
“姑娘,不会的,顾师兄肯定记得你的。如果不是顾师兄家人逼迫,姑娘您就是顾家夫人了!”冬棋急急地说道。
她们好不容易才来到京兆城,都已经走投无路了。不去找顾师兄,还能怎么样呢?
孙绮罗还是摇摇头。无法对冬棋说出自己矛盾的心思。
她不惜千里来京兆,到底……心中是有期待的。可是来了这里,见到了京兆的繁华,听到了三朝四书的威名。她积聚的那一点点勇气早就消失了。
她无法对冬棋说自己自惭形秽,无法说自己的黯然失望,所以只能掩饰地说道:“这个以后再说……那份浆洗的工作,你不能再做了。我可以卖字画,父亲说过我的字画有灵气,肯定有人买的!”
孙绮罗的父亲是江南有名的儒者,教导给女儿的自然只有诗书字画。
在闺阁的时候,孙绮罗以为这些是立身之基,可是境遇遭逢巨变之后。她才知道她所会的,竟然不能支撑她活着。
还要冬棋去浆洗,才能换取几个钱财。
“姑娘。我们已经没钱了。我们入住的时候,只付了五天的钱。今日是第五天了。”冬棋愣了一下,才说道。
没钱续交房租,就要被赶出客栈,就要露宿街头,渐渐变成流民乞丐……想到这些。孙绮罗哆嗦着嘴唇,脸上血色全数褪了去。
冬棋的神色也好不到哪里去。主仆二人想到这以后的情况,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们也不能怎么办!冬棋伤了手,浆洗工作自然做不了,至于孙绮罗的字画,在大儒遍地走的京兆,根本就卖不出去。
死乞白赖地在客栈多住了两天之后,孙绮罗主仆终于被客栈掌柜赶了出去。
“哼!如果不是看在你们是女人,早就打你们一顿了!白吃白住?这里可不是善堂!”客栈伙计将她们连人带物扔了出去,骂骂咧咧地说道。
如归只是普通客栈,这里住的人三教九流,客栈的伙计也异常野蛮凶狠。
孙绮罗默默和冬棋捡回散落在的衣裳物什,强忍住无地自容的难堪,眼眶再次通红。
随即,她就惊叫起来:“你干什么?这是我的东西!”
原来,就在她们收拾东西的时候,客栈伙计眼尖见到了一个锦盒,以为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便要将它强抢过来。谁知孙绮罗死死护住这个锦盒,两个人便争夺起来。
“你的东西?你还欠着客栈的房钱饭钱呢!”伙计嗤笑一声,稍一用力,就将锦盒抢了过来。
“还给我!还给我!”柔弱不堪的孙绮罗此刻却像发了疯一样,尖叫着往那个伙计扑过去。
伙计一躲身,避开了孙绮罗,随后打开了这个锦盒。待他看清楚锦盒里面的东西,眼睛都瞪大了。
“什么破东西,还给你!本大爷还不要!”伙计瞪了孙绮罗一样,将锦盒狠狠往孙绮罗那里扔过去。
孙绮罗急忙想接住这锦盒,却被地上的衣裳绊住了,阻挡了脚步。
然后“啪”的一声,锦盒掉在地上,伴随着“哐当”的声响,似乎有什么碎了。
孙绮罗呆呆地打开锦盒,见到原本娇憨客的白瓷小猫,变成了一块块碎片。
孙绮罗觉得自己的心也碎了,她长久保持的一点期望,也碎了。她呆呆傻傻地跌坐在客栈门口,完全没有注意到她面前站了个人。
“我可以帮你,帮你完成所愿。”她面前站着的人,这样说道。
孙绮罗愣愣地抬起头,见到了说话的人,原来是一个小姑娘。
这姑娘真好看呀,肤如脂白,白泽里还有着好看的红润,她身上穿着的海棠襦裙,竟然是缭绫料子!
这通身精致贵气,不知道哪户人家才能娇养出这样的姑娘?
“那我要做什么?”孙绮罗呆呆地问道,眼中迸发出一丝奇异的亮彩。这是沉到谷底,却拼命想爬出来,这是最本能的求生欲望。
“你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被娇养着,就好了。”顾琰淡淡地说道,俯视着她。(我的小说《权贵娇》将在官方微信平台上有更多新鲜内容哦,同时还有100%抽奖大礼送给大家!现在就开启微信,点击右上方“+”号“添加朋友”,搜索公众号“qdread”并关注,速度抓紧啦!)(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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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3章 京兆府案(55粉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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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言有曰:“京者何?大也;师者何?众也。”京师,即是如今大定的京兆,是以京兆地大人多,官衙府邸尤其多。
官衙再多,京兆百姓最熟悉的仍是京兆府,因为这才与他们生活息息相关。
京兆府位于太平道附近的咸宁大街,是一幢灰黑色的方形建筑,乍一看,和京兆城其他官衙没什么两样。
唯一不同的是,京兆府前面有一弯流水,这流水清可见底,暗喻京兆府不腐、清明之意。
这一日清晨,京兆府吏“吱呀”一声打开京兆府的大门后,一下子被府门外的情景迷住了,直愣愣舍不得移开目光。
跪在京兆府门前的,是几十个年轻的姑娘,她们分成几排跪着,脸上都有哀伤之意,更重要的是,她们个个都是绝色美人!
但凡美人,就算蹙眉皱颦都那么好看,这些姑娘们神情哀伤,看着更加惹人怜爱,只恨不得马上做些什么,换她们欢颜一笑。
府吏将目光移到最前面那个人身上。着迷沉醉的眼神倏地清明起来,就像一盆清水兜头兜脸淋下来,什么都清醒了。
带领着这些姑娘们跪着的。是一个九尺高的大男人,府吏看不见他相貌如何,只看到了一团翻滚的绿云。
府吏在京兆府当差这么久,见过各式各样的人,就没有见过穿得这么恶心的!这人层层叠叠绿衫罩在身上,而且全是鲜绿、亮绿这种艳得让人打颤的色泽,府吏觉得有些反胃。
待他看清楚这人的样子后。眉头便一突一突,好不容易才压下自己冲上去殴打他的冲动。
这人长得。太欠揍了,尤其嘴边那一抹老鼠须。
叶染跪在京兆府面前,脸色多少有些不自然,幸好他肤色黝黑。加上绿云映照,什么都看不出来。
叶染心想沈度是不是故意摆了他一道,不然怎么要求自己打扮成这样,转瞬又想到沈度不会拿这么重要的事来捉弄自己,这样肯定是有作用的。
他拈了拈嘴边的老鼠须,这是醉红楼的姑娘贴上去的,说这样看起来十分猥琐,会更符合沈大人的要求。
叶染便照做了,并且按照在沈家商定的计划。带着醉红楼的姑娘一大早来到京兆府外。
来京兆府做什么?当然是告状!
叶染带着这些姑娘前来京兆府,就是为了向京兆府递交状书,告南风堂仗势凌人、掳掠杀人。为死者喊冤!
这一群美人儿的作用,当然是为了吸引咸宁大街上的行人,将这一件事传得京兆人尽皆知。
这不,京兆府门前已经聚居了很多百姓,这一生他们都没有见过这么多美人儿,而且还是一次见到的!
府吏一听到这个人是状告南风堂。脸色立刻就变了,一下子便顾不得反胃、殴打这些了。飞速地跑回府衙后堂,将此事告诉了京兆府的官员。
当值官员,是录事参军事唐尧佐,正巧的是,京兆尹林世谦也在,这状案,便到了他手中。
林世谦端坐在堂上,脸容威肃地听着叶染的状告,很快就弄清楚了状告的始末,末了脸色便有所舒展。
他和堂下握着水火棍的衙役不同,他们觉得叶染猥琐欠揍,但他觉得叶染实乃大福星,叶染的状告,能给他带来官运亨通。
叶染,醉红楼的东家,他之所以状告南风堂,是为了醉红楼一个名叫莺歌的姑娘。
莺歌被南风堂堂主杨耀的手下看上了,于是将其掳了去,然后将其奸淫杀害。莺歌无亲无故,早卖身与醉红楼,叶染作为东家,便以苦主身份为其伸冤。
“求大人为草民作主!这样的奸恶之徒,若让其逍遥法外,肯定会有更多人受害呀!”叶染跪在堂上,不住地干嚎道。
唐尧佐等京兆官员忍不住皱了皱眉,在他们看来,看来,这案子实在太小太普通了!京兆府每年都不知道受理过多少这样的案子,这个叶染用得着弄出如此大的动静吗?
不过是死了一个妓女而已。
可是,唐尧佐没有想到,林世谦竟然当场拍案而起,怒气冲冲地说道:“朗朗乾坤,竟有这等丧心病狂之徒,若此事查实,本官身为父母官,定会将此事昭白,还你们一个公道!”
唐尧佐愕然地看着林世谦,见他怒气不似作伪,便小声提醒道:“大人息怒,此事恐别有内情……”
他以为林世谦不清楚南风堂的势力,担心他下了错误的决定,南风堂是不能惹的!
唐尧佐在京兆府好几年了,对南风堂的势力再清楚不过。京兆府对南风堂的一切,都是睁只眼闭只眼,以往有人来状告南风堂,京兆府也会不了了之。
林大人刚就任京兆尹不久,不会是为了所谓的政绩,而另有打算吧?这可不是什么好主意。
林世谦看了唐尧佐一眼,然后说道:“此事,本官自有决断!来人,去南风堂将涉事人等传来问话……”
听完了林世谦的一系列指令,唐尧佐眼都瞪大了,林大人竟真是一副秉公处理清正廉明的架势!
他觉得自己有点跟不上林世谦的思路,京兆府官员都知道,府外的那弯流水。是用来看的呀!
林世谦此令一下,京兆衙役便领命了,拿着令签便往南风堂而去。走的是京兆府查案的一般程序。
接下来事情的进展,看得唐尧佐一头雾水。他以为京兆府衙会有一场大风暴的,却不想是风和日丽,连阴云都没有一片。
接到令签之后,南风堂的人异常配合,完全没令衙役有半点为难。
他们顺从地来了京兆府,来了之后呢。也像良民入公堂那样,对堂上的京兆官员表示了足够的畏惧和敬意。甚至还友好地对状告之人叶染笑了笑,打打杀杀什么之类,那是根本不存在嘀!
直到林世谦让他们从实招来,他们这些人才变了脸色。凶狠之气一下子就爆了出来。
“大人,冤枉呀!草民根本就不认识什么莺歌,草民也没有奸淫杀人,南风堂更没有仗势凌人,一直都是规矩守法的……”南风堂一行为首的范运跪在地上高声喊道。
他就是叶染状词中说的杨耀手下,奸杀了莺歌的那个人,长得倒是一副风流倜傥的模样。
“醉红楼有姑娘可以作证,正是你趁莺歌外出的时候,掳走了她!”叶染踏出一步。恶狠狠地盯着范运。
只可惜,他的造型有些滑稽。
“南风堂的兄弟可以为我作证,什么莺歌什么燕舞的。我可不认识!再说,我要找女人,用得着掳吗?”范运像看戏子一样看着叶染,这样反问道。
这样的争执,一直在京兆府衙内响起,平时空旷寂静的京兆府衙。此刻喧闹得好像集市一样。
京兆府衙外,醉红楼的姑娘们仍在静静站立。成为了这幢灰黑建筑外最吸引人的风景。越来越多的京兆百姓集在京兆府门口,就是为了争睹这些美人儿。
面对这种混乱的状况,林世谦露出了一副难以决断的表情,下令将所有涉案人员关押到京兆大牢,容后再审!
秦绩正在和杨耀商量着京兆府的事情,两个人的脸色都不是太好看。
“林世谦这个老匹夫!刚刚上任就想拿南风堂开刀,老子要他好看!”杨耀狠戾地说道,往常的脾气爆发,忘记了此刻是在秦绩面前。
秦绩想着范运的事情,并不计较他的粗野。南风堂的人,多半像杨耀这样,秦绩已经适应了。
“你去查查叶世谦最近见了什么人,本世子会尽快将他们弄出来的!南风堂的人,你要狠管着,若有什么异动,立刻上报!”秦绩说道,语气甚是暴躁。
在叶染递了状词不久,秦绩就知道了这件事,最初他并没有将这放在心上。不过是一个妓女而已,贱籍之人,杀了就杀了,京兆府还能问罪不成?
可是林世谦不知道搭错了那根筋,竟然真的为了这样一件小事,将范运他们关押起来。得知此事的时候,秦绩感到无比错愕。
林世谦是京兆尹,不可能不知南风堂的势力,他突然发动,让秦绩有了一丝不想的感觉。想到林世谦是二皇子一系的人,秦绩这才开始重视此事。
杨耀应了声是,踌躇片刻才说道:“世子,属下看此事有些不妥,是不是应该让人去请国公爷尽早回来?”
成国公秦邑前两天出发去了通州,就出了京兆告状这件事,很明显有人算准了这个时间,趁着秦邑不在京兆的时候才行事。
“我已经让人快马赶去通知了。”这一点,秦绩早就料到了,在听到范运被关起来后,他立刻就让冯宇赶去通州。
“范运的性子我知道,他是不会说些什么的,底下的那些人就算想松口,也说不出什么,他们不知道南风堂的秘事。”杨耀想了想,这样说道。
对范运这个人,杨耀是很放心的。他跟了杨耀很长时间,又十分能干,一直是杨耀的得力助手,南风堂的很多秘事,他都曾参与其中。
范运唯一的毛病,就是在女色一事上的癖好。他生得俊朗,又有南风堂的势力,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偏偏,他就好掳人奸淫杀人那一套!
杨耀多次说过他这个毛病一定会害死他,结果就出了这事。
“反正你管好南风堂便是,京兆府和朝堂上,我会想办法!不可轻举妄动,审慎从事!”最后,秦绩这样下令道。
他们没有想到,这一件小事会越演越烈,最后完全超出了他们的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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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皇子朱宣成每次见到林世谦,都感到十分高兴,无他,林世谦乃京兆尹,且是他的堂舅。
二皇子生母林婕妤娘家最拿得出手的人物,就是林世谦,他对朱宣成帮助良多。朱宣成待他,比对嫡亲的舅舅还要亲密看重。
“舅舅,您来了,那范运招了没有?有没有找到南风堂犯案的证据?有没有找到秦绩的的踪迹?”朱宣成一连问了几个问题,声音有些急切。
林世谦在南风堂一事上的谋算,朱宣成是知道的。他没有想到的是,林世谦这么快就有了动作,令他喜出望外。
林世谦早前曾告诉过他,会想办法将南风堂铲除,一是为了在京兆尹这个位置上做出政绩,增加二皇子一系的威望和影响;二是为了南风堂所掌握的势力,若是南风堂被铲除了,二皇子府就正好派人接收这些势力。
“殿下,他仍是不肯招,不管怎么用刑,他还是不肯招,没想到此人竟然是条硬汉,对南风堂和成国公府如此忠心!”林世谦这样回道。
想到范运怎么都不肯招供。林世谦一时说不是上来是佩服还是暴怒。
他是借助叶染的状告将范运关进京兆大牢了,可是并没有从他嘴里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而且。在关押范运的第二天,他就受到了来自朝堂的种种压力,事情到这里,并不如他想象的那么顺利。
林世谦是前些天才得知,原来南风堂背后的靠山就是成国公府!
林世谦本来就要借南风堂来立政绩,在知道南风堂和成国公府的关系后,这个心就更坚决了。
就在这时。醉红楼东家叶染前来京兆府状告南风堂,有了这等天赐良机。林世谦决定将计就计,立刻将范运等人关押起来,试图从他们嘴里得到相关秘辛。
可惜,什么都问不出来。
在来二皇子府之前。尚书令方集馨还找了林世谦,询问他关于关押范运的事情,话里语里都是威胁。
“叶大人,想必你也知道,这个朝廷将来肯定是三殿下的。大人又非二殿下嫡亲舅舅,何苦做这种自毁城墙的事情?”刚开始,方集馨是这样诱哄他的。
方集馨道三皇子求才若渴,若是林世谦投靠三皇子,也定必会得到重用云云。方集馨是成国公府推上去的。在从龙站队一事上,自然是站在了三皇子这边。
他会找林世谦说这一番话,是因为成国公世子秦绩找上了他。让他劝说林世谦放范运等人出来。
所谓先礼后兵,方集馨便这样好声好气地劝说林世谦,不愿意撕破那层脸面。
林世谦又怎么会听这一番诱惑?他当即冷冷地说:“那范运奸/淫杀人事仍在调查,下官现在是万万不能放人的,请大人莫为难下官。”
方集馨乃正二品尚书令,乃大定第一重臣。就算林世谦是正三品京兆尹,也自能低称一声“下官”。
方集馨听了林世谦的话语。知道事情无论如何也谈不拢了,便也毫不客气地威胁道:“叶大人,本官劝你最好尽早放人,不然明早朝会之上,不管一定会联同御史台弹劾你擅用公权、陷害无辜百姓!”
事情既然说到了这一步,就没有了再谈的必要,林世谦很快就离开了方家,随后才来了二皇子府这里,向朱宣成汇说着事情的进展。
“方集馨位高权重,若是他真的弹劾舅舅,舅舅可能全身而退?”听到这些,朱宣成便担心林世谦会不会有事。
他可不愿意为了南风堂的事情,反而将林世谦这个三品官职丢掉,林家那边,要出一个三品大员实在太艰难了。
最好就是将南风堂的势力拿下来,又不会损害舅舅这个官职,还要将二皇子府的势力增大。——这是朱宣成对此事的热切希望。
“殿下切勿忧心,这样的弹劾无痛无痒,不会有什么的,况且朝中又不是方集馨一个人擅权。”林世谦宽慰着朱宣成,让他不用着急。
林世谦这一番说话并不是胡乱说的,据他所知,中书令裴公辅认为方集馨私心太重过于专权,一直和他不对付。
若是方集馨真的因为范运的事情起了弹劾,裴公辅一定不会袖手旁观的,林世谦笃信这一点。
而且,林世谦隐隐觉得,朝中有另外一股势力在暗中推助此事的进展。醉红楼那个东家叶染敢状告南风堂,背后肯定有人撑腰,不然哪会这么大胆?
只是这个叶染像突然冒出来一样,林世谦一时半刻还摸不到给他撑腰的人是谁。不过,不管是谁,反正都是和成国公府作对的,林世谦就当多了一个盟友。
第二日朝会之上,方集馨果然出列,弹劾了京兆尹林世谦借公权谋私,陷害无辜百姓,奏请崇德帝下令将林世谦停职问责云云。
方集馨在朝堂颇有影响力,他一出言便应着无数,就连御史台都有官员附议。
方集馨这个顶级大佬出面奏言,朝堂这样的场合,林世谦根本招架不了,所幸,也用不着他招架,在他自辩之前,中书令裴公辅就出列了。
“皇上,这事臣也有所闻。听说那范运仗着南风堂的势力,在京兆是横行霸道的,还将人家青楼的姑娘掳了去,奸了不算。还将人杀了。京兆府将此人关押,追查事情真相,臣以为林大人非但没有错。反而有大功!”他这样锵锵说道。
对这两位重臣的不和,崇德帝并没有劝解阻止,反而放之任之,还时不时在其中推波助澜一把,平衡着这两位重臣的势力。
他不会偏袒哪一个,也不会压制那一个,御下之道。平衡而已。
这是崇德帝第一次听到南风堂这个词语,他是知道京兆有各种各样的堂口存在。却从来没有将这些放在心上,如今听了方集馨和裴公辅的争论,他反而对南风堂起了兴趣。
只是京兆府的一个小案而已,怎么会让这两人这么激烈争论?——崇德帝打算朝后让常康去打探打探。这个南风堂到底是什么样的。
就在这个时候,刑部尚书陆清出列了,他说出来的话语,让朝官顿时一愣,他们没有想到,一向谨慎的陆清,竟然也在此事掺一脚。
只见陆清神情严肃地奏言道:“启禀皇上,臣这几日翻开京兆重案的卷宗,发现这些未决的大案。都有南风堂的人员参与其中。先前臣已经让都官司官员去查探相关事情了,果然找到了很多证据……”
他说罢,便从袖子里拿出了一叠奏章。躬着身递给了崇德帝。
这下,朝官从愕然变成了难以置信。这么一大叠证据,说明陆清已经准备很久了,陆清这一手……太突然了,让人怎么都想不明白,他的意图是什么?
是单纯为了这些未决重案呢。还是助林世谦一把?陆清和林世谦什么时候这么要好了?
林世谦比其余朝臣更加惊愕,他呆呆地看着陆清呈上奏疏。奇异地有一种神仙搭救的感觉。
有了这些奏疏和证据,再结合叶染那个状告,南风堂事涉多个命案,是怎么都脱不掉的,就算南风堂再严密,有了这样一个口子,要将它完全死开,不是什么难事。
林世谦惊喜的心情还没来得及表达,宣政殿外就响起了急急的脚步声,原来是监殿内侍带着京兆少尹耿介进来了!
耿介官居从四品,今日本应在宣政殿朝立的,但是为了范运一事关系着南风堂,他便留在京兆府,以防有突发事故。
如今他匆匆来到宣政殿这里,莫不是京兆府发生了什么事情?林世谦顿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就听到了耿介强压着惊慌的汇报。
“启禀皇上,京兆大牢三号监发生意外,整号监共有囚犯将近二百人,全部身亡!”耿介两股战战,几乎要站不稳。
将近两百个囚犯,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了,而且就发生在京兆大牢里,京兆府的制度、守卫、大牢沦为一个天大笑话!
耿介不知道此事该如何收场,也不知道整个京兆府会有什么下场,他只能将这件事上报,等待皇上的旨意。
林世谦的面色煞白,觉得头脑一片混糊,什么都想不到。三号监,三号监……那正是关押着范运这些人的地方!
这是南风堂在杀人灭口,他没有想到,南风堂竟然如此猖獗,为杀几人,竟然将整个三号监近两百人都杀掉!
南风堂行事得有多狠辣,才能有这么一个血腥手笔?!突然间,林世谦就生了一股无法压抑的恐惧,他觉得自己心血都似被抽走一样。
这样狠辣血腥的南风堂,或者应该说这样狠辣血腥的成国公府,他真的能斗得赢他们吗?第一次,他对自己扶持二皇子的选择产生了怀疑。
成国公府内,秦邑轻松地伸了伸筋骨,纾解自己一身的疲乏。他笑着对儿子秦绩说道:“这是多大的事儿,值得你们如此惊慌?直接将那些人除掉不就可以了?你啊,还是太嫩了。”
秦绩点点头,早点的担忧褪了去。比起处理事情的老练成熟,他真的是比不上父亲,父亲从通州赶回京兆之后,只下了一个指令,就将所有的局面扭转了,秦绩佩服不已。
“孩儿不如父亲多矣!”秦绩这一句话说得真心实意,听在秦邑耳里受用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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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5章 隐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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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兆府大牢三号监出了这么重大的事情,林世谦和陆清等官员,自是中途离朝,匆匆往京兆府大牢赶去。
陆清掌管刑部,见惯了各种血腥,心性已变得极其强大,但当他见到三号监近两百具尸体时,仍是瞳孔一缩,周身猛地迸发出一股煞气。
这种煞气,乃长期与血腥打交道的人所独有,譬如刑部官员,譬如将兵军士。当他们震怒的时候,这种煞气就会外露。
陆清此刻,的确无比震怒!
这些尸体脸部发黑神情痛苦,显然是中了某种剧毒而死。见此,陆清便猜想这二百多人在死之前是怎样挣扎,又是怎样无望断气。
二百多个囚犯,虽犯了法被关在这里,但大多罪不至死,有不少是情节轻微,很快就可以离开大牢,但是因为这一场毒杀,他们永无法走出京兆府大牢。
陆清明白,这是南风堂和成国公府为了保存自身而下的杀机,他们为了将范运等人灭口,不惜多杀了近两百人!
“大人,属下已经查探清楚了,这些人都是用了早膳之后才出事,因为三号监与其他监号独立分开。所以当时的情况没有人知道,负责配送早膳的两个役使,已经不见踪影。”刑部都官司郎中崔颐汇报道。
听了崔颐的话语。陆清的眉头皱得更深。这个毒杀囚犯的手法如此清晰,说明行凶者根本就不扫手尾,不怕京兆府和刑部的查探,甚至,还有一种挑衅示威的意味。
一旁的林世谦也明白了这点,脸色顿时有异。示威,的确这样。他们就是想告诉林世谦。他们有能力杀这两百人,他们有不被追查到的底气。
这一次进京兆府大牢杀人。就是一次力量的展示。
再一次,林世谦感到南风堂和成国公府的强大,心里不由得起了怯意。
陆清没有注意到林世谦的表情,现在他心里只有一个想法:一定要弄死南风堂!一定要弄死南风堂!
成国公府内。秦邑父子与杨耀在讨论着一件事,那就是如何安置南风堂。
范运等人虽然已经死了,不会再将南风堂的秘事供出去,但不代表着所有的威胁已经解除。
如今南风堂太引人注目了,处在风口浪尖上,一举一动都会被关注放大,很容易就让人抓到把柄。原本南风堂低调不已,怎么一下子就弄到人人都知道了?
秦邑想起了一个人,那个带着无数美色前去京兆府的人。吸引百姓将京兆府围得水泄不通的人,就是他将南风堂推到风头浪尖!
“那个叶染的底细,查到没有?”秦邑问道。很想知道背后究竟是谁在搞鬼。
他一点都不信,一个青楼的当家胆敢状告南风堂,这个叶染,肯定是别人手中刺出来的枪。
“叶染是早几年接下醉红楼的,就连醉红楼的姑娘都不太清楚他来历,他是江南口音。无家无室。”杨耀回道,声音有些郁闷。
他当然郁闷。倾尽南风堂的力量去查一个人,却只得到这些无用的信息,若不是这事由他亲自主理,他都要怀疑南风堂能力有问题了。
可是查来查去,却没能查到更多了。醉红楼那些卖艺卖身的妓女们,嘴巴守得比河蚌还紧,也不知道叶染给了她们什么好处。
“继续查,一定要查到他底细为止!我就不信醉红楼整天迎来送往,会没有一丝风透出来!”秦绩气急败坏地下令道。
说来也奇怪,秦邑对范运这样人,都没有什么情绪反应,但一想到南风堂被一个商人设计了,秦邑就觉得气恼不已。
杨耀领命,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叶染祖宗山坟的查出来。
随即,杨耀就问起了他最在意的事情:“国公爷,刑部那些证据会不会有事?”
他知道宫中有人一直暗中和成国公府传递消息,关乎南风堂的奏疏,国公爷肯定知道了。
“我已经看过那个奏疏内容了,里面所谓的证据,只涉及外围,不会损坏南风堂的根基,你且放心。”
杨耀闻言便松了一口气。他一直担心陆清的奏疏,不知道里面所谓的证据是什么,怕这些证据会损毁南风堂,幸好幸好。
“南风堂如今在浪尖上,宜小心为上。陆清这个人狡猾得很,不知道还会不会有后着。”秦绩说道,神色并不轻松。
他想到赏花宴一事,陆家最后没有去归善坊,焉知不是陆清从中阻挠?对陆清,他很难放心。
不得不说,他对陆清了解很深,然后再不得不说,他真相了!
陆清上呈的那些证据,根本就不重要,只是用来吸引崇德帝和朝臣,迷惑成国公府而已,陆清就是虚晃一枪而已。
能将南风堂置于死地的那把利刃,如今正在紫宸殿内。
沈度和知制诰何缜来紫宸殿这里,是为了一份诏令。早前崇德帝令他们起草一份关于劝道农桑、毋使百姓余闲的诏令,现在诏令拟好,便上呈崇德帝。
“京兆一带闲田竟有如此之多?百姓都干什么去了?”崇德帝看到上面说的情况,不禁大为吃惊。
“这是微臣从工部屯田司所得的数目,微臣曾策马去京郊一带看过,亦见田所荒者众多。”何缜回应道,言下之意就是这个数目不会有错。
崇德帝听了。脸色不免有些沉,问起这原因为何。
农桑甚为重要,乃国之本务。重农桑以足衣食以兴大定,这是崇德帝一贯重视的,这么多闲田意味着农桑不兴,他无法不在意。
“臣等已查清这事,请沈大人详说。”何缜说罢,便退在一旁,由沈度接话。
承旨拟令不是一件简单的事。何缜和沈度在上呈之前,早就作了方方面面的调查。
“臣查探得知。这些农户青壮大多入了京兆城,成为京兆各个堂口人员,是以闲田日益增多。”沈度奏言道。
“京兆堂口有何独特之处?竟让他们舍下田地?”沈度这么一说,崇德帝就更疑惑了。
在崇德帝的认知里。田地是百姓安身立命的基础,所有百姓都无法舍弃,京兆堂口是怎么回事?
“这些青壮进入堂口后,一不用务农,二不用做工,却常常能够日进斗金,甚或能拥有一方势力……”沈度为崇德帝解释道。
在这样的情况下,又有哪个青壮愿死守田地?而且那些田地还不是他们自身所有,来了堂口还能博一条坦途。
堂口得以生存壮大。除了它本身能通过暴力血腥获得利益外。还有越来越多的青壮进入其中。
堂口通过青壮谋取利益,而这些青壮又借助堂口获得利益权势,两者结合紧抱。才会出现京兆如今的情况。
无喽啰,无势力;无臣仆,无尊荣,即是如此。
崇德帝的眉头几不可见地皱了下,示意沈度继续说下去。
“堂口可以为他们带来势力,就如南风堂这个范运。明明是个无赖,却聚集了一大群手下。在京兆隐暗势力中,被称为范二爷,由此可见一斑……”沈度抛出了之前早就想好的说话。
“横行霸道……隐暗势力……”身为帝王,崇德帝敏感地捕捉到这两个词,眼神幽暗起来。
沈度微微抬起头,见到崇德帝晦暗的眼神,便知道这一步棋起作用了。
沈度很清楚,南风堂的势力太大,在京兆盘根太深,通过血腥命案将其定罪这个办法,根本对付不了南风堂。
就算刑部和京兆府查到再多血案,就算他们对南风堂打压,也只会让南风堂损层皮,不会损害他们的根基。
南风堂的根基,不是堂主杨耀,也不是背后的成国公府,而是这些青壮百姓!
只要从源头上杜绝青壮流入堂口的可能,再结合朝廷的绝对打击,这样才能将南风堂连根拔起。
大定能做到这一点的人,就是崇德帝。只有他,才能堵住堂口源头,才能倾朝廷之力对付南风堂。
崇德帝是大定帝王,他不可能会管南风堂这些细微的事情,要让他不得出手,只须让他明白一点就行了。
现在,沈度正说出这一点。这一点,就是顾琰所开良方中,最重要那一步!
“皇上,堂口所以炽盛,所谋其实为‘隐权’二字而已!堂口那些喽啰,仗势能横行霸道,无官之职,却有官之权;堂口那些执掌,受众逢迎,暗中掌握着京兆官家之下的命脉,难怪这些京兆势力称其为……称其为……”沈度一时语窒,似有难言之隐。
“称其为何?”崇德帝问道,他的脸色十分平静,语调也毫无起伏。
这是他发怒前的先兆,他心底越是震怒,神色语气便越是平静。
“称其为‘隐皇帝’”!沈度仿佛豁出去一样冲口而出,一说罢,他就跪了下来。
天无二日,国无二主,这大定,是崇德帝的天下,竟然,还有一个皇帝藏在京兆暗黑势力间?此言,太过诛心,大不敬!
退在一旁无所事事很久了的何缜,也跟着跪了下来。
崇德帝的脸上,这时竟泛着微笑。——内侍首领常康觉得朝堂将要山崩地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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