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一章 胜利者
第三百七十一章胜利者
那是雷霆万均的一击,枪锋上所挟的,不仅仅是马超自身的劲道,更将他整个铁塔般的身体重量一同加了进去,再以这般迅雷之势急坠而至,其爆发出来的冲击力,实是难以想象。
徐晃只觉头顶上涡流急卷,凌烈的刃气横压而下,锋未至,而凌烈的气劲已压迫得他喘不过气来。
徐晃心知避无可避,急是一声低吼,将巨斧之高高举起,运起平生之力,准备硬扛住马超这一击。
瞬息间,原野上爆发出一种尖锐之极金属撞击声。
枪锋刺中斧面,竟是生生楔入了三分
地面呯的一声闷响,双足竟是在巨力的压迫下,在地面上踏出了两个小坑。
徐晃受此雷霆一击,只觉斧上传来惊涛骇浪般的力道,两条臂膀被震得几yù碎断,xiōng中五脏仿佛被无数大锤同时击中,血气上涌,他啊的大叫一声,跟着就吐出了一股血箭。
吱吱咯咯
那是骨骼间摩擦的声音,徐晃感到身体每一寸的关节处,都在经受着前所未有的压力,随时都有可能崩裂。
而头顶,马超和他的银枪仍保持着完美的直线,竟是插入斧面之中纹丝不动。
于是,在原野上出现了这奇怪的一幕:地面上的徐晃嘴里喷着血,双手像举重一样,艰难的举着自己的巨斧,而巨斧之上,马超则用他的银枪倒插在斧面上。
观战的汉军无不为方才那石破天惊的一击而惊噫,大多数人都为马超那鬼魅般的枪法,威霸无比的攻击而折服,他们都以为这一击之下,徐晃不被撕成碎片才怪,但令他们惊骇的是,那一员魏将,竟然奇迹般的扛住了马超那雷霆一击。
方绍远看着原野上那有点滑稽的一幕,强忍着才没有笑出声来。
寒风从身后卷过,方绍感到有点冷了,他迫切的想赶紧结束这场无谓的搏斗,好赶紧回帐中拥炉烤火。
不过,近在咫尺的刘备却是一脸的兴致勃勃,仿佛在看一场特效大片一样,整张老脸都随着搏斗场上的惊心动魄的变化而起起伏伏。
风从南来,穿过林立的汉军,原野上那二人的身上走过。
马超的战袍随风摇摇曳,远远而之,他二人这造型倒像是一面高举的旗帜。
此刻的马超,已彻底没了对徐晃的轻视,他是真的没想到,自己使出平生武功所发出的最强一击,竟然仍是没能将这小子击垮。
此人因何能有这般顽强的抵抗力啊
徐晃的顽抗惹怒了马超,他身体急旋,使银枪如钻头一般,以巨大的扭力形成螺旋穿刺的冲击力向下急坠。
咔
那是斧面开裂的声音,徐晃的膝盖随之一屈,整张的脸都憋得通红,两颗怒睁的眼珠在巨力的压迫下,几乎要夺目迸出一般。
随着马超旋力的增加,徐晃的膝盖弯屈得越来越明显,额上汗珠如雨点般滚落,一口的钢牙吱吱作响,几乎要咬在咬碎似的。
已经是极限了吗?
徐晃的脑海中,不断有一个个声音这样问自己,强大的压力灌入他的脑海中,如怒涨的潮水,渐渐的将他的神智淹没。
不,我不能就这样输掉,我不能
在整个大脑被吞没之间,最后一个声音这样对他呼喊。
仿佛一道锁被打开,那扇藏于生命深处的大门被打开,生命的潜力如喷涌的火山,在这最后一刻喷涌而入。
“啊——”
徐晃陡然间长啸一声,生命燃烧为无尽的力量,yù裂的身躯猛的向上推进,随着那啸声达到顶点,他双臂拼尽全力向上猛力一推。
在这奇迹般的力量推撞之下,马超再无法保持身形,连人带枪被徐晃抛了出去。他身体机敏的在半空中抱成一团,翻了几翻,稳稳的落于五步之外。
马超暗吐了一口气,微蹙横眉,以一种不可思议的目光注视着眼前的敌人。
破解了马超致命一击的徐晃,此刻如一头陷入疯狂的野兽一般,表情狰狞得如地狱脱出的厉鬼,一双血丝如蛛密布的眼珠中,无限的杀气与怒气吞噬了他的心智,剩下的只是野兽的血腥之气。
陡然间,徐晃低吼一声,挥舞着巨斧,如一头被jī怒的黑sè巨狼,向着马超狂扑而来。
枪斧相交,溅出万点星火。
令马超惊奇的是,对方兵器上传导过来的力量,竟似比原先倍增一般,自己的虎口竟微微有点被震得发麻。
‘这家伙,战力似乎一下子翻了一番,了不起,了不起啊’
生平遇敌无数,马超这还是头一回碰上让自己产生丝惊怖和压迫感的敌人。
此时此刻,马超对这个潜力爆发,搏死而战的敌人,不禁生出几分敬意。
不过,也只是一瞬间的惊讶罢。
即使徐晃的武功一时大增,但可惜的是,他面对的可是西凉锦马超,一个天生的战神。
人,又如何能战胜得了神?
一击之后,马超开始真正的重视起这暴走的敌人,他提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展开生平的武功,一柄银枪使得出神入化。
战团之中,只见雪片翻飞,黑气滚滚,二人的招式越来越快,气劲越来越猛,渐渐的,观战之人已看不清他二人的身影,只见得两团黑白之气在纠缠撕杀,仿佛两条蛟龙在翻飞而战。
初始之时,那黑sè的蛟龙霸气十足,似乎占据了上风,但随着战斗的持续,黑气渐如强弩之末,气焰越来越弱,而那白sè的蛟龙,却由始至终的强盛,在敌势衰落之时,自然而然的便夺回了上风。
迸裂的伤口挥血如雨,xiōng中的气息越发的虚弱,徐晃感到自己的体力已接近最后的极限,而眼前这敌人,却自若如常,甚至连一声粗重的喘息都听不到。
‘这就是马超的实力吗?我,果然还是远远不如……’
意志在这一刻崩溃,他终于承认,自己根本无法战胜此人。
噗
那是一声肉与骨被戮破的声响,然后,黑气与白气陡然间了分开。
刘备紧张的神经跟着一松,微微叹道:“战斗结束了。”
战斗发生之地,因为二人的厮杀,地面上已是伤痕累累,横七竖八到处是被兵器划开的深深沟迹。
他二人分立在一条三寸之深的长沟两侧,马超傲然而立,目光中依旧是不变的霸气,仅仅只是额头多了一滴汗珠而已。
还有,枪锋上的燃着热气的血渍。
而在他的对手,徐晃则以斧撑地,面无表情的立在那里,仿佛一具体石化的雕塑一般。在他的心口。赫然是一个深深的大洞,一股股热气腾腾的鲜血,正如瀑布般从中溢出。
马超反手提枪走了上前,徐晃口中血流不止,仿佛挣扎着最后一口气,颤巍巍的道出了三个字:“你赢了。”
然后,下巴往下一垂,整个人便僵在那里,一动也不再动一下。
“你也没输。”
马超拍了拍他的肩膀,轻轻一推,那铁塔似的身躯方才轰然倒地。
几秒钟后,原野上暴发出雷鸣般的欢呼与惊叹之声。
马超回首笑对着数万汉军将士,这一场惊心动魄的jī战,到底还是他胜了。
当天晚上,刘备踏入了晋阳城。
在晋阳结束后不到两天,刘备便亲率十几万大军赶赴榆次,因为在那里,还有曹彰这个难缠的敌人需要对付。
此时的曹彰正在疯狂的攻打着魏延守备的榆次县,希望能够打通与晋阳的通道,解除他所谓的“国都”之危。
当晋阳城失陷,徐晃战死的消息传来时,这位不可一世的黄须儿,不得不选择了撤退,当刘备的十几万大军赶到榆次时,曹彰已经退回了井陉一线。
“什么,晋阳失陷了?”当郭淮听到曹彰亲口说出这个噩耗时,整个人都如遭雷劈一般。
“嗯,朕还是晚了一步。不过徐公明没给朕丢脸,他不愧是我大魏最忠诚的战士。”
曹彰感慨的是徐晃的战死,而郭淮却根本没有时间却缅怀逝去的战友,他沉默了片刻,面sè沉重的说道:“陛下,如今晋阳已陷,雁门等郡也已被汉军攻下,我们被被困在了井陉一线,手头区区数万疲惫之军,外无援兵,内无粮草,形势对我们极为不利呀。”
曹彰的表情也跟着沉重起来,“事到如今,不知爱卿可有何良策,助朕化解这危境吗?”
“这个嘛……计策倒是有一条,臣只恐陛下生怒,故不敢说。”郭淮显得有点犹豫。
曹彰不耐烦的摆手道:“都到了什么时候,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快说吧,你到底有何良策?”
郭淮又装着犹豫了一阵,然后轻咳几声,说道:“汉军势不可挡,我们万不可与之争锋,而以我们如今的困境,想要扭转局面也断无可能。为今之计,臣以为陛下不如……不如向你的兄长示好,归……归降他吧。”
“什么?”曹彰大吃一惊,拍案而起,断然喝道:“你这是什么狗屁良策,朕告诉你,朕宁可战死在沙场,也绝不会再向曹丕那个蠢物摇尾岂怜。”
第三百七十二章 陪葬吗?
第三百七十二章陪葬吗?
头还有点昏,不过总算还能码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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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陛下,如今之势,我们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在两家的夹缝下扭转败局,归顺陛下的兄长,或许他念在兄弟同根的份上,还会对陛下开一面。若是落在刘备的手上,就只有死路一条呀。”
郭淮苦口婆心的给曹彰分析着利害,但这位才当了不到俩月的西魏皇帝,表情却决然的像是一块铁做的顽石。
“哼,你以为曹丕那厮会还会念着兄弟之情么?朕与他做了这么多年的兄弟,朕最了解他,他这个人,心里边除了权力还是权力,他连父皇都可以不顾忌,又何况是朕这个跟他翻脸的兄弟。”
郭淮叹道:“虽说如此,可到底是血脉相连,试一试或许还有希望,不试的话,只怕只有死路一条啊。”
曹彰猛一拍案,肃然道:“大丈夫死则死矣,又何惧哉。尔等当初拥立朕之死,不是也曾发过重誓,要随朕赴汤蹈过亦不退缩的么,尔今却又为何会畏惧”
曹彰的一番连质问再喝斥,把郭淮问得是无言以应,谁想这位刚烈的前任城王,竟然刚烈到这般地步,不但自己准备慷慨赴死,而且还要拉着他郭淮,还有这数万的将士做陪葬。
郭淮的心中颇不是滋味,心知再劝无益,只得悻悻告退。
…………
上艾县,汉营。
这是通往井陉的最后一座县城,再往东就是曹彰和他的不到三万兵马龟缩的井陉关防区,十几万汉军前备就绪,随时都可以将曹彰dàng平。
御营中,刘备端详着地图,正计划着如何毁灭曹彰,然后再趁势的由井陉而东出,杀入河北平原,直捣魏国老巢邺城。
“井陉一带群山密布,险要重重,竟有几分与秦岭相似,果然不是用兵之地,诸位爱卿可有何灭敌的良策吗?”
几位谋士均没什么太好的办法,这也是很无奈的事,因为从上艾至井陉一带,几乎只有一条大道连通,敌人若只坚守不出的话,除了强攻别无用计之处。
“听说曹丕仍在从东面攻打井陉关,曹彰与他到底还是血脉相连,臣只怕如果我们攻打甚急,那曹彰在走投无路之下,重新归降曹彰,如此一来,井陉关就要落入魏国手中,此关乃并州东入河北的要隘,若是魏军屯以重兵据守,于我们倒会有些不利。”
法正虽然没有献出什么良策,但却提出了自己的顾虑。
法正之词令刘备的脸上门g上了一层yīn影,当年的陈仓之战他尚记忆犹新,自己十几万大军,猛攻区区三万人把守的陈仓关,连攻一月都半点进展没有,若非是方绍和魏延这两支偏师出奇制胜,那一场仗能否成功的进入关中还是一个未知数。
而今这太行山的之险不逊于秦岭,井陉之险近乎于陈仓,如果再重复当年的战局,自己还真不愿意看到。
“孝直言之有理,不过,除了强攻之外,诸位还有什么好办法吗?”
当众人沉眉无言时,刘备将希望的目光落在了方绍的身上,“中正,你可有什么妙计吗?”
“这个嘛,计策臣倒是有一计。”方绍顿了一顿,“不过能奏效尚未可知。”
刘备面lù喜sè,忙道:“中正有何妙计,何不快快道来。”
方绍遂将自己的计策说了出来,诸人这么一合计,均觉得可以一试,刘备遂道:“来人啊,速将张儁义将军给朕请来。”
三天后的井陉关。
帐中,郭淮正与平阳乡侯杜袭密议。
此二人早在夏侯渊时代就曾共事,也算是魏国西北军的老战友了。
郭淮将那天对曹彰的劝说之事述了一遍,说罢叹道:“咱们当初拥立他为帝,无非是以为他会是个雄主,能够力挽狂澜,没想到他也只会逞匹夫之勇,从头到尾都听不进去我们的劝谏,唉,早知如此,当初我等就不该一时冲动啊。”
杜袭宽慰道:“这其实也不能怪天子,天子他说得也有道理,你想想,当初就因为与曹子廉之间的一点小小sī怨,东边那位就逼得他的这位族叔不得不拥立济北王造反,以其这种性格,即使天子重新归降,他能够饶过天子吗?而且,我等这般‘叛逆’之罪,你觉得他会一笔勾销吗?”
杜袭的话令郭淮神sè一变,“子绪,你的意思莫非是我们不能归降东边吗?”
杜袭冷笑了一声:“东边那位,称帝之前装得一副心慈仁厚,其实心xiōng最是yīn狠狭窄,你想想看,有多少当年多罪他的人,在其称帝之后都遭到了报复,要我说,东边这位最擅长的就是秋后算账。如果我们归降了他,刚开始他可能会假装大度,但往后早晚会变着法子的整死我不可。”
郭淮听着是出了一身的冷汗,站着起来来回踱步,猛然神sè一紧:“子绪所言不错,我是昏了头,差点自寻死路呀。”
自责之后,郭淮又忧惧道:“归降东边那位虽然不成,可是坐守此地,早晚也是死路一条,难道我等就无路可选了吗?”
话音刚落,外面sì卫报告,言是一名汉军的使信,说是带着故人之信前来求见。
郭淮怔了一下,随即令将传入。
不多时,一名汉军将束的小校,在几名壮硕的魏卒监视下走入帐中。
“小的拜见郭将军。”那小校一入帐中,也不用人示意,望着郭淮便拜。
郭淮奇道:“你是何人,怎么的识得本将之面?”
小校道:“小的是张儁义将军帐下亲兵,早些年前有幸见过郭将军,所以认得。”
“你是张郃派来的”
郭淮显得有点吃惊,回视杜袭一眼,杜袭忙向周围亲兵道:“这里没你们的事了,都下去吧。”
亲兵们退去,郭淮将帐帘拉下,蹙眉问道:“你既是张儁义帐下之兵,缘何要来见我。”
那小校便从怀中取出一封信呈上,说道:“这是张将军的亲笔信,将军请过目。”
郭淮遂将那封拆开一看,上面果然是张郃的笔迹。
本来郭淮以为这是张郃的一封劝降信,但令他意外的是,信中对劝降一事只字不提,只是怀念了一下旧日时光,问候了他一番近况,唯一的特别之处,就是信中有几处地方有过涂抹的痕迹。
郭淮将那信反反复复的看过一遍,心疑uò顿生,便将信合上,向那小校问道:“多谢你家将军的关心,不知儁义他一向可好。”
“我家将军很好,如今他在汉国位高权重,只是常常念起郭将军,说是如果能一起同享富贵的话该有多好。”
张郃与郭淮是共过生死的老战友,张郃的这份心思,确让郭淮有几分感动,旋即又问道:“难得儁义他惦记着我这老友,只可惜呀,我们已互为敌国。”
那小校笑了笑:“将军莫要忧虑,其实小的此来,还受了我家将军亲口吩咐,他让我转达将军,我们陛下对郭将军十分欣赏,如果郭将军愿意弃暗投明,归顺大汉国的话,我家将军敢以性命担保,陛下他一定会厚待将军。”
此言一出,张郃方是吃了一惊。
那小校马上又道:“小的话已带到,就不久留了。我家将军说过,如果郭将军有此心意的话,再派人前来联络便是。”
听过小校这劝降之词后,郭淮便知将其留在这里不太合适,忙道:“那你就先回去,请你转告你家将军,我自有主张。”
那小校前脚一走,后脚杜袭便是喜道:“谁说我们无路可选,这一条光明大道不是马上就铺到眼前了吗。”
郭淮很快省悟:“你的意思,莫非是让我劝说天下降刘不成?不行,这绝对不行,曹刘是世仇,劝其降刘比让他投降东边那位还难如登天,就是根本没有可能的事。”
杜袭嘴角一抽,低声道:“天子姓曹,无法降刘,可这并不代表我们也不能降刘呀,君不见张郃、高览等辈,如今在汉国中可是风光得紧呢。”
郭淮神sè一变:“子绪,难道你想劝我背叛天子吗?”
杜袭冷哼一声:“不是背叛,是良禽择木而栖,汉兴魏亡已是注定之事,你我本为汉臣,如今重新归汉又有何不可。再说了,曹家的三个皇帝都是酒囊饭桶之辈,无一人是孙刘的对手,早晚要将太上皇创下的基业败光,我可不愿意为他们陪葬。”
“此事还需慢慢商……”
郭淮话音未落,忽闻外而传来惊扰之声,郭淮正待询问何事时,便见曹彰带着一众甲士汹汹而入。
郭淮心中一震,忙道:“陛下怎么来了,臣不及相迎,望陛下恕罪。”
曹彰面上表情yīn晴不定,一双虎目扫了这二人一眼,冷冷道:“郭爱卿,听说张郃派了人来给你送了一封信,可有此事?”
“是,确有此事,不过只是作为故旧问候一下而已,别无他意。”郭淮赶紧解释。
“那信呢,朕可以看一看吗?”曹彰伸出了手。
那信中只字未提劝降之词,郭淮也无所惧,遂将信双手奉上。
曹彰看着看着,脸上陡然显出怒sè,啪的便将信狠狠的拍在了案上。
第三百七十三章 阴险的“故人”
第三百七十三章yīn险的“故人”
郭淮吃了一惊,搞不明白曹彰为何会突然发怒,又不知该如何询问。
曹彰抬起头来,褐sè的眼珠中闪烁着愤怒与失望的火焰,愤然斥道:“郭淮,朕待你不薄,你因何叛朕?”
郭淮心里咯噔一下,急是换上一副含冤惶恐的表情,惊惶道:“臣对陛下忠心耿耿,岂敢有半分二心,陛下何出此言啊”
曹彰手指狠狠敲击案上的书信,怒气冲冲的质问道:“若是你没有背叛朕,这一封信又是怎么回事?”
郭淮就有点困uò了,只得再次解释道:“臣从未有主动与张郃联系过,是他派人前来带了这封信,而且信中也只是故友间的一点家常问候而已,臣实不知陛下到底因何而误解臣。”
曹彰将拿信拿了起来,举在面前指着上边几处地方,厉声问道:“既然只是一封普通的信,你却为何将这几处地方涂抹去了,难道不是有什么忌惮的地方怕朕看到吗?”
郭淮心头猛的一震,经得曹彰这般一质问,他才是恍然大悟。
他先前还想那张郃虽不是文人出身,但也不至于连一封信也写不好,到处是涂涂抹抹的地方,这时他才明白,信中那样的处理是故意的,为的就是让曹彰看到后起疑心,以为自己‘做贼心虚’,故意涂改过信中的敏感内容,以掩饰自己不可告人的居心。
‘好啊,好你个张儁义,好生yīn险,竟然使出这等离间之计’
郭淮心里边对张郃的那点故友之情立时dàng然全无,赶忙辩解道:“陛下,这涂改的痕迹是臣收到信时就有的,臣坦坦dàngdàng,根本没有做任何掩饰。”
曹彰冷哼了一声,怒气虽缓解了几分,但脸上流lù着的仍是深深的狐疑,“你休要再编谎糊弄朕,张郃又不是白丁,怎么会连一封信都写不好,这般随意涂涂改改的连个小儿所写都不如呢。”
这时,杜袭开口替郭淮辩解道:“陛下,方才这信送到时,臣也一直在,臣是看着郭将军将信拆开的,其中的涂改痕迹,确实是原先就有的。臣以为,这定是汉国使的jiān计,故意想要离间陛下与郭将军间的君臣信任,陛下英明雄武,千万不可上了敌人的当,误怪了国之忠臣呀。”
曹彰本就是脑子一根筋的刚烈武夫,先前听闻张郃派人来给郭淮送信,就赶紧赶了过来,待看到信中有涂改处时,想也不想的就指责郭淮想背叛他。
这会待听得杜袭的一番辩驳后,曹彰心中的怒气便消了大半,想想也有道理,遂是哈哈一笑,拍着郭淮的肩膀道:“朕当然知道郭爱卿对朕忠心耿耿了,朕自然也知道刘备jiān诈,这是在故意施展离间计,朕只不过是开个玩笑罢了,郭爱卿,你可千万不要介意啊。”
郭淮暗松了口气,忙是目光含泪,万般诚恳的说道:“陛下英明,实乃国之大幸,臣对陛下之忠心,日月可昭,天地共鉴,但有二人,必叫人神共诛。”
听着郭淮发过这一番誓后,曹彰才总算放心,遂又安慰了他几句,方才带着一众甲士扬长而出。
一场虚惊就此结束,但郭淮却仍惊魂未定。他深知以曹彰的性情,若是认定了自己有背叛之举,不经大脑过滤,一怒之下当场把自己宰了也不是不可能,可以说,方才的自己是从鬼门关里走了一遭回来的。
“子绪,多谢你方才出言相救,要不然的,唉……”郭淮又是感jī,又是后怕,心中各种滋味,只能用一声叹惜来掩饰。
“言谢为时尚早,如今陛下对你已有疑心,君臣的信任dàng然全无,伯济呀,我只怕……”杜袭忧心忡忡,他虽没将担忧说尽,但隐藏在其中的深意,却足以令郭淮胆战心惊。
曹操和他的几个儿子,素来疑心都重,纵然是以刚武闻名的曹彰,其实也极有疑心,今天这件事虽然明着过去了,但sī下里曹彰绝对会记挂在心。何况自己先前还曾劝其归降曹丕,今天又出了这档子事,在曹彰的心中,自己只怕真的已经上了黑名单,这样下去的话……
郭淮没勇气再想下去,再想下去就是令他心惊胆战的血腥场面。
“唉,想不到果然是棋错一招,满盘皆输啊,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冲动,报应,都是报应啊。”郭淮慨叹道。
杜袭这时却诡秘一笑:“伯济不必这般落寞,其这件事也好,至少让我们看清楚了陛下的真面目,既然君不信,那么臣投他国也就没有什么好顾忌的了。”
“你的意思是?”郭淮的神经又绷了起来。
“方才我不是已经说过了么,既然有张儁义作保,咱们何不就此归顺了刘汉呢,反正天子已经对伯济你不再信任,怕也没什么好留恋了吧。”
郭淮又陷入了犹豫与深思之中。
杜袭见其犹豫不决,便进一步劝道:“伯济,陛下既已生疑,早晚必会对你不利,当断不断,必受其乱啊。”
郭淮紧握起了拳头,沉吟半晌,方道:“好吧,那我就先派人去一趟汉营,试一试刘玄德那边的口风再做定度。”
当天晚上,郭淮便密派了一名亲信,化妆成普通的百姓,瞒过魏军的盘查,悄悄的入往汉营。
刘备在听闻郭淮的信使到来后,便率一干文武,亲自接待了来使,一顿好吃好喝的款待,又赐以厚赏,并拍着xiōng脯表示,只要他郭淮等诸将,能够归顺大汉,并将井陉关一并献降,他刘备必然重有回报,保证给予他们高官厚禄,荣华富贵世代享之不尽。
打发走来使之后,刘备遂与方绍等谋臣共议郭淮归降之事。
“众位爱卿,这个郭伯济说他打算归降,诸位以为他是出自真心,还是在玩什么yīn谋?”刘备问道。
这计是方绍出的,方绍便道:“臣以为,郭淮的归降当是出于真心的。”
“何以见得?”刘备又问。
方绍之所以敢出此计,很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曾经历史中郭淮此人的种种表现。
此人早年受曹操所器重,方才踏上了仕途,后经曹丕、曹睿等数朝,一直都受到曹氏的信任与器重,委以边疆大吏之职。
但是后来,司马氏崛起,司马懿诛杀曹爽,夺取国家最高权力后,郭淮又毫不犹豫的站在了司马氏一边,并将同与自己共事多年的夏侯霸给逼走。
由此可见,这个郭淮也是那种有奶就是娘,见风使舵之徒,所以,他既不会忠于曹丕,也不会忠于曹彰,唯一忠于的只有他自己的利益。
方绍的计策,正是基于以上的判断,当然,跟刘备面前方绍是不能说这些的。
“如今郭淮等众随着曹彰被围在井陉一带,东有曹丕,西有我们,死守下去只有死路一条。郭淮等拥立曹彰为帝,于曹丕而言有大逆不道之罪,所以他们绝不会反投曹彰,所以,如果郭淮等辈不想死的话,就只有归顺陛下一途。”
方绍的分析是根据现实的局势,当然也是有理有据,刘备及众臣均觉得有理。
方绍又道:“曹彰在中了我们的离间之计后,必会对郭淮生疑,臣料想郭淮的归降就在近日。不过唯一让臣担心的,则是曹丕在其决定归降之前就攻下了井陉,如此一来,则有违了我们的初衷。”
刘备点头道:“嗯,中正所言不错,看来得逼迫那郭淮尽早的投降才是,不知诸位可有何良策?”
这时庞统笑道:“此事易也,臣有一计,必可叫郭淮不出三日,必定献关来投。”
…………
当天夜里,使者回到井陉,向郭淮转述了大汉皇帝的一番盛情,这给郭淮又吃下了一颗定心丸。于是,次日一早,郭淮便打算寻了杜袭等几位亲腹同僚来密商归降之事。
然而,次日一清早,郭淮尚未有所行动之时,便被曹彰急召往御帐中去。
郭淮不知发生了何事,只得怀着不安的心思赶往了御帐,当他到来时,杜袭等将早已被传至,而曹彰则是一脸怒容的端坐于龙座上,帐中还跪着一个遍体鳞伤的汉子,郭淮看到那人时,心中不禁大为惊惧。
因为那汉子,正是自己派出的使者,却不知什么时候竟已落到了曹彰的手中,而且看他那样子,还遭受了严刑拷打。
“郭淮,铁证如山,你还有什么话可说?”曹彰厉声喝问。
郭淮并不知那亲信是否已招,这时只得装出一番从容,淡淡的说道:“陛下,臣昨日收到张郃的来信,所以派了此人前去回信,只是叙一些故友旧谊,并无任何出格之举,还望陛下明鉴。”
这时,那伤痕累累的信使也哭诉道:“末将只是按着将军的交待,送了一封信给张郃,那张郃也仅是拖末将问候郭将军,郭将军对陛下并无二心,望陛下明鉴啊。”
信使这话令郭淮松了一口气,心想自己算是没看走眼此人,听他这话,虽是受了严刑拷打,但仍是没有供出实情,这样的话,自己就有办法抵赖了。
不过,曹彰震怒的表情,并没有因他主仆二人的自辩而消减,他仍是沉声质问道:“既然你和张郃之间只是叙旧谊,那朕问你,为何你昨天刚给张郃回了信,今天汉军就兵退二十里?”
“汉军兵退二十里”
郭淮神sè一变,心中立知这又是汉国之计,不由得暗暗叫苦。
第三百七十四章 困兽之斗
第三百七十四章困兽之斗
今日合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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庞统给刘备献上的计策,正是要其下令汉军后撤十余里。
如果在没有发生先前之事的情况下,汉军的后撤可以找到各种各样合理的解释,但偏偏这后撤发生在郭淮派人与张郃联络后的当晚,这两件这么一联系起来,也难怪曹彰心生疑忌。
在曹彰看来,郭淮很可能是与汉军sī下里达成了什么协议,而汉军的后撤,正是为了配合郭淮的“不轨之举”,至于这不轨之举到底是什么,那就只有郭淮自己心里清楚了。
“郭淮,若非你准备出卖朕,汉军为何又会无缘无故的突然撤兵呢,这其中分明就有yīn谋,你还不如实招来”
面对着曹彰的这般质问,郭淮实在是有苦难言,尽管他sī下里确实在打算归降汉国,但那毕竟也仅仅只是打算,而未付诸于实际行动,被曹彰以这般理由厉声质问,郭淮心中自然觉得有点冤枉。
“陛下,臣早就说过,臣对陛下忠心耿耿,绝无二心。臣想汉军忽然退兵,必然跟那封信一样,都是为了离间我们君臣之间的信任,陛下英明神武,万不可中了敌人的jiān计呀。”
郭淮的自辩之词还是老一套,先前的话还tǐng具有说服力的,但这个时候再用的话就显得有点苍白无力了。
曹彰自然难以再信,喝道:“事实摆在眼前,你还敢狡辩。哼,朕倒要问你,既然你明知张郃那封信是在离间,却为何还要巴巴的派人去往敌营向他回复。你可千万别告诉朕,你是打算玩一出反间之计吧。”
曹彰的这句质问令郭淮就有点无言以辩了,因为郭淮的这般举动,确实是有点不合情理。
正如曹彰所言,明知张郃在离间,他就更应该坚决的与之划清界限,绝不应该有所联络,而事实上却是郭淮被曹彰说中,本就打算背叛,所以才不得不去跟张郃联络。
只是,到了这般田地,郭淮只有硬着头皮死撑,要不然的话他这颗人头就得落地。
郭淮遂将神sè一凝,一副大义凛然之状,正sè道:“臣之所以给张郃回信,就是想戳穿他的jiān计,告诉他不必再苦费心机,我郭淮受陛下厚恩,誓死追随陛下,绝对不会降汉。”
郭淮用很慷慨的表情,说了一个很牵强的理由,曹彰又不是白痴,自然是不会信的,他冷哼了一声,漠然道:“事实面前,任何辩解都不攻自破,郭淮,朕的眼睛明亮的很,谁忠谁jiān,朕清楚的很。来呀,将郭淮这叛贼推出去斩了”
此言一出群臣皆是大为惊骇,就连外面的士兵也是万分震惊,一时间竟没人上来响应皇帝的命令。
原因无他,只因郭淮在军中素有威信而已。
自陇西之战时,郭淮就崭lù头角,后经关中之战、平阳之战等诸多战役,虽然魏军是连战连败,但郭淮却因为在战争中的突出表现,反而军职是越做越大。
再则,郭淮乃地地道道的并州人氏,西魏的将士之中,相当一部分都是并州本地人,因此郭淮在西魏军中便自然而然的拥有了得天独厚的巨大号召力。
所以说,当曹彰下了这斩杀郭淮的命令之后,那些士兵们一时间竟是无人遵从。
一见此状,曹彰更是大怒,拍案骂道:“朕叫你们将郭淮斩了,你们都聋了吗,难道想让朕把你们一并斩了不成”
郭淮毕竟不是把皇帝驾空了的权臣,士兵们被这般喝斥之后,都不敢再有不从,几名士兵不情不愿的走入御帐,小心翼翼的将郭淮架了起来。
郭淮也是吓了一跳,只得大叫道:“陛下,臣冤枉,臣冤枉啊,陛下休要中了贼人的离间之计啊。”
曹彰那表情倒是一副的冷漠,面对郭淮的大叫是无动于衷。
这时,群臣们则纷纷跪下,恳请求曹彰收回成命。
“陛下,郭将军有功于国,即便是有罪,也需证据确凿方才能用刑,就这样将他杀了,只怕难以服众,当此国难当头之时,如此做法岂不寒了将士们的心,恳心陛下三思而行呀。”
还是杜袭要聪明一些,关键的时候把三军的将士给搬了出来。
本是盛怒而决然的曹彰,这下就不得不动摇了,毕竟如今困守于井陉一线,将士们本就情绪低落,人心惶惶,诚如杜袭所言,如果因为杀郭淮而致使军心惊变,于大局而言反而更加的不利。
“慢着。”曹彰将已被拖至门口的郭淮喝住,权衡再三之后,方不情愿道:“郭淮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就先将其收押,待证据确凿之后再将其正法吧。”
郭淮长松了一口气,背上已是汗流如注,心中明明十分委屈,却只得跪伏下来,万般感jī道:“陛下英明,多谢陛下不杀之恩,陛……”
曹彰赖得多听他说一个字,不耐烦的挥手喝道:“朕不想再听你废话,来啊,还不快将他拖入大牢。”
郁闷的郭淮就这样被关入了乐城的大牢。
好在这看守乐城的官兵都是郭淮的老乡,一听说郭淮被关进来,赶紧将最好的一间牢房收打扫出来,好酒好肉伺候着,俨然当大爷给供了起来。
尽管没有受到慢怠,但郭淮的心情却好不起来,一案的好菜摆在面前也没胃口,只是一碗接一碗的喝着闷酒。
天sè将晚时,杜袭便来到牢中看望他,一见郭淮满脸的酒气,便笑呵呵道:“我说伯济啊,你这坐牢倒是坐出闲情雅志来啦,有酒有肉的,很潇洒嘛。”
“潇洒个屁,我这是借酒销愁,来,子绪坐下,陪我饮几碗。”郭淮叹着气,给杜袭倒了一碗,二话不说,自己先将一碗饮尽。
杜袭并没有动那酒,只淡淡道:“伯济,事到如今,难道你对今上还会抱有希望吗?”
郭淮苦笑道:“那又如何呢,如今我身陷牢狱,什么也做不了,除了坐着待死还能怎么办。”
杜袭的脸往下一沉,不悦道:“伯济,你这般自怨自艾就没意思了,你我都知道,凭你郭伯济在军中的号召力,只要你振臂一呼,区区一座牢房又如何能拦得住你。”
酒碗端到半空停了住,悬了片刻,郭淮将碗砰的摔在了案上,酒水溅了一桌子,咬牙切齿的沉默了片刻,双眸中杀机毕lù。
“子绪你说得对,他不仁就别怪我不义”郭淮似乎下定了决心,但脸上却仍有忧sè,“不过,军中虽然大多是咱们的人,但曹彰的幽燕嫡系也不少,我只怕到时候不好制他。”
杜袭哈哈一笑:“曹彰只是匹夫而已,只要郭伯济你愿意起事,我等众将皆愿追随,到时自有应对之策。”
沉思了片刻,郭淮猛然拍案,肃然道:“好,那我等就齐心协力,共举大事”
…………
当天晚上,又一名郭淮的亲信秘密的离开乐城,偷入汉营,向刘备传递了郭淮归降的决心,同时也说明了郭淮现在所处的困境,希望汉军能够助他一臂之力,里应外合除掉曹彰。
“看来士元的计策,确实把郭淮逼到了无路可选的地步,不过,如今曹彰对他彻底起了疑心,郭淮身陷牢狱之中,我们想借助其力顺利拿下井陉,似乎又遇到了麻烦。”
刘备环视着帐中诸将,道出了他的顾虑。
庞统也没想到曹彰的疑心病竟会这般重,他原以为自己这后撤之计,仅仅会让曹彰加重对郭淮的怀疑,却没想到直接性的就把郭淮关入了牢房,这倒让他有点意外。
这时,方绍却笑道:“此事易也,咱们只要能将曹彰yòu出乐城,凭着郭淮在魏军中的影响力,脱牢而出,兵变夺权应该不成问题。到时候只要将乐平城门一关,曹彰就只能束手就擒了。”
刘备面lù兴奋之sè,忙问道:“莫非中正已有良策?”
方绍手指触抚着下巴,诡笑道:“曹彰既然性情刚烈,自以为是的很,那咱们正好从这一点来下手。”
…………
两天之后的一个清晨,魏延率领着的一队千余人的汉军,昂首润步的抵达了乐城之前,魏延公然在城门前叫阵,声称要与曹彰决一高下。
听闻消息的曹彰,还以为汉军要大举进攻,匆忙率领诸将上城准备迎敌。
领曹彰感到意外的是,汉军只来了不到一千余骑,但这一千多汉军却嚣张的,一个个破口大骂,将曹彰的祖宗十八代骂了一遍,那汉将魏延更是嚣然,声称曹彰若敢下城来战,必将他砍成肉丁。
面对如此挑衅,曹彰自然是勃然大怒,当下便决定率军出城斩了魏延,将这一伙不知好歹的汉军杀尽以泄恨。
不过,曹彰也不是白痴,汉军的这般挑衅,很容易就让他想到了是yòu敌之计,于是曹彰便暂压怒气,先派斥候出城侦察了一番。
得到的回报是方圆十几里内,并无其他汉军的踪迹,城外这一千汉军明显是一支只身来挑战的孤军。
在确信敌人没有诡计之后,曹彰的傲然之心方被城外汉军的叫骂彻底点燃,于是,这位西魏的皇帝,当即披挂下城,点了三千幽燕铁骑,打开城门杀了出去。
“魏延犬辈,朕今日就将你碎尸万段,前来受死吧”
曹彰跃马阵前,刀锋指向魏延,厉声的喝骂。身后三千幽燕骑兵呼喊附喝,立时将对面汉军的叫骂声压了过去。
魏延驻马遥望前方,却见一员黄须之将,身披金甲红袍,端得是一身威霸之气,料想便是曹彰无疑了。
‘嘿,果然不出大司马所料,这个曹彰自大的很,一yòu即出。大司马叫我尽量拖延时间,那我正好陪他玩一玩。’
魏延拨马上前,斜眼瞟了曹彰一眼,用一种极端不屑的口气,慢吞吞的说道:“前边那黄毛怪物就是曹彰吗?”
被魏延出言辱没,曹彰更是怒火冲天,厉声斥道:“狗贼休得逞口舌之快,有胆就来受我一刀。”
“唉……”魏延叹了一声,“曹操好歹也是中原人,怎么生出你这么个杂毛,多半你不是曹操亲生的,说不定是你母亲跟哪个小吏通jiān生出来的也说不定,你这样的野种,竟然敢自称皇帝,也不怕天下人笑掉大牙么。”
魏延这是在拿曹彰相貌来挖苦,没办法,谁让他生得一脸的黄毛,跟其他几个兄弟的相貌相差甚远呢。
显然这是魏延在使jī将法,不过,明知如此,曹彰仍旧是怒不可遏,心中的刀怒涛化出滚滚的杀意,陡然间弥漫全身,他长啸一声,拍马提刀杀向了魏延。
尽管魏延在语言上藐视了曹彰一把,但对曹彰的武功却不敢小觑,这时见其纵马杀来,尚未近前,烈烈的杀气便已袭至,魏延急是提起十二分的精神,拍马迎了上去。
二人所使,皆是一柄长刀,两马相交之际,便如一黑一黄两道电光相撞,金属之音嗡鸣,火星漫空飞溅。
一招之下,两柄长刀僵在了半空。
曹彰原是自恃勇力,想以刚烈的力道,一刀将魏延斩落,但他没想到的是,眼前这个看似瘦削的汉将,臂上的力道却是大得惊人,自己那倾尽全力的一刀竟如撞在了铜墙铁壁上一般。
曹彰大怒,臂上急是加力,试图将对方压制,但他每加一分力,魏延的刀上之力就随之增强一分,直到他整张脸都憋得通红之时,两柄刀依然僵在半空不动分毫。
而相隔着一个马身的魏延,却在拼力之时,表情从容的很,甚至嘴角还抽*动着一抹挑衅的不屑之笑。
那张笑脸,令曹彰七窍生烟。
长刀一偏,陡然间先卸去了力道,趁着敌方刀锋惯性的前冲之时,曹彰猿臂一展,长刀反手扇扫而出。锋利无比的刀刃,斩破空气之时,竟是发出呜呜之音,其中所附着的刚猛的力道着实惊人。
别看魏延还有心思鄙笑,其实在应敌之时一点都不轻松。他先前就知曹彰的刀法以刚猛见长,但却没想到这小子使出的力道竟如泰山压顶一般,自己是拼尽了全力才勉强抵住。
他之所以lù出那样的表情,就是不想让曹彰看出,自己在力量上逊其一筹,使之放弃妄图以刚猛取胜之心。
果然,曹彰见在力量上压不倒对方,便主动放弃了硬拼式的对抗,刚烈之势减少,yù以招式取胜。
面对那横扫来的一刀,魏延早有防备,刀锋急转,以刀背抵住,同时锋刃顺着对方的刀柄滑去,反削向曹彰握刀之手。
攻守之势,转眼之间逆转。
曹彰战术的改变,恰恰是中了魏延的计,他却不知魏延自知自己身体力量不足,故而在招式上下了极大的功夫,可是不客气的说,当世之中,纯论刀法上的精妙,就连关羽的关家刀法也不及魏延。
十招走过,魏延凭借着神出鬼没,变化多端的刀法,很快就占据了上风之势。曹彰怎料得对手刀法精妙如斯,情知是上了魏延的当,本yù再将战法转换为刚猛为主,但先手已失,魏延一刀快过一刀,刀刀致命,逼迫得曹彰只能手忙脚乱的穷于应付,根本无法实施反机夺回先手。
尽管魏延表面上占了上风,但曹彰也不是吃素的,凭借着扎实的武功底子,曹彰长刀左挡右封,竟也稳稳的守住了门户,任凭魏延刀法精奇,一时间倒也攻不破对方的防御。
两军阵前,二人战成了一团,只杀得飞沙走石,天昏地暗。
不知不觉之中,百余招已过,胜负依旧不分。
而在经历了魏延狂风暴雨般的轮快攻之后,曹彰渐渐的稳住了阵脚,并开始mō清魏延刀法的路数,稳守门户之时,偶尔也能反攻出几招。随着战斗的持续,两百招已过,魏延体力较弱的劣势便开始体现出来,体力一弱,刀法的速度便跟着开始放慢。
‘哼,狗贼,你刀法虽快,必是极耗体力,体力终于开始撑不住了吧,该我反攻了。’
曹彰雄心再起,当即便反守为攻,五十招之后,攻守之势再度逆转,这时又轮到魏延穷于招架。
‘***,没想到曹彰这厮武功如此了得,这般长久拖下去,于我不利呀。’
魏延心中暗生忧虑,自在这时,对面敌城的变化印入了眼帘,魏延心中大喜,急是抢攻几招,瞅个空子跳出了战团,拨马即往本阵退去。
“狗贼休走,留下命来”曹彰岂yù这个羞辱过自己的敌人就此逃脱,当下便大骂着拍马yù追。
“黄毛犬,你还有心情追老子啊,回头看看你的老窝吗。”魏延便逃便大笑着叫道。
曹彰不知其意,但还是本能的回望了身后的乐城一眼,不禁是神sè大变。
就在他尚在与魏延jī战不休时,不知什么时候,城头上的大魏旗帜,已经悄悄的换成了大汉的旗号。
曹彰急是勒马,本城的突变让他不得不放弃了追杀魏延,急是折返回来,冲着城头高喝道:“城上到底出了什么事,尔等竟敢用汉国的旗帜,都不想活了吗?”
“曹彰,我等已归顺大汉,你休要再做困兽之斗,我劝你还是立刻下马投降吧。”
城头上,那洋洋得意的说话之将,正是郭淮。
一瞬间,曹彰面如死灰。
第三百七十五章 爆走
第三百七十五章爆走
当曹彰看到城头洋洋得意的郭淮时,他就知道一切都完了,原来这个可恶的叛徒,早已与汉军勾结好,魏延的叫阵只不过是yòu引自己出城而战的yòu饵罢了。只有yòu得自己出城,郭淮这帮小人才能趁机兵变夺城。
此时的曹彰,心中当然是悲愤交加,悔恨万分。
悔的是自己一时心软,没有将郭淮当场斩杀,才酿成今日的苦果,恨的则是城中的那些魏将,竟然对郭淮的叛乱无动于衷,如此轻易的就将城池拱手相让。
难道大魏国中,就没有一个忠臣了吗?
曹彰怒愤之极,策马冲到护城河边,隔着高挂的吊桥,刀锋指向城头,厉声骂道:“郭淮小人,朕待你不薄,缘何叛我?”
郭淮冷笑一声,漠然道:“你无明君之贤德,不听我之劝告,使江山沦陷,非但如此,你还对我妄加猜忌,似你这般无德无能的昏主,我不叛你叛谁”
郭淮的话将曹彰气得是咬牙yù碎,双眸之中燃烧着冲天的怒焰,大叫道:“小人,有胆开城来战,朕必将你碎尸万段。”
“唉,到了这个时候,还如此幼稚,果然只是个匹夫而已。”郭淮摇头叹息,随即眉目一凝,凶光毕lù,手轻轻一摆,“来呀,将这个昏君给我万箭穿心了吧。”
话音方落,城头一场炮响,早就埋伏好的三千弓弩手哗啦啦一下现身于城头,三千支锋利的箭矢,如死亡的森林一般,瞄准了城下那些曾经的同袍战友。
生存与背叛,这就是乱世的主旋律。
城下的三千幽燕铁骑,早已是乱成一团,很多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军汉,到了这个时候还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
急促的鼓点声在最**时骤然停止,然后,箭如雨下。
密如飞蝗的箭矢,带着死神的冷笑,借着居高临下之势呼啸而至。
瞬息这间,人仰马翻,哀嚎四起。
聚集在护城河边的骑兵在毫无防dàng的情况下,被自己人射得人仰马翻,军心与阵形立时大乱。
曹彰乱舞着手中的长刀,叮叮铛铛的抵落着疾射而来的箭矢,他武功高强,一柄长刀舞得跟铁幕一般,那些劲道寻常的箭矢当然伤不到他,但身边的那些幽燕骑士,却在箭雨之下纷纷倒下。
这些骑士都是跟随自己征战北方,纵横大漠多年的健儿,曹彰对他们有些兄弟般的情谊,眼看着他们无助的倒在血泊之中,就这般屈辱而默默无名的死去,曹彰的心如刀绞一般的痛苦。
“撤,往北撤”曹彰大叫着,拨马往北而奔。
他这是想逃往北部的山里,走山间小路,或许可以逃回幽州,凭借着自己在幽州的威望,也许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想溜,没那么容易,拿弓来。”
郭淮不等部下反应,一把夺过一张弓来,弯弓如月,箭射如星,只听哧的一声,一箭破空而出,箭雨的嗖嗖密音掩盖住了它的去向,直扑向那逃跑的虎狼。
噗
曹彰只觉肩头一阵剧痛,便知已中了一箭,但他不敢稍有停歇,只能忍着痛楚拨马狂奔,借着马速的优势,很快逃离了箭雨和射程,这时候,三千幽燕铁骑死得死伤得伤,只剩下不过千余人。
当曹彰享受着背叛的反戈之时,魏延一直在饶有兴趣的欣赏这一出戏。
城上乱箭如雨,城下曹彰惶乱无措,这个时候,魏延并未趁机发动进攻,以免被城上的乱箭误伤,而是调整阵形,悄无声息的将军阵调整往了北面。而当曹彰不顾一切的望北逃来时,却发现他的去路早已被另一bō敌人封死。
“哼,大司马不愧是鬼谋,早算到曹彰这厮想从北面小道逃往幽州,想从我魏延手底下溜走,看你有几分本事了。”
兴致勃勃的观战许久,这个时候,面对着狼狈而逃的敌人,魏延和他的三千骑兵个个已是摩拳擦掌,跃跃yù试。
长刀一指,三千骑兵化作红黑相间的洪流,轰然而出。
敌人先手而至,前有强敌,后退无路,曹彰无路可走,只有死撑着意志,率领着他那一千斗志糜烂的残兵,迎着汉军汹涌的怒涛而上。
滚滚的江河将潺潺溪流瞬间吞没,然后就是一场无情的虐杀。
疲惫而心惊的魏军被三倍于己的强敌包围,尽管他们曾经也是铁血之士,但在这穷途末路之时,也只能任人宰割。
曹彰带着箭伤,狂舞着战刀,所过之处人头飞头,肢体横飞,他是在用杀戮挥洒着最后的热血。
斩落数不清的无名小卒之后,曹彰与魏延相遇了,那个难缠的敌人,此刻身上也已沾满了魏卒的鲜血,仿佛能嗅出那鲜血中所含的悲壮,曹彰大啸一声,挥刀向着魏延杀出。
两柄杀人无数的大刀再次相撞,火星与热血震得四方飞溅。
与方才的jī斗一样,曹彰一上手就使出了十成的力道,刀锋上所挟的威霸之劲丝毫不减。
只是,这一次效果却全然不同。
兵器相撞的一那刹,反震之力传导回身体,箭伤之处在剧烈的牵动之下,所产生的数倍的痛楚,几乎令曹彰痛晕过去。
瞅见曹彰那痛苦的表情,魏延嘴角微微上扬,手腕一抖,长刀斜劈向曹彰的脖颈。
他这一招失却了刀法的精妙,但力道却倍增,就是抓住了曹彰的劣势,果断的变换是进攻的战术。
曹彰忍着剧痛,急是横刀一架,敌方兵器传来的强劲压迫之力,再次震动他的伤痛,只疼得曹彰头皮发麻。
魏延就是见着曹彰肩上有伤,所以才故意比拼力道,就算砍不死你小子,疼也疼死你。此等随机应变的能力,不愧为当世一流高手。
倒霉的曹彰明知魏延是有意而为,但却无可奈何,只能忍受着一次次的重击,忍受着肩上痛入骨髓的痛楚。
那是一种生不如死的痛,一种无比屈辱的痛。
忍无可忍,xiōng中最后一滴热血被点燃,曹彰突然间发狂了一般,无视着肩上的伤势,拼尽十成的力道,一刀刀挟着千斤之力劈向对手。
此时的曹彰,俨然如一头发了疯的野兽一般,似乎在博着最后的口气,做那困兽之斗。
爆走了的曹彰,一柄大刀威力陡增,所挟裹出来的呼呼劲风,只将四围卷得飞沙走石,地面沟壑累累,将近五步之内之人,都能感受到如刀刮面的痛楚。
如此恐怖的杀伤力,直如地狱脱出的修罗之将一般,令人无不震怖。
只是,他面对的敌人并不是普通人,而是刀法已趋巅峰的魏延。
那一双冷峻的双眸,看透了曹彰的一招一式,手舞如风,将长刀挥洒成一片铁幕,紧紧守住门户要害,招与招之间衔接得是滴水不漏,丝毫不lù半点破绽。
尽管曹彰的每一刀都重如泰山,猛如狂潮,但始终无法攻破魏延天衣无缝的防御。
一口气狂攻了三十余招之后,爆走的曹彰便成强弩之末,因是剧烈的动作,使得箭伤撕破得更大,鲜血此刻正如泉涌一般往外喷。
又是一刀相撞,两马分开数步。
魏延冷视着血人一般的曹彰,蔑视的笑道:“你还真是不惜体力啊,嘿嘿,现在力气用尽了吧,那就该我还以颜sè了。”
话音一落,人与马化成一道电光,挟着撕破真空的杀气卷涌而上。
战团之发出一声钟鸣般的jīdàng之音,一刀之下,曹彰整个人被震得向后仰去,若非双tuǐ死死的夹住马腹,这一击之下已是倒落下马了。
‘好强的力道’
曹彰只有一瞬间惊叹的时间,之后,魏延的刀锋便如疾风骤雨般扑来,刀气纵横,那一柄长刀,时而如电雷滚滚,时而如鬼风森森,越使越快,最终只见寒光闪烁而不见刀锋实体,曹彰全身上上要害,尽被那寒光所包裹。
哧肩甲碎裂。
哧手臂开裂。
哧tuǐ上中刀。
寒光流转之中,曹彰的抵抗彻底的崩溃,左一刀右一刀纷纷中招,肩上tuǐ上尽被刀锋撕裂。
陡然之间,魏延一声长啸。
然后,寒光消势,他二人僵在了那里,一动也不动。
魏延的刀锋,已是砍入了曹彰的脖颈之中。那滚滚的热血,像是被开了膛的孕fù的羊水一般,无可制止的溢涌而出,很快的将曹彰的衣甲,还有他胯下的战马尽皆染成赤红。
“朕不甘心,不甘……”
结结巴巴的话未说完,那一双斗睁的眼睛便定格在那里,再也没有动过一下。
‘我斩了曹彰,我斩了西魏的皇帝,哈哈——’
魏延心中的狂喜如浪涌而出,他刀上再一用力,将曹彰的人头狠狠割下,然后,他高举起那血淋淋的人头,厉声叫道:“曹彰人头在此”
洪钟般的声音,覆盖了整个战场,仿佛时间凝固了一般,所有人的战斗都停止在了这一刻。
几秒钟之后,唏哩哗啦的声音响起,残存的几百魏卒,默默的将手中的兵器掉下,翻身下马,跪伏在了汉军的脚下。
第三百七十六章 换了人间
第三百七十六章换了人间
井陉关,夜暮将至。
刘备立在关城上,遥望着关外密布的魏军营垒,神sè间流lù着一种淡淡的讽意。
当天,在魏延斩杀曹彰之后,刘备便率大军开入乐城,接受了郭淮等众的投降。曹彰已死,由乐城至井陉一线的魏军在接到郭淮的手令后,均放弃了抵抗归降汉军。
因此,当天刘备便亲率七万大军由乐城东进,赶在太阳下山前抵达井陉,顺利而低调的全面接管了这座并州东往河北最重要的关隘。
此刻,关城上的魏国旗帜仍没有变,城外的魏军根本不知,他们的敌人早已暗中调换。
远望着魏营中袅袅升起的炊烟,方绍冷笑了一声:“陛下,看来曹丕那小子全然不知他的好弟弟已然绶首,今晚又将是一个血腥之夜啊。”
费了半天的计谋,为得就是兵不血刃的拿下井陉关,为的就是今天晚上这一战。
刘备嘴角微微上扬,苍老的脸上,再度涌起血腥的杀气。
…………
夜深人静之时,关外的魏营已是一片静寂,而关城之中却是涌动着沸腾的热血。
七万将士,饱餐已毕,所有人都整装待发,每个人的脸上流跳动着跃跃yù试的冲动。
待到三更过后,刘备下达了总攻的命令。
马超、魏延、黄忠、张郃、王平,各率一万兵马出关,分五路向曹军大营杀奔而去。刘备自率两万步骑,率方绍、法正,庞德以及姜维、邓艾、关兴等小将随后而出,作为总预备队接应五路兵马。
由于先前曹彰不得不分兵对付西面的汉军,故而井陉关留守之军不过万余,所以曹丕肆无忌惮的令七万多军逼城五里下寨,看起来咄咄逼人,但在此时却帮助汉军大大缩短了突袭的距离。
同时,曹丕作梦也想到不到,他那看似骁勇的弟弟,竟然这么快就死在了刘备的手上,更想不到郭淮等将在背叛了他之后,同样又背叛了他的弟弟,神不知鬼不觉的将七万多大军开入了井陉关中。
所以,魏军的警戒想当的松懈,在曹丕看来,关上那万把的残军根本不需要提防。
因此,当汉军的精骑前锋突出魏军之时,尚在沉睡中的魏军将士根本没有一丁点的防备。
正如方绍所说,这是一个充满血腥的夜晚。
五路汉军如虎入羊群,只一瞬间就将摧垮了魏军抵抗的意志,那些惊醒的魏卒无视将官的号令,惊惶失措的望风而逃,那些尚在沉睡中的士兵,不是在梦中被汉军斩落人头,就是被烧死在起火的营帐中。
绵延十里的魏营,不到半个时辰便化为一片火海,鬼哭狼嚎的惨烈之声,随着那熊熊烈火直抵天际。
汉军将士,一个个精神抖擞,在连胜连捷的jī励下,士气已达到了巅峰,这般突入敌营,面对那些无措委靡的魏卒,人人眼睛发亮,擦得铮亮的刀锋无情的斩向敌人的头颅。不,那不是头颅,而是一块块通往升官发财道路上的铺路石。
曹丕是不幸的,在经历了平阳之败后,他这七万兵马是好不容易才拼凑起来的,但在这一夜之间,就这样莫名其妙的被摧垮了。
曹丕同样是幸运的,当几万魏军尚在火海中被汉军蹂躏之时,曹丕便在几名近臣和三百多亲骑的护送下,弃却了他的将士,望南夺路逃去。
大火烧至次日中午方才结束,汉军的五路突袭大获全胜,战斗结束后清点战场,此一役中魏军被斩三万,降两万,余下的幸者之徒四散溃逃,而所缴获之军械旗鼓更是堆积如山。
更重要的是,守备粮营的魏将不战而降,使得汉军获得了宝贵的数十多万石的粮草。
粮草一直是困扰着汉军的最重要因素,尽管实行了府兵制,汉军粮草压力有所减轻,但汉国国土毕竟都是贫狭之地,产粮有限,长期的供给二十多万人的庞大军队自然是有压力的。
自围困晋阳之时,汉军的粮草供给便开始由充沛进入渐渐吃力的阶段,刘备本来还在犹豫,要不要在攻破了井陉的曹丕军后,暂时停止攻势,待到来年夏粮收获之后再作进攻,但缴获的这数十万石粮草,却成了一个意外之喜,让刘备的底气又足了起来。
因是,在井陉之战结束后,刘备便令黄忠与法正率五万兵马北上,夺出幽州之地,令马超与庞统率军五万东进,收取安平、河间、勃海、乐陵等河北诸郡。刘备则自统十万大军,沿巨鹿、广平二郡南下,直取魏国之都邺城。
…………
邺都,皇宫。
在那昏黄的冷殿之中,那一俱苍老的躯体静静的躺着,身边的一名宫女,正在耐心的为他清洗着脸庞。
宫女的手法娴熟而稳健,她已经为这个沉睡的躯体清洗了近两年的身体,对他的身体再熟悉不过。
殿外一阵纷乱的脚步声,宫女有所惊动,便放下手中的活计,走出殿外yù看个究竟。
宫女和宦官们正慌慌张张的奔来奔去,仿佛发生了什么大事一样。
“发生了什么事,你们怎么都这么急?”宫女随手拉住了一名宦官,满脸担忧的问道。
“什么事?天塌了的事任城王给汉军杀了,陛下在井陉打了大败仗,几百万汉军正往邺都杀来呢,陛下还在回都的路上就下了迁都的圣旨,我说小环,你也赶紧收拾一下吧。”
宫女小环给那宦官说得心惊肉跳,急问道:“那太上皇怎么办,陛下没有下旨把太上皇送走么?”
“我哪儿知道,都这时候了,陛下哪还管得着太上皇,反正他跟死——”
那宦官没敢继续把那不敬之词说完,他也赖得再小环多说,捂着嘴巴就匆匆的逃离。
小环带着一脸的忧虑回到了殿中,她拾起尚温的绢帕,继续给沉睡的太上皇擦拭,嘴里喃喃自语道:“听他这么一说,莫非大魏国要亡了不成,那太上皇该怎么办,唉,怎么会这……”
沉睡中的曹操,仿佛听到了什么,他的脸庞微微的抽*动了一下,眼皮子也跟着跳动起来,可是那一腔心事的宫女小环却并没有注意到。
那是一个漫长而悠远的梦,是那样的真实。
仿佛又回到了那个jīdàng的岁月,在梦中,他重复着曾经经历过的种种。
他梦见了和袁绍结为好友,年少轻狂的他们,一起去偷人家的新娘子。
他梦见了自己头一回当县令,痛打那些为祸乡里的恶霸。
他梦见了洛阳城和袁绍一起诛杀宦官。
梦见了只身刺董,陈留起兵,兖州的崛起,徐州的血腥,官渡的千钧一发,赤壁的功败垂成,关中的含恨而败,潼关的惨败之耻。
袁绍、吕布、袁术、刘备、刘表、荀攸、曹仁、郭嘉、夏侯渊、曹纯……
一个个鲜活的面孔,从眼前闪过,那些深恨的敌人,那些曾经并肩而战的臣友,都在向自己微笑,然后又一个接一个的飘远,消失不见,最后,只剩下自己站在群山之巅,孤零零的俯视着脚下的云海蒸腾。
我在哪里?
我是谁?
是醒还是梦?
我,还活着吗?
一连的串的问号涌入脑海,突然之间,脚下的群山尽陷,自己从最高的顶峰坠下,坠入那ún沌般的云海之中。
眼前尽是漆黑,隆隆的雷声刺jī着耳膜,那可怕的雷音中,隐约夹杂着另一个恐怖的声音:大魏国要亡了,大魏国要亡了,大魏国要亡了……
突然之间,他重重的摔落于地,那一刻,仿佛他的灵魂也被震出了躯体,置身于外,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躯体四分五裂,碎成肉块。
然后,他的身体飘然而起,向着天空飘去。
陡然间,他睁开了眼睛。
昏暗的烛火,昏暗的殿宇,还有那个自言自语念念叨叨,长相还有几分姿sè的宫女。
曹操像诈尸一样,腾的一下tǐng坐了起来。
“啊——”
宫女小环吓了一大跳,惊叫着跌落于地,魂魄丢了一半,只顾不停的尖叫,以为自己是见了鬼。
看着全无体统,只知道鬼叫不止的宫女,曹操微头跟着一皱,沉声道:“你再乱叫,朕就将你五马分尸。”
受到了恐吓之下,小环这才停止了尖叫,胆战心惊的偷着瞅了一眼榻上一怒容的太上皇,丢失的魂魄好半晌才回来,猛然间,她的神智清醒了。
太上皇醒了太上皇醒了
明白后的一瞬间,小环本能的跪伏于地,惶恐的泣道:“奴婢知罪,奴婢知罪了,请太上皇饶命,饶命啊。”
刚刚从两年多的沉睡中睡过来,曹操的思维速度尚没有完全恢复过来,那婢女的畏惧与求饶他本能的适应着,但却总觉着这其中有什么地方很不劲,但一时之间他又反应不过来。
‘究竟是哪里不对,哪里不对呢?’
曹操mō着脑袋,痛苦的思索着,他感觉自己的大脑就像是生了锈的刀一样,怎么也砍不断那盘根错节的思维障碍。
突然间,他找出了答案。
于是他脸sè一沉,怒道:“贱人,你怎敢称朕为太上皇?”
第三百七十七章 重生
第三百七十七章重生
曹cà活了,下边的剧情会很有意思,不过今天忙得没办法,只能码出一章,诸位见谅了。
————
“奴婢,奴婢……”面对着曹cà的责问,xiǎ环慌luàn无措,不知该如何回应。
曹cà双tuǐ挪至榻边,手一撑就要站起来,刚刚迈出才没一步,便觉tuǐ上酸软无力,整个人晃晃悠悠的就向前倒去。
“太上皇xiǎ心”xiǎ环吓了一跳,本能的一跃而起,将倒下的曹cà吃力的扶住。
曹cà不知自己昏睡了近两年的时光,两年来这一双tuǐ从未曾用过,这时初一下地自然会有这样的反应。
“怎么会这样,朕的tuǐ怎么了?”曹cà被xiǎ环扶坐回榻上,捶着自己的tuǐ,一脸的惊愕不解。
“太上皇昏睡了近两年,这双tuǐ久不使用,自然会有点不灵活,太上皇莫要担心,过一阵子就会好的。”xiǎ环宽慰道。
“朕昏睡了两年?”曹cà被新的困扰所uò,一时又忘了刚才之事,急问:“朕到底是怎么了?”
曹cà就像是个mí路的xiǎ朋友一样,一脸的茫然和无辜。
xiǎ环见他的怒气消了几分,一颗惶恐的心也稍稍的安了些,遂道:“自前些年潼关之战后,太上皇就患了这昏睡之症,到如今可不都快两年了,幸得天佑我大魏,太上皇终于醒了,我大魏国这回可有救了。”
听得xiǎ环之词,曹cà恍然间回想起了梦中的情景,在梦中,他确曾听到有一个声音在不断的重复着:大魏国要亡了,大魏国要亡了……
猛然间,曹cà的神智彻底的清醒过来,他意识到,在潼关之战后,一定发生了很多自己无法想象的事情。
他的神情恢复到那般冷酷而庄肃,目光之中重新的流lù出王者的霸气,仿佛天地的气运与万物的命数,又重新的回到了自己的掌握之中,那些逆命者,只不过都是些微不足道的跳梁xiǎ丑罢了。
曹cà端坐于榻上,沉声道:“你就将朕潼关之战,朕昏mí之后的事,仔仔细细,分毫不差的说与朕吧,胆敢有一字胡言,朕就要了你的命。”
重新恢复了霸气的曹cà,使得xiǎ环刚刚平稳几分的心又重新忐忑不敢起来,她就是有天大的胆量,也不敢胡言一个字,于是她怀揣着紧张与不安,将自己所知道的一切都如实的说了出来。
尽管词藻不那么华丽,尽管她的口舌很笨拙,但那一字一句,却锋利的像刀刃一样,将曹cà的心一片一片的切割着。
平阳的大败,三子的争位自立,徐晃的战死,高览的背叛,兄弟的自相残杀,淮南的失陷,并州的失陷……
诸般噩耗,每一件都让曹cà心如刀绞。
在听完了xiǎ环的述说之后,曹cà整张脸已如烧红的火炭,愤怒、失望还有悔恨,种种复杂的情绪统统都涌上那张苍老的脸。
他只觉有一股无名的业火,烧得自己五内如焚,炙热的气焰让他感到xiōng膛都要炸掉一般。
“水……水……”曹cà急喘着气,用哀求似的语气叫道。
xiǎ环是被曹cà那般可怕的表情给吓到了,怔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赶紧去端了一杯清茶。曹cà一口气将茶饮尽,烈焰怒焚的xiōng膛方才稍稍降温。
刘备和孙权的连战连胜,大魏国土的不断沦丧,这些对曹cà来说都不算什么,地盘没了可以抢回来,士兵死了可以接着再征,真正让曹cà险些气晕过去的,是他那三个不争气的儿子。
曹cà原以为自己所立的太子曹丕,虽然没有自己这般的绝世之才,但做个守成之主应该没问题,但令他极度失望的是,这个臭xiǎ子简直就是饭桶,输给刘备也就罢了,连孙权那边也连遭失败。
军事上的无能也就罢了,政治上竟然也这般的无能,无能到让两个弟弟先后自立为帝,让大魏的帝国在大敌当前时还自我分裂。
还有曹植和曹彰那俩xiǎ子,公然与自己亲定的帝国继承人争位,公然分裂大魏帝国,简直比敌人还要可恶。
曹cà是真没想到,自己儿子们比袁绍诸子还不如,至少袁绍的儿子们,彼此间争斗不休,但当面临外敌时,最后一刻还是能团结在一起共御大敌,而自己这几个儿子,唉——
曹cà没办法再想下去,再多想一刻,他都觉得自己要气得重新昏死过去不可。
“听说济北王是在子廉将军他们的强行拥立下才……”xiǎ环替曹植xiǎ心翼翼的喊冤。
曹cà冷静下来仔细一想,曹植这xiǎ子,虽然自恃才高,但他这个做父亲的很清楚自己最欣赏的这个儿子,以他的那般性格,绝对不会自立为帝,被人强行拥立的话倒说得过去。
“量老三他也没这个胆,至于老2这臭xiǎ子,朕早该知道他不服他兄长,早知如此,当初应该先削了他的兵权。”曹cà对曹植还是多几分宠爱,但对曹彰却显然要失望的多。
这时,xiǎ环又低低道:“奴婢听说,任城王已经被刘备给害死了。”
“什么”
曹cà脸sè刷的一变,愤恨之sè转眼变为了伤感。
这也难怪,就算曹彰有多么的不争气,多么的让他怨恨,但那到底是自己的亲生骨ròu,如果被自己这个当爹的赐死也就罢了,但偏偏却是死于一生的仇敌之手。
这一刻,曹cà对曹彰的气与怒一扫全无,转而演变成对刘备无限的痛恨,他咬牙切齿的怒骂道:“大耳贼,大耳贼呀朕若不剥你之皮,食你之ròu,难消朕心头之恨啊”
…………
邺城之北的大道上,一队形容狼狈的队伍,正在马不停蹄的匆匆南奔。
井陉关的惨败,用一溃千里来形容一点都不为过,曹丕在几百亲兵的保护下,从真定郡逃到巨鹿郡,从巨鹿郡逃往广平郡,在广平郡治所曲梁刚刚喘了口气,连口热饭都来不及吃,便侦知万余汉军铁骑紧追而至。
看来刘备是打算赶尽杀绝,曹丕如惊弓之鸟一般,干脆放弃了布署守御,真接逃离曲梁,径直奔还邺都。
曹丕前脚刚走,汉军后脚即至,沿途所过之地,魏国官吏郡县是望风而降。
因是河北之军在井陉一役中尽没,面对汉军长驱直入势的进攻,曹丕心知河北是守不住的,于是尚未到邺都之时,便派人先行回往邺城,下旨令留守百官准备迁都洛阳。
抬头远望,邺都已经不远。
心惊胆战的曹丕,本来不打算在邺都逗留,想直接逃往河南,但听闻汉军在féi乡,被死守不降的féi乡县令所阻之后,曹丕就改变了主意,yù往邺都喘口气再行南迁。
马蹄飞奔,不多时便抵达邺城之外。
按照曹丕的预料,当听到了井陉兵败,还有迁都的消息之后,此刻的邺城必已是únluàn不堪,通往城外的各条道路上,多半是被打算逃离邺城的达官贵人和百姓堵得水泄不通。
然而,令曹丕感到意外的是,预想中的únluàn场面不但丝毫没有,而且整座邺都还惊人的安静,安静的像是世外桃源,根本不知灾难将至一般。
当曹丕怀揣着狐疑与惊讶走进邺都时,看到的是空dàngdàng的街道,商铺民房紧闭,不见半个行人,只有一队队士兵,有条不紊的奔向邺城的各个守御位置。
“怎么回事?”
曹丕御马缓行,满是风尘的脸上流lù着万般的不解,更令曹丕感到疑uò的是,那些将士们见到自己时,尽管仍然行着君臣之礼,但他们看自己的眼神,却总感觉怪怪的,似乎含着一种异样的深意。
正自狐疑之时,忽见正前方一队兵马汹汹而来,当先那将曹丕识得,正是许褚之子许仪,现下担着当羽林军的一名牙门将。
曹丕昂起头,准备接受许仪的拜见。
“来人啊,将太子拿下”奔至近前的许仪,突然间下了这么一道命令,一干军士呼的便冲了上来,将曹丕给围了住。
曹丕大吃一惊,怒喝道:“许仪,你干什么,你想造反吗?”
许仪在马上微微屈身,冷冷道:“臣奉旨捉拿太子殿下前去见陛下,还请殿下恕臣无礼了。”
“你疯了吗,朕就是大魏的皇帝,见什么陛下!”曹丕被许仪突然间的无礼举动,还有那怪异的称呼给lòng得既困uò又震怒。
许仪冷哼了一声,漠然道:“太上皇几天前已经苏醒,如今已重登帝位,而且已下旨降殿下为太子。殿下,你眼下已经不是皇帝了。”
许仪区区数言,字字如惊天之雷,只把曹丕劈得外焦里嫩,他脸上那惊骇莫名的表情,仿佛是听到了这世界上最不可思议,最为恐怖的事情。
仿佛,苏醒的父亲,比敌人刘备更为可怕。
“还等什么,还不快动手”
许仪再次喝令,军士们齐身冲上前去,将震愣的曹丕拿下,押解着径往皇宫方向而去。
穿越那熟悉的宫门,曹丕被押至了那座雄伟壮丽的金銮殿中。
他不敢抬头,整个人如受惊的xiǎ鹿一般,伏缩在地上,浑身发抖,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曹丕能清楚的感觉到,在那高高在上的龙榻上,有一双令人畏惧的眼睛,正用如刀般的目光割着他的ròu体。
许久之后,他听到了一声沉沉的吐息。
“逆子,你可知罪吗”
第三百七十八章 死战
被骂作是“逆子”,这无疑是一个很重的罪名,曹操这一声怒斥,只将曹丕吓得是肝胆欲裂,额头上的汗珠是刷刷的,如雨点一般的滚落下来。
“父皇当初昏睡不醒,儿臣遍请天下名医为父皇医治,但那些无用的医者皆说父皇苏醒无期,儿臣是心痛欲绝,每日茶饭不思,恨不得代父皇受此痛苦。只是当时外敌进逼,大魏上下无主,人尽涣散,儿臣也是为群臣和形势所迫,逼不得已才……才……”
曹丕不敢将“自立为帝”四个字说下去,结结巴巴了半天,只得伏在地上哽咽道:“儿臣所作所为,全都是为了父皇打下的这片江山,望父皇明鉴啊。”
看着地上哭哭啼啼,狼狈不堪的儿子,曹操一张铁板似的脸终还是缓和了下来。
曹操岂是不明事理之人,尽管曹丕在自己未故的情况下就擅自继位为帝,这让曹操感到很恼火,但他冷静下来细想时,也很清楚在当时内忧外患的情况下,曹丕的所为也不能说是有错。
真正让曹操感到失望与愤怒的,其实是曹丕的无能。
“你擅自称帝之罪姑且不论,那你损兵折将,使国土沦丧,山河破碎,我煌煌大魏国,数十万雄兵,人多地广,远胜于刘孙二贼,却给你沦落到如今这般地步,你又该当何罪?”
曹丕赶紧又泣辨道:“刘孙二人狡猾如虎狼,儿臣才华不济,屡中其奸计,实在是有损父皇威名。但诚如父皇所言,我大魏人多地广,国力雄厚,儿臣本待凭借着雄厚国力奋发图强,反攻外敌时,偏偏子文和子建二**起萧墙,儿臣实在是,实在是……唉——”
曹丕又表现出一副可怜之状,几番凄凄哽哽之词,便将责任尽数推给了他那两个弟弟身上。
这一招自然有效,曹操神色间对眼前这个儿子的愤怒之色少了几分,却是拍案恨恨道:“那两个混小子,实在是令朕失望,失望透顶。”
曹丕见曹操愤怒的对象有所转移,趁机便道:“父皇,儿臣想子建和子文也是受了那些奸臣的蛊惑,一时间头脑犯浑才做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举。何况子文已经被刘备所害,父皇就原谅了他吧,至于子建,如果他还有一份孝心的话,若是知道父皇已醒,就该亲赴邺都来向父皇认罪。”
曹丕这时又装出一副身为兄长的宽容之心,不过,清醒后的曹操,身体尽管仍受着病痛的折磨,但脑子还是很清楚的,岂会因曹丕的巧言之词就放过他。
曹操本是缓和的面容陡然间又肃然起来,摆手喝道:“来呀,将太子押入天牢去吧。”
曹丕原以为已经把父亲糊弄过去,这时一听曹操此言,顿时又吓得魂飞破散,惊叫道:“父皇,儿臣并无大错,望父皇开恩,开恩啊。”
曹操冷哼一声:“别以为把责任推给你的弟弟和敌人身上,你就能够逃脱罪责,朕告诉,无论别人怎样,你身为一国之君,将国家治成这般困境,这就是你最大的罪你休要再狡辩,好好的在牢中给朕反醒去吧。”
“父皇,父皇饶命啊……”
曹操扭过头去,赖得再看这个哭哭啼啼的无用之子,曹丕则在许仪的喝令下,被一干羽林甲士无情的拖走。
在将曹丕打入大牢之后,曹操又下令将陈群等一干拥立曹丕的大臣们传召而来。
诸臣大多跟随着曹丕前往井陉征伐曹彰,不少人都战死在井陉一役中,似陈群、司马懿等辈倒是眼急腿快,侥幸的躲过一劫,跟着曹丕逃还了邺都。
这些狡猾的大臣们谁都没有料到,已经昏睡了两年,在他们眼中跟死人没有多大区别的太上皇,竟然奇迹般的活了过来。
似陈群之辈,当初都是积极拥立曹丕的支持者,如今曹丕被打入了大牢,他们均以为曹操会追究他们的罪责,因此个个都怀着忐忑不安之情前来。
曹操扫了一眼这帮灰头土脸的大臣,一张严峻冷肃的脸突然间哈哈大笑起来,笑声之中尽是讽刺与狂野。
群臣们这下就愣了,一个个面面相觑,不知道这位重掌帝国大权的开国之君心里是怎么想的。
笑声渐渐收敛,曹操抬手遥指着众臣,嘲笑道:“尔等都是当世人杰,岂不知胜败乃兵家常事,不就是败给了刘备吗,有什么大不了的,何至于一个个这般垂头丧气,好像我大魏已经亡国了似的,就不怕让我们的敌人笑话吗?”
曹操非但没有怪罪他们,反而是在用反讽的方式,变相的鼓励他们低落的士气呢。
众臣心中是又惊又喜,陈群第一个出班道:“臣等无能,未能为国击退敌贼,幸得陛下苏醒,方能救臣等与大魏子民于水火之中呀,此乃天佑我大魏也。”
“天佑大魏吾皇万岁”
在陈群的带领下,几十号本是形容褴褛,垂头尚气的魏臣,仿佛打了鸡血似的,一下子振奋起来,挥舞着拳头齐声大呼起来。
大殿之中,本是死气沉沉的气氛,似乎忽然间有了几分生机。
曹操抚须而笑,神色间弥散着自信与从容,高声道:“刘备趁着朕昏睡之时,这几年是打了些胜仗,不过现在朕醒了,刘备的好日子也到头了,是该好好教训教训他,让这个大耳贼连本带利讨还公道的时候了,诸位可有何破敌良策?”
陈群忙道:“如今刘备正率十余万大军南下,目标显然是我大魏的中心邺都,臣以为现下首要做的,就是组织好邺都的保卫战,然后再肆机反击。”
王朗叹道:“说得是这个理,可是如今我国精锐之师尽丧,邺都之中可用之兵不过两万,又如何能抵挡得住刘备十几万虎狼之师。”
这时,司马懿亦道:“陛下,刘备来势汹汹,如今河北一片混乱,只怕邺都难以死守。臣以为,为今之计不若先迁都洛阳,以避敌之锋芒,然后再重整军势,趁着刘备立足未稳之时,肆机反攻河北。”
后面那两个都主张迁都,陈群急道:“陛下万不可迁都啊,邺都是河北之中,亦是大魏国的中心。一旦迁都,民心士气必是受极大震动。况且一旦迁都,便等于将整个富饶的河北让给刘备,以刘备之雄,据此富饶之资,将来我们就重重整军势,只怕也难以再反攻河北。当年以袁绍之无能,陛下亦是百战方艰难的得到河北,又何况是胜于袁绍十倍的刘备呢,陛下,此策万不可取呀。”
陈群的一番苦口婆心的陈词,显然是考虑到了整个大局。其实,就算不用陈群这么说,曹操也决不会将邺都拱手让于刘备,因为他很清楚帝都的沦陷,对于一个国家来说意味着什么。
呯
曹操猛一拍案,奋然道:“朕已决定,决不会迁都,朕要在邺都城下给那个大耳贼沉重一击。”
曹操这么一发话,那些主张迁都之臣便不敢再多嘴,一个个只能低头暗叹。
至于陈群等辈,虽然主张坚守邺都,但除了征调丁夫充军,加固城防准备死守之外,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环视着众臣,曹操最后将目光投在了贾诩的身上,这个号称“毒士”之臣,时至如今,依旧是一副气定神闲,漠不关心的样子,仿佛眼下大魏国所面临的这般危境,根本与他无关一样。
曹操忽然想起,从赤壁之战起,这位“不问不答”的谋士,其实提过很多中恳的进言,事实证明最后其预见都是准确的,但偏偏自己都鲜有采用。
曹操心里懊悔之心油然而生,遂道:“文和,国难当头,你莫非就没什么良策吗?”
贾诩沉默了片刻,淡淡道:“破敌之策,臣倒是有一条,不过却需要冒险,只是不知陛下敢不敢用。”
听闻贾词有计,曹操大喜过望,急问道:“原来文和果有良策,何不速速到来。”
贾诩遂将自己的计策不紧不慢的说了出来,众人听罢尽是惊讶,显然是惊于贾诩之策的奇险。
在权衡沉吟了半晌之后,曹操握拳击岸,决然道:“好吧,就依文和之计,朕要在这邺都城外跟那大耳贼决一死战。”
…………
十天之后,在攻破了肥乡之后,刘备率领着士气昂扬的汉军,终于抵达了邺都境内。
驻马于山丘之上,遥望雄伟如山的邺都城,感慨之色浮现于脸庞。
这邺都城对刘备而言再熟悉不过了,当年他在徐州被曹操击败,走投无路投奔邺城时,袁绍就曾率领河北诸雄,出邺城三十里来迎接自己。
置身在那座天下名臣之时,刘备曾不止一次的想象过,若是这座伟大的城池和河北那千里富饶之地掌握在自己的手中,平定天下,恢复汉室简直易如反掌。
而在确认了袁绍的无能之后,刘备又不得不果断的离开了邺城。数十年间,他从未曾忘记过这座城市的繁华,梦想着有朝一日能够旧地重游。
今天,他的梦想终于实现了。
深吸了一口气,心中暗暗道:“邺城啊邺城,我刘备终于又回来了。
第三百七十九章 天下第一坚城
第三百七十九章天下第一坚城
座落在漳水之滨的邺城,东西长七里,南北宽五里,有内外两重城垣,外城有七座城门,南面三座,东、西各一座,北面两座。两重城墙厚达数丈,高不可攀,城中积谷可支两年有余,实可谓当今天下第一坚城。
“邺城可是座坚城呀,当年曹操审配守邺城,曹操可是整整攻打了半年都没拿下来,若非后来审配那不孝的侄儿献门投降,曹操还真不一定能攻下邺城,那今日天下的形势只怕就另当别论了。”
此刻,汉军已于邺城以北十里扎营,刘备立于辕门,望着那座雄伟的城池大发感慨。
“陛下所言极是,邺城乃天下第一坚城,想要强行攻破本就不易,而且臣还听说那曹操不久前已经苏醒,此刻已经重掌魏国大权。”方绍的言辞之中有些许顾虑。
刘备冷笑一声:“如今强弱之势已逆,魏国的灭亡之势已成定局,就算曹操醒过来又有何惧。他醒过来的正是时候,朕正好让他亲眼看着朕将他的一手创立的魏国捏碎”
刘备做了一个狠狠握拳的手势,言语神sè之中流lù着自信与杀气。
不过,在方绍看来,刘备的过度自信已经有点自大的嫌疑,这让方绍有点担心。
要知道,曹操可并非易与之辈,当年的他可是从一个弱小的诸侯,消灭了多少远强于他的敌人才走到今天,想要轻易的灭掉此人,绝非容易之事。
而眼前的刘备,或许是因为连战连胜之势,心中渐渐已产生了几分天下舍我其谁的傲慢,而麾下的那些将士,也是因一连串的胜利,滋生了对敌人不屑一顾的轻视。
所有的这些细微变化,方绍都看在眼里,一想到面对的敌人不再是曹丕,而是“死灰复燃”的曹操时,方绍就不能不多几分担忧。
“陛下,魏国国势虽然已经衰落,但邺城可用之军尚有数万,城坚而粮足,曹操此人又诡计多端不易对付。为今之计,不妨暂缓对邺城的攻击,先抽调军力,平定幽州和邺城以北的冀州各郡,扫清后方,待无后顾之忧时,再倾尽全力,以泰山压顶之势夺取邺城,这样或许会更稳妥一些。”
方绍的谨慎给自信心爆涨的刘备稍稍浇了点冷水,刘备却哈哈大笑,不以为然道:“中正你也太过谨慎了,现下的大汉已经不是当年的大汉了,三分天下朕已有两分,国力昌盛,将士用命,要打就该打出大国的气势来,岂可再畏首畏尾。”
刘备是何等的霸气,不过也难怪了,一辈子被曹操压制着,如今总算到了扬眉吐气的时刻,听闻曹操那厮已经醒了,而且还亲自坐镇邺城死守,刘备当然想急着攻破邺城,亲手宰了曹操以泄过去那十几年所受到的憋屈之气。
如果换作是赤壁之战时的刘备,或者是前几年刚刚得到关中时的刘备,面对他的这般过度自信,方绍多半会极力的劝谏,而那时的刘备也必会言听计从。
但这时候不一样了,既然刘备如此豪情自信的要强攻邺城,方绍也就不便再多言,以免触怒了龙颜。
围城之战,就此开始。
刘备先是令庞德、冯习等辈,将兵两万,扫清邺城四周之城,接着自率八万大军,沿城四周设下七座大营,将邺城围了个水泄不通。
与此同时,诏命发往襄阳,令关羽率荆襄军团由宛城北进,向坐镇许都的曹仁部发起进攻,命张飞的弘农军团东进,进攻洛阳的曹真所部。
曹氏的这两员宗族将领,此刻尚在中原握有近十万的魏军,关羽、张飞的进攻,目的自然是为了拖住中原的魏军,使之无法抽调出来增援邺都。
当中原与河北烽烟四起时,据青徐的曹植集团日子也不好过。
二十万吴军攻破淮河下游重镇淮yīn,全据广陵郡,并由泗水北上,借助水军之力,沿途所攻必克,入冬之时兵临下邳。
就在曹洪与曹植叔侄据守下邳之时,曹操苏醒的消息传来,被曹植派往青州征兵筹粮的臧霸,在这个关键的时候,果断背弃了曹氏叔侄,宣布以青州和徐州北部的东莞、城阳和琅琊数郡重归曹操。
如此一来,曹氏叔侄手中仅余下邳、彭城国、东海国三个郡国,叔侄二人和两万的士兵,被吴军二十余万之众围于下邳城中,内无粮草,外无援军,这个日过得苦啊。
所幸得是,吴人的攻坚能力有限,此时又正值北国之冬,吴人士兵多有不适,有不少人都染上了寒症,所以这叔侄二人凭着那点可怜的家底,竟然苦苦支撑了一月。
曹操在听闻臧霸重新归顺之后,当即派人前往青州宣慰,不但饶恕了臧霸之罪,而且还为其加官进爵,并命其速率青州之兵赶往邺都勤王。
臧霸不是白痴,背叛曹植,吴军攻势凌烈,跟着曹植前途渺茫的原因,说白了就是出于自保。
当然,曹操的重生也极大的影响了臧霸的决策,他自然也知道,以曹操的性格,岂能轻易放过自己犯下的这等“大逆不道”之罪,如今之所以厚加升赏,无非是既想稳住自己,又想利用自己率兵援救邺城。
所以,对于曹操的勤王之诏,臧霸以徐州战事不明郎,青州形势不稳为由,委婉的予以拒绝。
…………
转眼已是冬末初春,邺城之战已经进行了近三个多月,汉军的攻势不可谓不猛,上百门神威炮的轰击不可谓不烈,只是,正如方绍所说,曹操不愧为曹操,在他的统御和发动下,邺城的军民齐心协力拼死顽抗,凭借着天下第下的坚固城防,得以在汉军三个多月的猛攻下死守住了城池。
一场春雨骤至,刘备只得下令暂停已经持续了三天的一场猛烈进攻,精神紧张、身心的疲惫得以撤归本营,拜这场忽至的春雨,可以好好的休息一下。
方绍在随着刘备视察过各营之后,心中原先的那份担忧愈加的强烈。
三个月前,十万汉军是挟着大胜的冲天气势而来,但三个月下来,屡攻不克,死伤无数,将士们的士气已是强弩之末,方绍从那些健儿的脸上看到的忆不再是往昔的昂扬之sè,他甚至已经能从一些人的脸上看到埋怨之意。
如今的形势,让方绍想起了曾经历史上的第一次宋辽战争,那时的宋太宗赵光义,率二十万宋军挟着灭北汉的余威,北伐幽燕,进攻辽国南京,结果攻城数月而不得下,将士的体力与士气耗尽,然后一战被辽人打得全军溃败。
尽管此时的曹操,无法像辽国那些调援军救邺都,但汉军的现状却与当年的宋军极为相似,这岂能不让方绍隐约感到一丝焦虑呢。
所以,这日在陪同刘备视察过各营,在回到御帐之后,方绍便再度向刘备进言。
“陛下,将士们强攻邺城数月而不下,精神与体力已至极限,而邺城却似固若金汤,难以撼动。依臣之见,这一次想攻破邺城只怕已不太可能,不若先撤兵北还,休整士卒,抚定新得之地,待时机成熟再卷土重来不迟。”
啪
刘备一捶御案,恨恨道:“想不到曹贼如此顽强,到了这般地步城都破不了,看来朕是低估了曹贼了。”
刘备此言,自然是萌生了退意。
帐中诸臣中,自刘备以下以方绍地位最尊,如今见得方绍劝皇帝撤兵,众臣们多也随声附和。
刘备正在犹豫着要不要撤兵之时,忽然来报,言是法正已率一万兵马赶来。
听闻法正到来,刘备精神微振,正yù率众出帐相迎时,法正已先风尘仆仆而入。
未及下拜,刘备便将法正扶起,笑问道:“孝直这一路辛苦了,幽州战事如何了?”
法正兴奋道:“我军连战连捷,幽州各郡县多是望风而降。臣想幽州平定已是板上钉钉之事,故而抽调了一万兵马星也赶来助陛下攻邺,臣应该没有来晚吧。”
听闻幽州已平,刘备皱了多日的眉头得以稍稍舒展,便道:“孝直你来得正好,如今朕强攻邺城三月而不得下,中正等人都建议朕先撤兵北兵,孝直以为如何?”
法正哈哈一笑,抚须得意道:“围攻邺城已有三月,此时一撤岂不前功尽弃,不瞒陛下,臣此来正有一计可助陛下破城。”
刘备大喜,忙道:“不知孝直有何妙计?”
法正手臂一抬,两根手指遥指西北,诡秘笑道:“陛下放着眼前的破城利器不用,更待何时呢?”
刘备一时为法正的故弄玄虚而茫然不解,方绍却旋即省醒,惊讶道:“孝直之策,莫非是想决漳河之水以淹邺城?”
“正是。”法正轻抚胡须,洋洋笑道:“方今冬去春来,大雪尽化,春水必然暴涨,介时只需决开河堤,引漳河之水以灌邺城,而我军则移营高处,便可不需一兵一卒,坐观邺城被淹为汪洋,到时又何愁城池不破,曹贼不灭呢。”
第三百八十章 狂妄?还是自信?
第三百八十章狂妄?还是自信?
“决漳河之水”
刘备的脸上涌现出兴奋的神sè,他随着法正的手指,遥望西北漳河向处的方向,杀气在脸上徘徊,他仿佛已经看到滚滚的漳河之水决堤而出,无情的冲垮固若铁壁的邺城城墙,将里边得意洋洋的曹操淹成落水狗的痛快样。
法正的计策,不能不说一条良策。
古代的天下名城,往往位于大江大河之边,一者便于运输,二来也方便取水。但这同样也面临着一个巨大隐患,那便是每遇强敌围困之时,本来为了便利于己的江河,这个时候反而成了为敌所用的利器。
历史上,决河攻城之例数不胜数,可以说,依水建城,其实是一把双刃剑。
不过,方绍对于法正的计策却并不太感冒。
“孝直之策固然可行,不过孝直你有没有想过,我们大费人力挖开漳河之水,究竟能有多少威力呢?”
法正眉sè微皱:“中正你又是何意,不妨明言?”
方绍微微笑道:“当年在攻樊城之时,我也曾向大将军献过水淹樊城之策,要知那汉水湍急之处,竟是不逊于长江,可就是那样滔天的洪水也没能将樊城冲垮,若非牺牲了数十艘斗舰冲撞城墙的话,根本无法破城。而今漳河之水,远弱于汉水,而邺城之坚却远强于樊城,决漳河之水以淹樊城,这其中究竟能有几分用处,实在是不好说呀。”
方绍纵横南北,其实若论经验的话,远比僻处西北的法正要丰富,他深知以水淹城,很关键的因素就是洪水的能量。南方水系丰富,大江大河遍布,所以借水淹城往往能起到很好的效果,而北方的河流往往不够深急,如果死板的延用同样的方法,效果自然是要随之大打折扣的。
很显然,法正考虑的并没有方绍周详。
听过方绍的分析之后,法正心里也意识到自己有些考虑不周,但如果被方绍三言两语,就将自己的计策来否定的话,岂非很没有颜面。
当下法正哈哈一笑,不以为然道:“中正你是顾虑太多了,漳河之水虽然不如汉水湍急,但到时春水暴涨,水势必然也会不弱,咱们只需将溃口掘宽一些,料想必也能起到奇效。”
这时,刘备也道:“孝直所言不错,到时候就算洪水不能一举的冲垮邺城城墙,但给洪水这么一浸泡,其城防必定会有所动摇,对我们接下来的攻击也是有利的。”
看来刘备本来就没有退兵之心,所以才会忽视掉方绍的顾虑,铁了心的赞成法正的计策。
见刘备如此执着,方绍便不好再多劝,只得道:“既是陛下决心水淹邺城,那我们就得提前移营于高处,免得到时淹了自己。”
“臣在见陛下之前,已将邺城四围地形瞧了一遍,此处地势应是南高而北低,决堤之后,南面各营应该是淹不到,至于陛下所居的北营的话,东北部有一处较高之地,可将北营移于那里,洪水自然无法危急,陛下也可凭高观看水淹邺城的好戏。”
看来法正是早有准备,布划的还算周密。
刘备遂点头道:“这样吧,中正既然曾在襄阳用过水淹之计,那朕就命你率军两万去掘漳河,孝直就与朕率北军移营东北,坐观水淹樊城的壮举。”
当天,刘备定下了水淹樊城之计。
于是,方绍便只好率领邓艾、姜维等年轻将领,前去掘漳河之堤,而刘备则率法正等辈开始移营。
汉军的决堤之计,并未能够瞒过城中魏军细作的耳目。
听闻汉军将要决漳河的情报,曹操急率一干文武赶到外城观看,借助着邺城城墙极高的优势,曹操能够清楚的看到西北面的汉军大营已空了一半,而在东北部较高的一块高地,一座座新的营垒正是抢建着,一队队的汉军正押运的锱重往新营移动。
再极目远眺,隐隐约约见西北面的漳河之侧,无数的人影正在晃动,不用猜也知道,那是汉军正在掘漳河的堤坝。
“陛下,如今冬去春来,过不了多久春水大作,漳河之水必定大涨,若是给贼军趁机掘破堤防,大水骤至,则邺城危矣。”陈群的语气颇为焦虑,看得出他已经有点沉不住气。
曹操的脸上一副平淡,看不出他心中是如何想的。
而另一侧的司马懿却笑道:“臣以为倒无需担心,漳河毕竟比不得南方的大江大河,就算是春水暴涨,它的水势也增不了多少,邺城城墙坚厚紧密,根本奈何不了。”
“就算漳河之水不足以冲垮城墙,但给大水这般一浸泡,其根基必然会动摇,水退之后若是汉军再以那种神威利炮轰击,到时只怕就要出差子了。”同样表示忧虑的是刘晔。
诸臣各执己见,一时难以统一意见。
“哈哈——”这个时候,一直沉默不语的曹操,忽然放声大笑起来,笑得是何等的猖狂与得意。
众臣对曹操这般怪异的举止,大多都感到困uò不解,各自是面面相觑,一脸的困uò。
君臣之中,唯有贾诩一人抚须微微而笑,那双微眯起的眼眸,流lù着深不可测的玄机。
大笑骤止,曹操冷笑道:“掘得好,刘备啊刘备,朕还正愁着你不掘漳河之水呢,掘得好啊,朕这一次,正好送你去跟袁绍吕布去相见吧。”
群臣们愈发的困uò,他们实在想不通,在这样的困境之下,他们的皇帝如何能这般“口出狂言”?莫非是沉睡了数年,这时醒来后脑子已经生锈不成?
就连先前对汉军决漳河之水的计策不屑一顾的司马懿,这个时候也是心头一颤。
“走吧,没什么可看的,待大水来了再报知朕。”曹操很无所谓的丢下一句话,然后拂袖而去。
…………
夜深人静,窗外不时传来甲叶撞击的声音,那是一队队的巡逻的士兵从府外经过。
司马懿照例将窗户和房门都敞开,转过身时,陈群已自斟了一杯茶,杯中芳香四溢,陈群浅品一口,却似食之无味,摇头叹了一声。
“长文,我这可是南方进贡来的上等茶叶,是陛……太子他当初亲赐的,怎么,不合你的口味么?”司马懿跪坐陈群的对面,边品香茗边笑道。
陈群越喝越没滋味,将茶杯放案上一放,板着脸问道:“仲达,今日在城上之时,你为何不附和我呢,你那么一说,陛下他就真的决心死守这邺都了,城池若破,你我不都得死在这里了。”
司马懿并未回答,反问道:“怎么,莫非长文对陛下没有信心吗?”
陈群叹道:“若是从前的那些陛下,我自然是有信心,可是今天城上陛下的表现你也看到了,已经火烧到眉毛了,他还在那里死撑着狂妄,我看他多半是神智尚未清醒,再这样下去,唉——”
司马懿笑道:“长文,这一次我觉得你是看走眼了,我料陛下绝不是神智不清,他多半是xiōng中已有破敌的把握,所以才会那般狂妄。”
陈群一怔,急道:“仲达此话怎么讲?”
“长文莫非不记得当日在殿上贾文和说他有一道奇策么?在那之后,陛下就单独召见了文和,之后就铁了心要死守邺城,我料想现在时机多半已至,陛下很可能已经在秘密进行那条计策了。”
陈群显得很是意外,又问道:“你不说我倒给忘,听你这么一分析,看来陛下很有可能是xiōng有成竹呢,但不知贾文和给陛下献得是什么计策,难道连仲达你也不知吗?”
司马懿摇了摇头:“文和诡计多端,他既然说是条奇策,若是连我都轻易识破,只怕也瞒不过城外姓方的那人。不过,就算是这一次击退了汉军,照目前的天下形势来看,这一次的胜利只怕仍改不了大魏国衰落的趋势。”
“唉——”陈群长叹一息,显得很是失望,“想当初陛下实施九品中正制,我等才倾心拥立他代汉建魏,原以为士家的利益从此就高枕无忧,可谁曾想到,短短数年间,竟是连战连败,衰落到如此地步。我怎么想也想不通,总感觉冥冥之中,似乎有一双无形的手在暗中使乱,若不然的话,处处都占有绝对优势的大魏,怎么会沦落到今天这般困境,我想不通,实在是想不通啊。”
面对陈群的感慨,司马懿无动于衷,他浅品一口香茗,漠然道:“刘氏也好,曹氏也罢,谁当皇帝,国家称号如何,其实都无所谓。长文,你我现应该关心的,不应该是挽救这个希望渺茫的国家,而是该考虑在这个国家灭亡之后,我等士家的利益该怎样继续得到保全。”
陈群身子一震,惊讶:“仲达,你的意思是……”
司马懿冷笑一声:“无论是刘备也好,曹操也罢,他们想做这天下之主,就必须赢得我等士家的支持,这一点是无须担心的。长文,听闻你当年曾在刘备手下担任别驾,严格来算,你也算是刘备的旧属了,依我之见,该是用上这一层关系的时候了。”
第三百八十一章 贾诩的毒计
“仲达你——”陈群大吃一惊,想要质问司马懿,但话到嘴边却没出口。
“长文,你可别告诉我,你打算为曹魏陪葬呀。”司马懿讽刺似的问道。
“唉。”陈群叹了一声,“按理来说,陛下父子,对我们士族都还是不错的,我们若就这般抛弃了他们,未免显得有些不讲情谊吧。”
司马懿冷笑一声:“长文这话就是妇人之仁了,想当初袁绍对士族,那可是千依百顺,远比曹氏要优待得多,官渡一败后,士族还不是纷纷弃袁投曹,所以说,为了我等士族的大利,此等小义不提也罢。”
司马懿的言辞虽然冷酷无情,但陈群听着听着,思想却渐渐的给说服,他沉默了半晌,方道:“此事还需从长计议,先等过了这一劫再说吧。”
五天后,漳河之畔。
一场chūn雨忽至,漳河水位陡涨了数米有余。
河面上,方绍立于船头,注视着东南侧的堤岸一段接一段的崩堤,滚滚的水流挟着巨量的泥沙,向着邺城的方向漫卷而去。
五天的时间内,方绍指挥着两万士卒,不分昼夜的将沿岸数里的堤坝掘成了蜂窝,这时河水一涨,脆弱的河堤在暴水的冲击下,自然迅速的崩垮。
破堤而出的洪水,望着邺城汹涌而去,不多时便直抵城下,随着后续洪水的扑至,水位迅速的上涨,不到几个时辰的功夫已有三米多深。
邺城以北的大平原,很快便成了一片汪洋。
只是,这样的水量,这样的水位,对于高达十几米的邺城城墙来说,似乎还显得低了一点。
城中的魏军早有准备,是在洪水来之前就将七门从内堵砌了起来,这时的邺城名符其实的成了无缝的铁桶。尤其是北城一带,尽管城外被淹成了一片泽国,但城内却依旧如常,坚固紧密的城墙,莫说是被洪水冲垮,甚至是从缝隙偷偷渗入的机会都不给。
此刻,已经移营高地的刘备,正随着几万汉军将士一起观看着水淹邺城的壮丽景观。
尽管滔滔江水凶猛的来势,着实的令刘备和将士们兴奋了一把,但当一波接一波的洪流无奈的止步于邺城的铜墙铁壁之下时,刘备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看来果真如中正所料,这漳河之水到底还是太弱,难以撼动敌城呀。”刘备感慨之中有几分失望。
法正见刘备此状,忙道:“陛下不必担心,臣觉得或许是溃口掘得不够大的缘故,请陛下再给中正下令,让他将溃掘加倍掘宽,臣就不信撼不动敌城。”
在法正的建议下,刘备只得传下命令。
于是,方绍不得不指挥着他的将士,冒着chūn雨绵绵之势,不分昼夜的继续赶工,将原有的溃堤挖宽了两倍有余。
五天之后,邺城下的洪水已长至五米多深,但面对着邺城高耸坚厚的城墙,依旧是徒劳无功。
在这样的情况下,刘备只能放弃了以洪水一举冲垮城墙的念头,寄希望于继过洪水的浸泡邺城的城墙能够变虚差,之后再以神威炮强行轰破。
尽管漫漫的汪洋撼不动邺城城墙,但被大水所困的邺城军民,依旧不免人心惶惶。
…………
是夜,邺城东北。
这里本是一片民居,但早在汉军围城之前,官府就突然将此间的民房尽数征用,所有的居民都被赶了出来。
几十座民房很快被铲平,取而代之的是一座四面高耸着围墙的军营,在汉军围城的当天,大约一千名军卒入驻了这座神秘的军营。
之所以说它神秘,是因为每到白天之时,军营内部就死气沉沉,而一入夜时,却是灯火通明,不断的有一辆辆的马马进进出出,马车上都覆以麻布,让人无法猜出所运的是何物。
大多数都以为,这只是一座作息时间古怪的兵器厂罢了,那些夜晚神神秘秘运出来的东西,多半是新打造的军器。
不过,令附近百姓感到奇怪的是,就在汉军开始掘堤行动的前一天,这座“兵器厂”突然变得静寂无声了,无论白天晚上,都不再有任何动静。
这一日,已经是汉军淹城的第十天,城外的洪水在这一天达到了最高峰,住得离城墙较近的百姓,在夜深人静时,甚至能够听到洪水击打城墙的涛涛之声。
这种惊涛拍案的声音,让许多人都彻底难眠,生恐在熟睡之时,城墙陡然间被洪水冲破,而自己则糊里糊涂的做了淹死鬼。
夜已三更,一队羽林军忽至,他们环护着的是一辆黄sè伞盖的马车,那是只有皇帝才能专用的御辇。
车队穿过静寂的街道,直入那座神秘的军营,而在军营中央的广场上,几百名壮硕的军汉已经恭候多时,一见御辇到达,个个精神都振奋了起来。
御辇停下,曹cào推开yù扶他的宦官,一跃跳下了马车。
军士之前,羽林将军许仪紧步上前,恭声道:“禀陛下,一百死士皆已集齐,请陛下下令吧。”
曹cào环视众健儿,高声道:“众位将士,我大魏的江山社稷,万千百姓的性命,皆握于尔等之手,朕在此代大魏万民谢过诸位了。”
曹cào说着躬身一礼,众兵受宠若惊,急是跪伏于地,齐声呼道:“愿为陛下赴汤蹈火,再所不辞”
“好好好,诸位快快请起。”曹cào亲自上前,将众兵扶起,又亲自为他们斟满了一杯烈酒,“今夜若是功成,尔等尽皆封侯。来,朕敬你们一杯,祝你们马到功成,全身而退。”
众将士受皇帝这般礼遇,又在封侯的激励之下,一时间精神高亢,将碗中之酒是一饮而尽。
激励过后,曹cào又拍着许仪的肩道:“你乃虎体猿班之将,希望你像你的父亲一样,不要让朕失望。”
许仪神sè肃然激动,慨然道:“请陛下放心,臣此去必不负陛下之托。”
曹cào点了点头,挥手道:“时辰已到,出发吧。”
号令一下,随着齐声呼号,几十名士兵,将校场边上的一座茅草屋拖翻,其下赫然露出了一个三丈余宽的大坑。
许仪第一个顺着坑壁上树着的木梯爬了下去,其余一百多名士兵紧随其后,过不多时,一百多人尽数入坑。
曹cào立于坑边,默默注视着下面的火光渐渐消失,口中喃喃道:“文和呀文和,希望你的计策有用,大魏的社稷江山就在此一举了。”
许仪和那一百魏卒下了大坑,沿着那一人多高的巷道小心而行。
这巷道位于地面之下三丈余深,向着邺城东北方向延伸而去,昏黄的火光映照下,巷道的前方就像是一个黑洞一样,遥不可及,深不可测。
大约行进了约半个小时,狭窄的巷道陡然间豁然开郎,印入众人眼帘的,是一座巨大的地下空洞,放眼望去,竟是看不到尽头。
空洞已经彻底被挖空,一根根粗如殿柱般的木柱支撑着洞厅,使得这空洞在如此巨大的暴露面积下没有塌陷。
开始行动吧,手脚都给老子麻利点。”许仪下令道。
一声令下,一百名士卒大步冲入空洞,开始紧张的忙碌起来,他们将随身携带来的火油、硝石、干麻等易燃物,统统的绑在木柱上。半个时辰之后,支撑空洞的主要受力柱,全部被收拾完毕。
许仪抬头看了一眼那黑压压的洞顶,沉yín了半刻,沉声道:“点火吧。”
声音在空dàng的洞室中传播,分布在各处的士兵们清晰可闻,听得号令,所有人即刻用火把,将那一根根的木柱点燃。瞬时之间,本是昏暗的空洞中火光大作,燃如白昼一般刺眼。
“撤,快撤”点过火后的许仪急声喝令,自己第一个钻入巷道,向着来时的方向快步奔去,余下的士卒也尾随而去。
随着木柱的燃烧,噼哔的爆裂声此起伏彼,几百根木柱以同样的速度燃烧着,当下方被烧毁之后,许多本是直立的木柱轰然倒塌,而随着受力柱的不断毁断和减少,空洞顶板渐渐开始动摇起来,大块大块的泥土不断的往下坠落,随着木柱燃烧的继续,顶板的塌落之势也愈来愈明显。
此刻,在城中坑口等待集的曹cào,尚不知地下空洞的进展如何,脸上焦虑之情越来越重。
几个月前,当曹cào苏醒之时,贾诩就给他出了这道奇策。
贾诩预料到汉军在强攻不下的情况下,势必会选择决漳河之水以淹邺城,而若如此的话,刘备就必须移营于东北向的高地。
所以,在贾诩的建议下,曹cào在汉军未至之时就给许仪下令,令他率一千士卒,在城东北角秘密的挖掘一条通往东北高地的地下巷道,然后在预想的汉军扎营所在的下方,掘出巨大的空洞,再以木柱暂时支撑起顶板,暂时防止其塌落。
汉军的所为,全在贾诩的预料之中,所以在今夜,只需令许仪等将木柱点燃,失去了支撑的巨大空洞,势必会崩塌。
而在那时,空洞上方的整个高地也将随之塌陷,四围的洪水便会将陷落的高地,连同上面驻扎的汉军全部淹没
第三百八十二章 孤岛惊魂
第三百八十二章孤岛惊魂
城外,汉营。
静寂的营垒中,偶尔会有一队队的巡值的士兵走过,甲叶碰撞发出哗哗的声音,和高地之下的洪水拍岸声交相呼应。
御帐之中,刘备正秉烛观书,夜已至深,但他却一点睡意都没有。
不是他不想睡,而是睡不着。
从去岁至今,他的身体是越来越差,衰老的速度也越来越快,这人越老,就越是睡不着。
“咳咳——”观书中的刘备忽然觉得喉咙里一阵痒,仿佛有口淤痰突然间从肺里涌了上来。
身边服shì的宦官赶紧将事先备好的清肺利喉的汤药奉上,刘备连灌了数口,痒痛方才渐渐平缓,jīdàng的气息有所好转。
刘备长吐了一口气,将手中的书卷放下,披起长袍走出了帐外。
御帐是建在这片高地的最高处,帐门正对着数里之外的邺城,站在这里,刘备可以俯视着高地下的全景。
在火把的映照下,高地边缘闪烁着鳞鳞的bō光,那是洪水反shè着奇幻的光泽。远处的邺城城头灯火通明,极目远望,甚至在看到灯火下模模糊糊移动的魏军之影。
高地下的水位比昨天已经低了一截,看来这一场大规模的降雨之后,洪水的水位便将即去,法正出的这一条所谓水淹漳河的“妙计”终究还是没能收到预想中的效果。
或许,并非是计策的效果不佳,而是敌人抵抗的意志,远远高出于刘备的想象。
‘曹cào啊曹cào,你可醒的真是时候,成心要跟我作对吧,哼,你放心,你的人头我早晚一定会取的。’
正当刘备感慨之时,突然间,山坡下传来一声轰然巨响,仿佛山崩了一样。
巨大的响动立时使刘备惊警,急是派人前去查看发生何事。
而那巨大的响动也惊醒了熟悉中的士兵,周围的军帐立刻亮了起来,带着困意的士卒们纷纷出得帐来,当他们看到眼前之景时,不但一脸的睡意尽扫,而且整个人也惊得目瞪口呆。
他们所看到的,是一个方圆三丈的大陷坑,也不知为何会突然陷落,将两个军帐,几十号熟睡中的士卒一同陷落下去,围观的士卒们隐隐可能见惨号求救的声音,借着火光向下望去,见那深底之中,仍然幸存的士卒,正在土石中挣扎。
“陛下,并不是什么大事,只是那边的地面突然塌陷下去一片,十几个士卒被困在了下面。”飞奔而回的羽林军士向刘备报告道。
刘备微松了口气,但脸上的警觉之sè,却变成了狐疑的表情。
这可是一片远离洪水的高地,地面还算坚实,怎么会突然陷落了呢?
多年战争的本能,让刘备产生了一种不大对劲的感觉,但一时间他又想不通哪里不对劲。
正狐疑之时,忽然东侧又传来轰隆的崩陷之声,再派人探时,结果竟然是又有一片地面塌陷。
“怎么的会突然有两处地面塌陷,这也太巧合了吧。”刘备心中的疑心愈加的浓重。
正不知其解之时,轰隆之声像是推倒的多米诺骨牌一样,接二连三的传来,东南西北,一个接一个的陷坑不断出现,而塌陷的范围,竟然是遍布大营所在的整片高地。
“怎么会这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刘备左顾右盼,眼见大营中处处塌陷,luàn象四起,整个人亦由狐疑变为惊愕。
话音未落,距离自己仅七步之遥又是一声轰响,一座大帐随着塌落的南面陷下,一个三丈余宽的大坑赫然显现,将周围不及躲避的十几名士兵尽皆吞没。
眼睁睁的看着健儿们落入那无底的深渊,刘备陡然间神sè一变,似乎是恍惚意识到了什么。
“陛下,营中四处在塌陷,此处已不安全,速速上船暂避吧。”护军陈到大叫着奔了过来,作为羽林军的统领之一,保护刘备的安全是他的最重要的职责。
“朕岂能弃军而走,朕不走。”刘备顾及着帝王的颜面,立在原地就是不动。
“陛下,都这个时候,不能再拖了。”
陈到急催的同时,只觉脚下地面开始震动起来,似乎也出现了塌陷的趋势。
见此危状,陈到顾不得许多,手一挥,叫道:“来呀,还不快将陛下带走。”
号令一下,他亲自动手,跟几名羽林亲兵将执着的刘备抬走马,不容分说便带着他望高地之边而去。
崩塌之势已到了不可控制的地步,地面不断的沉降,不断的有军帐和士卒被卷入那无底的深渊中,而随着地面的塌陷,周围的洪水开始向大营入侵,那些侥幸未落入陷坑中的汉兵,还来不及庆幸之时,便又被冰冷的洪水所吞噬。
驻扎着两万余人的北大营,陷入了无尽的恐慌之中。
…………
邺城,秘密军营。
曹cào焦虑的等待着许仪和那一百死士的消息,他并非担心那一百人的死活,他是在担心贾诩的计策太过奇险,只怕难以实施。
不过,曹cào的焦虑随着许仪的出现在烟消云散了。
“陛下,大功告成”从坑底爬上来的许仪兴奋的叫道,脸上身上尽是泥土,但也难抑其兴奋之情。
“好,太好了,不愧是虎痴之子”曹cào亦面lù欣喜,一边赞一边亲手将为他拍去身上的泥土。
跟随在许仪身后的,是那一百多名死士,由于巷道狭窄,每次只能通过一人,而各人的情况不同,所以士卒们出来的速度较为缓慢。
当出来的士卒们还不到四十人时,城头上的观察哨飞马来报,言是城东北高地上的汉营似乎发生了húnluàn。
悬在曹cào嗓子眼的一颗心,立时落了下来,他知道,贾诩的计策成功了。
在狂喜的一刹那,曹cào立时下令,立刻将坑道封堵起来。
许仪吃了一惊,急道:“陛下,后面还有几十个弟兄没出来呢。”
曹cào沉眉断然道:“贼营一陷,洪水四溢,必会顺着地下通道向邺城涌来,等不得了,快,立刻将坑口封起来”
“可是……”许仪还想为那几个跟随自己多年的弟兄求情,但已无济于事,周围的士兵们得到皇帝的命令,毫不犹豫的将早就准备好的沙土往坑口填倒起来。
看着渐渐被封住的坑口,许仪只能摇头暗叹。
监督着坑口被彻底的堵住,确保洪水不会顺着地道涌入邺城后,曹cào这才的放心离去,径直登上了东北的城墙。
这个时候,原本灯火通明的汉营,此时已是一片昏暗,曹cào的心愈发的狂喜。
尽管再无法看清敌营,但曹cào能想象得到那黑暗之中所发生的恐怖之事,他的眼前仿佛浮现出汉营被吞噬在山崩地裂之中,无数的汉军不是被土淹没,就是被溢入的洪水溺死,他甚至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那个宿命中的仇敌,在冰冷的洪水中挣扎和哀嚎,然后,和那数万汉兵一样,被那死亡的涡流所吞没。
想到这些,曹cào忍不住放声狂笑起来,那笑声中有一种大仇得报,委屈得舒的快感。
“刘备啊刘备,你终究不是我曹孟德的对手,哈哈——”
那狂妄而肆意的笑声,伴随着夜风和滚滚洪cháo,向着那黑暗的天际所飘去。
húnluàn之中夺路而逃的刘备,仿佛听到了来自于远方,那个熟悉的笑声,逃跑中的他,不禁神sè一怔,微有迟滞。
“陛下,南营已经全给洪水淹了,往北边避一避吧。”
刘备一时的神游被陈列焦急的叫声所惊醒,所举目望去,借着仅存的那些灯火,依稀看着整个大营已被分割成了一座座孤岛一般,洪水顺着那塌陷之地四面涌来,水流中,那些不会游泳的士兵在挣扎哀叫。
而那些仅存的孤岛,也在不断的下沉,孤岛上幸存的士卒,比那些一瞬间就死在睡梦中的同袍更加可怜,因为他们要在神智清醒的情况下,等待着死亡的到来。
等死,往往比死更可怕。
看着如此地狱般的惨状,刘备心中涌上一阵的酸楚。
直到此刻,刘备才意识到自己是中了曹cào早就布下的局,他深为自己的轻敌在懊悔,连战连胜头昏了自己的头脑,全然忘了那个人可是曹cào,他的身边尚有诸多奇谋鬼断之士,岂能就那样轻易的任人宰割。
但令刘备痛苦的是,自己仅仅是一次的大意,就要面临着生死存亡的危胁,莫非,上天对我刘备的护佑,到今天结束了吗?
痛苦神思中的刘备,只能任由着陈到牵着他的马四处寻找安全之地。
他是不幸的,中了贾诩这般不可思议的奇谋。
他同样是幸运的,因为身边有陈到这样忠心护主,反应机敏的亲信将领,所以,当两万多将士几乎都丧生于地陷水淹之中时,陈到带着刘备左避右逃,竟是躲过一了次次险关,逃上了最后一块尚未塌陷下去的高地。
当刘备终于可以喘一口气时,环视四周,已经一片汪洋,诺大的汉营和高地已经不复存在了,仅剩下脚下不足七八丈长宽的一块高地,还有二三十名狼狈不堪的士卒。而脚下的孤岛,也在一点一点的被洪水侵噬。
观得此景,刘备不禁仰天长叹:“莫非我刘备,今日就在死于此地不成?”
第三百八十三章 生存空间
第三百八十三章生存空间
漳河西北,夜sè正浓。
漳河沿岸尚一片热火cháo天,因是奉了刘备继续掘宽河堤破口之命,方绍不得不连日奋战在河堤工地,指挥着他的士兵们星夜赶工。
他这两万人所扎的大营,位于漳河上游居高之地,距此约有五里,方绍将两万人分成了四队,每队五千人,分四时轮流交替作业。
工作附近树满了巨大的火把,将河堤方圆百余丈都照得耀如白昼,此刻,河堤东侧已被掘开了将近三十多丈的破口,在士兵们的掘挖之下,缺口在不断的向北延伸扩大。
“先生,这几日chūn雨已停,漳河水位正经在下降,就算把缺口再掘宽一倍,依我之见,也不见能更好的效果。”负责此一队作业的邓艾说道。
方绍摇头而叹:“这个我岂会不知,不过陛下求胜心切,法孝直又从傍煽动,非要我们继续掘堤,掘就掘吧,到时候我看孝直他如何收场。”
君命难违,邓艾也不好再说什么。
正当河堤上折腾得热火cháo天时,忽然见东南面几艘chā着汉军旗帜的船正望这边而来,这夜深视野不明白,方绍怕是邺城中偷出的魏军前来破坏工地,于是忙令邓艾暂停下掘堤的工作,率士卒们望水边准备迎敌。
在汉军严阵以待之下,几艘船逐一靠岸,从船上下来的,是几百名狼狈不堪,形容憔悴的汉军将士,这确实是自家兄弟。
这些人显然是来自于御营方向,方绍心中纳闷,正准备召呼几人前来询问时,却瞧见人群奔出来人,一步几晃的向着自己这边而来,借着火光一看,那人正是黄权。
“方司马,大事不好,大事不好啦……”惊魂落魄的黄权奔至近前,惶恐的大叫着,脚下一软,差一点就要跌倒。
方绍上前一步,赶紧将之扶住,惊问道:“公衡,发生了什么事?你不是和陛下在一起的么,怎么会突然来这里,还这般模样?”
黄权心惊胆战的将御营发生之时简短的说了一遍,周围的将士们听之,无不为之变sè。
方绍这时才意识到,这必是中了魏国的jiān计。显然人家是早就估算好你要移营于东北高地,所以才能神不知鬼不觉的事先挖空了高地,就等着你放水的时候反戈一击呢。
法正啊法正,你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啊
“陛下呢,陛下何在?”方绍急问道。
黄权颤声道:“变故发生的太快,到处都在塌陷,黑暗中又看不见,根本不知陛下何在,我们只好望着这边火光而来。中正,事不宜迟,快派人去营救陛下吧。”
听黄权方才所描述,当他们乘船先逃之时,御营所在的高地已经塌陷成了一座座的小孤岛,就算刘备没有塌陷中身亡,侥幸能逃上孤岛,但孤岛也在不断的沉陷,这个时候是否还活着,实在是不好说。
方绍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尽管他对法正的水淹邺城之计不太感冒,但他却没料到对方会出此奇计,如果刘备今夜死在御营的惊变之中的话,这对于大汉国来说,无疑将是一个沉重的打击。
“速去传令给南面各营,令他们严防敌军偷袭。去本营通知姜维、关兴等人,令他们速起全军前来岸边接应。士载,你随我乘船前去搭救陛下。”
方绍很快的冷静下来,有条不紊的下了诸道命令,如果刘备和法正都不幸遇难的话,那么在邺城的这十万大军中,自己这个右大司马就将成为全军最高的统帅,在这样一个特殊的时刻,自己更需要保持冷静的头脑。
一道道命令发生,诸人各自行事。而方绍则率领邓艾等五千余众,乘坐着漳河上的几十艘战船,由漳河驶入了洪水淹没区,向着御营的方向疾驶而去。
…………
孤岛之上的刘备,正面临着人生前所未有的危机。
当年徐州被吕布所袭,虽然老巢被袭,但两条tuǐ长在自己的脚上,是溜是战都由自己做主。
当年在袁绍手下干事,看到袁绍不争气,是留还是一走了之,也是自己说了算。
再往前,当初曹cào大军南下,虽然被bī得弃樊城南逃夏口,但终究还有一条逃跑的路可选。
可是现在,被困在这一座孤岛上,眼睁睁的看着洪水不断的将孤岛吞噬,脚下可供立足之地越来越少,一种等死的感觉笼罩了刘备的身心,让他深切的体会到无路可逃的恐怖。
随着孤岛的下沉,脚下之地已缩减到不过三四丈,几十号人挤在如此狭窄的地方,彼此间你推我搡的,不时已经有人被挤进水中。
见此情形,陈到将刘备拖至岛中央,拔出刀来四面一舞,为他清出了一片空地,他冲着那些惶恐的士兵喝道:“陛下在此,都给老子滚远点,谁敢过来就要他的命。”
士兵们为刀锋所慑,初始时都本能的往外退开,但随着水位的上涌,孤岛不断的缩小,他们只能冒着被砍的威胁,一步步的向着中央挪去。
陈到知道,这些人每往里挤一分,那么天子生存的空间就要被压缩一分。哪怕就剩下脚下一块方寸之地,也必须留给天子,因为多撑一分,救援的人马就可以及时赶到,或许还能将天子救出困境。
于是,面对着不断凑近的士卒,陈到再一次厉声警告:“我再说一遍,谁敢再往里一步,别怪我刀下无情。”
冒险往里,或者还有一线生机,如果因畏惧而不敢动的话,就只有死路一条,这个时候该如何选择,其实很明了。
被洪水所bī的士兵们只能无视掉陈到的威胁,继续往里挪,见得此状陈到心知不得不下狠心了。
寒光一闪,一股热血溅落,一颗人头嗖的飞上半空,然后掉入了滚滚的洪流之中。然后,一具无头的尸体跟着栽入了水中。
“叔至,你这是为何”眼前陈到竟对自己的部下动手,刘备不禁惊喝一声。
陈到也不理会刘备,只沉声道:“臣知陛下心有不忍,但陛下乃九五之躯,身负天下之安危,臣绝不能让陛下有失,必要的时候,任何牺牲都是可以的。”
陈到说话之间,又有几分士兵往里挤来,陈到二话不说,手起刀落间,便将那些不知好歹的士兵斩杀。
到了这般地步,刘备还能说些什么呢,历朝历代,没有一个君主,在这样一个特殊时刻,愿意将自己的生存空间腾给士兵,刘备同样也不例外。
于是,刘备只能长叹一声,闭起眼睛来选择视而不见。
洪水上涌的速度陡然加快,余下的十几名士卒撕下了对皇帝畏惧的伪装,不顾一切的向着中央处扑来。
“对不住了,兄弟们”陈到大吼一声,一柄宝刀舞得如铁幕一般,将刘备四面包裹其中,那些斗胆撞过来的士卒,无不被斩得四分五裂。
孤岛尚未沉陷,血腥却已将仅存的丈许宽的地面染红。
片刻之间,余下的士卒也被陈到杀尽,孤礁之中只剩下陈到与刘备二人。
陈到将宝刀收入鞘中,默默道:“现下没有人跟陛下抢地方了,请陛下再撑一会,或许救援的船只很快就会赶到。”
“希望如——”
话音未落,突然间脚下一晃,那仅存的立足之地瞬间塌陷,陈到和刘备二人齐齐掉入了冰冷的水中。
幸运的是,刘备在荆州久居多年,也练了一身的好水性,尽管落入水中,但暂时还不至于溺亡,而陈到自荆州时就跟随刘备,水性也相当不弱。倒霉的是大多数的将士,这些多来自于北地的士兵,基本不通水性,一旦落水就是死路一条。
不过,尽管刘备会水,但毕竟年势已高,这般往冰冷的水中一泡,整个人立时冷得浑身抽筋,好在陈到及时的寻到了他,拖着他浮于水面。
二人在水中挣扎了一会,幸运的寻到了一根木柱,陈到便扶着刘备双手搭上木柱,借着木柱的浮力,勉强的漂浮在浑流之中。
此时虽已chūn暖huā开,但北方的天气到得夜里时,仍会有几分寒意,而这洪水之中更是冰冷刺骨,陈到正当壮年,身体强健,这么泡一会还不打紧,但刘备以六旬之躯,加上本就体虚带病,在这冰水中这般一浸,过不得多时整个人便冷得脸上惨白,浑身打战。
“陛下,你再坚持一会,救援的船就快到了”陈到在旁边鼓励着刘备。
这时的刘备,神智渐渐模糊,身体渐渐的麻木,他意识到自己撑不了多时了,遂是颤抖着说道:“叔至,朕是不行了,你不用管朕,自己想办法逃命吧。”
陈到惊吼道:“臣岂能如此,陛下,你一定要tǐng住啊,再坚持一刻。”
刘备没有回应陈到,他的眼神已经模糊,神智越发的míluàn,浓浓的昏睡之意涌遍了全身,他多么想就此睡过去。
陈到见他一副昏昏yù睡之状,便摇着他叫道:“陛下,你不能睡,睡过去了就再也醒不过来了,不能睡啊。”
“叔至,朕好累,朕好想睡……”刘备喃喃自语着,上下的眼皮越靠越近。
第三百八十四章 罪人
方绍和他的船队终于赶到了惊变发生的现场,其实御营连同高地已一并沉陷于大水之中,让方绍辨认出位置所在的,是那些到处漂浮的尸体还有旗帜。船队仿佛驶入了承载亡魂的冥河一般,那惨不忍睹的景象,令即使身经百战、杀人无数的老兵亦为之máo骨悚然。
各条船放弃队形,散开进入现场,四下搜寻着幸存者。
因为此翻随征的十万大军,大多数是关中藉人氏,这些北方的儿郎身体素质是比早年的荆州兵要强健,但可惜的是大多数人都是不会水的旱鸭子,这般落入水中多半是死路一条。
不过,也有一少部分的幸运者,机敏的抓住了飘在水上的木板之类的漂浮物,在这冰寒刺骨的水中,侥幸的熬到了救援船队的抵达。
不过,救上来的幸存者,却并不包括刘备,这使得方绍愈发的心忧。
方绍令船上的士兵们尽数举着火把,几十艘船将方圆里许的水面都照得通红,士兵们趴在船边呼喊着,竖耳倾听着求救的声音。
邓艾奉命往东南面搜寻,此处是塌陷最先发生的之地,士兵们根本毫无准备,因此幸存者也极少,半个时辰转眼过去,邓艾一无所获。
望着茫茫的水面,邓艾准备放弃这一场区域的搜寻,掉头往北面与方绍会合。
突然之间,耳朵中似乎听到了一缕细如蚊嗡的声音。
邓艾的神经立刻警觉起来,他几步冲到船边,凝目扫视着水面,耳朵竖得更直了许多。
“救我……救我……”隐隐约约的,似乎听到了一个细微的求救声。
邓艾神sè一振,手寻声指去,兴奋的叫道:“快,快往那边,还有活人。”
船及时的改舵,向着邓艾所指驶去,片刻之后,火光的映照下,众人寻找到了趴在一块木板上的那个幸存者。“船靠上去,把他nòng上来。”
在邓艾的指挥下,船徐徐靠上,众兵们将木板上那人给拖上了船,也来不及细看是谁,直接就抬进了船舱中,用被子一股脑的将他裹住取暖。
那人浑身僵直麻木,脸sè惨白如纸,嘴chún也冻成了深紫sè。
邓艾拨开了那人湿漉漉的散在脸上的luàn发,当他看清了那人的面容时,不由得小吃了一惊,原来这个幸存者不是别人,正是左大司马法正。
‘原来是他,命还真大呀。’邓艾冷哼了一声。
邓艾知道,此人乃是关陇集团实质上的领袖人物,不但与自己所在的荆州集团有着重大的利益之争,而且,此人先前还曾设计令自己的恩主方绍,冒着有去无回的风险被迫出使东吴。而且,正是此人当年策划了为皇帝迎娶吴氏,从而生下了皇子刘山,成了与楚王刘泰争夺太子之位有利竞争者。
就是这个人,眼前却神智昏mí,半死不活的躺在自己的眼前。
邓艾忽然有点后悔了,如果当时他的耳朵不是那么灵光,或者说明明听到了也没怎么在意,没有蛋疼的前去营救的话,那么此时此刻,这位左大司马应该还浸泡的冰冷的水中,再浸那么一会的,就该一命呜呼了,这样岂不是皆大欢喜。
想到此,邓艾忽然心念一动,喝道:“还挤在这里做什么,赶快出去救别的同伴吧。”
在邓艾的喝斥下,士兵们一窝蜂的散了,邓艾也跟着出了去,但过了片刻,却又趁着旁人不注意的时候,悄悄的溜进了船舱。
“大司马,大司马。”邓艾凑到他近前,轻声的叫了几声。
因为身体渐渐回暖,mímí糊糊中的法正渐渐清醒了几分,他微微的睁开了眼睛,看着了眼前这个年轻人,精神恍惚了好一会才想起这人是谁。当他意识到自己死里逃生,已经脱险之时,惨白的脸上不禁lù出几分欣喜,颤巍巍道:“士……士载,是你救了我吗?”
邓艾叹道:“法大司马,确实是末将救了你,不过,末将倒是觉得不救你还好一些。”
邓艾口出此言,法正吃了一惊:“你……你说什么?”
“大司马,你瞧瞧你出得这一计,不但害了数万无辜的将士,连陛下那至尊之躯也给你害了,此等罪责,大司马你当如何面对?”
被邓艾这般一质问,法正一时无言以应,神sè间尽是灰心丧气之sè。
邓艾又接着道:“大司马你若是死了的话,尚会被视作为国殉职的烈士,而现在,你将背负着国之罪人的罪名苟活于世,换作是我的活,宁可死了一了百了,不知大司马你以为如何?”
邓艾说话之间,眉宇间杀气渐lù。
法正猛然间感觉到了什么,惊道:“邓艾,你……你想做什么?”
邓艾冷笑了一声:“大司马,末将这是为了你好,你还是乖乖的去吧,这样还能保住你的声名。”
“邓艾,你疯了么!”法正大吃失sè。
“闭上眼,很快的。”邓艾带着一身的杀气,双手缓缓的伸了过去。
…………北面,方绍尚在指挥着船队继续着搜寻,一个多时辰过去,被救上来的幸存者不过一两百人,仍然没有刘备的踪迹。
希望越来越渺茫,方绍心里已经在盘算着如何应对刘备突然故去,对大汉国所产生的巨大影响。
就在这里,正前方传来一声嘹亮无比的:“救命!”
“这不是陈到的声音吗?快,快靠上去。”方绍精神一振,大喝道。
船很向前靠去,过不多时,站在船头的方绍看到了趴在一根圆木上的陈到,而在他的身边还有一人,看那穿着竟似刘备一样。
方绍大喜,急是令士兵们将水中那二人拖上来。
爬上船的陈到,虽然被冷水所浸泡得僵硬颤抖,但仍然保持着清醒的头脑,他顾不得自己,颤声叫道:“陛下已经昏过去多时,方司马,快救陛下呀。”
果然是刘备。
方绍本是欣喜,但听着陈到的叫嚷,看着冻得跟僵尸一样奄奄一息的刘备,一颗心又紧张了起来,赶紧吩咐士兵们将刘备抬入船舱为其取暖。
既是寻找到了刘备,其他人方绍也管不着了,遂是令其余船只留下来继续寻找幸存者,本舰则载着刘备飞速的向漳河大营驶去。
船行靠岸,方绍第一个跳下岸,正碰到焦急等候的姜维等人,姜维急问道:“大司马,北营怎样了,陛下可安好?”
“陛下尚在,只是浸在水里太久昏mí不醒,快去将营中的郎中统统传来。”方绍一面吩咐,一面喝令着兵卒快行,抬着刘备直奔大营而去。
去往营中,炉火早就燃起,将大帐之中烘烤得炙热无比,五六名郎中匆匆被唤至,几人手忙脚luàn的诊治起昏mí不醒的刘备。
忙乎了一气后,方绍总算可是稍喘口气,带着一身的疲惫退到了帐外,此刻,一众诸将早就围在帐外,一见方绍出来便争着询问天子的情况。
“诸位,郎中们尚在为陛下诊治,陛下有上天护佑,料想当无大碍,诸位不要太过担忧才是。当此危急关头,我们更应保持镇定才对,尔等没必要都留在这里,各守岗位去吧。”
诸将这才心怀着不安散去,方绍抬头仰望,却东方已渐渐发白,天已经快要亮了。
正当他焦虑的等候着刘备病情的消息时,邓艾匆匆回至,后面几人还抬头一副单架,一见方绍也来不及行礼,忙问道:“大司马,末将听说陛下已经找到了,可有此事吗?”
方绍点头道:“是找到了,不过浸在水中太久,已经昏mí过去,现下正在里边诊治。”
邓艾这才长松了口气。
方绍看了一眼他的身后,问道:“这是谁,是你救回来的吗?”
邓艾这才想起,忙道:“担架上是左大司马,是末将救回来的,不过——”
“不过什么?”听到法正也被救回来,方绍并未显得很兴奋。
邓艾轻叹了一声:“法司马在水中被困得太久,浑身都冻得僵直,末将发现的太迟,把他救上来没多久后,法司马他就……他就不幸去了。”
“什么?”方绍惊叫一声,显得十分的震惊。
他几步奔了过去,却见那具躯已被白布所覆,方绍掀开了头上的白布,只见法正双目紧闭一动也不动,他伸手在其鼻下试了一试,果然是没有了气息。
在那一刻,方绍的情绪颇为复杂,法正的死他自然有几分惋惜,但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的潜意识中,对这个政敌兼同僚的死,同样有几分庆幸。
作为一同辅佐刘备成就大业,为共同的事业做出巨大贡献的同事,作为一名谋略超群的智者,作为共事已久的故僚,法正就此的故去,方绍当然会有些难过。
不过,做为关陇集团的领袖,作为为争夺政治利益,甚至曾经使手段,让自己差点从东吴有去无回的政敌,法正的死,自然又会让方绍感到几分庆幸。
“唉,法孝直一时自作聪明,使得陛下陷入这等境地,只怕就算他活着,也难以抬起头来,这样的结局,于他而言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先把他的尸体安置了吧,等陛下醒了再做处置。”
(未完待续)
第三百八十五章 福祸难料
黎明将至。**
早在天亮之前,方绍就下令停止了搜救行动,原因无他,反正活着的人也没有多少,他不想让城上的魏军看到他们这副狼狈的样子。同样因为天亮的原因,方绍担心魏军会趁机发动反攻,所以他必须集中所有可用的兵力,谨守漳河大营。
此刻的大营,外部看起来军容整肃,旗帜鲜明,丝毫没有受到昨夜惨变的影响,但在大营之内却又是另外一番景象。
获救的北营士卒大约有五六百人,这些士卒多数都在那场惊心动魄的塌陷变故中受了伤,此刻都在接受着治疗,所以大营之中到处是病痛的哀嚎之声,伤者固然难受,其余将士们听着也无不为之动容。
尽管未现luàn象,但方绍很清楚军心已动,不过他也没有更多的心思来安抚惶惶的人心,他现在最关注的就是刘备的病情,如果万一刘备有个三长两短,那时候才是真的军心瓦解。
从清晨直到午时,几名郎中终于是结束了治疗。
“陛下的情况到底如何?”方绍心怀忐忑的问道。
“陛下浸了一夜的冰水,此刻身体正在发高烧,我等已经尽了全力,但陛下究竟能不能撑过这一关,还要看陛下自身的生存意志。”
同样筋疲力尽的郎中们给了这样一个回答,他们的意思方绍明白,这就意味着此刻的刘备一只脚已经踏入鬼门关,真的是生死由命了。
“是不是陛下的烧退掉,醒过来就没事了?”方绍又问道。
一名郎中叹了一声:“陛下身体本来就日益衰弱,如今又经了这一场大病,就算现下能勉强熬过这一关,只怕也……”
郎中没敢将话说完,应该是想说就算这一次能侥幸活过来,估计也是阳寿大损,没有几天的活头了。‘不管怎么样,一定要tǐng过这一关再说,太子未立,你若就这样去了,可知道留下了多大的隐患吗?刘备口阿刘备,你一定要给我tǐng住!’
方绍心中暗暗的祈祷,此刻他的心情自然是十分的难受。
尽管自己是师从于诸葛亮而发迹,但刘备对于出身微末的自己,一直都很欣赏信任,从赤壁到益州,从益州到汉中,从汉中再到关中,自己的地位不断的得到升迁,这其中虽与自己本身的功勋与才华密不可分,但也缺不了刘备的慧眼识英和信任有加。
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刘备对于自己同样有着知遇之恩,而刘备如今创下的这份诺大的事业,还有大汉朝如今这复兴的大势,当然也离不开自己付出的心血。
此时此刻,对于刘备所遭受的劫难,方绍当然是为之难过,他是真心实意的希望他能醒过来,既是为了那份知遇之恩,也是为了百战艰辛所开拓的这份基业。
‘可恶,你当初早听我的劝,别用这鬼什么的水淹计策该有多好,如今也不会半死不活的躺在这里了。’
方绍心下对刘备有些埋怨,埋怨之余,又对自己有点自责,自己怎么就没看出了敌人的jiān计呢。
不过话又说回来,如此不可思议的计策,鬼才能看得出来。也不知道魏国之中,究竟是哪个***想出这等狠毒之极的奇策的?
司马懿吗?哼,那小子玩玩政治还行,军事上的能力也是有限,断然想不出这般奇策。
刘晔?陈群?不,这些人都没这个本事。
思来想去,方绍浮海里突然浮现出俩贾诩。
‘没错,除了此人,谁还能想到这样的奇策呢!我倒把这个毒士给忘了。**’
当方绍在慨叹之时,此刻,城头上的曹cào正得意洋洋的注视着城外那一具具的汉军浮尸。
满城的魏国文武,从大臣到小兵,个个都是惊喜兴奋,眼看着敌人的惨烈,他们积郁于xiōng的憋屈终于得到释放,低落的士气重新振奋起来。
“文和,你这一条计策果然妙呀,不费一兵一卒就灭了两万多贼军,古往今来,朕实在想不出还有可与你这一计相媲美的啦。”曹cào不吝美词的赞扬着贾诩。
而须发皆白的贾诩,却是一身的淡然,只淡淡道:“但不知刘备是否也死于昨夜的计策中,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大魏便可高枕无忧了。”
曹cào冷笑道:“朕有种预感,刘备的好运气要到头了,多半已死在昨夜的地陷水淹之中。”
“听闻那刘备一直未立太子,而其内部荆州和关陇的士人之间又多有明争暗斗,如今刘备骤死,敌国就算不土崩瓦解,也必会陷入群龙无首,争权夺利的内耗当中,到时候,就是我们大魏反攻的时候了。”
司马懿早猜到贾诩会有奇策,他早有准备,这时便不失时机的给曹cào描述出了一幅蓝图。
“文和,你以为呢?”曹cào把目光投向贾诩,此刻,这位毒士已成了他最信任的谋士。
贾诩略一思索,说道:“刘备若死,则其军必北退,且短时间内无法再南向与我争锋,一时不足为虑。而南面孙权若是攻陷徐州,则可直接威胁兖豫司等中原之州,同时汉国也可从关中和荆州威胁此三州,如此,则中原之地将陷入腹背受敌的不利境地。所以臣以为,陛下当趁此时机,先发兵南下,至少将孙权打回淮南,在确保中原不至于两面受敌的情况下,再举兵北上夺还幽并。当然,所有的前提都是建立在刘备已死的前提下的。”
曹cào微微点头:“文和所言深得朕心,那就先派人探听贼军虚实,朕相信那大耳贼这一次必定难逃一死。”
…………一晃三天已过,邺城之北的大水已经在逐渐退去,水位下降之后,北营原先所在的地方,则luǒlù出无数巨大的天坑。
汉营之中,依旧是人心惶惶,因为三天以来,刘备高烧虽然渐渐降了下去,却一直陷入昏mí不醒的境地。
刘备迟迟的未能lù面安抚军心,使得大营之中流言四起,不少将士都sī下猜测他们的皇帝已遭不测,流言迅速的传播开来,对本就不稳的军心正如雪上加霜。
这天诸将巡视过各营,在听闻了那些流言之后,众人便心怀着焦虑一起来见方绍,一入帐便姜维道:“先生,军中谣传四起,人心惶惶,再这样下去,迟早军心要崩溃的,先生必须要想些办法了。”
方绍摇头一叹:“先生我也苦恼口阿,可是如今陛下昏mí不醒,先生我也有些无可奈何。”
“如今我军受此重创,士气倍受打击,就算陛下醒来只怕也难以再战,如此看来,夺取邺城是没有可能了,若再强留此地,或许还会别生枝节,依濬之见,不如撤兵北归,等陛下养好身体再做打算。”在这样不利的局面下,沉稳的王濬提出了一个稳妥的方案。
王濬之词其实也符合大多数人的心意,诸人久战疲惫,又经历前日一败,如今多已萌生了退意。
方绍不是不想退,而是他心中另有苦衷,却又难以明言。
如果邺城已下,曹cào被赶到了黄河以南,那即使刘备突然病故,因是有黄河之险,虽然国中人心变动,亦可以借地利之势阻挡曹cào北向。
但如今魏国在河北依然占据着沿河的所有战略要郡,其在河北的根基仍旧稳固,而幽并等州郡新得不久,人心未附,在这种情况下撤军北还,到时万一刘备故去了,那曹cào便可依靠着邺城一线,轻易的北向反扑。
那个时候,下层人心震动,上层又忙着争立新帝的,以这样一种态势,能否抵御曹cào的反扑还尚未可知。如果有所不利,辛苦攻下来的幽并各州又失而复得,那这强弱攻守之势就可能重新易手,大汉国的前途还真就不太好说了。
所以,刘备早死也好,晚死也好,偏偏若是死在这个节骨眼上,对大汉国的打击可以说将是致命的。
虽然刘备眼下还没死,但看他那情形,方绍其实已经对他丧失了希望,所以他才会有此顾虑。
显然,王濬并未能够体察到方绍的心思。
“士治此言差矣,越是这个时候,我们越绝不能轻易撤军。”
姜维马上表示了反对,当然,他的理由则是纯军事上的,未如方绍那样连同争位这等政治上顾虑也考虑过。
王濬皱眉道:“伯约所言固然不无道理,但眼下的情况是攻取邺城,全取河北希望渺茫,在这种情况下,除了撤兵,还有更好的选择吗?”
王濬的反问令姜维一时无言。
这时,一直沉默的邓艾却轻咳了一声,说道:“诸位的想法可能都有些消积了,依艾之见,如今我军虽然受到重创,但如能反过来一想,似乎不失为一个攻破邺城的好时机。”
邓艾之词,依在场之人无不为之一震。
方绍精神也是为之振奋了几分,眼见邓艾神sè沉着,想来是xiōng中已有良策,遂问道:“士载,你若有破敌之良策,不妨直说。”
邓艾便将自己的谋划说了出来,众人听罢之后尽皆叹服,方绍的嘴角也不禁扬起一抹得意的诡笑。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