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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塞外流云     大清巨鳄txt下载     大清巨鳄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零七章 金三角

    缅甸、安南与云南交界的地方!

    伍秉鉴心里一跳,这是想借朝廷之手解决英国人在阿萨姆的茶园?可问题是,那片地方真适宜种植鸦.片?如此大事可不能信口开河,随口乱说。

    易知足神情从容,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他自然不是随口乱说的,东南亚缅甸、泰国、老挝交界处就是后世大名鼎鼎的金三角!全世界闻名的毒.品基地。

    邓廷桢不动声色的瞥了易知足一眼,暗忖这小子对鸦.片也有颇深的研究?这个建议着实令他有些心动,因为鸦.片走私大清一年外流白银少说也有三五千万两白银,换句话说,在缅甸、安南与云南交界的地方种植出高品质的鸦.片,一年获利就是二三千万两白银。

    朝廷一年岁入才多少?四千余万,西北虽说已经休战,但一年仍然需要大额的军费开支,以至于朝廷入不敷出,若能一年多出这二三千万两收入,将是何等光景?

    尤为难得的是,这并不是在国内种植鸦.片,反对声要小的多,而且也更容易控制,凝神片刻,他才开口道:“知足何以知晓缅甸、安南与云南交界之地适宜种植鸦.片?”

    这个还真不好解释,易知足毫不犹豫的推到了洋人身上,当即便道:“在下通晓英语,经常接触前来广州商贸的英国商船,喜欢与商船上的船员水手交谈,偶然听闻他们称赞,缅甸、安南与云南交界之间有一块宝地。

    英商与大清商贸最重要的商品莫过于鸦.片、茶叶、生丝,那片地方不产茶叶,不产生丝,再结合鸦.片主要出产地——印度孟加拉、麻洼、伊朗和土耳其,皆在同一纬度,且皆气候炎热,是以在下大胆推断,那片所谓的宝地,必然是极为适宜种植鸦.片。”

    易知足这话完全是信口胡诌,他很清楚,在清末民初,中华大地上鸦.片种植极为泛滥,不论东南西北,各省都在种植,就连气候寒冷的东北也在种植,之所以如此说,他是希望将鸦.片的种植控制在国门之外,这也算是大功德一桩。

    邓廷桢对这话虽是将信将疑,却也跃跃欲试,毕竟鸦.片的获利实在是太大了,对入不敷出的朝廷来说,这简直就是无法拒绝的诱.惑。

    稍稍沉吟,邓廷桢将话题转了回来,拈着长须,道:“知足年少有为,学贯中西,博学多才,通晓经济,朝廷如今正缺乏知足这样的人才,不知知足可愿为朝廷效力?”

    为朝廷效力?做官?易知足愣了一下,连忙欠身道:“大人厚爱,小子感激不尽,不过,小子性情狷狂,胆大任性,实不适宜出仕,还望大人见谅。”

    见他毫不迟疑的拒绝,邓廷桢抚着长须的手不由的停顿了一下,他身为两广总督,位高权重,不知道有多少人削尖了脑袋想获得他的赏识,获得他的保荐,这小子居然毫不犹豫的推了,而且推的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伍秉鉴则是暗暗松了口气,他是真担心易知足经受不住诱.惑一头扎进官场,他可是还指望着易知足接任十三行总商的。

    见邓廷桢不语,易知足接着道:“小子虽不适宜出仕为官,但身处江湖,亦愿为朝廷,为大人排忧解难,毁家纾难,亦在所不辞。”

    听他如此说,邓廷桢含笑道:“知足掌任元奇银行,又愿承接国债,即便不愿意出仕,但为官却是免不了的,本督亲自为你上表保荐,恳请朝廷授赐一虚职,如此,知足亦方便过府走动。”

    这是要帮他捐官了,易知足不敢再推辞,连忙起身,躬身一揖,道:“谢大人厚爱。”

    邓廷桢含笑颌首,随即拉开屉子,取出一块腰牌,道:“知足无须拘谨,日后有事,尽可来见本督,这是进出总督府的腰牌,你且收着。”

    “谢大人。”易知足连忙上前躬身接过腰牌,心里却是暗暗叫苦,这块腰牌方便进出总督府不假,但不是为了方便他有事来求见,而是邓廷桢为了方便召见他。

    见这情形,伍秉鉴知道该告辞了,不等邓廷桢端茶送客,就起身行礼告退。

    待的伍秉鉴、易知足两人退出,邓廷桢提笔蘸墨,飞快的写下,“一国之盛衰,首看经济,经济之荣衰,重在金融,金融一统,于国大利……。”

    总督府外,易知足恭送伍秉鉴升轿离开,这才转身上轿打道回府,他是真没想到邓廷桢居然会如此看重他,竟然还生出了保荐他的念头,不过说实话,对于当官,他是真没兴趣,他若做官,必然是革新派,变法派,洋务派,但大清历史上的革新派和变法派都没什么好下场,洋务派倒是混的不错,洋务运动也算是颇有些声色,但最后也因为甲午海战而破产。

    当然,他若是洋务派,主导洋务运动,极有可能能够扭转历史,但他相信,建立一个足以左右甚至是控制大清朝廷的庞大金融帝国,比做大清的洋务派领袖更有意义,由朝廷主导的洋务运动最终是无疾而终,由一个足以左右朝廷的庞大金融帝国发起的洋务运动,会是什么结果?

    更主要的是,他年纪太小,今年虚岁也才十九,在官场厮混,不知道要多少年才能混到封疆大吏的地步,有这些时间,他的金融帝国早已经成形,足以在大清甚至这个世界呼风唤雨了。

    大清国债,现在抛出来,略嫌早了些,不过他也是没办法,元奇银行要想取得朝廷的支持,总的拿出点干货来,而且元奇承接国债,对元奇的扩张也是不无益处,有朝廷的支持,元奇的扩张将事半功倍。

    问题是**战争,朝廷会不会发行国债?元奇如今的实力还不够,可经受不住朝廷的大抽血,想到鸦.片,他又联想到金三角,不知道朝廷有没有胆量出兵霸占金三角,要禁绝鸦.片在大清根本是不可能的,就算不爆发鸦.片战争,大清也禁不了鸦.片,在金三角种植鸦.片,比在国内种植那强的可不是一星半点儿。

    朝廷若是出兵,阿萨姆的茶叶问题就可以迎刃而解,伍秉鉴出来后居然没问这个问题,看来,是想等到明日详谈了,明天要见旗昌洋行的行主,可的好好跟他们谈一谈。

第一零八章 锦衣世家

    易知足一路东想西想,不知不觉间轿子已在府门外停了下来,哈腰下轿,他掏出怀表看了看,已经十点过了,便吩咐小厮李旺道:“去正房打听下,看老爷夫人歇息了没有。”

    “是。”李旺躬身应了一声,随即一溜小跑而去。

    伸了个懒腰,易知足才缓步进门,才到二门,李旺便一溜小跑着折了回来,道:“太太吩咐,少爷劳乏了一日,不必请安,早早歇息。”

    这就是已经歇下了,易知足点了点头,径直转往东跨院,才进院子,小厮林大安就迎了上来见礼,易知足看了他一眼,道:“可有什么消息?”

    这几日无事,林大安等几个小厮都在市井间收集消息,听的询问,林大安连忙回道:“回少爷,茶市虽然没有开市,但依然有零星的茶叶交易,茶价已经涨至二十二两。”

    “嗯。”易知足微微颌首,道:“没事都早些歇息。”

    “少爷…..。”林大安欲言又止。

    “还有事?”易知足看了他一眼,转身吩咐李旺道:“你先去歇息。”

    待的李旺离开,林大安迟疑了下,才鼓起勇气,道:“少爷,人手太少,打探的消息有限,小的想雇些人手,包括抄写整理分析消息的……。”

    听的他要增添人手,易知足饶有兴致的看着他,笑道:“还上瘾了?”

    “不敢有瞒少爷。”林大安连忙道:“小的遇上一个年轻人,他说收集打探情报不该是咱们这般,还说他家祖上是前明锦衣卫世家……。”

    前明锦衣卫世家?易知足皱了皱眉头,道:“大清立国都快两百年了,这话你也信?”

    沉默片刻,林大安才道:“小的相信他并非招摇撞骗之人。”

    见他说的认真,易知足沉吟了下,才道:“既是如此,你先聘请他,看看他有些什么章程,若确是有才,再引荐给我。”

    “是,少爷。”林大安满心欢喜的道。

    回到后院,洗浴之后,易知足穿着一身麻纱短衫裤躺在院子里的躺椅上纳凉,春梅和夏荷两丫头一人在旁打扇,一人为他按摩,两丫头难得见他,也知道他随和好相处,自也没什么顾忌,春梅一边打扇,一边说道:“府上这两日宾客突然多了起来,而且来的多是女眷。”

    “别藏着掖着,直接说。”易知足懒洋洋的道。

    “什么女眷,大多是媒婆,都是来说亲的。”夏荷抿着着嘴笑道:“咱们少爷如今可是广州城里最受欢迎的,也不知道哪家小姐有福气,能被太太挑中……。”

    又是说亲的,易知足忍不住皱了皱眉头,随着元奇一统广州钱行,身为元奇大掌柜的他如今怕是成了广州城里的钻石王老五,虽然他才十八岁,但这年头成亲早,一般大户人家十八岁没成亲的本就不多,还没订亲的那就更少了。

    得想个法子,老头子那边还好说,老太太那边可就难说,万一要是被说了动了心,到时候可就是个麻烦事,连面都没见过,就娶回来做老婆,这事放在他身上,想想都纠结。

    次日一早,易知足起身洗漱之后便赶到正房去给父母请安,正在院子里练五禽戏以舒展筋骨的易允昌见他过来问安,当即收了架势,接过丫鬟递过的毛巾一边擦汗一边问道:“茶市准备何时开市?开市之后,茶价可能涨到多少,什么价位适合出手?”

    易知足笑吟吟的道:“父亲买了多少?”

    “三十四万两全部砸进去了,均价在十八两。”易允昌一脸得意的道。

    易知足没回答他,却是问道:“听说这几日上门来说亲的媒人不少?”

    “这事问你娘去,为父哪知道。”

    易知足笑嘻嘻的道:“茶市一开,说不定会大有波折,父亲吃了近两万担,这一两银子的波动,那可就是近两万两的银子出入……。”

    “见他有意卖关子,易允昌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道:“亲事上面有想法?”

    易知足干脆的道:“孩儿不想太早成亲。”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今年都十九了,还准备拖到何时去?”

    “孩儿昨日见了总督大人,邓大人可是许了孩儿,要上表朝廷,为孩儿谋取个官身。”易知足说着笑道:“让孩儿有了官身再说亲事可成?”

    “你昨日见着部堂大人了?”易允昌一脸的欣喜,不消问肯定是得到总督大人的赏识,他当即爽快的道:“行,不急在这一时半会,你母亲那里,为父去说。”

    “谢父亲大人。”易知足满面笑容的躬身一揖,起身见得母亲缓步过来,他连忙上前见礼问安,林氏笑道:“什么事,如此高兴?”

    “让父亲大人告诉您。”易知足起身笑道:“孩儿还有急事…..。”说着就开溜。

    易允昌急道:“臭小子,茶价呢?”

    “开市还须几日!”易知足朗声笑道:“父亲无须着急。”

    易知足心情舒畅的跨出大门,就见严世宽笑嘻嘻的迎了上来,不由的笑道:“一脸的贼笑,可是有什么好事?”

    严世宽笑嘻嘻的抽出一张银票抖了抖,得意洋洋的道:“一千元,老头子昨日打赏了一千元,走,今儿早茶我请。”

    易知足轻叹了口气,道:“能有点出息不?”

    “三哥什么意思?”严世宽眨巴着小眼睛道:“嫌少?”

    “不是嫌少。”易知足拍了拍他肩头,老气横秋的道:“不是三哥说你,这钱你就不该拿,你严家如今每一个大洋都要用着刀刃上,伯父是一番好意,指望你拿这钱请三哥吃喝玩乐,心意我领了,你把这钱退回去,三哥如今没时间吃喝玩乐。”

    严世宽哪会相信他这些鬼话,小眼珠一转,便试探道:“三哥也在投机茶叶?”

    笑了笑,易知足才含蓄的道:“小赚了些。”他投四十万进茶市,保守估计也能赚个三十万,扣除天宝表厂的投入和元奇的入股本金,他如今的身家至少在五十万以上,完全足以跻身广州富豪之列。

    严世宽才不相信他只是小赚了一把,眼睛翻了翻,道:“这钱退回去,我这日子怎么过?”

    “怎么过?”易知足笑道:“没钱正好减肥。”

第一零九章 美国洋行

    减肥?严世宽低头审视了自个一番,轻声嘀咕道:“近两个月来咱已经瘦了十多斤,胖有什么不好?”

    易知足不想与他分辩,这段时间以来,胖子已经不是每天早上都来门口候他,既然来了多半有事,联想到严启昌给胖子一千大洋,他试探着问道:“可是兴泰行的事情有眉目了?”

    “三哥可真是神了,一猜就中。”严世宽奉承了一句,才道:“昨日,家父与宝顺洋行的颠地已经谈妥,兴泰行分五年偿还所有债务,一应欠债按月息五厘付息。”

    “月息五厘?”易知足皱了皱眉,道:“那兴泰行一个月仅是利息就要支付一万多?”

    严世宽点了点头,道:“老头子似乎不担心,反倒是一脸喜色,这不,特意打赏了一千大洋。”

    那多半是跟颠地那个大鸦.片贩子谈妥了走私的鸦.片的事宜,易知足没吭声,默默走了一段路之后,他才开口道:“胖子,分家罢。”

    “分家?”严世宽呆了呆,道:“三哥,我还没成亲,分什么家?”

    “没成亲就不能分家?”易知足不以为意的道:“你家反正一屁股烂账,你净身出户便是。”

    “净身出户?”严世宽道:“元奇的股份可是在我的名下,那五万股金,我拿什么还?”

    易知足迟疑了下才道:“你担心你那几个兄长有意见?”

    “肯定有意见,一分债务不摊,还分走五万现银,不闹翻天才怪。”严世宽低声道:“我那几个兄长可没一个是省油的灯。”

    “我去跟令尊说,我看谁敢吱声。”

    “可别。”严世宽道:“三哥开了口,严家上下没人会反对,可我以后如何面对家人,要不,将股份转到家父头上?”

    “不行。”易知足想都没想便断然否定道:“元奇股份难得,你先打张欠条,一年内还清。”

    “一年内还清?”严世宽苦着脸道:“三哥,那可是五万,不是五百。”

    “五万多大点事,你三哥如今可是元奇的大掌柜。”易知足大包大揽的道:“放心,万事有我。”

    听的这话,严世宽定下心来,道:“既是如此,我将麻纱苍大街的院子买下来就提分家。”

    “要尽快。”易知足颌首道:“你暂且就在天宝表厂呆着,少掺和家里的事。”

    严世宽知道他这是不想自个跟鸦.片沾边,当即点头,道:“我明白。”

    吃了早茶,易知足前往元奇总号和广州分行转悠了一圈,见没什么事情,他便乘船前往河南岛。

    江面上一如既往的繁忙,大小船只穿梭往来不息,易知足坐在船舱中看着江景,心里却盘算着,旗昌洋行究竟能够为他提供一些什么东西,英国的工业革命记的在两次鸦.片战争时期就基本结束,不知道美国人学到了多少东西?

    他如今手头不缺银子,背后还有元奇银行和十三行做后盾,可以说没什么东西是他买不起的,只要旗昌能够提供,他都吃的下,他最担心的还是运输这块,不知道欧洲是否已经出现远洋轮船,帆船的运力着实有限。

    小船直接驶进伍家花园内的码头,易知足刚刚上岸就见伍长青匆匆赶来,不由的笑道:“长青烹茶待客就是,何必赶来迎接?”

    伍长青含笑道:“我可不是来迎知足兄的,阿爷今日将在广州的三家花旗洋行的行主都请了来,我前来迎迎。”

    一听请了三家洋行前来,易知足便知道伍秉鉴这是想压价,一次订购二十艘越洋海船可不是小生意,不过,这也正中他的下怀,他今日要下的订单怕是比二十艘海船更大。

    美国在广州就三家洋行,旗昌洋行、奥利芬洋行、卫特摩洋行,易知足最感兴趣的不是旗昌,而是奥利芬,原因很简单,奥利芬洋行不走私鸦.片,只做正当的生意。

    船还没到,伍长青甚是八卦的道:“知足兄昨日见总督大人,可曾得了彩头?”

    “彩头倒是有,只是没敢要……。”易知足笑着将昨日进总督府见邓廷桢的情形说了一遍。

    不过盏茶功夫,一艘体型稍大的方头船缓缓的靠上了码头,易知足转首看去,但见几个穿着礼服的外国人从船舱里鱼贯而出,天气虽热,他们却都身着礼服——黑色外套,白色直筒裤,立领衬衫,端端正正的打着领结,一共下来六人,看起来都十分年轻。

    易知足忍不住轻声嘀咕道:“怎的都如此年轻?”

    伍长青轻声回到:“广州的外商,哪个不年轻?二三是很正常,四十岁的就已经是很少见了。”说着他就迎了上去。

    “欢迎各位尊贵的客人,在下伍长青。”伍长青笑吟吟的与众人逐一握手,一众来客也是自我介绍,易知足在旁暗暗记下几人的名字。

    与众人寒暄之后,伍长青这才将易知足介绍给众人,一听易知足就是元奇银行的大班,众人立时大为热情,身在广州,虽然不的自由活动,但元奇银行一统广州钱行,如此大事,洋行外商岂有不知之理。

    易知足很是礼貌的与众人见礼,一口纯正的英语令所有外商大为惊讶和兴奋,就连伍长青也是大为意外,他一直以为易知足会说的是广东英语。

    寒暄之后,众人前往万松园,一路缓行,易知足很是随意的问道:“贵国的铁路修建是从哪一年开始的?”

    走在他身边的奥利芬听的这话,大为意外的道:“易先生对铁路感兴趣?”

    “大清疆域辽阔,难道不应该发展铁路?”易知足含笑反问道。

    “不,不是,易先生别误会。”奥利芬连忙道:“修建铁路需要巨额的投资。”

    “投入越大,收益越大。”易知足笑道:“元奇银行有足够的资金投入铁路建设。”

    两人的谈话已经吸引了所有人的主意,旗昌行的约翰.格林就忍不住道:“易先生打算在大清修筑铁路?修筑铁路需要大量的钢铁,但是,大清似乎并无大型钢铁厂。”

    “贵国一开始不同样没有大型钢铁厂?”易知足含笑道:“大清有铁矿有煤,可以先修建大型钢铁厂。”

第一一零章 奥利芬行

    修建大型钢铁厂,修筑铁路?伍长青被易知足这话吓了一跳,伍家经常宴请外商,他又精通英语葡语,自然是听说过火车和铁路,也清楚铁路的造价极为昂贵,在大清修筑铁路,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有钱吗?

    一众外商也是面面相觑,难道伍秉鉴今日请他们赴宴,就是为了商议铁路的事宜?这可真是笔天大的生意,只是不知道有没有铁路公司愿意漂洋过海来大清。

    易知足也不再开口,铁路是肯定要修建的,究竟是官办还是民办,还的好好扯皮一番,但大型钢铁厂,却是非建不可的,修建铁路只是一个噱头,大型钢铁厂才是他的主要目的。

    清晖池馆,伍秉鉴含笑站在廊下欢迎众人,一阵寒暄之后,众人进屋,分宾主落座,奉说茶水后,伍秉鉴扫了几个外商一眼,最后看向易知足,道:“知足,你跟他们谈。”

    易知足也不客套推辞,他先谈自然是有好处,万一谈崩了,伍秉鉴还可以斡旋,略微沉吟,他才道:“早就听说美国有着强大的造船能力,有谁可以介绍一下吗?”

    造船能力?十三行要买船?一众外商立刻象打了鸡血似的兴奋起来,卫特摩抢先问道:“不知道易先生是要买商船还是炮舰?”

    “商船是什么价位?炮舰又是什么价位?”

    “以排水量计价,商船一百一十元一吨,炮舰一百八十元一吨。”

    听的卫特摩报出的造价,约翰.格林稍稍松了口气,易知足却是倒吸了口冷气,一百一十元一吨,一艘千吨的海船就要十一万元(西班牙银元,国际贸易通常都是以西班牙银元计价),十艘海船,就算都是千吨的,也要一百多万!他手头的银子只够一半的价钱。

    抓住机会,约翰.格林开口道:“我国造船业相当繁盛,很多造船厂都拥有上百年的历史,近三四十年来,又陆续兴建了一批海军船厂,计有朴次茅斯海军船厂、华盛顿海军船厂、波士顿海军船厂、费城海军船厂和诺福克海军船厂。

    美国海军‘联盟’号、‘宪法’号、‘合众国’号、‘起义’号等等战舰都是出自这些海军船厂。”

    易知足追问道:“造船规模有多大?能年产多少艘船,总吨位是多少?”

    约翰耸了耸肩膀,道:“我只是一个远在东方的商人,这些问题,易先生应该去问国会的议员。”

    奥利芬却开口问道:“能问问十三行要订购多少艘船吗?”

    虽然手头没有足够的银子,易知足仍是硬着头皮道:“二十艘千吨以上的越洋武装商船,其中有四艘要速度快的飞剪船。”

    即便是武装商船,那也是两百万的生意,在座的外商都是砰然心动,这笔生意能够揽到手少说也有十多万利润,谁不心动。

    稍一沉吟,奥利芬便道:“二十艘千吨以上的商船不算什么,以北美的造船能力,一年就可以交货,问题是,二十艘商船,你们一时间能有那么多的船员水手?远洋海船需要的可都是经验丰富的船员水手,分三年交付,可行?这样也方便你们招揽训练船员水手。”

    分三年交付,也就是说明年…..明年显然不会,得后年开春就可以先交付一批,这倒是很合他心意,不过,这价格嘛,真是太贵了!

    沉吟了片刻,易知足才开口道:“若论造船业的发达,但首推英吉利,若论造船技术,当数法兰西,拿破仑战争之后,法兰西地位一落千丈,菲利浦加冕之后急于恢复经济,我想法兰西或许更需要十三行的友谊,更需要这份订单,而且也会给十三行一个更为中肯的价格。”

    听这番话,一众美商不由的面面相觑,谁也没料到易知足年纪轻轻居然对世界造船业的情况如此清楚,而且对欧洲各国的情况也是了如指掌,想蒙骗他,看来不是一般的难。

    一众外商一年到头有大半时间是跟各国商船和船员水手打交道,对北美造船厂的行情,对英国、法国造船厂的行情都是极为清楚,略微沉吟,约翰.格林谨慎的道:“旗昌行与怡和行是多年的生意伙伴,自然不会虚报价格。”

    稍稍一顿,他果断的道:“八十元一吨,火炮另外计价,这是市场行情,按规矩,咱们从中牵线,拿百分之五的佣金。”

    这等若是二十艘船一下就便宜了五十万,这让易知足大为满意,估摸着这个价格已经是极限了,毕竟旗昌与怡和行有着多年的交情,虽然大为满意,他却不愿意拍板,他任谈,拍板还是让伍秉鉴来。

    奥利芬看了易知足一眼,道:“冒昧问一下,这二十艘商船十三行是准备与欧洲贸易?还是与印度贸易,又或是与美洲贸易?”

    “与贵国贸易。”易知足毫不迟疑的道:“这份订单之所以给诸位,不是给英国和法国,就是考虑到这点,十三行、元奇银行将进一步密切与贵国的商贸往来,而且元奇银行也准备在贵国开设分行,如此,大清与贵国的商贸往来将大为便捷,汇票往来将无须经伦敦中转。”

    听的这话,一众外商不由的喜忧参半,喜的是元奇若在美国开设分行,银钱往来便捷不说,银钱周转的速度至少要快上数倍,这对他们来说自然是好事,但十三行直接派出商船队与美国贸易,只怕会抢走极大的市场份额。

    易知足自然清楚他们担心什么,呷了口茶,他才好整以暇的道:“诸位无须担心十三行抢占市场,挤占诸位的份额,我倒是奉劝诸位赶紧增添人手,扩展洋行的规模,随着咱们船队前往贵国贸易,大清与美国的商贸将迈上一个新台阶。”

    听的这话,几人立时就想到他进门时说的,大清要建大型钢铁厂,要修筑铁路,不等众人反应过来,奥利芬便朗声道:“武装商船,八十元一吨,确是市场行情,不过奥利芬行愿意以七十一吨的价格接下这份订单,不要佣金提成,商船上配备的火炮也全部免费赠送。”

第一一一章 志在必得

    奥利芬话一落音,满场惊愕,几个外商都是面面相觑,作声不得,这完全是亏本买卖,一笔将近两百万元的生意,少赚点钱也就罢了,不赚钱也认了,就当交好十三行和元奇银行了,可亏本就不值了,他们漂洋过海来广州,是为了来赚钱的!

    三家洋行,卫特摩行的规模最小,卫特摩也是最想拿下这份订单的,他一开始就将价格报的虚高,就是为了让旗昌和奥利芬顺着杆子爬,报出高价,他最后以实价拿下这份订单,哪怕是不赚钱,也要获得十三行和元奇银行的友谊,却万万没想到奥利芬居然比他还狠,愿意亏本拿下订单,这个价位,至少得亏二三十万,他哪里还敢吭声。

    约翰.格林脸色则有些难看,奥利芬报出的这个价位,完全是从他嘴里抢食,这是他难以接受的,他正自犹豫是继续压低价钱还是事后找伍秉鉴私下洽谈,不想,与他同来的旗昌股东——奥古斯丁.赫尔德却抢先开口道:“旗昌行也愿意以同样的条件接下这份订单!”

    看了他一眼,奥利芬沉声道:“六十五元一吨。”

    奥利芬行不走私鸦.片,与十三行一众行商也没什么特殊交情,如今元奇银行异军突起,易知足极力扩大对美贸易,而且是涉及到大型钢铁厂和铁路修建这等足以绵延数十年的绝大生意,奥利芬是铁了心要抓住这个难得的机会。

    降低五元,也就意味着多亏损十万元,赫尔德暗骂了一声,正要开口,却被约翰.格林用眼色制止住了,他看出来了,奥利芬对这份订单完全是志在必得,没必要继续压价,价格压低了,私下跟伍秉鉴洽谈也相当被动。

    价格居然降到了六十五元一吨,接近腰斩,易知足可谓是大为意外,没料到事情会发生如此戏剧性的变化,不用猜他也知道,奥利芬不惜亏本也要争夺这份订单,是想与十三行和元奇银行建立良好的关系,是冲着后面的大型钢铁厂和铁路修建的订单,这家伙有魄力,是个难得的商业人才!

    伍秉鉴不仅意外,而且有些疑惑,按照他谈生意的一贯风格,订单抛出来之后,会私下里与三家洋行洽谈,再做最终决定,公开议价不过是为了了解行情,打压价格,却没料到一开谈,三家洋行就摆出这种剑拔弩张的局面,他隐隐觉的这事不简单。

    略微沉吟,他才看向易知足,道:“解铃还须系铃人,知足,你来拍板。”

    见伍秉鉴放手让他拍板,易知足微微颌首,道:“奥利芬先生,若是以六十五元一吨的价格签下这份订单,贵行将会损失三十万余万元……。”

    “损失没有易先生想的那么大。”奥利芬含笑道:“很多船厂主都是教徒,八十元一吨是行情价,奥利芬行有把握从船厂拿到七十五元一吨,三年损失二十多万,奥利芬行损失的起。

    十三行和元奇银行愿意大力促进清国与美利坚的商贸,身为美利坚商人,自然也应该拿出一点诚意,亏损的这二十多万就算是奥利芬行的诚意。”

    教徒?奥利芬行难道有美国教会的背景?易知足暗忖,这事的让人查一查,至于后面的那些鬼话,他自动过滤了,稍稍沉吟,他才开口道:“奥利芬行能拿出如此大的诚意,我代表十三行和元奇银行表示感激,不过,我希望大清与美利坚的贸易能够建立在共赢的基础之上,唯有共赢,大清与美利坚的贸易才能稳定持久并不断扩展。”

    说了一堆废话,他才进入主题,“既然市场行情是八十元一吨,那这份订单就按八十元一吨的价格签订,至于船上配置的火炮和佣金就算是惠赠了,海船既然是分期交付,订金也分期支付。”

    说着,他扫了在座众人一眼,道:“旗昌行、卫特摩行可能够接受这些条件?”

    约翰.格林和卫特摩一愣之下都是大喜过望,易知足这是有意让他们三家洋行一起承接这份订单,这个价格虽然不能赚钱,而且弄不好可能还会赔上火炮钱,但能够赢得易知足的友谊,这点损失算什么?

    在座一众外商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得出伍秉鉴对易知足的刻意栽培,再加上易知足本身是十三行子弟和元奇银行大班的双重身份,以及他先前提出要建大型钢铁厂和修建铁路的话,只要不傻,都看得出来,这个易知足以后必然是大清与美利坚商贸的重要人物。

    两人连忙点头道:“完全可以接受。”

    见易知足有意将这份订单分给他们三家商行,奥利芬微微有些失落但很快又兴奋起来,易知足不愿意占便宜,坚持共赢,又刻意拉拢在广州的三家美利坚商行,很显然,确确实实是为了扩大对美利坚的商贸!

    心念一转,他微笑着道:“易先生,二十艘上千吨的大商船组成的商船队在大洋上极为显眼,况且又是来自富裕的东方,活跃在大洋上的海盗定然会为之疯狂,为着商船队的安全,我强烈建议易先生再增购四艘炮舰为商船队护航。”

    对于购买风帆战舰,易知足是颇不愿意的,在他印象中,蒸汽铁甲战舰的时代应该已经不远,此时花费银子去买风帆战舰颇不划算,不过,商船队没有战舰护航也确实不放心,再说,有两艘战舰也便于及早开始训练,略一沉吟,他便问道:“炮舰价格是多少?”

    听他如此问,奥利芬心里暗喜,连忙道:“商船队都是千吨以上的商船,配备的护航炮舰自然以快速巡防舰为佳,在快速巡防舰建造方面,美利坚可说是无人能及,完全可以与英吉利海军一争高下,“宪法号”就曾经两次击败英国同类战舰。”

    “宪法号”?易知足扬了扬眉头,美国这艘在海上服役最久的风帆战舰他是有印象的,当即问道:“‘宪法号’的造价是多少?”

    “‘宪法号’是双层舰壳,排水量高达两千以上,造价昂贵。”奥利芬斟酌着道:“如今造船价格涨幅不小,连火炮计算在内,至少要四十万元以上。”

    四十万!易知足眉头一皱,这战舰可不是一般的贵,就算只买两艘也要八十万,十艘商船也才那么多银子。

    见他皱眉,奥利芬连忙笑道:“海军造船厂建造的快速巡防舰甚是坚固,一般吨位在一千五百左右,单位造价约在一百五十元一吨,连带火炮,价格可控制在二十五六万左右。”

第一一二章 铁路价值

    二十五六万元一艘快速巡防舰,这倒是承认受的住,易知足虽然动心,却没急于表态,购买风帆战舰他心里还是有顾忌的,再则,战舰不比武装商船,商船可以自由进出广州,战舰却不行,略微沉吟,他才问道:“贵国如今已经有蒸汽船了吧?”

    “有。”奥古斯丁.赫尔德抢着回答道:“富尔顿生前就发明了蒸汽船。”

    “富尔顿死了?”易知足佯做惊讶,实际上根本就记不起富尔顿是谁。

    “赫尔德点头道:“死了都有二十多年了。”

    蒸汽船出现已经有二十多年了?那蒸汽战船应该早就出现了!易知足试探着道:“听说英国人已经研制出了新式的蒸汽战舰。”

    约翰.格林道:“蒸汽战船虽然不依赖风力,但普遍吨位偏小,没什么战斗力。”

    吨位偏小?是蒸汽机还没有改进吗?易知足有些疑惑,却没再问,他很清楚海军战舰在这个世纪的升级换代非常快,此时买风帆战舰,完全就是赔本生意,不过用来训练倒是可以的。

    略微沉吟,他才道:“大清疆域辽阔,从广州到京师走陆路要二三个月,修建铁路的需求很迫切,不过,修建铁路需要大量的钢铁,钢铁厂的修建更为迫切,十三行和元奇银行愿意以三倍的高薪聘请相关的技术工人前来广州,也会交付一笔银子给你们用以采购采矿、冶炼所需的机器设备。

    同时,也希望与贵国有实力的铁路公司合作,咱们出钱,他们出技术,一同修建大清铁路,毫无疑问,这是一个巨大的市场,所有愿意前来大清的铁路公司,我们都热忱欢迎。”

    话一落音,奥利芬便问道:“请问,修建铁路,是政府出资?还是商人出资?”

    易知足老神在在的道:“从目前反馈的信息来看,大清的铁路建设,将会是官办和商办并行。”

    伍秉鉴、伍长青爷孙俩一阵无语,这家伙说的煞有其事,天知道他从哪里得到的信息,朝廷眼下穷的都快揭不开锅了,还有钱来修建铁路,当然,两人也不会去戳穿他的谎言。

    一众外商虽然身处广州,却是被画地为牢,不仅连广州城进不了,就连西关也不能够随便逛,平常往来的不是外商就是十三行的行商,自然不清楚大清的情况,听的大清的铁路建设会是官办和商办并行,都是大为振奋。

    清国不仅疆域辽阔,而且人口众多,相当富饶,可以毫不夸张的说,清国是这个世界最大的市场,如今清国要修建铁路,开办工厂,采购机器设备,这对他们商行来说,可说是天大的喜讯,谁都清楚,这其中蕴含着多大的商机!

    欣喜之余,奥利芬有些担忧的道:“易先生,贵国官府会允许外商进入清国腹地?”

    易知足含笑道:“放心,不消几年,大清就会对外完全放开。”

    “哦,这真是一个令人愉快的消息。”

    伍秉鉴掏出怀表看了看,吩咐伍长青道:“长青,你带客人们在园子里四处观赏一下,一点回来开席。”

    听伍长青说要领他们观赏这座园子,一众外商都大为欣喜,能被邀请到伍家花园来观赏赴宴,这在外商中是一件值得夸耀的事情,当下纷纷起身告辞。

    待的众人出了院子,伍秉鉴才似笑非笑的看向易知足,道:“知足要修铁路?”

    “修铁路是迟早的事。”易知足道:“眼下大清是没人认识到铁路的重要性,铁路不仅是便于运输,便于出行,更重要的是快捷和运载量大,若是京师到广州通火车,那么从京师到广州,按现在的火车速度——一个时辰三十公里计算……六七天就能抵达。

    这不仅是商业的需要,更是国防军事上的需要,因为火车能够大量运输部队和器械粮草,有了铁路,部队的集结、开拔、转战速度将提高十数倍,不要说全国有密集的铁路网,只消南北东西有两条大干线,就能极大的增强朝廷对地方各省的掌控,朝廷就可以裁撤十万兵马。”

    伍秉鉴是真没将铁路与国防军事联系起来,真要按易知足这么个算法,那修建铁路反而还能够减轻朝廷的负担,十万兵马一年的开支可不是小数目,稍稍一怔,他才含笑道:“知足不出仕为官,还真是朝廷的一大损失。”

    顿了顿,他才接着道:“你打算游说朝廷修建铁路?可朝廷根本没钱,而且铁路的造价也不低。”

    “铁路的造价其实并不高,至少比开通运河的费用低。”易知足缓声道:“朝廷没钱,可以发行国债,一本万利的事情,朝廷凭什么不做?”

    见他提起国债,伍秉鉴有些担忧的道:“元奇难道还真打算承接朝廷的国债?朝廷发行国债,拿什么还?”

    “海关税收就可以做担保。”易知足不假思索的道,他记的很清楚,清朝的海关在鸦.片战争之后就被英国人掌控,如今他来了,自然不希望再发生这样的事情。

    听的这话,伍秉鉴苦笑着道:“朝廷会愿意拿海关做抵押借贷修建铁路?你可真是异想天开!”

    “这事还真不是没有可能。”易知足认真的道:“朝廷以牺牲海关税收的代价换取铁路建设,实际是件很划算的事情,加强了对地方的掌控且不说,铁路建设完成之后,能完全消除运河的运输压力,漕粮无须再走运河,直接可以铁路运输,这能节省不少银子,再则,铁路运输的收入也是一笔可观的收入,再加上裁撤的兵马,这账怎么算都合算。”

    伍秉鉴微微摇了摇头,道:“等你有足够的实力自保再说,否则朝廷能将元奇吃的连渣都不剩。”

    “晚辈明白。”易知足微微欠身道:“修建铁路不过是个幌子,晚辈急于发展的是钢铁厂,钢铁是基础,铸炮造枪,开办工厂、修建铁路都离不开钢铁。”

    “广东自古就以优质生铁称雄海内外,尤以罗定出产的生铁质量最好,开办个钢铁厂倒也不错。”伍秉鉴微微颌首,随即话头一转,道:“购买战舰之事,你是如何想的?”

第一一三章 喜欢共赢

    见伍秉鉴主动问起购买战舰事宜,易知足略微有些意外,问道:“平湖公想买战舰?”

    “两万吨的商船队,一次装载的货物总价值就在百万以上,没有战舰护航,确实难以放心。”伍秉鉴缓声道:“再则,火炮火枪易买,大型战舰却很难买,早些年海盗横行,不少商船队想购买小战舰,却是有银子也买不到,真没想到奥利芬行如此神通广大。”

    “奥利芬行有教会背景?”易知足随口问道。

    “不太清楚。”伍秉鉴微微摇头道:“不过,奥利芬与在广州的传教士来往密切,他本人应该是教徒。”

    略微沉吟,易知足才道:“不是奥利芬神通广大,而是时代变了,随着蒸汽船的发展,蒸汽战船很快就会取代风帆战舰,听说英国、法国、美国都在积极研造蒸汽战舰,风帆战舰如今面临着全面淘汰的局面,他们当然愿意卖给咱们了。”

    “蒸汽战舰?”伍秉鉴大为诧异,盯着易知足道:“如此机密的事情,知足是如何知道的?”

    “猜的”易知足说着一笑。

    伍秉鉴却不相信他是猜的,追问道:“如何猜的?”

    “这不难猜。”易知足含笑道:“只须看看法国和美国最近几年有多少新的风帆战舰下水便可知道,法国战败之后不甘心,必然会大力发展海军,而美国海岸线长,为求自保,也必须大力发展海军,这两国最近几年下水的风帆战舰数量都少,还不足以说明问题?”

    如此推断,确实有些道理,但未免有些武断,伍秉鉴也不想争辩,道:“如此说来,知足是不赞成购买风帆战舰了?”

    “十年八年之内,风帆战舰怕是淘汰不了,而且就算淘汰,也可作为训练战舰用。”易知足缓声道:“晚辈担心三点,一是银子,战舰太贵,四艘战舰就要一百万元,再一个是战舰买回来之后没有港口停靠,日常的养护维修,火炮弹药的补给这些都跟不上,还有一个则是人手,一艘战舰需要三四百人,人手跟不上。

    晚辈认为,应该缓上几年,等商船队培训出足够的人手之后,再买战舰,那时风帆战舰的价格也应该便宜不少。”

    默然半晌,伍秉鉴轻叹了一声,道:“知足虑的不无道理,不过老夫今年已经六十有九,可不想慢慢等,风帆战舰在西洋或许面临淘汰,在大清却仍然是一等一的利器。

    银子你无须担心,四艘战舰,老夫负责三艘,至于停靠港口,养护补给,有银子都不是问题,人手,可以招募,亦可从美国聘请退役海军官兵。”

    伍秉鉴为何如此急于求成?这可不象他行事的风格,易知足暗自纳闷,却也不好多问,毕竟有四艘战舰对他来说是件好事,呷了口茶,易知足才道:“既是如此,那咱们没有必要购买新战舰,可以购买下水十年之内的二手战舰,一则价格便宜不少,二则明年就能交付。”

    “这主意好,你跟他们谈谈。”伍秉鉴颌首道:“提前一年训练也好,战舰终究是要控制在自己人手里才安心。”

    午宴在一点正式开始,伍家有着丰富的接待外商的经验,宴席菜肴中西合璧,不仅丰盛而且符合众人口味,不过,众人的注意力都不在菜肴上面,宴席开始不久,易知足便开始详细的询问蒸汽机在各个行业的运用情况,以及各个行业出现了哪些新的机器。

    对于第一次工业革命,易知足知道的极为有限,只知道是从纺织业开始,标志就是蒸汽机的广泛运用,火车和蒸汽船他是知道的,其他可就不清楚了。

    一众美商很是关注易知足提及和询问的行业,自然是想了解他对那些行业那些方面有兴趣,但易知足从纺织到采煤、冶金、交通、机械制造、武器制造等等行业都问的十分详细,似乎对所有的行业都有着极大的兴趣。

    遗憾的是,一众美商知道的并不多,很多都只是听说过,没有亲眼见过,更说不出机器的用途,这让易知足有些失望,见这情形,奥利芬开口道:“易先生对新兴的工业似乎有着浓厚的兴趣,可听闻过益智会?我想,易先生的这些问题,益智会的一些会员可能会知道一些。”

    益智会?这是个什么组织?怎么从来没听说起过?略微沉吟,易知足才道:“这是广州外商成立的一个组织?”

    “对。”奥利芬道:“这是一个以传播西方实用知识为目的的组织,又叫在华实用知识传播会,会员并不多,只有八十三人,益智会发行刊物《东西洋考每月统计传》,这是专门针对华人阅读的中文月刊,内有不少天文学、动物学、植物学、矿物学、动力学、机械学方面的知识。”

    易知足听的大感兴趣,想了想,才道:“可是在市面上并不曾见有《东西洋考每月统计传》出售。”

    奥利芬耸了耸肩,一脸遗憾的道:“《东西洋考每月统计传》在广州不受欢迎,如今已经停刊。”

    易知足笑道:“我正在筹办一份报纸,想详细介绍西方的政治经济、军事历史、文化艺术、和教育科技,愿意与益智会合作。”顿了顿,他才接着问道:“外商在广州还有些什么组织?”

    “外商在广州的人数不多,但成立的社团组织不少。”奥利芬笑道:“有基督教徒联合会,海员朋友协会、马礼逊教育会、中华医药传教会,当然还有益智会,若是易先生有兴趣,相信所有协会会长都会热烈欢迎。”

    “有时间定会逐一拜访。”易知足礼貌的回了一句,除了基督教徒联合会外,他对其他几个协会都颇感兴趣,确实是想拜访拜访,不过,眼下不宜将话题扯远。

    扫了在座众人一眼,他含笑道:“大家都知道,如今的十三行,对外主要贸易的国家就是英国和美国,十三行以前重要的贸易伙伴,荷兰、法兰西、普鲁士、丹麦、瑞典、比利时、奥地利…..这些国家如今都不来广州与十三行贸易了,十三行夷馆前的广场上再也看不到各国旗帜飘扬的盛况。”

    说到这里,他大声问道:“大家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原因?”

    这个问题不仅是一众美商感兴趣,就是伍秉鉴和伍长青也是大为意外,十三行一众行商可从来没有谁想过这个问题,两人也不知道易知足为什么要提这个问题,很显然,易知足不会无的放矢。

    “是战争!”赫尔德随口说道:“是因为拿破仑战争,欧洲各国都被法兰西蹂躏,经济衰退,无力贸易。”

    “不对,是英国人垄断了欧洲对远东的商贸。”

    奥利芬笑道:“是因为缺乏白银。”

    易知足含笑道:“不是因为战争,拿破仑战争已经结束二十年了,也不是英国人垄断远东贸易,英国人不敢,那会激起整个欧洲的愤怒,奥利芬先生说对了,是因为缺乏白银!

    大清物产富饶,自给自足,西方没有什么商品是大清必须的,因此东西方贸易,大清一直处于出超的地位,而且贸易顺差值相当的高!

    东西方一百多年的持续贸易,西方的白银源源不断的流入广州,就是有银山也都搬空了,没有白银,便无法贸易,所以欧洲绝大多数国家不得不退出广州的贸易。

    其实英国和美国也缺乏白银,但英国和美国找到了替代品,英国用印度的棉花,美国用的是花旗参和毛皮,当然,如今你们用的是鸦.片。”

    顿了顿,他才沉声道:“近数十年来,英国和欧洲各国包括美国,相继进行了工业革命,以工厂代替了手工工场,用机器代替了手工劳动,极大的提高了生产力,工业革命的好处是显而易见的,大清如今也要奋起直追,进行工业革命!

    大清拥有辽阔的疆域,丰富的矿产,有最多的人口,最大的手工工场和最繁荣的市场,但却没有一点工业基础,大清要进行工业革命,所有的新机器新技术就将是最好的白银替代品!

    这将是一个无与伦比的巨大市场!一旦消息传开,因为没有白银,没有贸易替代品而被迫退出广州贸易的所有国家都会蜂拥而来。”

    说到这里,他扫了一眼在座的一众美商,道:“明年的海贸旺季,十三行和元奇银行若是看不到美国的诚意,就会将大清要进行工业革命的消息散播出去,我相信,欧洲众多国家会十分乐意来分享大清工业建设的市场。”

    听的这话,伍秉鉴一阵无语,在大清推行工业革命?这怎么可能,外国商人在广州是限制活动自由的,连活动的自由都没有,还能建工厂?

    一众美商却是既兴奋又担忧,易知足这是明确的提出了大清要进行工业革命,确如他所说的,这将是一个巨大到无与伦比的广阔市场,他们担忧的则是美国能不能抓住这个机会。

    易知足将一众美商的表情尽收眼底,微笑着道:“下面,咱们来谈谈明年要引进的一些行业的人才技术和机器设备,一切都以欧洲的市场行情为准,人才引进,咱们可以出美国薪酬的三倍价钱,还是先前说的,我喜欢共赢……。”

第一一四章 大批裁员

    易知足狮子大开口,提出要引进人才技术和机器设备的行业覆盖了纺织、采掘、冶金、交通、机械制造、印刷、铸币、造船、锻造等众多行业,重点则是采掘、冶金、机械制造等三个行业。

    一众美商虽是兴奋,却不敢轻易开口表态,涉及如此多行业的人才技术和机器设备,他们心里可以说一点底都没有,身为外贸商人,他们自然清楚很多东西都是禁止贸易的。

    沉默了一阵,见没人开口,奥利芬看了其他几人一眼,缓缓说道:“我会马上写信回国,将清国要发展工业的消息以及易先生提出的要求,详细的告知与奥利芬行有生意来往的商行、工厂、公司,请求他们联名上书国会,敦促国会全力支持清国发展工业。”

    听他如此表态,旗昌行的约翰.格林连忙说道:“写信未必能够说的清楚,旗昌行愿意派人回国,亲自去游说。”

    “对!”卫特摩不甘落后,连忙附和道:“这是大事,必须亲自回国游说。”

    “几位如能亲自回国游说,十三行和元奇银行以后必然不会亏待三家商行。”易知足缓声道:“大清与美利坚远隔重洋,不存在任何利益上的冲突,两国大力发展贸易,是互利互惠之举,一旦大清工业初具规模,美利坚则等若是多了一个强大的盟友,一个足以遏制英国霸权的盟友,我相信贵国国会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呷了口葡萄酒,易知足看向奥利芬,道:“奥利芬先生,购买战舰为商船队护航,我们需要提前一年时间训练船员水手炮手和军官,战舰建造的速度要慢于商船,能否采购服役十年之内的快速巡防舰?”

    听的这话,奥利芬不由的面有难色,这几年美国海军造船厂接到的风帆战舰订单一年比一年少,而且是大幅减少,重心都转向了蒸汽战舰的研制和建造,相熟的造船厂主来信跟他抱怨,他才大着胆子怂恿十三行采买战舰,如今易知足提出要买二手战舰,他自然是不乐意。

    他反应极快,当即便讪笑着道:“易先生,正在服役的战舰怕是很难买到,您放心,战舰的建造速度绝对不会慢,后年海贸旺季,一准能交付。”

    “一艘。”易知足沉声道:“明年旺季,保证交付一艘,其他三艘新舰后年交付,我想这难不住奥利芬先生。”

    “成交。”奥利芬爽快的笑道。

    “还有。”易知足接着道:“商船和战舰上不能没有火枪,我想采购三千枝查尔维尔步枪,可以分批交付,明年必须交付一千枝,另外,如此多的商船和战舰,我需要建船厂以养护和维修,还要建火药厂和铸造厂以补充弹药,有关的技术人员和机器设备希望明年能够一同抵达。”

    听的这话,奥利芬大为犹豫,沉吟在道:“船厂还好说,这弹药厂却是涉及到军工……。”

    易知足不以为意的道:“火药还是从中国传往欧洲的,大清难道自己造不出火药?只是需要一些机器设备而已,弹药不能自给自足,我买那么多战舰用来装门面?”

    “好吧,我尽力而为。”奥利芬耸着肩膀道。

    一餐宴席吃了三个多小时才散席,一众美商也没心情再游览伍家花园,纷纷告辞,一直给伍秉鉴充当翻译的伍长青暗松了一口气,起身将众人送了出去。

    易知足将众人送出厅堂便折了回来,刚刚坐下,伍秉鉴便问道:“知足要在广州发展工业?难道不知朝廷严禁外商自由活动?”

    “晚辈想尝试一下,看看能否说服邓廷桢大人。”

    伍秉鉴摇了摇头,道:“广州大小官员都不喜洋人,只怕难以说服。”

    “总得尝试一下。”易知足说着转移话题,道;“广州如今似乎找不到法兰西商人。”

    伍秉鉴瞥了他一眼,道:“你想联络法兰西?”

    “咱们总不能吊死在美国这一棵树上。”易知足点头道:“除了美国,最好的伙伴就该是法兰西了,其实法兰西在武器制造和战舰制造方面一直是领先于英国和美国的,不过,法兰西的发展潜力没有美国大。”

    “那你怕是要失望了。”伍秉鉴道:“广州澳门如今都难见法兰西人,别说商人,传教士也没有,据说是两国的教派不合。”

    找不到法国人?这可还真是个麻烦事,易知足略微想了下,才道:“马尼拉有没有法兰西商人和传教士?”

    伍秉鉴道:“这就不清楚了,我派人去打探一下。”

    西关,故衣街,恒泰钱庄。

    作为西关六大钱庄之一的恒泰钱庄是最早闭门盘账的钱庄之一,恒泰附股元奇,下面一众账房伙计都是喜笑颜开,欢喜不尽,元奇实行顶身股制度,三年一考评,让所有人都有向上晋升的机会,而且还有着丰厚的福利待遇,更何况如今的元奇已然是天下第一大钱庄,他们怎能不高兴?

    后院伙房,二掌柜杨开泰刻意叫伙房置办了一桌席面,而后将三掌柜和几个大伙计都召集过来,一杯酒下肚,杨开泰一扫众人,道:“明日盘账就将结束,今日特意请几位过来聚聚,以后再想聚聚,可就难了。”

    听的这话,大伙计宋文星不解的道:“咱们恒泰是附股元奇,又不是散伙,二掌柜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杨开泰自斟自饮了一杯,道:“我问你们,元奇一统广州钱行,西关,广州还需要那么多钱庄吗?”

    听的这话,众人都是一呆,还真没人想过这事,三掌柜施明兴略微一怔,便道:“二掌柜的意思,元奇要辞退不少掌柜伙计?”

    “这不是明摆着的事?”杨开泰道:“既然一统了广州钱行,元奇留下两成的钱庄就足够了。”

    听的这话,众人心里都是一沉,哪里还有心思喝酒,半晌,宋文星才道:“咱们恒泰也是西关数得着的大钱庄,就算要辞退,也轮不到咱们恒泰。”

    “你动动脑子行不?”杨开泰斜了他一眼,道:“西关六大钱庄,罗裕丰被元奇盘下了,泰昌是头一批附股元奇的,解修元如今可是元奇的三掌柜,大裕德则是第二批主动附股元奇的,咱们恒泰算什么?走投无路,迫于无奈才附股的。”

第一一五章 外省投子

    “在胡说八道什么呢?”一声轻斥从门口传来。

    众人吓了一跳,回头一看,见大掌柜张德明木着一张脸站在门口,连忙赶紧起身,恭敬的道:“见过大掌柜。”

    张德明冷冷的扫了众人一眼,呵斥道:“还没散伙,就将钱庄的规矩都丢在脑后了?谁允许午后喝酒的?”

    杨开泰连忙赔着笑脸,道:“这几日闭门盘账,也没咱们什么事……。”

    “瞧你们这摸样,成何体统?”张德明数落了两句,才道:“都赶紧的去洗漱更衣,随我去银行公馆,酒意上脸的就不用去了。”

    一众人都才开始喝,根本没事,听的要去银行公馆,三掌柜施明兴大着胆子问道:“这账都还没盘完,去银行公馆做甚?”

    “喝了点酒连规矩都忘了?这是你该问的吗?”张德明没好气的呵斥了一句,掉头就走。

    西荣巷,银行公馆。

    高大气派雕刻精美的门檐下,银行会馆的匾额已经摘下,换上了元奇银行总行的匾额,不过,因为元奇也是以银行为名,所以银行公馆的叫法也就沿袭了下来,一众钱庄掌柜或许是有着怀旧的心理也或许是叫习惯了,多不叫元奇总行,而以银行公馆称之。

    银行公馆历经二百年不断的扩展修缮,占地颇广,易知足喜欢清静,没要原来梁介敏住的院子,而是挑了东边的偏院——榕园,因为院子里有一颗树龄五十岁的大榕树,院子他喜欢,名字却不喜欢,所以他叫人将榕园改成了容园,取有容乃大之意。

    容园正房是一排三间,东为书房,西为卧室,中间为客厅,书房两面开窗,都镶嵌着西洋玻璃采光相当好,房里一应该陈设大到书桌书橱小到纸张笔砚无一不尽极考究,易知足虽不识货,却也知道这些东西价格不菲,颇有些不习惯,好在是由俭入奢易,不过几日,他就渐渐习惯。

    “少爷。”李旺在书房门口禀报道:“恒泰钱庄的一众掌柜伙计来了。”

    易知足搁下笔,抬头吩咐道:“将一应掌柜和大伙计请进来,其他伙计学徒在树荫下候着。”说着,他便起身出了书房走到大门外迎接。

    一见易知足出来迎接,张德明心里一热,连忙紧赶几步,躬身一揖,道:“张德明见过大掌柜。”

    后面杨开泰、施明兴、宋文星等连忙齐齐一揖,齐声道:“见过大掌柜。”

    易知足拱手还礼,含笑道:“诸位屋里请。”

    进屋之后,一众人都有些拘谨,如今的元奇可不是之前的元奇,如今的元奇一统广州钱行,实力急剧膨胀,绝对是大清第一大钱庄,易知足这为大掌柜自然是跟着水涨船高,就连之前银行会馆的梁介敏和山西票号一众掌柜在他面前也都要矮上一截,何况他们。

    见众人拿捏着不敢落座,易知足径直在主位上坐了,含笑道:“你们如今都是元奇的职员,不必拘谨,都坐。”

    听的这话,张德明躬身一礼,谢座之后才带头坐下,众人这才相继落座,却都不敢坐实,一个个斜签着身子坐了半个屁股,见这情形,易知足忍不住有些好笑,当即轻咳了一声,道:“今日将诸位都请来,乃是有要事相商……。”

    张德明连忙拱手道:“易大掌柜有事尽管吩咐。”

    易知足开门见山的道:“广州大小钱庄四百余家,元奇一统之后,自然是用不着如此多的钱庄…..多余的钱庄怎么办?”

    一听这话,杨开泰等人心里立时一沉,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易知足特意将他们叫来,又如此客气,果真是要辞退他们?

    顿了顿,易知足接着道:“钱庄的掌柜伙计培养不易,元奇自然不会放任不管,弃而不用,何况元奇在一统广州之后不会就此止步,还将继续扩张,票号尚且能够汇通天下,元奇为何不能汇通天下?

    接下来的一年,元奇将会一统广东省钱行,然后呢,会继续向外省扩张,今日请诸位前来,就是商议外省扩张之事,西关钱庄林立,恒泰钱庄能跻身西关六大钱庄之一,诸位的能力是无须置疑的,所以,我想让诸位前去南京城。”

    屋子里一片安静,一众人都以为自己听错了,元奇将会在一年内一统广东省之钱行,然后会继续向外省扩张,象票号一样汇通天下!

    回过神来,张德明连忙欠身道:“还请易大掌柜三思,元奇之所以能在西关立足并一统广州钱行,是因为背后有十三行雄厚的资金支持,有总督大人的支持,咱们去南京,人生地不熟,既无雄厚资金,又无官府支持,怕是难以立足。”

    易知足微微颌首道:“张掌柜担忧的不无道理,不过,遣你们去南京,是为元奇进军两江之地做准备,你们无须打出元奇分行的招牌,随便取个钱庄名字,按南京钱行的规矩,老老实实,本本分分的经营钱庄。

    你们的任务是立足南京钱行,结交南京钱庄一众掌柜和银行会馆的人员,收集了解当地的经济和大宗商品流动情况,再一个就是大量招收当地人做学徒,学习当地的方言,了解当地的习俗,这也是为以后扩张做准备。”

    听在这番话,张德明等人都暗松了口气,这差事可就轻松多了,虽说是去南京,人生地不熟,可不也是天高皇帝远,没人管得着,日子不定比在广州还好过的多,况且南京自古繁华,未必逊色于广州。

    顿了顿,易知足继续说道:“两江之地,元奇是志在必得,在巩固广东之后,下一个目标就是两江,派去两江的不仅是你们,还有其他人,就是南京城也不止你们一家,大家机会均等,公平竞争。

    元奇一统两江之后,必定论功行赏,诸位届时是做一店之掌柜,一城之掌柜,一地之掌柜还是一省之总掌柜,就看诸位的功劳大小了。”

    听的这话,一众人个个都大为兴奋,这可是难得的机会,一旦错过了这次,这辈子怕是再难遇上如此好的机会了,张德明连忙起身一揖,沉声道:“大掌柜如此提拔,在下等绝不敢有负大掌柜重托!”

    杨开泰、施明兴、宋文星等人连忙跟着起身,齐声道:“在下等绝不敢有负大掌柜提拔之恩!”

    “好。”易知足平和的道:“明日茶市开市,你们抓紧时间收贷,给你们一个半月时间。”说着,他站起身道:“走,去见见外面的伙计们。”

第一一六章 印刷机

    茶市明日开市,茶叶公会在接到通知之后迅速派人知会各个茶行茶铺和一众茶商,消息很快就四下散播开来,西关各大茶楼很快爆满,一众茶商投机商纷纷赶往附近的大茶楼探听消息,参与议论或是听旁人议论,焦点自然是茶价。

    自元奇银行一统广州钱行的消息传出,茶叶市场便一直处于休市状态,西关以及广州城内大小茶行茶铺尽皆闭门歇业,不过,小批量的茶叶交易却是时有时无断断续续的在进行,元奇有条不紊的进行并购,茶价也一路在攀升,如今出价二十三两一担都没人肯卖。

    茶叶崩盘,银行会馆全力救市,茶价反弹的最高价位就是二十二两,随即就掉头下行,如今休市几日,茶叶小额交易价格却涨至二十三两,自然是让人欢欣鼓舞,尤其是手中捂有茶叶的,更是看好茶价。

    前一波反弹,茶价在二十两之时交易量巨大,不少投机商都是在二十两的价位吃进的,坚持握在手中不卖的,如今一担已是稳稳赚到三两,抛售的自然不用说了,那可真是连肠子都悔青了。

    茶楼的消息来源很杂,各种小道消息层出不穷,历来是众说纷纭,但这次所有的商贾却都是毫无例外的看好茶价!原因很简单,元奇在一统钱行之后,必然要拉抬茶价,尽量让附股的钱庄亏损不至于太大!

    一种说法在这时及时传出,说元奇之所以能够逼迫银行会馆关门解散,一统广州钱行,是因为争取到了茶业公会的支持,而元奇之所以能够获得茶业公会的支持,是因为元奇承诺与茶业公会联手,齐心协力,拉抬茶价,一致对外,抗衡英国提高茶叶进口税。

    银行会馆突然宣布关门解散本来就颇令人费解,这个说法一传出,马上得到不少人的认同,迅速的传开,以致大多数商贾都对茶价都报以极大的期望,不少人甚至乐观的认为茶价会再次回到三十的高位。

    银行公馆,容园。

    易知足一批接一批的接见投放外省的掌柜伙计,直到日头西沉,他才空闲下来,依窗而立,看似是在欣赏园子里的景色,实则却是在脑子里梳理着对两江的布局,今后三五年,两江将是元奇的主战场。

    两江之富,甲于天下,即便是广东与之相比,仍然逊色不少,不过两江虽然富裕,却有个致命的弱点,那就是丝织业市场极大,极为适合大规模资金搅风搅雨,比起北方各省和内陆省份,两江显然更为适合元奇发挥规模资金的威力。

    一旦垄断了两江,回过头来再收拾浙江、福建就会轻松不少,他拟定的元奇的扩张计划就是先易后难,先南后北,先沿海再内陆,吃掉两江,元奇就算是举国为敌,也有足够的资本和胆气。

    不过,要垄断两江,难度不是一般的大,对于元奇来说,两江人生地不熟,没有十三行这般势力庞大的助力,反而要面对两淮盐商和江西铜商这两个资金实力雄厚的庞大商团。

    他现在唯一有把握争取的就是两江的官场,两江总督如今是陶澍,已经在任八年,不知道他还能坚持几年,反正鸦.片战争爆发时的两江总督不是陶澍。

    不管是谁来接任两江总督,他都必须千方百计获得两江总督的赏识,机会就是鸦.片战争,英国攻打南京,签订《南京条约》,就是他获取两江总督赏识的机会,只有得到两江官场的支持,他才能发动对两江的吞并。

    眼下,他得交好邓廷桢,交好随后来广州禁烟的林则徐,若是没有这两人的举荐,两江总督府的大门他怕是都进不去,更别说获得两江总督赏识了。

    “禀少爷。”李旺脚步轻快的走了进来,躬身道:“伍长青、潘仕明、严世宽、吴云栋、谢安州、容坤宜等一众公子来了。”

    潘仕明回来了?易知足一喜,连忙快步迎了出去,还未到园子门口,一众人已经涌了进来,领先一人正是潘仕明,一见面,他就爽朗的笑道:“在下不过是去澳门转了一圈,元奇居然就一统广州钱行了,知足兄端的是好手段。”

    “则诚兄一去经月,可是想煞咱们了。”易知足拱手笑道:“西式活字印刷机可有着落了?”

    “那是自然。”潘仕明笑道:“知足兄交办的事情,若不完成,岂有脸前来见你?”

    “今日该好好庆贺一番……。”

    “早就订好了酒楼席位。”伍长青笑道:“本是想叫小厮前来请知足兄赴宴,一众人都说要前来参观一下元奇新总号,所以干脆一块来了。”

    乘着这话空儿,众人纷纷上前见礼,拱手还礼之后,易知足笑着吩咐道:“李旺,陪同诸位东家好好参观一下新总号。”说着,他伸手礼让道:“则诚兄请。”

    伍长青日日都来,自然不会随同众人去参观,也跟着进了客厅,易知足给两人各自斟了一杯凉茶,这才落座,不待他询问潘仕明便含笑道:“这部印刷机是特意从淡马锡运过来的,听说原本是益智会用来印刷中文刊物的,也就是说这不是洋文印刷机,而是中文印刷机,可省了咱们不少事,安装调试好,直接就可以印刷。”

    “那应该是用来印刷《东西洋考每月统计传》的那台印刷机。”易知足颌首道:“我还以为益智会是在广州印刷的,原来却是在淡马锡。”

    “广州官府不允许外商印刷中文刊物。”潘仕明道:“否则也用不着费如此大的周折,不过,这番周折倒也颇值,我在澳门试了一下,这台西式活字印刷机确实比雕版印刷优良,印刷清晰,排版便捷,效率高出许多,我看不仅可以印刷报纸,还可以大量印刷书籍。”

    微微一顿,他接着道:“此外,我还聘请了一个传教士——卫三畏,是花旗国人,此人来广州不过四年时间就能说一口流利汉语,在《澳门月报》任编辑,不仅能熟练使用印刷机还会修理,他是听闻我要办报纸,主动找上门来的。”

    “让他多带几个学徒。”易知足道:“印刷机以后肯定会推广开来,仅是咱们的报纸就需要不少印刷机和印刷工人,我前几日才向美国商人订购了一批印刷机,缺的就是印刷工人,而且,我还有个想法,印刷厂不与报馆在一起,单独办,如此一来需要的印刷工人就更多了。”

    “单独办一个印刷厂?”潘仕明有些诧异的道。

    “对。”易知足颌首道:“不仅要办印刷厂,还要办造纸厂。”

第一一七章 顺德丝商

    印刷厂?造纸厂?伍长青看了两人一眼,调侃道:“知足兄如今也算的上是广州一大富贾,难不成还看上了印刷书籍的那点微薄小利?再说,纸张何处不可买?用得着自己办造纸厂,多麻烦。”

    “印刷书籍自然不是为了赚钱,是行善积德,是为了传播知识,为了开启民智。”

    “得,这才没赚几两银子就开始行善积德了。”

    “爱信不信。”

    “我还真不敢信。”伍长青说着笑道:“别卖关子,这又是印刷厂又是造纸厂,究竟想做什么?”

    易知足笑道:“咱是开银行的,办印刷厂和造纸厂还能做什么?当然是印银票,印钞票,这还用问?”

    “真要发行纸钞?”伍长青、潘仕明两人不由的面面相觑。

    “英国银行能够发行英镑,推行英镑霸权,元奇为什么不能?”易知足语气轻松的道:“元奇一统广东全省钱行,就可以尝试着发行纸钞,咱们要想在全国推行金融霸权,掌控大清的经济命脉,就必须发行纸钞,而要发行纸钞,印刷厂和造纸厂就必不可少。”

    见两人发愣,易知足呷了口凉茶,道:“发行纸钞是大势所趋,英国有英镑,法国有法郎,美国有美元,大清岂能够没有自己的纸钞?咱们起步晚也有好处,可以很好的借鉴西洋纸钞的优点。”

    顿了顿,他一摆手,道:“这些先不说,印刷机买回来了,报纸发行就该提上日程,这几日抓紧筹备,争取下个月创刊,明日我去天宝表厂,则诚兄将卫三畏请过来,我跟他好好聊聊。”说着,他站起身,道:“走,先去给则诚兄接风洗尘。”

    次日一早,富利兴茶铺掌柜一脸麻子的薛期贵早早起身,收拾利落之后便优哉游哉的前往天海阁茶楼吃早茶,今日茶市开市,虽说笃定茶价一开市还会继续暴涨,但他依然还是想去茶楼听听,看有没有什么风声,做生意,自然是小心驶得万年船,如今他手里可是囤积了数万担茶叶,不敢不小心。

    天海阁的生意异常火爆,他虽然来的算早,但一楼大堂已是差不多坐满了,他不愿意去二楼,就在门口不远的一张小桌子上坐了下来,边喝茶吃早点边听众人议论。

    昨日除了茶市开市之外,显然没有什么新鲜事儿,相邻几桌交谈的话题都是围绕着茶价,他听的甚是无趣,正想早早吃完早茶回茶铺,却听的一人道:“听说顺德有不少丝商都赶来西关投机茶市……。”

    听的这话,他心里一动,顺德的丝商可都是财大气粗之辈,若是丝商来搅合茶市,这茶价怕是真的会重返三十,但相应的茶市风险也会增加不少,丝商可不是茶商,他们必然是捞一把就走。

    他正想套套话,转头却一眼瞥见易知足与一个胖子缓步进门,虽然只见过易知足一面,但他却确信没认错,当即招来伙计,丢下一块银角子,快步跟了上去。

    易知足自然是注意不到薛期贵,与严世宽两人一前一后径直上了三楼,要了个临江的雅间,刚刚坐下点完茶水早点,薛期贵便在门口拱手道:“易公子。”

    薛期贵一脸麻子,而且易知足又交付了四十万给他投机茶市,自然印象极深,一见是他,当即含笑道:“薛掌柜也在这里吃早茶,可真是巧了,快请坐。”

    薛期贵看了严世宽一眼,才谨慎的在下首坐下,易知足估摸着他要谈茶叶的事情,当即瞟了严世宽一眼,严世宽暗自腹诽了一句,却是满脸笑容的道:“正好雪茄烟没了,我去买两盒。”

    “那去新豆栏街买。”易知足说着抽出一张银票递过去道:“替我也买两盒。”

    待的严世宽出了雅间,薛期贵才压低声音道:“今日茶市开市,易公子有何吩咐?”

    “本想着待会让小厮去通知薛掌柜的,不想却在这里遇上。”易知足含笑道:“二十五以上,二十七以下,薛掌柜斟酌着卖。”

    二十七以下?薛期贵低声道:“易公子,在下可是听说有不少顺德丝商也赶来投机茶市。”

    顺德丝商?易知足看了他一眼,暗忖难不成是梁介敏让顺德丝商来搅合茶市?想想又不可能,元奇一统广州钱行已成定局,梁介敏不可能如此不识时务,转念他就反应过来,广州钱庄半是顺德人开办的,肯定是茶市有利可图,吸引了顺德丝商前来。

    见易知足不吭声,薛期贵试探着道:“茶价推高已是定局,不说三十,至少二十**是没问题的。”

    “不必,就二十七。”易知足沉声道:“咱们吃肉,总的让人家喝汤,你东家的货都按这标准处理。”

    “易公子可真是宅心仁厚。”薛期贵奉承了一句,心里却暗自琢磨,茶市该不会还有波折吧?他心里可是明白的很,茶价的高低,可就在眼前这年轻人一念之间。

    宅心仁厚?易知足笑了笑,这话他可真不敢当,略一沉吟,他才道:“薛掌柜可愿改换门庭,帮易某打理生意?”

    听的这话,薛期贵一愣,居然入了易知足的法眼?要说跟易知足那可比跟着苏梦蝶强的太远了,不说其他的,这身份地位瞬间都能提无数一个档次,他连忙起身一揖,道:“承蒙易大掌柜青睐,不过苏东家与在下有约,四年之期未满,在下不忍辞,还望易大掌柜见谅。”

    听的这话,易知足一笑,道:“苏东家确实有识人之明,一个孔掌柜,一个薛掌柜,皆是信义无双,才干出众。”

    “不过是尽了本分而已,何敢当易大掌柜盛赞。”薛期贵说着拱手道:“若无其他事,在下告辞。”

    “有劳薛掌柜费心。”易知足说着起身,拱手相送,心里暗赞苏梦蝶有眼光,挑选的掌柜还真是让他没话说,这等诱.惑,寻常掌柜怕是早就满口应承了。

    缓步踱到窗边,远眺着江面景色,他心里琢磨着,是不是该坑一把顺德的丝商?这机会可是难得。

第一一八章 风光背后

    易知足跟顺德丝商自然没什么宿怨,之所以想坑顺德丝商,完全是为了银子,元奇一统广州钱行,风光无限,但这风光的背后却是巨大的压力,最主要的就是资金压力和盈利压力。

    伍家潘家卢家借给元奇的五百万,错过了茶叶崩盘赚钱的大好机会,易知足许诺给予两成利息以补偿,就这两成的补偿,他都还有些过意不去,十三行一众小行商只要胆子稍大点的,翻倍赚都不成问题。

    哪怕只是两成的补偿,这就是一百万!而且这一百万还不可能从元奇的盈利中支出,因为这五百万不是元奇的本金,这账没法平,公然提出的话,且不说一众股东不会愿意,易知足自个也不愿意这么干,这个头一开,元奇以后的管理就是**烦。

    再一个就是盈利压力,元奇是低息放贷,存贷利差不大,不少钱庄当铺印局都不看好元奇的盈利能力,眼下附股元奇,很多钱庄是迫于无奈,是期望元奇一统广州钱行之后拉抬茶价,以最大限度的减少损失。

    一旦度过茶叶崩盘危机,元奇极有可能面临着不少东家退出的局面,广州五六百家当铺,迄今为止,愿意附股元奇的不过只有四十八家,这已经很足以说明问题了。

    他眼下迫切需要做一票大的,让人见识见识大规模资金在市场上呼风唤雨有多可观的盈利,也让所有人都看看,元奇不靠存贷利差、不靠汇水,不靠平色余利,照样能够赚取丰厚的利润。

    唯有如此,才能聚集人心,才能让元奇所有的东家都死心塌地跟着元奇,才能让处于观望的当铺印局主动附股元奇,才能制止广东的白银不向周边省份流失,当然,此举也能极大的促进元奇一统广东全省钱行的进度。

    他原本是想通过茶市来展现规模资金的威力,不想顺德丝商却主动送上门来,这怎能让他不动心?广州钱庄,顺德居其半,只这一点就足见顺德商贾之富,而顺德商贾又是以丝商为主,不坑顺德丝商坑谁?

    沉吟良久,易知足才开口道:“李旺。”

    李旺正站在门外吃早点,见易知足依窗而立,他怕伙计进去惊扰了少爷,是以将伙计拦在了门外,乘着这机会他赶紧填饱肚子,听的唤他,连忙擦了擦嘴,快步进去,道:“少爷。”

    易知足转身吩咐道:“你去富利兴茶铺跑一趟……。”

    还不到八点,西关大小茶行茶铺便纷纷打开大门,茶叶是十三行对外贸易最大宗的商品,大小茶行茶铺遍布西关商贸区大街小巷,但不管是大街还是小巷,只要有茶行茶铺开门,马上就会有人进店询问茶价,询问有无茶叶出售,几乎所有的茶行茶铺掌柜都会客气委婉的回答,没有存货。

    杉木栏街的富利兴茶铺却是唯一的例外,店门一开就在门口挂了一个小牌子,上写本店有茶叶出售,价格二十五两一担,数量有限,欲购从速。

    牌子一挂出,立刻就有人快步而来,进店就急促的道:“掌柜的,有多少?我全要了!”

    薛期贵拿托着一把小巧精致的紫砂茶壶,慢腾腾的从内间出来,还不及开口,又是几人快步抢进店来,道:“掌柜的,有多少,咱们要多少。”

    “你懂不懂规矩?这里的茶叶我已经全部要了。”

    “笑话,你是下订金了,还是与掌柜的谈妥当了?掌柜的,我出二十五两二钱一担。”

    “都别急,也别争。”薛期贵笑着吩咐伙计道:“福仔,把价格改改,二十六两一担。”

    “掌柜的,你这就不地道了,怎能坐地涨价?”

    不等薛期贵说话,一个胖子迫不及待的道:“掌柜的,有多少?我全要了。”

    薛期贵伸出一根手指,道:“这个价格,只卖一千担。”

    “要了。”胖子急切的道:“能不能先看看货?”

    “当然可以。”薛期贵不紧不慢的道:“金仔,带客官去后面仓库验货。”说着,他对外扬声吆喝道:“价格再改改,二十六两五钱一担。”

    几句话的功夫,茶价就从二十五涨到二十六两五钱,闻讯而来的一众商贾不由的面面相觑,不过,敢来投机茶市的,自然不乏胆子大的,当即就有人问道:“掌柜的,你究竟有多少货?”

    薛期贵还是不慌不忙,慢腾腾的道:“这个价格,还是只卖一千担。”

    “五千担!有没有五千担?”那人大声道:“有五千担,我就按二十六两五钱的价格全部要了。”

    “呵呵,看来还省了一千担。”薛期贵说着,提高声音道:“福仔,直接提价二十七两,将数量有限改为大量供应!”

    二十七两!这也太黑了!昨日还是二十三两,几句话的功夫就直接涨到了二十七,到了这个价位,利润有限,风险却是不小,屋里的人一下就散去大半,只剩下了三人,一个蓄着漂亮的八字胡的中年人含笑道:“掌柜的,能不能交个底,贵号究竟有多少存货?”

    薛期贵笑了笑,道:“冒昧问一句,客官能吃的下多少?”

    八字胡伸出一根手指,道:“一万担可有?”

    薛期贵含笑道:“敝店虽然不大,但一万担还是有的。”

    “好。”八字胡拱手道:“在下这就去筹钱。”说着快步离开,其他两人估摸着也只是想摸摸底,也跟着快步离开。

    薛期贵不以为然的摇了摇头,喝了口茶,优哉游哉的转回后院,什么去筹钱,不过是个托词,真要诚心买,就下订金了,他们这是出去打探行情了,不过,经富利兴茶铺这一炒作,茶价铁定是不会低了,至少是二十六两起底。

    他有些捉摸不透,易知足为何要如此急于提高茶价,茶价涨的太快,极有可能会将将一部分较为谨慎的投机商吓退,这可不利于茶价的稳定攀升,毕竟参与茶市的人越多,茶市才越火爆,茶价节节攀高也才有基础。

    去仓库验看茶叶的胖子这时快步折了回来,一见薛期贵,连忙满脸堆笑的迎上来,道:“薛掌柜,贵号仓库满满一仓库都是茶叶,能不能多卖几千担?”

    这胖子是以二十六两的价格买下的一千担,出手很是果断,薛期贵自然不敢怠慢,忙拱手道:“茶叶小店有的是,但二十六的价格,委实是白菜价,如今已涨至二十七,客官不妨出去打探一下行情,再回头商谈。”

第一一九章 春茧减产

    富利兴茶铺挂出二十七两一担的价格,而且大量供应的消息很快就传扬开来,茶市一片哗然,二十七两的价格已然不低,就算茶价能上三十,也只有三两的利润空间,若是冲不上三十,利润就更少了,一个不好,还有亏的可能。

    二十五六,尚且能够接受,二十七,一般投机商心里都有些打鼓,不敢轻易出手,一个个都心存观望,而手头有茶叶的茶行茶商同样是抱着观望的心思,既不降低价格,也不出售茶叶。

    始作俑者的富利兴茶铺自然成了茶市关注的焦点,不时有人进门询问打探茶铺究竟有多少茶叶,薛期贵被问的烦不胜烦,但他清楚这些敢于来打探的人背后不是富商便是巨贾,一般买个数百担,一二千担的不会打探数量多少,所以,他虽然觉的烦,却也不得不耐着性子敷衍。

    西关,同安街,元奇银行广州分行。

    总掌柜梁介敏这些日子忙的的不亦乐乎,既要忙着并购广州的钱庄,又要忙着接见在下面府县乡镇有分号的钱庄掌柜和东家,开始在下面府县布局,广东九府七州三厅又四散州七十九县,要想一统,这工作量可不是一般的大。

    好在他熟悉广州钱行一众掌柜,了解众掌柜能耐,而且银行会馆也有一帮子得力的人手,广州分行虽才组建几日,却是兵强马壮,忙而不乱,一应事宜处理的井井有条。

    送走两个掌柜,梁介敏正准备吩咐伙计带下一拨掌柜,伙计却脚步匆匆的进来禀报道:“总掌柜,有客来拜。”说着躬身递上名贴。

    名贴中间写着三个字,何叔泰,梁介敏一看,连忙道:“快,有请。”说着便起身迎出门去,这何叔泰是顺德有名的丝商,两人又是表亲,他自然不会拿大,要亲自迎迎。

    何叔泰四十出头,蓄着长须,相貌周正,体型适中,一身灰色长衫,他这一身打扮不明底细的还以为是一个落拓的士子,见的梁介敏迎出来,他连忙上前躬身一揖,道:“一年不见,表叔可安好?”

    “好。”梁介敏含笑道,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才道:“子安何以如此打扮?”

    “出门在外,小侄可不敢张扬。”何叔泰含笑道。

    两人寒暄了几句,缓步进的房间,落座之后,梁介敏才问道:“如今正是春茧上市,开秤收烘之季,子安如何有暇前来广州,可是有要事?”

    何叔泰道:“今年雨水多,又偏冷,春茧不仅减产,而且上市亦要迟些。”

    “减产?厉害吗?”梁介敏关切的问道。

    “估摸在两三成间。”何叔泰说着略微迟疑了下,才道:“表叔怎会做了元奇的总掌柜?”

    顺德人在广州开钱庄的不少,广州银行会馆解散,元奇一统广州钱行的事情闹的沸沸扬扬,身为顺德有名丝商的何叔泰岂能不知这其中原因?梁介敏看了他一眼,道:“子安来广州,难道是为了顺德钱庄之事?”

    “小侄可不是来做说客的。”何叔泰笑道:“元奇的举措利于百姓利于商贾,小侄倒是希望元奇能在顺德开分号。”他知道梁介敏忙,也不绕圈子,略微一顿,便问道:“广州茶叶崩盘,钱庄亏损不小,附股元奇之后,一应债务,是否尽归元奇?”

    梁介敏有些不解的道:“子安为何关心此事?”一转念,他便反应过来,道:“子安想投机茶市?”

    何叔泰点了点头,道:“收购春茧和生丝的银子早已备好,但春茧上市推迟,且减产不少,听说茶市有利可图,前来看看。”

    梁介敏苦笑着摇了摇头,道:“元奇之所以能够一统广州钱行,便是善加利用茶市崩盘,子安何必来蹚这趟浑水?”

    “元奇不会拉抬茶价?”

    “当然会。”梁介敏斟酌着道:“附股元奇的钱庄大多都因茶市崩盘而亏损,元奇自然会拉抬茶价,减少附股钱庄的损失,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但是,如何拉抬,拉抬到多高,就不得而知了。”

    “茶价是从三十二两崩盘的。”何叔泰缓声道:“其间经过银行会馆的救市,又再度被打压,可谓损失不小,元奇要想减少附股钱庄的损失,至少必须将茶价拉抬到三十以上,如果是与茶业公会联手抵制英吉利打压茶价,很可能会拉抬的更高,甚至超过三十二的价位,再创新高。”

    “这可不好说。”梁介敏道:“英吉利打压茶价,传闻是说与东印度公司有关,又传该公司囤积了大量的茶叶在伦敦抛售,今年的茶叶出口怕是会大受影响……。”

    “小侄不懂茶叶。”何叔泰虚心的请教道:“西洋一年从广州购买茶叶多少?他们是否如蒙古人一般离不开茶叶?”

    “茶叶外销一年是五十万担。”梁介敏道:“如此大数量,足以说明西洋人离不开茶叶,据茶业公会的黄会长说,今年茶叶外销数量怕是会减少十万担。”

    “如此说来,茶价涨到三十八,才能弥补这两成的损失。”何叔泰笑道。

    见他自信满满,梁介敏连忙道:“子安不可盲目自信,茶市风险极大,切勿犯险。”

    “表叔放心,小侄非是贪得无厌之辈。”何叔泰含笑道:“如今茶价已被哄抬到二十七,小侄赚一成就离场。”

    茶市僵持的局面没有持续多长时间,不到半个时辰,就有茶行茶商相继挂出二十六两五钱的价格,虽然只相差五钱,却很快就引起了抢购,这些茶行茶商抛售的数额并不大,成功引爆了茶市的人气。

    茶价一路攀升,二十六两六钱、七钱、八钱、九钱,价格越高,出售的茶叶数量也越来越大,到的下午,茶价顺利突破二十七两。

    富利兴茶铺挂出二十七两一担的价格一直没变,到的茶价攀升到二十六两九钱时,几个穿着并不显的富贵的中年人走进来,那个蓄着漂亮的八字胡的也在其中,见薛期贵迎上来,为首之人二话不说,径直掏出一叠银票,道:“薛掌柜的给句痛快话,有多少?”

    薛期贵一看就知道这是真心来买了,当即拱了拱手,含笑道:“四万二千担。”

    “不会再涨价了吧?”

    薛期贵听的一笑,道:“上午之举,意在试探,让客官见笑了。”

    “好,全要了。”那人大气的道:“带人去验货点货。”

第一二零章 天宝表厂

    茶市的动向,易知足也一直在密切关注,中午之后,见的市场人气火爆,茶价节节攀升,他才放下心来,乘轿赶往麻纱苍大街。

    天宝表厂其实很让他省心,一众钟表工匠都是带几个学徒就能独力制造怀表的狠角儿,在理解了易知足的意图之后,根本就无须他多操心就自行将流水作业铺展开来,天宝表厂的第一款怀表——天宝-1838经过反复的研讨已定型下来,如今正在赶制各类大小零件的模具。

    易知足其实并不着急,天宝表厂真正要大规模的提高怀表的产量,仅有一个流水作业是远远不够的,最终还的大量使用机械作业也就是工业化,他向美商订购的蒸汽机和铸造一类的机械最快也要明年的海贸旺季才能运来,这段时间的手工作业,只能算是试产,试产定型期。

    轿子一进天宝的大门,伍长青、潘仕明、严世宽三人就迎了上来,待的易知足一下轿,潘仕明就冲着他抱怨道:“报馆八字都还没有一撇,下个月创刊,在哪里办公?”

    易知足看了一眼连雏形都还看不出的工地,转头看向伍长青,还没开口,伍长青就笑道:“别看我,这已经是最快的速度了,我也不是神仙,能凭空变出一个报馆来。”

    略微沉吟,易知足才开口道:“在附近另外租地方,买也行,我仔细琢磨了下,报馆不宜跟天宝表厂建在一块,天宝以后要推行机械作业,嘈杂吵闹,而报馆却需要安静的环境,这地方划归印刷厂,如何?”

    伍长青惊喜的道:“天宝要采用机械作业?”

    易知足点了点头,没吭声,潘仕明稍稍考虑之后,道:“行,我在附近另外买院子,不过,这边买地建房的银子,可的补偿报馆。”

    “那是自然。”易知足道:“印刷这一块独立建厂,资金都独立核算。”

    “允许入股不?”伍长青迫不及待的问道,印刷厂不仅是为了印刷报纸,重点是印刷纸钞,他自然是想插一脚。

    易知足笑道:“当然可以,我创办的所有实业都欢迎各位入股。”顿了顿,他接着问道:“那个传教士卫三畏呢?”

    “在世宽的新宅子里。”潘仕明道:“不敢让他抛头露面,怕招惹麻烦。”

    这时节,外商只能住在十三行行商指定的商馆,平时不准随意出入商馆区的,将卫三畏带来麻纱苍大街抛头露面,肯定是会招来麻烦的,易知足琢磨着这事得想法子变通一下,他还指望卫三畏给他培训印刷工人呢,总不能一直都关着。

    “那呆会再去见他。”易知足说着看向严世宽,道:“天宝情况如何?”

    “一切顺利,新招的学徒也已经开始培训。”严世宽说着向后面招了招手,早就候在一旁的几个天宝表厂新提拔的高管,厂长姜申通,副厂长唐士贵、汪长生,以及四个车间主任立即快步迎了上来,齐齐拱手道:“见过大掌柜。”

    易知足含笑还了一礼,道:“最近进展可顺利?”

    厂长姜申通五十出头,有些偏瘦,留着山羊胡,胡须已经花白,但却甚是精神,闻言连忙回道:“回大掌柜,一切顺利,最迟下个月,天宝-1838就能试产。”

    能有这个效率,易知足可说是相当满意,当即问道:“可有什么困难?”

    “生产方面没有什么困难。”姜申通道:“只是这批招收的学徒数量较多,如今都是在附近租借的民房暂住栖身,人多嘴杂,时间一长,我担心学徒泄露天宝的机密,毕竟外商也有在广州开设钟表工场的。”

    “大掌柜。”副厂长唐士贵道:“在下恳请另择地方培训学徒,这批学徒最终不可能人人都能进入天宝,还是应谨慎待之。”

    “行,就在附近租地方。”易知足颌首道:“不过,这批学徒大部分都会成为天宝的职工,要善待他们,在各方面都不可亏欠,尤其是在伙食方面,他们正处于发育阶段,伙食不能克扣,否则我会层层追责。”

    “大掌柜放心。”姜申通道:“学徒食宿方面,咱们日日都有专人巡查。”

    易知足点了点头,道:“走,去厂房看看。”

    进的厂房,姜申通又道:“还有件事,怀表机芯皆是黄铜合金,天宝产量大幅提升,所需的铜料不是小数,以前供货的铜料商怕是难以足量供给,大掌柜须的另寻渠道。”

    铜是铸造铜钱的原料,朝廷对铜的管理素来很严,不过,有十三行,易知足倒是不太担心,当即点了点头,示意知道了,心里却是暗忖,待的钢铁厂建起来了,这机芯材料最好还是换换。

    在天宝呆了半个时辰,易知足才离开,几人一同前往严世宽新买下的宅子,宅子在麻纱苍大街东头一条僻静的小巷里,几人步行了一刻钟才到。

    宅子有些旧,却很宽敞,前后三进,还有个跨院,是严世宽花了四百大洋买下来的,潘仕明之前送卫三畏来,前后都看过,当时只想着挑一间房子,如今却有了其他想法,进门之后,他便含笑道:“世宽这宅子不错,清净宽敞,不如让给我暂时做报馆罢。”

    “则诚兄可别开玩笑。”严世宽连忙说道:“这附近我都看遍了,再寻不到如此好的宅子了。”

    潘仕明不死心,正想开口,易知足却开口道:“这地方做报馆虽说小了点,却胜在清静,再则,报馆刚起步,也无须太大,我看行。”

    一听这话,严世宽哭丧着脸,道:“你们这不是诚心欺负人嘛?”

    易知足笑了笑,道:“给你安排了份好差事,去上海,这宅子你还留着做什么?”

    “去上海?”严世宽一双小眼睛瞪的溜圆,江海关就设在上海,他自然是听说过,当即不满的道:“好好的会城不呆,我去那破烂县城干嘛?还好差事?”

    “上海县城有江海之通津,东南之都会的美誉,可不是什么破烂县城。”易知足含笑道:“眼下是不及广州繁华,三五年之后,可就未必不如广州,你在这里整日里游手好闲也不是事,先去上海历练历练。”

第一二一章 印钞技术

    易知足这话,伍长青、潘仕明皆未当真,只当是他是糊弄严世宽,伍长青还帮腔作势的道:“知足兄所言甚是,上海号称东南都会,丝毫不逊色广州,况且世宽前去上海,也算得是独当一面。”

    严世宽没吭声,他心里清楚,打发他去上海是防着他受严家走私鸦.片的牵连,他着着实没想到,即便是他分家出来,另立门户,易知足还是如此不放心,但这毕竟是为他好,一时间不由的大为踯躅。

    易知足脚步没停,径直拐进了跨院,进的房间,一个有着一头金色短发相貌颇为英俊的年轻外国小伙一脸微笑的迎了上来,不等潘仕明介绍,易知足就伸出手,用英语说道:“你好,卫先生,在下易知足。”

    卫三畏却是用汉语道:“你好,很高兴认识你,易先生。”

    潘仕明连忙重新为他介绍了一番易知足,并刻意点明,易知足准备开办一个印刷厂,听完之后,卫三畏很是兴奋的道:“我毕业于rensselaer工业学院,学习的专业就是出版印刷技术,能与易先生合作是我的荣幸。”

    rensselaer工业学院?易知足没听说过,他很怀疑,美国这个时候就有工业学院了?不过,对方专门学过出版印刷技术,这令大为意外和惊喜,几人落座,他才道:“印刷术虽然是中国发明的,但近些年来已经落后于西方,代表各国印刷技术最高成就的莫过于各国的纸钞,希望卫先生能够协助我印刷大清的第一版纸钞。”

    “易先生打算印刷纸钞?”卫三畏有些意外,稍稍一愣,他便微微点头,道:“这是我的荣幸。”

    见他答应的如此爽快,易知足笑了笑,道:“卫先生是美国传教士?”

    “是的。”卫三畏道:“我是美部会正式任命的广州传教站的印刷工。”

    易知足对美国的教会可说是一无所知,忍不住问道:“美部会?”

    “是美利坚基督教海外传教机构的简称。”卫三畏解释道。

    易知足点了点头,道:“作为对卫先生的回报,我将创办一所拥有数千名学生的大型学校,允许美国传教士为学生授课,传播西方的文化知识。”

    听的这话,伍长青一阵汗颜,见过无耻的,但象易知足这么无耻的,他还真是头一次见到,明明是他自己要建新义学,开办西学,要聘请西洋教师,如今却被他说成是为了回报卫三畏才创办这所学校,而且允许传教士给学生授课,这好像是给了传教士天大的恩惠似的。

    令他大为意外的是,卫三畏居然起身半鞠躬,很是高兴的道:“我代表在广州的所有传教士感激易先生的慷慨,我一定会尽心尽力为易先生印制出最完美的大清帝国纸钞。”

    “好,我需要钢版雕刻凹印技术。”易知足用一口纯正的英语说道:“一应机器设备的采购由卫先生全权做主,同时,我还需要一套印铸银元的机器设备,希望卫先生一并采购,,我很希望,明年能够见到所有的设备,当然,我也保证,在广州的传教士明年能拥有一所学生数量庞大的新学校。”

    钢版雕刻凹印技术,这个专业术语,易知足表达的不是完全准确,但卫三畏却是明白他的意思,这令他略微有些惊讶,眼前这个清国的年轻人是从哪里知道钢版雕刻凹印技术的?不是出版印刷专业的人员根本就不知道这个名称。

    钢版雕刻凹印出的产品,线条分明,即便细如毫发,也仍清晰可辨,而且纸面会略略凸出,有明显的手感,其色泽也是经久不变,有利于杜绝伪造假冒,英美两国银行纸钞印刷就是采用这个技术。

    虽然钢版雕刻凹印技术很先进,但能在一所拥有数千名学生的学校授课传授西方科技文明和知识,这是来华的每一个传教士都梦寐以求的事情,这对他们在华传教的事业极为有利。

    略微沉默,卫三畏才开口道:“易先生,这件事情,我不得不说,没有十足的把握。”

    易知足不以为意的笑了笑,道:“除了新学校,我们正筹办的这份报纸,将会发行大清几个行省——最富裕也是人口最多的几个行省,影响力极为广泛,除了不能够直接在报纸上传教之外,其他事情,都允许你们传教士在报纸上宣传。”

    这个条件比让传教士在学校授课更有诱.惑力,卫三畏显然清楚报纸的宣传力,他听说潘仕明买印刷机是为了办报纸,主动找上门自告奋勇的要求担任印刷工,就是冲着报纸来的。

    听的这话,他双手一摊,笑道:“易先生是我见过最精明的商人,好吧,我马上写信回国,恳请教会出面完成这个交易。”

    听的这话,易知足暗松了一口气,不过是印刷技术而已,教会出面还摆平不了,可真就是见鬼了,他当即微笑着伸出手来,道:“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卫三畏一脸灿烂的的伸出手。

    严世宽象见鬼似的盯着易知足,这家伙什么时候能够说这么流利的夷语了?潘仕明也不懂英语,完全不知道两人在说什么,但看样子两人谈的很愉快,让他惊讶的是易知足对西洋礼仪似乎很熟悉,看他的神态动作极为自然,跟洋人没什么区别。

    伍长青则是一肚子纳闷,易知足是为何如此清楚传教士需要什么?从未见他跟传教士打过交道,还有西洋的印刷技术他似乎也很在行,这家伙对西洋的了解还真不是一般的透彻。

    解决好印刷厂的事情,易知足心情大好,看向严世宽笑道:“世宽请厨子没有?没有厨子就去外面叫桌席面,卫先生远道而来,咱们摆酒设宴为他接风洗尘。”

    “席面早已经订下了。”伍长青说着掏出怀表看了看,道:“还有一刻钟就到,叫他们准五点送来的。”

    “来,抽支雪茄。”严世宽捧出一盒雪茄烟,殷勤的招呼道。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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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清巨鳄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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