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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塞外流云     大清巨鳄txt下载     大清巨鳄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九十二章 搅乱茶市

    茶价站稳二十两一担,黄子昌长松了一口气,吩咐一众茶商,逐步抛售手中的茶叶,不仅是因为市场需要足够的茶叶流通才能聚集更多的人气,更重要的是十三行出手拉抬茶价,让他有种不好的预感,他才不相信十三行是一番好心。

    银行公馆挽救茶市,那是因为城门失火,会殃及池鱼,十三行一直在岸上隔岸观火,此时突然示好,拉抬茶价,图的什么?再简单不过,利益!不消说,十三行手中还囤积着数量不少的茶叶,就等着拉高茶价,抛售获利。

    胡乱喝了碗粥,用了些点心,黄子昌正准备稍稍歇息一下,就有下人上前禀报道:“老爷,银行公馆张管事来了,说是梁会长请老爷过去。”

    “更衣,备轿。”黄子昌有些无奈的起身吩咐道,他不想卷进十三行与银行公馆的争斗,但如今的茶市却离不开银行公馆的支持。

    匆匆坐轿赶到银行公馆,一见面,梁介敏便漫不经心的道:“听闻十三行出手拉抬茶价?”

    “十三行可没安好心。”黄子昌随意的在他下首落座,道:“银行公馆是真心挽救茶市,十三行不过是想浑水摸鱼罢了。”

    “你明白就好。“梁介敏说着轻叹了一声,道:“这茶市,咱们怕是无力挽救了。”

    黄子昌听的一惊,连忙问道:“季行这话是从何说起?”

    “元奇银行对附股钱庄开出的条件极为优厚,我没法稳定人心。”梁介敏幽幽的道:“茶叶崩盘,不少钱庄濒临倒闭,附股元奇,便能避免倒闭的风险,我如何能阻止?只要元奇手中掌握数十家钱庄,随手就可以将茶市打压见底。”

    听的这话,黄子昌半晌无语,他清楚,梁介敏说的是实话,也是实情,不过,他不相信梁介敏会就此认输,默然半晌,他才开口道:“茶行和钱行互为依存,唇亡齿寒的道理我明白,季行有什么想法,直说罢。”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梁介敏沉声道:“既然无法挽救茶市,不如乘着十三行陷身茶市,索性彻底搅乱茶市,大家一拍两散,谁也别想好。”

    见他说的认真,黄子昌吓了一跳,你们两家不想好,可别拖茶叶公会下水,一转念,他就反应过来,对方真要存了玉石俱焚的心思,哪里会如此直接的告诉他,当下就一脸苦笑的道:“这是下策,非万不得已,不会为之,季行想必还有中策、上策,不妨都说出来斟酌斟酌。”

    “上策倒是有,只是要茶业公会全力配合。”梁介敏说着身子微微前倾,一双眼睛紧紧盯着黄子昌,道:“今日,元奇依然在向外大额放贷,所不同的是,只放银票,不放现银,这说明元奇的现银不多了。

    咱们可以双管齐下,一边通过茶商茶行收集元奇银票,挤兑元奇,一边将陷入茶市的十三行资金拖在茶市,如此,足以狠狠的打击十三行……。”

    什么狗屁上策,黄子昌听的直想破口大骂,又是拿茶行当枪使,如此做的话,茶行的损失的得有多大?他当即眼睛一翻,道:“人都说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依你这法子,是杀敌八百,自损一千,这损失至少是数以百万,你补贴?”

    梁介敏有些泄气的往后一靠,依在椅背上,道:“下策不行,上策不行,那你说怎么办?”

    见他这副神情,黄子昌算是明白了,什么上策下策,无非是威胁十三行和茶行,对方真正想用的是中策,中策是什么?对方抹不下面子开口,等着他主动说,他不由暗叹了一声命苦,茶市如今成了十三行和银行公馆斗法的战场,他不主动还真不行。

    沉吟良久,他才语气诚挚的道:“银行公馆和十三行都是跺一跺脚,广州城都要抖三抖的角儿,犯不着斗的两败俱伤,这么着,茶业公会做个中人,双方坐下来谈谈,可好?”

    “谁也不愿意看到广州市场萧条,百业凋敝。”梁介敏缓声道:“你给十三行传个话,关闭元奇,银行公馆担保,每年给十三行提供足够的低息贷款。”

    黄子昌一愣,道:“关闭元奇,十三行只怕是未必会同意,广州如此大,难道就容不下一个元奇?”

    “留下元奇,便是养虎为患。”梁介敏沉声道:“十三行筹建元奇银行,为的什么?不就是为了低息贷款,钱行满足他们,还不行?”

    黄子昌点了点头,道:“我去探探十三行的口风。”

    出了银行公馆,黄子昌立刻吩咐随从前去通知茶行,加大茶叶抛售力度,随即又关照轿夫悠着点,一路慢悠悠的前往十三行行商公所。

    元奇总号后院。

    伍长青一脸焦急的冲进易知足的书房,道:“知足,银行公馆和谈。”

    和谈?易知足有些意外的道:“什么条件?”

    “关闭元奇,银行公馆每年给十三行提供足够的低息贷款。”

    低息贷款?易知足冷笑道:“银行公馆的贷款利息能低到什么程度?一分?贷款数额又能多大?三百万?五百万?还是一千万?十三行如今还愿仰人鼻息?”

    “十三行若不同意,银行公馆就破罐子破摔,彻底搅烂茶市,玉石俱焚。”伍长青有些着急的道:“知足赶紧的拿个主意,官府是不可能允许出现这种局面的,一旦官府出面,事情就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最担心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易知足沉声道:“已经没有转圜的余地了,银行公馆既然敢威胁咱们要彻底搅烂茶市,那咱们就先将茶市搅烂,看他再拿什么威胁咱们?你马上通知一众行商,抛掉手中所有的茶叶。”随即,他又对外喝道:“来人!”

    “大掌柜。”孔建安、解修元两人齐齐走了进来,两人是听闻伙计禀报伍长青一脸焦急的寻找大掌柜,估摸着出了大事,双双急赶了过来欲一问究竟。

    易知足看了两人一眼,道:“通知上午来的那六家钱庄,齐齐换匾挂牌。”吩咐完,他看向伍长青道:“通知伍总商,我想会会银行公馆的梁介敏会长。”

第九十三章 公馆激将

    孔建安、解修元此时已然猜到,定然是银行公馆又出了什么幺蛾子了,否则易知足不会提出要见梁介敏,两人齐齐应了一声,解修元才道:“大掌柜,到目前为止,已另有十几家钱庄主动上门找咱们洽谈附股事宜,是否需要再挑选几家以壮声势?”

    “那就再挑四家,凑齐十家。”易知足说着掏出怀表看了看,已经是下午三点,他随即吩咐道:“要快,在四点之前,让他们换匾挂牌,派人向茶商追贷。”

    “是,在下这就遣人分头通知。”孔建安、解修元说着连忙拱手退出。

    伍长青也转身出门吩咐小厮前去通知十三行,他没料到易知足会如此强硬,不假思索就迅速作出决定,十家钱庄换匾挂牌,一众小行商在听闻这个消息后必然会忙不迭的抛售手中茶叶,这等若是断绝了十三行与银行公馆谈和的可能,逼迫十三行硬抗到底,茶市已经搅烂,官府也就不会再理会银行公馆的威胁。

    还真是有股子狠劲!伍长青暗自佩服,吩咐完小厮,他折回书房,有些不解的道:“已经断绝了十三行谈和的可能,知足何以还要去见那梁介敏?”

    “当然是防止局面进一步恶化。”易知足道:“这个烂摊子,终究是要咱们出面来收拾的,不能让它烂到不可救药的地步,梁介敏如今已是黔驴技穷,得防着他孤注一掷。”

    伍长青点了点头,道:“既是如此,我陪知足走一趟银行公馆,十三行那边无须通知,咱们万一谈崩了,十三行也有转圜的余地。”

    “我是担心梁介敏不肯见我。”

    伍长青笃定的道:“放心,前来十三行说和的是茶业公会的会长黄子昌,他听闻消息后必然去见梁介敏,若是梁介敏不见咱们,可着黄子昌从中转圜。”

    “好主意,咱们先去拦截黄子昌。”

    张记酒铺是西荣巷巷口的一家小酒铺,店面不大,只摆了四张桌子,店虽小收拾的却甚是整洁,虽然还不到饭点,店里却有一桌客人,易知足缓步踱进店里,小伙计瞧他面生,连忙满脸堆笑的迎上来,道:“客官可是用餐?”

    “想借贵宝地一用。”易知足说着摸抽出一张银票递了过去,道:“半个时辰就好,不耽搁贵店生意,不过,那桌客人得离开。”

    小伙计接过银票一看,见是十两的面额,知道遇上贵客了,连忙道:“客官稍后。”

    很快,掌柜的便走了出来,打躬作揖的将那桌客人送走,迅速的收拾干净,奉上茶水后,便退到后院,暗自偷着乐,易知足、伍长青两人喝着茶,低声闲聊着,好整以暇的等候着黄子昌,一盏茶没喝完,小厮便快步进来禀报道:“来了。”

    易知足笑道:“黄总商怕是恨我入骨,长青去请他进来罢。”

    不一会,黄子昌便在伍长青的陪同下走进店来,一眼瞧见易知足,他微微楞了下,不待伍长青介绍,易知足已是拱手道:“元奇大掌柜易知足,见过黄总商。”

    易知足!黄子昌眼睛微微一眯,随即爽朗的笑道:“都说易大掌柜少年英杰,今日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

    “黄总商谬赞,英杰二字,在下可不敢当。”易知足说着伸手礼让道:“黄总商请上坐。”

    黄子昌毫不客气的坐了上座,道:“行商后辈子弟人才辈出,易大掌柜更是个中楚翘,元奇开业不过数日,便将整个广州城搅的天翻地覆,将广州两大行业公会玩弄于股掌之间,手段好生了得,老夫冒昧的问一句,元奇究竟想干什么?”

    易知足笑了笑,不紧不慢的道:“就在此时,新附股元奇的十家钱庄正在换匾挂牌,十三行一众行商正在大量抛售手中的茶叶,茶市正在剧烈波动,黄总商确定要在这节骨眼上跟在下详谈元奇的志向?”

    黄子昌只是被告知拒绝谈和,并不知晓这些情况,听的这话,脸色登时有些发白,他自然清楚这些举措意味着什么,当下死死的盯着易知足,道:“你如此恣意妄为,究竟想干什么?”

    易知足依旧是不紧不慢的道:“今日来见黄总商,只是想告诉您,茶市,银行公馆救不了,元奇也救不了,唯有银行公馆和元奇联手,才能挽救茶市。”

    黄子昌一脸警惕的道“要老夫做什么?”

    “岂敢要挟黄总商。”易知足笑道:“我觉的,银行公馆、茶业公会、元奇银行,应该坐下来好好谈谈。”

    这么简单?黄子昌转念便反应过来,元奇这是要向银行公馆摊牌了,他隐隐有些兴奋,连忙起身道:“是应该坐下来好好谈谈,咱们这就去见梁会长。”

    银行公馆,梁介敏闻报黄子昌带了两个人回来,还以为是十三行的潘正炜、伍绍荣来了,连忙迎了出来,待的见是两个十**岁的年轻后生,脸色立时就阴沉了下来,十三行欺人太甚,居然派了两个后生晚辈来跟他谈。

    易知足上下打量了梁介敏几眼,拱手道:“明枪暗箭几个来回,今日才得见梁会长真容,元奇大掌柜易知足这厢有礼。”

    伍长青却躬身一揖,道:“晚辈伍长青,见过梁会长。”

    易知足!梁介敏大为意外,仔细的打量了他几眼,才冷冷的道:“老夫跟元奇没什么可谈的,易大掌柜请回吧。”

    见这情形,黄子昌连忙上前,陪着笑道:“季行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元奇大掌柜登门拜访,梁会长闭门拒客,这传扬出去,于季行而言,可不是什么好名声,再说……。”

    “梁会长。”易知足朗声道:“元奇若是与银行公馆能够谈妥,则是皆大欢喜的局面,梁会长何必执拗,不给自己机会,也不给别人机会,广州近两千家票号钱庄、当铺印局的命运,都在梁会长一念之间,上千家茶行,数千茶商的身家性命也都在梁会长的一念之间,还有……。”

    “够了!”梁介敏沉声喝道,随即一伸手,冷冷的道:“易大掌柜,请!”虽然明知对方是激将,但他还真不敢将对方拒之门外,这话若是传扬出去,他必然成为众矢之的。

第九十四章 上门打脸

    茶市,上午茶价因为泰昌钱庄等八家钱庄附股元奇而略有回落之后,随着十三行行商高调抢购茶叶,引发了投机商大肆的跟进,茶价一路稳步上扬,中午便突破二十两一担,茶商随后逐步增大对市场的茶叶投放,茶市越发的火爆。

    虽然一众茶商和投机商都清楚,茶价不可能恢复到原来的高位,但二十两一担的价位却依然是低位,无数投机商蜂拥跟进,将茶价一路推高,到的下午三点,茶价已经站稳二十二两一担,谨慎的开始出售,激进胆大的依然在吃进,交易频繁,市场一片红火。

    还不到四点,又是十家钱庄附股元奇,换匾挂牌的消息在茶市迅速传开,无异于给火爆的茶市当头一棒,紧随着又传来十三行行商大肆抛售茶叶的消息,接连两棒将所有的茶商和投机商打的晕头转向,反应快的投机商迅速跟着抛售,茶市随即降温,茶价开始一路下跌。

    银行公馆,梁介敏四人进屋,分主宾落座之后,易知足便毫不隐讳的道:“不瞒梁会长,前来公馆之前,又新有十家钱庄附股元奇,换匾挂牌,一众行商也在急于抛售手中茶叶。”

    梁介敏眼神凌厉的看向黄子昌,却一声不吭,黄子昌干咳了一声,有些尴尬的道:“老夫亦是在西荣巷巷口,才闻之此事。”说着他看向易知足,道:“如此大事,易大掌柜独断专行,就不担心十三行怪罪?”

    易知足看了他一眼,语气淡然的道:“我是元奇大掌柜,元奇的事情,事无大小向来都是由我做主,无须向任何人请示。”

    伍长青很是配合的道:“十三行从来不干涉元奇的事务,对于易大掌柜的决断,十三行从没有异声。”

    梁介敏、黄子昌听的都是暗暗吃惊,十三行将数百万两银子投入到元奇银行,居然从不干涉元奇的事务,这得对易知足信任到何种程度?这小子才多大?凭什么让十三行一帮老狐狸对他言听计从?要知道元奇银行从开业以来就一直在玩火!

    梁介敏的神情立时郑重起来,他一直认为元奇的背后是十三行在操纵,而易知足这个大掌柜不过是十三行掩人耳目的一个摆设,不怪他如此想,实在是没人会相信十三行会让一个十**岁的黄毛小子全权掌控本金数百万的元奇银行。

    默然半晌,梁介敏才开口道:“既然元奇已经搅乱了茶市,那咱们还有何可谈的?”

    “元奇既能轻易搅乱茶市,打压茶价,也能恢复茶市,拉抬茶价。”易知足看着他道:“不论是搅乱茶市,还是拉抬茶价,元奇都有利可图,我有把握打压茶价三次,不知道二位可有兴趣,咱们三家联手,利用茶市很赚一笔,如何?”

    打压三次,拉抬三次?黄子昌怦然心动,多大的损失都可以赚回来,不过一眼瞥见梁介敏脸色异常难看,他也不好吭声,当即眼观鼻鼻观心,竖起耳朵听。

    梁介敏脸色确实极为难看,利用茶市赚钱,元奇可以,茶业公会可以,唯独银行公馆不可以,有人赚钱,自然就有人亏钱,谁亏钱?钱庄当铺印局的客户,钱都亏茶市去了,如何收的回贷款?到最后,等若是钱庄亏钱!

    易知足这话是在打他的脸,讥讽他妄图利用搅乱茶市来威胁十三行关闭元奇,不论是元奇还是十三行,都不怕茶市崩溃,而且还能从中获利,但茶市崩溃对银行公馆却是没有好处只有坏处,那会导致大量的钱庄倒闭关门,众多失去生计的掌柜伙计都将白白便宜元奇。

    见他脸色难看,易知足也不想太过让他难堪,他来的目的之一就是为了打消对方玉石俱焚的念头,刺激过头,可就得不偿失了,他当即便转了话题,道:“行商商欠严重,这一点,想必你们都知道吧。”

    为缓和气氛,黄子昌连忙开口道:“当然,这事在西关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那你们知道外商的放贷利率吗?”

    “年息二钱。”

    “月息四厘。”

    “怎么可能?”黄子昌瞪大了眼睛道,梁介敏也是一脸诧异的看过来。

    易知足笑了笑,道:“我说的是英国的银行对外放贷的利率,月息四厘,这是英国大小银行对外放贷的平均利率。”顿了顿,他接着道:“我筹建元奇银行,对十三行许诺,总有一天,元奇对外的放贷利率也会是月息四厘。”

    “月息四厘!”梁介敏愣愣的看着他,他猛然发现自己很好笑,居然对十三行说,给他们低息借贷,让他们关闭元奇,自己能给十三行多低的利息?月息四厘?

    月息四厘,那将会是什么情形?黄子昌忍不住问道:“元奇要多少年才能将利息降到四厘?”

    “两年!”易知足看着他,认真的道:“你信吗?”

    “扯淡。”梁介敏嗤之以鼻。

    易知足也不分辩,继续道:“那你们想过没有,有一天,英国人在广州开设银行,会是什么情形?”

    “怎么可能?”

    “杞人忧天!”

    “短则三年,长则五年,咱们拭目以待。”易知足也不愿意多说,顿了顿,才接着道:“咱们换个角度来看,若是广州所有的票号钱庄对外放贷,都只是月息四厘五厘或者是六厘,会是何光景?”

    黄子昌想都没想,便脱口道:“真要如此,那商贸必然极度繁盛。”

    “不仅是商贸繁盛。”易知足含笑道:“如此低的放贷利率将会刺激各行各业的发展兴盛,商业、农业、纺织业、手工业、采矿业、冶炼业、造船业等等都会全面兴盛,市场繁荣,百姓富足,地方官府也会富的流油。可以毫不夸张的说,一国一地钱庄放贷的利率高低,直接影响到一国一地的经济繁衰和百姓生计。”

    听到这里,梁介敏的神情不由的凝重起来,总督府在背后大力支持元奇,难道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黄子昌也想到了这点,眼珠一转,他刻意的问道:“外间传闻,都说总督大人和巡抚大人甚是看好元奇,不知是否属实?”

第九十五章 主客易位

    黄子昌如此问自然是一番好意,易知足瞥了黄子昌、梁介敏二人一眼,道:“元奇不仅低息放贷,还会大力扶持,也就是无息放贷给一些新兴或是重要的行业,诸如钟表、橡胶、机械制造、冶炼、造船等行业,遭遇天灾**,也会无息放贷给地方官府赈济百姓,朝廷有战事,国家有大灾大难,元奇亦会慷慨解囊,大额捐输……。”

    黄子昌、梁介敏听的暗暗心惊,这就是元奇许诺给总督大人和巡抚大人的好处?难怪他们在背后支持元奇。

    伍长青听的也是眼睛发亮,元奇大力扶持的行业,也必然是易知足感兴趣的行业,看来继钟表厂之后,易知足可能会开办与这些行业相关的作坊,不过,橡胶是什么东西?怎的从来没听说过。

    稍稍一顿,易知足接着道:“元奇下顺民意,中合商道,上得官心,你们竞争不过元奇,茶叶崩盘,广州钱庄十去其五,若是再来一次生丝崩盘呢?广州还能剩下几家钱庄?”

    听的这话,梁介敏心里一紧,广州钱庄,顺德居其半,一半的钱庄都是顺德人开办的,而顺德钱庄的根基就是生丝,若是生丝崩盘,那后果简直不敢想象,绝对比茶叶崩盘更为惨烈,因为生丝、丝绸品不比茶叶,更依赖于大额资金,每当顺德生丝上市季节,全广州的游资都流向顺德,整个广州银根都会为之一紧。

    这是明目张胆的威胁!他后背顿时有些凉飕飕的,以元奇雄厚的资金,加上十三行对外贸的垄断,还有官府对元奇的暗中支持,要炮制一出生丝崩盘,还真不是什么太难的事情,这次的茶叶崩盘,不就是最好的例子?

    黄子昌心里暗自叫好,总算是捏住了梁介敏的七寸,以生丝崩盘来威胁他,不怕他不就范!站在他的立场,他自然是希望银行公馆和元奇握手言和,稳定茶市,这一下,他总算是看到了一点希望。

    易知足见好就收,站起身道:“元奇立足广州,自然也不希望广州市井萧条,百业凋敝,民不聊生,只要不阻碍元奇扩张的步伐,元奇也乐意广州商贸繁荣,百业兴盛。”说着,冲着二人一拱手,道:“告辞。”说完,转身就走。

    见易知足大步离开,伍长青连忙跟了上去,心里却是大为纳闷,怎的突然就告辞离开了呢?

    两人出的房门,一路大步而行,堪堪走到院子门口,梁介敏、黄子昌二人已是追了出来,叫道:“易大掌柜且慢。”

    易知足驻足转身,一脸微笑的道:“二位会长,还有何事?”

    梁介敏朗声道:“易大掌柜言犹未尽,何必急着离开?”

    “不敢相瞒。”易知足笑道:“在下急着赶回去收购茶叶。”

    “小狐狸。”黄子昌在心里暗骂了一句,这一擒一纵一来一回,已是主客易位,这哪象是一个黄毛小子的手段,便是他们这等在商海沉浮大半辈子的老头子也不可能玩的这般熟溜。

    梁介敏暗叹了一声,对方信心满满,将他吃的死死的,算准了他不敢玉石俱焚,不敢打压茶价,所以才敢直言回去收购茶叶,再请对方商谈,那将完全处于被动的局面,但不商谈能行吗?显然不行,一旦茶价起来,对方又会毫不迟疑的打压,银行公馆受不住,茶叶公会也受不住!

    他勉强挤出一脸的笑容,道:“易大掌柜说笑了,那仨瓜两枣的岂能入得了易大掌柜的眼。”说着,他则身伸手礼让道:“还请易大掌柜进屋详谈。”

    易知足一笑,缓步折回,伸手礼让道:“梁会长请,黄总商请。”

    梁介敏、黄子昌同时礼让道:“易大掌柜、伍公子,请。”

    “二位会长可别折杀了小子,请。”

    四人稍一谦让,这才举步进屋落座,梁介敏随即吩咐上茶,这才开口道:“先前易大掌柜说,元奇与银行公馆若能谈妥,则是皆大欢喜的局面,不知所指何事?”

    黄子昌亦附和着道:“和气生财,为商者最忌意气之争,若能皆大欢喜,既是钱行之幸,亦是茶行之幸,更是广州所有商贾和百姓之幸。”

    易知足看了两人一眼,道:“我能否直言?”

    “当然。”黄子昌连忙道:“易大掌柜尽管直言。”

    “好!”易知足当即直言不讳的道:“茶叶崩盘,广州票号钱庄当铺印局,败局已定,再也无力遏制元奇的崛起,元奇强势崛起,意味着什么?二位心里应该都很清楚,在广州,除了票号还能勉力支撑,其他钱庄当铺印局都会逐渐式微,退出市场。

    我也不妨坦诚相告,元奇应允总督府,在两年之内,一统广州的钱行,为尽快一统钱行,元奇不惜再次发动类似茶叶崩盘的金融战,即便因此使的广州市井萧条,百业凋敝,也在所不惜,大乱之后再大治,元奇有信心有能力迅速开创一个鼎盛繁荣的新局面!”

    听到这里,梁介敏心里咯噔一下,他已经猜到了易知足的意图,只是没想到易知足会如此狠,那生丝崩盘看来也并非只是虚言恐吓,两年之约,难怪茶叶崩盘,官府视而不见。

    黄子昌心里则是暗喜,先前易知足说元奇在两年之内将贷款利息降低到四厘,梁介敏嗤之以鼻,他也只当是玩笑,原来是因为元奇答应总督府在两年之内一统广州钱行,如此说来,还真有可能!

    顿了顿,易知足接着道:“元奇一统广州钱行,大局已定,只是时间长短而已,所谓皆大欢喜之局面,便是银行公馆顺应大势,全力协助元奇一统广州钱行,如此,元奇无须再打压茶市,反而会稳定茶市,推高茶价,齐力对抗英国打压茶价。

    而广州大小钱庄,将会因为茶价的恢复,最大限度的减少损失,再则,附股元奇,对所有东家来说,都会有丰厚的回报,元奇虽是低息放贷,但市场却不局限于广州一隅之地,况且,元奇还能通过其他法子获取高额的利润,远不是开钱庄的获益可以相提并论的。”

第九十六章 一唱一和

    房间里静悄悄的,没人吭声。

    易知足说的确实是够直接,但也是实情,元奇银行有十三行在背后力挺,有总督府暗中关照,银行公馆又因为茶叶崩盘忙于自保,根本无力遏制元奇。

    其实这还是客气的说法,如今是银行公馆在守,元奇银行在攻,银行公馆已经是一败涂地,任由元奇宰割的局面。

    黄子昌自然是希望银行公馆退让,顺应大势,全力协助元奇一统广州钱行,如此,茶市才有希望恢复,但如此大事,他也不敢贸然开口,要让已经有二百年历史的银行公馆归附开业才不过几日的元奇银行,别说是身为银行公馆会长的梁介敏,就是他这个茶叶公会的会长也不免有种兔死狐悲,物伤其类的伤感。

    他看了看梁介敏,又看了神情自若正悠闲喝茶的易知足一眼,暗忖这小子真是不简单,沉稳干练,野心勃勃,而且心狠手辣,难怪十三行一帮老狐狸对他信任有加,让他全权打理元奇银行。

    伍长青则是既震惊又佩服,他没料想到易知足前来银行公馆居然是打着招揽银行公馆的主意,这可真是敢想,反正他是无论如何不敢如此想的。

    易知足好整以暇的喝着茶,等着梁介敏的反应,他知道这茶不过是摆样子的,是主人用来端茶送客的,但他不在乎,干坐着,还不如喝杯茶,至少不会太尴尬。

    见的易知足一杯茶喝完,梁介敏依然沉吟不语,黄子昌却是有些急了,他清楚梁介敏死要面子,当即便缓声道:“行业公会的主要职能是共同订立行规,维护同行利益和限制不正当竞争,但老夫认为,审时度势,引领行业趋吉避凶,才是一个行业公会最大的职责。”

    “黄总商说的极是。”易知足点头道:“行业公会就是一个行业的领头羊,身为一会之长,不知审时度势,将整个行业陷入险境,是最大的失职。”

    “话是如此说,但银行会馆毕竟已创建二百余年…..。”黄子昌说着轻叹了一声,道:“元奇银行成立不过数日,易位而处,老夫心里也是戚戚然。”

    “黄总商这话,晚辈不敢苟同。”易知足道:“纵观华夏数千年,多少朝代更替,延续了数百年的朝代也不在少数?一个行业公会难不成还想千秋万代?晚辈认为,最终重要的是和平更替,平稳过度,这总比杀的血流成河的好。”

    “这倒也是。”黄子昌颌首道:“真要再来次崩盘……。”

    见他俩一唱一和,梁介敏绷不住,开口道:“如此大事,老夫虽忝为银行会馆之会长,亦不敢轻易决断,能否稍容几日?”

    见他没有一口回绝,易知足已是大喜过望,当即便拱手道:“梁会长说的是,如此大事,是该谨而慎之,在下告辞,恭候梁会长佳音。”

    将易知足两人送出房间,梁介敏转身就瞪了黄子昌一眼,没好气的道:“方才还说钱行茶行互为依存,转眼就将银行会馆卖个干净。”

    黄子昌一脸讪笑着道:“我这还不是为银行会馆好,易家那小子说的可都是实情,硬抗下去,这一波茶叶崩盘,就不知道有多少钱庄倒闭,若是再来一次生丝崩盘,钱庄还能剩下几家?你又不是没见识易家小子的手段……。”

    话未说完,张世杰就神色慌张的进来,禀报道:“会长,又有十家钱庄附股元奇,茶价大跌,已经跌破十七两一担。”

    梁介敏点了点头,看向黄子昌,道:“易家小子自以为吃定了我,眼下必然乘着茶价大跌,大量收购茶叶,这可是咱们反败为胜的好机会!”

    “你还不死心?”黄子昌苦笑着道:“十七十八两的价位,十三行转手卖给外商,也是包赚不赔,能不能消停下来,挤兑元奇根本不可能,人家背后有伍家和潘家撑腰。”

    “哼。”梁介敏不满的哼了一声,道:“就知道你被易家小子说动心了。”

    “季行难道就没动心?”黄子昌笑道:“你一念之间,可是关乎广州两千家票号钱庄、当铺印局和上千家茶行,数千茶商的身家性命,可千万不能意气用事。”

    “你少拿大帽子压我。”梁介敏没好气的道。

    出了银行公馆的大门,伍长青刻意回首看了看大门上挂着的“银行会馆”的黑底鎏金招牌,低声笑道:“知足,你说这招牌还能挂几天?”

    “这可说不准。”易知足说着转头吩咐李旺,道:“赶紧去通知薛掌柜,抢购茶叶。”吩咐完,又看向伍长青,道:“十三行那边,还是长青去通知罢。”

    “叫小厮去便可。”伍长青懒懒的道。

    待的两个小厮快步离开,伍长青笑道:“今日心情甚好,寻处好所在喝酒去?”

    “喝酒不急。”易知足道:“咱们先去天宝表厂看看,世宽说今日改建完工。”

    “那可的叫两顶轿子。”伍长青道。

    “散散罢。”易知足说着漫步而行,走的几步,他随口问道:“盐商许家,长青可知道?”

    “盐商许家?”伍长青略微迟疑,才道:“知足说的是许拜庭?还是许庚荣?他们是两兄弟,却是各立门户。

    这许拜庭在广州也可算是一个传奇人物,十三岁入盐店做学徒,后随船出海购盐,遭遇大风暴,侥幸不死,反因此成名,后恰逢朝廷对盐商实行招商政策,迅速窜起,成为盐商巨贾。”

    说到这里,伍长青颇有些奇怪的道:“知足无端端的问起许家做甚?”

    “嗨……。”易知足笑了笑,道:“一言难尽,前几个月无意间得罪了许家一个公子……。”

    “多大点事,也值的知足如此上心。”伍长青不以为意的道:“这事让则诚兄出面摆桌酒席,说和一下,小事一桩。”

    潘仕明?易知足迟疑了下才道:“则诚兄与盐商子弟关系好?”

    伍长青笑道:“潘家有一房就是盐商。”

    原来如此,易知足点了点头,提起潘仕明,他才想起已经有些日子没见他了,当即问道:“则诚兄这段时间在忙些什么?”

    “你不知道?”伍长青想了想,才笑道:“忘记给你说了,则诚兄去澳门了,说是买西式活字印刷机。”

第九十七章 颠倒黑白

    整整一日,茶价波动剧烈,跌跌涨涨,涨涨跌跌,到的天黑,茶价居然又回到十八两一担的价位上,自然是几家欢喜几家忧,高价抛售的暗自欢喜,追进去被套者忧心忡忡。

    十三行一众行商虽然得到伍长青的传话,却因为不知道具体的情况,也不敢大肆的买进,只在十七两的价位上买了一些,倒是薛掌柜听话的很,一口气将手头所有的银票全部换成了茶叶。

    次日,茶市一开,已经得知具体情况的行商开始大量的收购茶叶,一众茶商也从黄子昌处知晓了内情,开始闷声收购,茶价立刻开始缓慢上扬,反应快的投机商也开始快速跟进。

    就在茶价稳步攀升之时,传来消息,银行会馆召集所有的票号钱庄当铺印局的掌柜前往公馆会议。所有人都意识到,又有重大事情发生,都紧张的密切的关注着银行会馆的动静。

    消息传到元奇总号,伍长青笑道:“梁介敏这是要征求所有掌柜的意见,知足认为胜算有多大?”

    易知足正忙着拆卸一块怀表,闻言,头也不抬的道:“易位而处,长青若是钱庄掌柜,会是何意见?”

    “易位而处……。”伍长青沉吟着道:“那自然是趋吉避凶,茶叶若是二次崩盘,对票号钱庄当铺印局来说,无异于是雪上加霜,前面的放贷收不回,后面的放贷也收不回,倒闭破产的不知凡几。

    若我是钱庄掌柜,必然是毫不犹豫的赞成元奇一统广州钱行,稳定茶市,推高茶价,然后收回放贷,先确保自己的钱庄不倒闭,不亏或是少亏再说。”

    “这不就结了。”易知足随口道:“死道友,不死贫道,一盘散沙,人人都会先求自保,哪里会管银行会馆的死活。”

    “死道友,不死贫道。”伍长青轻笑道:“这话可谓是一针见血。”

    易知足没搭理他,将一个个零件拆卸下来在桌子上一排列好,皱着眉头不语,修理怀表他是在行,但制作怀表,他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更不用说什么流水作业,他只知道流水作业是什么概念,一块怀表究竟有多少个零部件要分多少步骤,他心里真没底。

    见他不吭声,伍长青凑上前,好奇的道:“知足所说的流水作业是怎么回事?”

    易知足指着一排零件,道:“广州的钟表工匠都是全能,独自一个人能够制作出一块怀表来,所谓的流水作业,就是一个人只做一个零部件,然后,再组装。

    流水作业的好处很多,简单的说,熟能生巧,可以提高产量,提高效率,减少不合格率,其次,所有生产出来的零部件都是统一的规格型号,组装出来的怀表规格型号自然也是一样,最明显的好处就是维修方便。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便于保密,重要的零部件就只有几个工匠清楚熟悉,保密范围大幅缩小。”

    伍长青这段时间对怀表也下了番功夫,远比常人了解的多,一听就发觉这个流水作业相当不简单,沉吟了片刻,他才道:“西洋的钟表似乎并不是采用流水作业的。”

    “当然不是。”易知足老神在在的道:“这是我独创的。”

    “大掌柜。”孔建安缓步进来,瞟了一眼桌上的钟表零件,道:“有位许…..公子,指名要见您。”

    “居然找上门来了?”易知足颇觉意外,问道:“就他一个?”

    孔建安瞥了伍长青一眼,点了点头,道:“还有俩个小厮。”

    易知足笑了笑,道:“带她进来罢。”

    伍长青一听,却是有些着恼,道:“知足且忙你的,我去会会他。”说着转身就走。

    待他出门,易知足连忙轻声道:“别让他坏事。”孔建安心领神会的笑了笑,赶紧追了出去。

    不一会,许怡萱便带着两个小厮快步走进房间,一见易知足,她便讥讽道:“易大掌柜,要见你可真不容易,那胖子还在天宝表厂罢。”

    严世宽在天宝表厂,这丫头都调查清楚了?这下可是真没法抵赖了,易知足含笑道:“许公子可真是慧眼如炬。”说着,他自桌下屉子里取出一个盒子,双手奉上道:“这是许公子的帽子,完璧归赵。”

    许怡萱一双大眼睛瞥了眼桌子上被拆的七零八落的怀表零件,又上下打量了易知足几眼,似笑非笑的道:“易大掌柜莫非以为我是为了这帽子前来?”

    这是要兴师问罪?稍稍转念,易知足便笑道:“在下本是一番好意……。”

    “一番好意?”许怡萱愣了一下,嗔道:“你大庭广众之下调戏本姑娘,又掠走帽子,还是一番好意?”

    “姑娘可真是冤枉在下。”易知足一脸委屈的道:“姑娘天生丽质,女扮男装,悠游于闹市间,又无人相伴,引的一群泼皮垂涎,西关龙蛇混杂,经常有女子被掠往外地卖入青楼。

    在下担忧姑娘遭遇不测,刻意上前点破姑娘行迹,掠走帽子,亦是为了让姑娘速速回家,如今姑娘反倒来怪在下,岂非是什么吕洞宾?”

    什么吕洞宾?许怡萱愣了下,才反应过来,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当即轻啐了一口,道:“你颠倒黑白……。”

    “姑娘明鉴,那在下只能实话实说了。”易知足说着轻叹了一声,道:“姑娘花容月貌,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在下骤然得见,惊为天人,神魂颠倒,生怕再难见姑娘一面,是以掠了姑娘帽子,期望有缘再见。”

    见他竟然直言不讳的当面表达爱慕之情,饶是许怡萱素来胆大,也羞的两颊飞霞,抬不起头来,低声道:“你这人疯言疯语…..。”话没说完,就羞的转身快步离开。

    “这么害羞,还女扮男装出来混。”易知足摇了摇头,这才留意到帽子还在手里,想了想,他又将帽子放回屉子。

    许怡萱出的元奇大门不远,许应坤几人就迎了上来,笑问道:“如何?”

    “别问了,那人就是个疯子。”许怡萱丢下一句,快步离开。

第九十八章 票号拜访

    中午,易知足歪在椅子上小眯了一觉,迷迷糊糊听的孔建安的焦急的呼声,“大掌柜,大掌柜!”

    睁开眼,见的孔建安一脸的焦急,易知足心里也是一跳,连忙问道:“出了什么事?”

    “茶市休市了。”孔建安急急说道:“西关所有的大小茶行茶铺突然全部关门。”

    “突然休市?”易知足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解修元开口道:“大掌柜,上午银行会馆召集所有票号钱庄会议,中午茶市就突然休市,估摸着应该是银行会馆与茶叶公会联手,殊死一搏,以罢市来要挟官府要挟十三行。”

    孔建安缓缓点头道:“去年,茶叶公会联手涨价,也是采取罢市的手段,逼迫十三行不得不同意茶价上涨。”

    易知足此时已是完全清醒过来,抓过蒲扇不紧不慢的扇着,少顷,他才开口道:“不急,十三行手中有大批茶叶,罢市要挟不了十三行,至于要挟官府?那至少的罢市一些时日,官府才会出面。

    再说了,茶叶公会难道还看不清楚形势?我不相信黄子昌会孤注一掷,茶行已经经历了一次茶叶崩盘,他不敢冒险,因为茶行已经经受不起波折,不要着急,咱们先静观其变。”

    见他如此沉稳,孔建安、解修元不由的稍稍心安,瞥了二人一眼,易知足才问道:“银行会馆那边是何情形?散了吗?”

    “没有。”解修元道:“跑街伙计刚才回报,没见人出来。”

    “叫人密切打探外间情形。”易知足吩咐道。

    待的二人退出,他才起身,皱起眉头在房间里踱步,难道银行会馆还不死心,要做垂死挣扎?那么茶市休市,目的又是什么?封锁十三行进入茶市的资金?这个可能不大,且不说元奇还有二三百万的现银,伍家潘家卢家估摸着也还能调集几百万现银。

    以罢市要挟官府出面?似乎也没道理,茶价如今正在反弹,茶商们赶本心切,岂会愿意茶市罢市?除非是罢市对茶商们有好处,否则罢市难以持续,想到这里,他心头豁然一亮,银行会馆不是垂死挣扎,而是妥协了!茶市休市,是为了防止茶价暴涨!

    “大掌柜!”刚刚离开的孔建安去而复返,一脸兴奋的道:“日升昌、志诚信、蔚丰厚、天成亨…..等山西票号一众掌柜齐齐登门拜访。”

    一众票号掌柜登门拜访无疑是证实了他的猜想,易知足点了点头,道:“请他们进来。”

    请他们进来?孔建安有些狐疑的看了他一眼,山西票号资本雄厚,素来没将钱庄放在眼里,反而是一众钱庄为了从票号获得低息贷款和汇兑业务对票号刻意逢迎,如今山西一众票号掌柜齐齐登门拜访,对元奇而言,这简直是天大的面子,而易知足居然吩咐请他们进来!

    略微迟疑,孔建安才道:“西票财雄势大,众掌柜齐齐登门,大掌柜….是不是出去迎迎。”

    易知足看了他一眼,含笑道:“知道西票众掌柜为什么齐齐登门拜访吗?因为从今以后,在广州,在广东的地盘上,所有西票都要看元奇的脸色,咱们是主,他们是客!”

    听的这话,孔建安一身热血上涌,一脸胀的通红,不敢置信的道:“大掌柜是说,银行会馆败了?元奇要一统广州钱行了?”

    易知足微微点了点头,道:“去吧,别怠慢了客人。”

    不一会,一众西票掌柜便在孔建安、解修元的陪同下走进院子,易知足站在台阶上含笑而立,他确实有意端架子,这架子不端不行,银行会馆倒了,元奇就是广州甚至是整个广东的金融霸主,而且山西票号迟早会成为元奇的对手。

    一众西票掌柜以日升昌票号广州分号的大掌柜王德昌为首,见易知足出门迎接,王德昌稍稍松了口气,他还真是担心易知足少年得志,目空一切,让众人下不来台,当即快步上前,拱手笑道:“素闻易大掌柜风流倜傥,才智无双,今日有幸……。”

    易知足连忙拱手还礼,笑道:“如此盛赞,在下可不敢当,传扬出去,不知有多少士子会上门来踢馆,诸位,易知足这厢有礼,诸位屋内请。”

    进的会客厅,少不了一一介绍见礼,寒暄落座之后,王德昌便开门见山的道:“元奇一统广州钱行,已是指日可待,日后山西票号,还请易大掌柜多多照拂。”

    “王大掌柜这话可就见外了。”易知足含笑道:“广州不过一隅之地,山西票号却是分号遍天下,广州金融的繁盛,离不开山西票号,日后还望诸位大掌柜多多照顾元奇,元奇愿与票号互利互惠,携手共进。”

    听他如此说,一众西票掌柜都是放下心来,是否能够做到互利互惠携手共进且不说,至少这易大掌柜谦逊有礼,不骄不躁,日后打交道要好说话的多,而且有他这句话,至少不用再担心元奇不承认各个票号的有价票据。

    双方客套了几句,王德昌便含笑道:“易大掌柜事务繁忙,在下等也不便多耽搁,明日,西票众人在濠畔街,珠犀酒楼设宴,还请元奇几位掌柜务必赏光。”

    这就是要攀交情了,易知足自然不好推却,当即颌首道:“诸位盛情相请,在下岂敢推却,。”

    “易大掌柜爽快。”王德昌笑着起身,拱手道:“那在下等先行告辞,明日在珠犀楼恭候大驾。”

    将一众西票掌柜殷勤的送出元奇总号大门,易知足才止步,待的众掌柜起轿离开,他才转身进了后院,吩咐道:“孔掌柜、解掌柜准备一下,稍后随我去银行会馆。”

    孔建安不解的道:“大掌柜何必如此着急?”

    “不是我着急。”易知足笑道:“是银行会馆和茶叶公所着急,很快就会有人来请。”

    解修元却道:“如何一统钱行,大掌柜可想妥了?”

    “我打算先西关,后城里,先大后小。”易知足缓声道:“西关又以四横四纵八条街为主,你二人各负责横纵四街。”

第九十九章 总掌柜

    一顶四人抬大轿稳稳的在元奇总号大门外停下,轿帘一开,黄子昌躬身从轿子里走出来,身为茶业公会会长,为了便于在官场走动他也捐了一个五品官,自然是有资格坐四人抬大轿。

    下的轿来,黄子昌一脸喜气的跨入元奇,一个伙计殷勤的迎上来,还未来得及开口,黄子昌便道:“老夫茶业公会黄子昌,快带老夫去见你们易大掌柜。”

    迎客的伙计不仅记性好,而且西关的地头也熟,一听他自报名号,连忙躬身笑道:“黄总商光临,小店蓬荜生辉,黄总商请随小的来。”

    “小店?”黄子昌呵呵笑道:“从今以后,元奇可称大清第一店,无须再自谦小店了。”

    大清第一店?伙计吓了一跳,连忙陪着笑道:“黄总商,这玩笑可开不得。”

    “老夫可不是开玩笑。”黄子昌心情极好,笑呵呵的道:“明日你就知道了。”

    进的后院,见着易知足,黄子昌拱手笑道:“恭喜易大掌柜。”

    易知足刚刚更衣出来,含笑拱手道:“也恭喜黄总商。”

    “全是托易大掌柜之福。”黄子昌说着伸手道:“易大掌柜请,银行会馆一众掌柜都在巴巴的盼望着易大掌柜,犹如久旱盼甘露。”

    “可能茶叶公会更欢迎在下一些。”易知足笑着道:“茶市休市,是谁的主意?”

    “还能有谁,自然是梁会长。”黄子昌低声道:“梁会长担心消息传开,茶价暴涨,怕易大掌柜一怒之下,覆手为雨,打压茶价,那钱行的损失可就大啰。”

    “不至于,不至于。”易知足微微笑道,心里却暗忖这梁介敏心思缜密,元奇在并购一众钱庄之前,确实是容不得茶价暴涨,他的防着银行会馆乘着茶价暴涨之机抽身而退,茶价要大涨,也须的等到元奇一统钱行之后。

    见他口不对心,黄子昌一笑,转了话题,道:“银行会馆关闭,会馆一众人等,不知易大掌柜有何打算?”

    易知足看了他一眼,笑道:“我说怎敢有劳黄总商前来相请,原来黄总商是担忧梁会长骤然闲暇,心里失落。”稍稍一顿,他才道:“梁会长在广州钱行德高望重,还劳烦黄总商前去探问一下,是否愿意屈就元奇总掌柜之职?”

    “总掌柜?”黄子昌一愣,不知道这总掌柜是什么意思。

    孔建安、解修元也是一脸的纳闷,两人也从来没听说元奇还有总掌柜这一职位,但黄子昌在旁,两人也不好开口询问。

    倒是黄子昌径直道:“不论票号钱庄,在下都未曾听闻总掌柜一职……。”

    “一城之大掌柜。”易知足含笑道:“若梁会长愿意屈就,元奇拟聘请梁会长担任元奇银行广州分行之总掌柜。”

    元奇银行广州分行总掌柜!黄子昌若遭雷击,目瞪口呆的看着易知足,元奇银行这是要将分行开遍大清?更让他震惊的是易知足的气度,银行会馆与元奇这些时日来明枪暗箭,斗的不亦乐乎,都是欲致对方于死地而后快,如今元奇大获全胜,居然将如此重要的职位转手送给梁介敏!

    再则,元奇银行广州分行,这可不是山西票号广州分号能比的,一个广州分行所拥有和能调集的资金那是数以千万两计的,广州分行的总掌柜那完全不是银行会馆的会长能比的,这职权地位可说是天壤之别。

    回过神来,他才迟疑着道:“易大掌柜这话可是当真?”

    “如此大事岂敢儿戏?”易知足肃然说道:“黄总商尽管前去回话。”

    “十三行有知足这等子弟,实是令人羡慕!”黄子昌感慨了一句,这才拱手道:“老夫先行一步,在银行会馆恭迎易大掌柜。”

    待的黄子昌快步离开,易知足才回首看向默不吭声的孔建安、解修元二人,含笑道:“怎的,是眼热?还是想不通?”

    “眼热是有的。”解修元开口道:“想不通却未必,梁会长确实在广州钱行德高望重,威信极高,由他出任广州分行总掌柜,可说是众望所归,对于元奇来说,可收事半功倍之效,大掌柜胸襟如海,气吞天下,在下真心敬服。”

    孔建安却道:“在下担忧日后难以掌控广州分行。”

    “只要上了元奇的船,就没有人会愿意半途下船。”易知足自信的道:“至于说掌控,现在不是担忧的时候,我会逐步完善元奇的管理制度和体系,尾大不掉,割据称雄的情况不可能在元奇出现。”

    微微一顿,他接着道:“元奇如今才算是打开局面,略具雏形而已,你们要沉下心来,多看多想多学,总掌柜,非是一城之大掌柜,一省之地大掌柜才能称为总掌柜,你们以后都是要放出去独当一面的,眼光要放长远些。”

    独当一面,一省之总掌柜?元奇银行不仅是要垄断广州钱行,垄断广东一省之钱行,而是要垄断大清各省钱行?孔建安、解修元二人浑身的血仿佛一下子全涌到脸上,涨得通红通红,齐齐躬身一揖,道:“在下定不会辜负大掌柜苦心栽培之恩。”

    “走罢,别让他们久等了。”易知足说着举步前行。

    易知足三人乘轿抵达西荣巷巷口,随行的小厮李旺仿佛吃了一惊,在轿外急声道:“少爷,他们迎到巷口来了。”

    揭开轿帘一看,易知足也是吓了一跳,不宽的巷子两旁全是人,从巷口一直延续到银行会馆门口,这欢迎的阵仗也太大了点,他连忙跺脚让停轿,从轿子里哈腰出来,巷口一众大小掌柜们便齐齐拱手,道:“恭迎易大掌柜!”

    跟随下轿的孔建安、解修元二人被这一声齐整的呼声吓了一跳,待的看清眼前的情形,从来没经历过这种场面的两人都有些手足无措,有些紧张的跟在了易知足身后。

    易知足也从来没经历这种场合,不过想到这些前来恭迎的掌柜们马上都会变成元奇的职员,他很快就镇静下来,满面含笑的缓步前行,一边拱手还礼,一边朗声道:“辛苦诸位。”

    “恭迎易大掌柜!”“恭迎易大掌柜!”

    一路前行,一路呼声不断,易知足感觉自己象是在阅兵,后背都沁出细汗来了,开始还喊声辛苦,后面干脆不喊了,反正喊也没人听的到,频频拱手就成。

第一百章 元奇野心

    银行会馆大门口,梁介敏带着会馆上下一众人等敬立恭候,看着满面春风,意气风华的易知足缓步而来的,心里不由的百感交集。

    就是这么一个十八岁的后生,利用英国大幅调整茶叶进口税的机会,制造了广州的茶叶崩盘,将银行会馆和茶业公会这两大行业公会玩弄于股掌之间,短短几日,就生生将广州钱行逼到绝路,逼的银行会馆不得不解散。

    他扭头看了一眼高悬在大门正上方的银行公馆匾额,心里却说不出是悲是喜,延续了两百年的银行会馆在他手中解散,但一个全新的局面也将在他手中展开。

    对于易知足,他心情极为复杂,这位年轻的易大掌柜,手段心机都有过人之处,尤为难得的是他年纪轻轻就能洞彻人性。

    今日一早,他才幡然醒悟,昨日易知足来公馆见他,主要目的不是打动说服他,而是打动说服茶业公会的黄子昌。

    在茶价重回高位的诱惑下,黄子昌毫不犹豫的将银行会馆卖了,四处散布消息,以至于不少掌柜一早就登门来打探消息,迫于无奈,他不得不召集众人公议。

    公议的结果,让他心里发寒,不论是票号钱庄还是当铺印局,所有掌柜都只希望尽量减少损失,没有一个人在意银行会馆的生死荣辱,这让他心寒到了极点。

    但就在他心灰意冷,愤怒绝望到极点之时,易知足却将他从谷底推到了山顶,他做梦也想不到,易知足居然会聘请他出任元奇银行广州分行的总掌柜。

    一统广州钱行的元奇银行广州分行总掌柜,这个总掌柜的分量有多重,他可是再清楚不过,票号钱庄的大掌柜拥有绝对的人事任免权和经营权,这个总掌柜绝对不是银行会馆的会长能比的,这等于是将整个广州钱行交到他手中。

    更让他震惊的是,如此重要的人事任免,易知足却是一言而决,这不仅是显示了易知足过人的心胸和气魄,也证实了易知足在元奇银行一言九鼎的地位,这让他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位年轻的易大掌柜。

    如此郑重其事的恭迎易知足,不仅是因为出于对易知足的感激,也是出于尊重,这位年轻的大掌柜,不仅值得他尊重,也值得广州钱行所有的掌柜尊重!因为元奇完全可以对广州的大小钱庄赶尽杀绝,但易知足没有如此做,给大多数钱庄留了一条生路!

    从巷口到银行会馆,短短不过百来米,易知足却感觉象是走了几里路,待的看到梁介敏率一群人在大门口迎接,他才松了口气,暗忖这等欢迎方式下次还是不要有的好。

    不等易知足走近大门口,梁介敏就带着众人迎上前去,躬身一揖,道:“梁介敏率银行会馆上下人等,恭迎易大掌柜!”

    易知足还了一揖,含笑道:“梁会长如此恭迎,在下如何敢当。”

    “易大掌柜宅心仁厚,理当受广州钱行同仁的恭迎,更何况易大掌柜如今已是天下第一大银号的大掌柜,受一众钱行掌柜拥戴,亦是理所当然。”梁介敏说着侧身让步,伸手道:“易大掌柜请!”

    易知足也不矫情,大步走进大门,门内两侧站的象两条墨线似的一众青衣仆从立时齐齐跪下,齐声道:“小的们叩见易大掌柜!”

    易知足心里暗忖,看不出梁介敏驭下还挺严的,看来这个总掌柜没有选错,一路进到内堂小会客厅,一众掌柜都在外院止步,跟进来的只有梁介敏、唐敬元二人,在四人的谦让下,他自然是坐了主位,之后四人又是一番谦让,最后还是他发话,孔建安、解修元、梁介敏、唐敬元才依次在他下首落座。

    扫了四人一眼,易知足也不客套,径直道:“梁会长可愿接受元奇银行广州分行总掌柜之聘?”

    刚刚落座的梁介敏连忙起身,躬身一揖,道:“承蒙易大掌柜青睐,在下必然为元奇鞠躬尽瘁。”

    “鞠躬尽瘁用不着,心力交瘁是免不了的。”易知足看着他道:“梁掌柜可知,总掌柜一职,非是一城之大掌柜,为防骇人听闻,我没对黄总商实言相告,如今这里没有外人,我不妨坦白告诉你,总掌柜乃是一省之大掌柜职位,广州总掌柜,实为广东总掌柜。”

    广东总掌柜,广东一省之大掌柜!梁介敏霍然抬头看向易知足,心里震惊不已,元奇究竟有多大的野心?难道要垄断整个大清的钱行?

    唐敬元更是目瞪口呆,愣愣的看着几人,他实在不敢想象,开业不过几日的元奇银行,竟然会有如此大的野心,这才刚刚开始一统广州钱行,就已经放眼整个大清了!

    见两人发愣,易知足道:“一统广东钱行,这是邓大人允了的,邓大人是两广总督,所辖不过广东广西两省,但元奇的脚步不会只止步于广东广西,元奇要真正的做到汇通天下,不独只是大清的天下!咱们要将元奇打造成为一个分行遍及世界各国的超级金融帝国,世代绵延,泽被子孙后代!”

    元奇还要将分号开到国外去?这下不仅是梁介敏、唐敬元,就连孔建安、解修元都是一呆,易大掌柜的野心未免也太大了!

    “远的先不说。”易知足接着道:“咱们先做到汇通广东一省之地,梁掌柜可有信心?”

    梁介敏哪里还敢迟疑,连忙躬身道:“青蝇之飞,不过数武,附之骥尾,可致千里,若连汇通广东一省亦无法做到,在下有何颜面追随大掌柜汇通天下?请给在下一年时间,若不能汇通广东一省,请大掌柜撤了在下总掌柜之职。”

    “好!”易知足含笑道:“元奇上下必定全力支持梁掌柜。”

    “在下先谢过大掌柜。”梁介敏说着将话头一转,道:“元奇如今已堪称大清第一大钱庄,元奇总号却颇为局促,在下恳祈将元奇总号迁来公馆。”

    银行公馆确实比元奇现在的总号所在大了数倍,易知足也不谦让,点了点头,道:“也好,广州分行实为广东分行,理应将分号设在城内,梁掌柜选好地址,建分行的费用,总号拨款。”

第一百零一 燃鞭庆祝

    见易知足大大方方的同意将元奇总号迁至银行公馆,梁介敏顿觉浑身轻松,银行公馆历经二百余年不断的扩展和翻修,不仅占地广阔,而且富丽堂皇,气派非凡,作为元奇总号可谓是再适合不过,这也算得上他送给易知足的一份见面礼。

    易知足却没有心思去琢磨他的这点小心思,他关心的是兼并钱庄的事,如今既然与梁介敏定了上下的名分,说起话来也就不必太多的忌讳,当下就问道:“一统广州钱行,梁掌柜可有什么为难之处?”

    “前面已有十余家钱庄附股元奇,有成例可循,钱庄应无问题…..。”梁介敏缓声道:“不过,元奇一统广州钱行,高息吸纳小额存款,低息大额放贷,又有存一贷二的举措,当铺印局已无立足之地。

    印局尚且好说,印子钱名声不佳,不足为虑,有些棘手的是当铺,当铺利厚,又胜在稳妥,名声也尚可,不少官员缙绅、豪门大族都开当铺谋利,广州大小当铺五百余家,若是处理不当,怕是会给元奇招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易知足微微点了点头,扫了四人一眼,道:“元奇一统广东金融市场的目的,不是为了吃独食,而是为了改变目前一盘散沙的局面,通过这次的茶叶崩盘,你们应该深刻的体会到,一盘散沙,经不起任何稍大一点的金融危机和外来的金融冲击。

    再则,元奇一统广东金融市场也是为了能更为有效地从各个层面吸收游资和闲散资金,以便于在各行业、各地区之间重新分配资金,尤为重要的是,此举能够集中资金,发挥资金的规模效益。

    元奇要想长期稳定的发展,必须打牢根基,必须尽力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官绅士商,一句话,必须尽力将所有的有钱有名有地位的人都吸纳到元奇来,将他们的利益与元奇绑在一起,形成共赢的局面。

    不论是当铺印局,还是官绅士商,都允许他们附股元奇,但不能强迫,遵循自愿的原则,钱庄也是如此,强扭的瓜不甜。”

    听的这番话,梁介敏暗自振奋,易知足有这份心胸,元奇还真有可能远超山西票号,真正做到汇通天下,他当即含笑道:“既是如此,当铺一众东家掌柜也就无话可说了。”

    “大掌柜。”唐敬元开口道:“恕在下直言,元奇低息放贷,利润微薄,远不及之前的钱庄当铺印局获利丰厚,大掌柜虽是有心笼络,但只怕愿意附股元奇的官绅士商不多,资金逐利,在下担忧,广东白银恐有向周边省份大量转移的可能。”

    易知足看了他一眼,转向梁介敏,道:“梁掌柜如何看?”

    “这种情况确有可能发生。”梁介敏沉吟着道:“不过,当务之急,是先一统广东钱行,白银既能外流,亦能回流,一旦元奇展现出强大的实力,何愁无人前来附股?”

    “说的好,事有轻急缓重,须的先急后缓。”易知足颌首道:“不过,白银外流情况也须的引起足够的重视,外人对元奇多不了解,需要做足宣传,存贷利差是钱庄的主要的收入,以后也将是元奇的一大重要收入,但眼下来说,算不上主要。”

    顿了顿,他才接着道:“你们还没见识过资金大规模使用所产生的效益,你们试想想,这次茶叶崩盘,如果元奇动用上千万的资金进入茶市,会是什么情况?获利又会有多丰厚?

    以元奇现有的资金规模,可以在大清任何一地轻松自如的操纵任意一样大宗商品的价格,你们说这利润会有多大?”

    此番茶叶崩盘,获利最丰的当数十三行行商,不说一倍之利,六七成至少是有的,短短数日,如此暴利,简直就是在抢钱!若是元奇动用上千万的资金入市,绝对是翻云覆雨,获利还将更高!

    在场四人都愣愣的有些出神,这就是资金的规模效益?元奇将会以这种方式赚钱?

    “元奇之所以能在短短几日内迅速的一统广州钱行,就是因为茶叶崩盘。”易知足沉声道:“元奇要想快速扩张,发动金融战,是唯一的捷径,慈不掌兵,义不聚财,元奇要迅速崛起,就不能心慈手软,必然会有数以万计的官绅商贾因为元奇的崛起而倾家荡产,广州是幸运的,因为广州成了元奇的根基所在地。”

    孔建安一直没吭声,这时忍不住道:“大掌柜,对外可不能如此宣传,这有损元奇的名声。”

    听的这话,易知足笑道:“元奇初建,声誉确实不能坏,方才说的也算是元奇对外扩张的一种模式,你们心中有数即可,至于对外宣传,元奇银行其实是集票号钱庄当铺于一身,除了存贷利差,尚且有汇水,平色余利,还有,元奇会铸发银元,你们只管对外宣扬。”

    茶市突然休市,西关人心惶惶,各种猜测层出不穷,一众茶商虽然不知道真相,却隐约知道一点,倒是沉得住气,一众投机商则象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坐立难安,四处打探消息。

    易知足进银行会馆的热闹景象很快就传扬开来,就在众人议论纷纷,妄加猜测之时,西关不少茶行却急不可待的燃放鞭炮予以庆祝,紧接着,银行会馆解散,元奇银行即将一统广州钱行的消息就传了出来。

    消息一传开,西关大小茶行茶铺无不燃放鞭炮庆祝,不少钱庄也跟着凑热闹,一时间西关鞭炮声不绝于耳,热闹非凡。

    银行会馆解散,元奇银行即将一统广州钱行,这消息太过匪夷所思,原本没人敢相信,但见茶行钱行纷纷燃放鞭炮庆祝,却又不敢不信,纷纷打探个中缘由。

    一时间西关大小茶楼酒楼会馆学院人声鼎沸,纷纷议论着这件令人不可思议到极点的新鲜事,就在众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原银行会馆会长梁介敏出任元奇银行广州分行总掌柜的消息又传了开来。

第一零二章 下一步

    银行会馆会长梁介敏摇身一变成为元奇银行广州分行总掌柜,这事议论的人并不多,反倒是元奇广州分行的设立和总掌柜的职位引起了不小的议论。

    元奇银行在西关在广州本就有大大小小二十余家分号,但都是以街名或是坊名命名,如双门底分号、同文分号、登龙分号,丰宁里分号,如今却出了一个广州分行,而且分行掌柜还冠以总掌柜之称。

    元奇想做什么?这已经是不言自明,谁也没有料想到,以十三行子弟的名义开办的元奇银行一统广州钱行犹不知足,居然还有更大的野心,难道也想效仿山西票号,将分行开遍大清不成?

    然而,元奇似乎是觉的还不足以轰动,又一条消息紧随着传来,广州大小当铺印局都可以循钱庄例,附股元奇。

    消息传开,整个西关一片哗然,元奇这是要将广州的钱庄当铺印局一网打尽,只有山西票号置身事外,但心思稍微活泛些的都清楚,山西票号在广州的地位已是一落千丈,不复以前的风光,如今的山西票号已经沦落为元奇的附庸,完全要看元奇的脸色。

    开办当铺的官员缙绅、富商巨贾、豪门大族却是有些举棋不定,元奇一统钱行,又是低息放贷,又是存一贷二,当铺已然是无利可图,但附股元奇,他们却有些犹豫,不是对元奇不放心,而是不看好元奇,低息放贷的元奇能有多大的利润?

    当铺在这一波茶叶崩盘中的损失并不大,毕竟当铺放贷基本都是抵押放贷,根本不操心收不回放贷,因此,不少人都是心存观望。

    反倒是损失巨大的钱庄对附股元奇很是踊跃,被元奇打的越惨,他们对元奇的信心越大,元奇银行广州分行的设立,总掌柜的设置,无一不表明元奇会继续迅速扩张,而且凭借着元奇的实力和手段,说不定有盖过山西票号的可能。

    另外一个重要的原因则是元奇一统广州钱行之后,才会维护茶市的稳定,大力拉抬茶价,所有的钱庄才能最大限度的减少损失。

    市井间议声如潮,元奇上下却一片忙碌,开始有条不紊的并购钱庄,西关的大小钱庄开始分区分片分街的关门封账盘账,元奇一众掌柜伙计人人都忙的两脚生风,身为大掌柜的易知足此时却空闲下来,大局已定,善后扫尾的事情自然用不着他亲力亲为。

    上午,在元奇总号打了个转,易知足便同伍长青一道乘船前往河南岛,元奇西关这一战算是落幕了,他也该去见见伍老爷子,安排下一步。

    伍家花园,延辉楼,伍秉鉴极为鲜见的拿着一本棋谱,按谱摆子,待的易知足、伍长青两人进屋见礼,他含笑起身,道:“易大掌柜无须多礼。”

    听他以易大掌柜相称,又见他一脸微笑,易知足笑道:“平湖公即便心情大好,也犯不着拿小子打趣。”

    “可不是打趣。”伍秉鉴道:“如今元奇银行的易大掌柜,谁见了不得礼敬三分?”

    “平湖公可别折杀小子。”易知足含笑道:“总算不负平湖公所望,收拾了银行会馆,不过,银行会馆倒的太快,连累十三行少赚不少银子。”

    “他们赚的已经不少了。”伍秉鉴说着伸手指了指椅子,道:“别拘着,坐。”待的易知足谢过落座,他才接着道:“粤海关那边可是送了重礼,你是何打算?”

    “粤海关那边先的按兵不动。”易知足缓缓说道:“如今元奇已经将广州大小钱庄尽收囊中,钱庄亏本,既影响元奇的实力,也影响元奇的声誉,得缓上一缓,眼下才是六月,缓一个半月左右罢,待一众钱庄收收贷款再说。”

    伍秉鉴微微点了点头,道:“你这次也赚的不少吧?”

    “还不知道具体的数额。”易知足笑道:“估摸着不会少于二十万,平湖公该不会是催贷吧,那四十万晚辈可是打算两个月后才还。”

    伍秉鉴摆了摆手,道:“那四十万本就是你的,是购买天宝表厂股份的,二十万是早应该支付的,另二十万算是提前支付给你的,若是明年朝廷不厉行禁烟,你再连本带息还回来,你小子现在反正也不缺钱。”

    听他如此说,易知足也不矫情,连忙拱手道:“那就先谢过平湖公了。”

    “先别急着谢。”伍秉鉴道:“咱们三家那五百万,你是何打算?这次茶叶崩盘,潘家卢家可是分文未赚。”

    “小子心里有数。”易知足说着伸出两根指头,道:“多了不敢说,两成,小子敢保证。”

    “好。”伍秉鉴颌首道:“你保证他们两家即可,元奇已经一统广州钱行,吃象太难看,容易惹人非议,伍家的这份,容你日后再补上。”

    易知足敛了笑容,神情郑重的拱手道:“没有平湖公,就没有元奇的今天,这份恩情,小子会永远铭记在心。”

    “言重了。”伍秉鉴摆摆手,道:“没有知足,就没有元奇,没有知足,十三行也没有这次赚钱的机会,再说了,拿出这五百万也是为了救十三行,知足无须如此。”

    “平湖公豁达,但这份人情,小子不得不记。”

    “好。”伍秉鉴笑道:“老夫这辈子最得意的事,就是扶持知足。”说着,他看了伍长青一眼,道:“还愣在这里做什么?赶紧的,去冲壶好茶来。”

    见伍长青不情不愿的离开,易知足微微一笑,道:“元奇已是树大招风,邓大人在任还好说,若是邓大人调任,可就难说了。”

    伍秉鉴沉声道:“你想建私军?”

    “必须的建,小子可不想为他人做嫁衣裳。”易知足点头道:“仅是广东一省,元奇吸纳的存银就可能会高达四千万,天下太平,倒是只须防着朝廷,朝廷的吃象还不至于太难看,若是天下大乱,元奇就是人人垂涎欲滴的目标,咱们得未雨绸缪,可不能等到天下大乱,才匆忙筹划。”

第一零三章 元奇行善

    筹建私军!伍秉鉴一脸平静的看着易知足,他知道这小子是想创建一个类似英国东印度公司一样拥有自己地盘和军事实力的庞大公司,在两人的数次谈话中,对方毫不掩饰对东印度公司的向往,在为义学选址之时,也隐隐流露出这个意思。

    稍稍沉吟,他才开口道:“知足也算得上是走一步看三步,你可是想借办义学来筹建私军?”

    “平湖公明鉴。”易知足毫不隐讳的道:“如今天下尚算太平,要想不引起地方官府的警觉,只能打着慈善的幌子兴办义学。”

    “看来知足是早有定策。”伍秉鉴道:“可否详细说来听听?”

    易知足看了他一眼,道:“平湖公似乎并不反对筹建私军?这可是形同谋反,诛九族的大罪。”

    听的这话,伍秉鉴似乎觉的有些好笑,嘴角牵了牵,却没笑出来,稍稍沉吟,他才道:“知足风华正茂,老夫却行将入土,伍家家大业大不假,你易家用不了几年,也不会逊色伍家,知足都不怕,老夫又怕什么?”

    顿了顿,他才接着道:“知足断言清英会爆发战争,天下将会大乱,这些日子,老夫也在琢磨,自嘉庆以来,先有白莲教之乱,后有天理教之乱,又有苗族暴乱,瑶族暴乱,广东、福建附近的海域也不安宁,海盗作乱频繁。

    道光继位以来,西有张格尔叛乱,南有瑶族暴乱,鸦.片屡禁不止,日益泛滥,可见大清国势已是江河日下,若是清英战争不可避免,这天下还真是大乱的可能,果真如此,效仿东印度公司,自建武装护商保商,倒也不失为上策。”

    “这几年鸦.片走私日益猖獗,白银外流加剧,清英会否爆发战争,关键就在这两三年间,明年朝廷若是厉行禁烟,战争则不可避免。”易知足说着放缓了语气,道:“新义学的修建,估摸着亦要到明年才能完工,不过,在下不想等到新义学修建完工,才开始招收学生。”

    伍秉鉴眉头微皱,道:“知足是何打算?”

    “以行善为名,收容广州及其附近府县的所有乞丐和流民,这笔银子,在下来出,但要以元奇和十三行的名义来做。”易知足缓声道:“将新义学周边的荒地、田地尽数买下,分发给乞丐和流民,这等若是给新义学加了一层防护圈,外人难以接近义学,不易窥探义学的动静,其中的小孩和少年则可尽数集中起来训练和启蒙。”

    “此举大善。”伍秉鉴颌首道:“不过,以元奇银行的名义就足够了,何必拉上十三行?”

    “元奇的东家太多,未必人人都愿意行善。”易知足含笑道:“以元奇和十三行两家的名义,对元奇的东家可说是十三行行善,对十三行的行商可以说此举是为了提升元奇的声誉,反正众行商不会在意元奇的举措。

    再则,就是出于训练的需要,新义学的学生以后是要学习火器的,火器实弹训练动静太大,只能到海上荒岛去训练,这就需要大量的海船,而且新义学的学生频频出海也需要理由,这都需要借助十三行…..。”

    练习火器?筹建的私军准备以火器为主?伍秉鉴看了他一眼,道:“十三行有何理由频频出海?”

    “组建商船队出海贸易,以训练船员水手为名出海。”易知足沉声道:“筹建私军,水师必不可少,十三行必须组建商船队,有一支庞大的商船队,一则可以进退自如,再则,也是出于商贸的需要,十三行不能总是坐在家中等生意上门,咱们也该走出去看看。”

    顿了顿,他才接着道:“平湖公跟旗昌洋行的关系甚好,晚辈欲向美国订购十艘越洋武装商船,其中两艘最好是速度快的飞剪船,所有商船吨位最好在千吨以上,能上二千吨更好,尽量要求在三年内交货。”

    伍秉鉴看了他一眼,道:“武装商船?为何不是战舰?知足难道准备组建商船队去花旗国贸易?”

    “购买战舰眼下还不是时候。”易知足道:“武装商船,既能训练又能商贸,两不相误,再说,咱们也确实需要加强与美国的商贸往来。

    就目前的世界格局而言,要想扼制英国,最好的伙伴是美国,美国虽是新建之国,但野心勃勃,正在快速扩张,尤为重要的一点,美国重视商业,重视新技术,有着完善的政治体制,这一点是大清无法比拟的。

    另外,与美国加强商贸,我们能够获取很多从英国无法获取的技术,炼钢炼铁,火器制造,战舰制造,航海技术,工业技术等等各方面的先进技术,我们都能够从美国获取。

    加强商贸往来,建立良好的关系,这只是第一步,以后元奇还会在美国开设分行,咱们会在美国开办公司和工厂,并派遣大量的人员去美国,唯有真正的融入美国,才能获取他们各个领域内最先进的技术,组建商船队赴美贸易,仅仅只是第一步。”

    听的这番话,伍秉鉴不由的大为感概,在十三行,在广州,在整个大清,没有谁比他对美国的蓬勃发展有着更深的体会,从乾隆四十九年美国的第一艘商船“中国皇后号”进入广州,短短五十年间,美国已经成为十三行第二大贸易对象,这其中,他掌控的怡和行有着不可磨灭的功劳,正是怡和行不遗余力的扶持,大清与美国的商贸才能发展如此迅速。

    如今,易知足比他更重视美国,这让他大感欣慰,当即爽快的道:“知足能有如此雄心壮志,老夫岂能不支持,购买商船队的事情,老夫亲自出面跟旗昌洽谈,再则,这赴美的商船队,伍家也算一份,伍家也买十艘海船。”

    “晚辈谢平湖公厚爱。”易知足笑道:“除了海船,还有火器,旗昌洋行既然能走私鸦.片,自然也能走私火器,这事得跟旗昌洋行详谈,今日左右无事,不如遣人将旗昌洋行的行主请来……。”

    “谁说今日无事。”伍秉鉴看了他一眼,道:“总督大人已遣人来传话,晚间要见你,旗昌洋行的事情,明日再谈罢。”

第一零四章 见大人

    邓廷桢要见他,时间却选在晚上,是公务繁忙白天抽不出时间,还是不愿意光明正大的支持元奇银行?易知足脑子转了转,便试探道:“总督大人有顾虑?”

    “自然有顾虑。”伍秉鉴颌首道:“元奇低息放贷,挑战的是大清整个高利贷体系,总督大人岂能没有顾虑?元奇是所有高利贷受益者的眼中钉肉中刺,一旦有机会,他们必然是欲除之而后快,这也是老夫支持你筹建私军的原因之一,不过,筹建私军须的稳妥。”

    见他将话题绕了回来,易知足点了点头,恰伍长青奉茶上来,待的伍秉鉴相请,他呷了几口茶,才道:“新义学我欲推行学年制,实行三年制、五年制、八年制,主要是根据入学的年龄和学生天资的高低来区分。

    年幼者,天资高者,实行八年制,毕业之后,留校或科研或执教,也可以送往欧洲或是美洲进一步深造,年龄大的和天资不高的,分别适用三年制、五年制,毕业之后,分别入十三行、元奇、天宝表厂,当然,类似天宝表厂的工厂咱们会陆陆续续的投建,无须担心从义学毕业之后无法安排。

    义学学生来源,以各省的贫民和流民子弟为主,一则新义学培育的不是科举人才,再则,外地贫民和流民子弟,毕业之后,容易为我所用,新义学将实行封闭式管理,准军事化管理,一应所需全由义学包揽,教出来的学生若是不能为咱们所用,这笔账可就没法算了。

    如此,十年八年下来,义学培育的学生至少得上万,若是天下大乱,咱们要筹集私军,哪怕只有三成学生入伍,咱们数日间就能拉起一支三千人的队伍,只要有足够的银子,由三千扩军二、三万,也不是什么难事,由义学出来的学生完全都可以作为骨干使用。”

    这义学办的可谓是一举数得,而且也稳妥到了极点,不担一丝风险,伍秉鉴大为满意,当即颌首道:“既是如此,老夫当大力支持,收容广州乞丐流民的银子你出,义学周边的田地由老夫来买,义学的生源你亦无须担心,其他省份不敢说,广西、湖南、江西、福建这四省丝毫没有问题。”

    见伍秉鉴松口表态,易知足暗松了口气,争取伍秉鉴的支持就是为了争取这两年的时间,两年之后,就算伍家放弃义学,他独自一人也能负担义学的庞大开支,筹建私军,他自然不会等到十年之后。

    一旦鸦.片战争爆发,广州必然是首当其冲,届时,广东各府县村镇皆会办团练以保地方安宁,到那时不论是元奇还是十三行都能够以办团练的名义,名正言顺的筹建私军。

    伍秉鉴心情大好,瞅了一眼棋盘,道:“知足可擅长围棋,咱们手谈几局?”

    围棋?易知足倒是会下,但也就入门的水平,不过,他倒是宁愿陪伍秉鉴下围棋也不愿意陪他聊天,当即欣然应战。

    见易知足居然还会下围棋,伍长青亦是兴致勃勃的在旁观战,不过才看的盏茶功夫,他就兴致缺缺,伍秉鉴、易知足两人都是臭棋篓子,正可谓是棋逢对手,杀的难分难解,他不忍目睹,干脆找了本书看,眼不见心不烦。

    盛夏,天黑的迟,到的晚上八点,天色才完全黑尽。

    一大一小两顶轿子在天色黑尽之后才缓缓拐上了卖麻街,在两广总督府角门外停了下来,易知足抢先下了轿,一俟伍秉鉴下轿,便上前虚扶着走到角门口,早就守候着的一位管家将两人领了进去,一路逶迤而行,在一处院子外才道:“二位请稍候,容在下进去禀报。”

    易知足是第一次进总督府,也是头一次见两广总督,要说不紧张,那是假的,两广总督是大清八大总督之一,位高权重,在广州这块地面上不说一言定生死,一言定荣衰那是没有一点问题的,元奇银行能够不受广州官府干涉,与银行会馆公平竞争,就得益于两广总督的默许。

    对于两广总督邓廷桢,易知足原本的印象不是很深,只知道他在鸦.片战争中是坚定的抵抗派,在广州在厦门都是积极备战,不惧与英国战舰开战,后来战败,被发配伊犁。

    最近这些时日他稍加打听了一下,邓廷桢是嘉庆六年进士,选庶吉士,授编修,历任浙江宁波,陕西延安、榆林、西安诸知府,湖北按察使,江西布政使,陕西按察使等职,道光六年任安徽巡抚,两年前才升任两广总督,此人写的一笔好字、而且擅长诗文,似乎去年还是赞成弛禁鸦.片的。

    两人没等多长时间,那管家很快就折了回来,领着两人进了书房,易知足进门时就飞快瞥了一眼站在书桌后的邓廷桢,第一印象就是瘦,才六十二岁的邓廷桢很是清瘦。

    进门之后,伍秉鉴便跪下道:“下官伍秉鉴叩见部堂大人。”

    易知足也只得跟着跪下道:“草民易知足拜见总督大人。”

    “二位平身,无须多礼。”邓廷桢温和的道,待的两人起身,他含笑道:“无须拘礼,坐。”

    在伍秉鉴下首落座之后,易知足便抬头看向邓廷桢,却正好碰上他的目光,对视了一眼,他才垂下目光,邓廷桢暗忖此子胆大,不过想到元奇这段时间的所作所为也确实是胆大到了极点,他也不以为忤,拈着颌下长须,含笑道:“元奇开业至今,短短不过十余日,就已经着手一统广州钱行,着实令本督惊叹,知足年少有为,堪称一时之俊杰。”

    易知足连忙欠身道:“不过是机缘巧合罢了,实不敢当大人谬赞。”

    “知足无须自谦。”邓廷桢和煦的道:“听闻元奇三条乃是出自你手,你是如何想的?”

    听他如此问,倒是有些出乎易知足的意料,略微沉吟,他才欠身回到:“吸纳小额存款,在本着集腋成裘,聚沙成塔,人弃我取的想法,存一贷二,息高五厘,是刻意针对需要借贷的商贾商贩的,为了借贷,他们就会前往元奇存款,至于元奇贴票,那纯粹是为了吸纳大额存款。”

第一零五章 取悦朝廷

    易知足的回答不尽不实,邓廷桢听的含笑不语,元奇银行开业当日,伍秉鉴急急拜访他,就提出了元奇一统广东全省之金融,由此可见,元奇三条根本就是对广州钱行的宣战书,如今易知足却是轻描淡写,说只是为了吸纳存款,他如何肯信?

    这小家伙是在跟他兜圈子?邓廷桢暗觉好笑,当即开门见山的道:“元奇一统广州钱行,如此壮举,自宋代钱庄诞生以来,从未有过,必然会轰动朝野,更遑论一统广东之钱行,本督坐镇两广,如此大事,必然要上奏朝廷,不知知足有何高见?”

    这就是邓廷桢今日召见他的主要目的?易知足心里一沉,邓廷桢这话明显有些动摇,他是担忧元奇一统广东钱行引起朝廷的忌惮和猜疑,看来,必须要有充足的理由说服朝廷,否则别说一统广东金融业,就连一统广州金融业的局面也会失去。

    略微沉吟,他便开口道:“铸发银元,一统大清货币,彻底驱除洋银,难道不足以打动朝廷?”

    “仅是这点,尚不足以令朝廷动心。”邓廷桢微微摇头,道:“匹夫居闾间,振臂一呼,从者如云,非朝廷之福,元奇一统广东之钱行,财雄势大,东伙过万,朝廷岂能不忧?权衡利弊,铸发银元,驱除洋银,实不值一提。”

    易知足听的一笑,道:“大人过虑矣,元奇一统广东之金融业,财雄势大不假,东伙过万亦不假,但元奇所有存银皆集中在会城、府城、县城,皆在地方官府掌控之中,东伙虽众,却散布于各个府县乡镇,犹如一盘散沙,朝廷何惧之有?”

    邓廷桢微微一怔,这话倒是不假,元奇银行的存银皆在城中,随时可以查封,东伙虽众,却不聚在一地,又何必杞人忧天?

    微微一顿,易知足接着道:“要说权衡利弊,元奇一统广东之金融,可说是有百利而无一弊…..。”

    听的这话,邓廷桢含笑道:“本督久历地方,熟悉军政民政,唯独不擅经济之道,这里没有外人,知足无须顾忌,细细道来。”

    易知足微微点头,道:“一国之盛衰,首看经济,经济之荣衰,重在金融,何谓金融?简而言之,与货币有关的经济活动就叫金融,货币的发行流通和回笼,贷款的发放和收回,存款的存入和提取,汇兑的往来等都叫金融,票号钱庄当铺印局都属于金融业。

    广州原本钱庄当铺印局林立,大小钱庄当铺两千余家,存贷利息不一,平色利差不一,开出的钱票五花八门,元奇银行一统广州的金融业,首先是结束了这种混乱局面,一统存贷利息、平色利差和钱票,其意义,不亚于统一文字和度量衡。

    虽是垄断,但元奇却是大幅缩减存贷利差,并且还会逐步的降低贷款利息,低息放贷的意义极为重大,一国一省一地之经济荣衰,很大程度上取决于贷款利息之高低,低息能极大的促进农业、商业、手工业的发展,对军政民政都有着不可估量的巨大的积极的作用,反之亦然。

    一统金融业,利于稳定物价,调控物价,利于银钱流通货物流通,利于侧重发展急需的行业,也利于监管和宏观调控,好处之多,数不胜数。”

    听的这番话,邓廷桢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听着好处是多,但说的太笼统了,略微沉吟,他才道:“朝廷诸公,通晓经济者寥寥无几,更惶论金融,知足怕是的详细解说,最好是举例说明。”

    这个例子怎么举?这范畴也太大了,易知足默神想了片刻,才开口道:“金融涵盖面太广,可说是无所不包,大人问,在下答,可成?”

    邓廷桢微微颌首道:“大清以农为本,知足且说说元奇一统广东金融对农业有何益处?”

    “首先,元奇低息放贷,能够有效的减缓土地兼并。”易知足想都没想便朗声道,只这一句,就听的邓廷桢为之动容,土地兼并现象如今已经是越来越严重,人口增长速度快,土地却不仅不长,反而逐渐集中,无地的农民日滋月累,已经成为地方动荡的根源,成为朝廷的心病。

    “低息放贷,会极大减缓农民被高利贷盘剥,增强农民的生存能力。”易知足侃侃说道:“在遭遇灾荒或是歉收之年,元奇可以根据受灾情况的轻重,低息甚至无息放贷,帮助农民度过灾荒,无须售卖土地,从而有效减缓土地兼并。

    再则,小额低息借贷,有利于农民发展养殖业,诸如养鸡鸭猪羊等等,稍有余钱的农民又可以小额存款,存一贷二,形成良性循环。”

    邓廷桢疑惑的道:“听闻元奇放贷,皆须抵押或是担保…..。”

    “此一时彼一时。”易知足含笑道:“元奇初建,四面皆敌,不得不谨慎,一旦一统金融,各方面的措施都会逐步放宽,尤其是对农民。”

    邓廷桢点了点头,道:“国之大事,唯祀与戎,战争乃朝廷和地方最为关心之大事,知足不妨以战争为例,说说元奇的好处?”

    易知足看了他一眼,道:“众所周知,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打仗打的是钱粮,打的是兵甲,打的是兵源,打的是一国的经济实力,归根到底,打的就是银子!

    国库有银子,这仗自然打的得心应手,国库若是没有银子,这仗如何打?向各省摊派,捐输?若是遭遇旷日持久之战,遭遇倾国之大战,怕是战事未歇,内乱已生……。”

    听的这话,邓廷桢神情少有的凝重,自嘉庆登基以来,教乱、暴乱频频,康乾盛世积攒的家底都被耗费一空,道光御极以来,战事亦未消停,国库早已是入不敷出,都是依靠向各省摊派,向商贾捐输支撑着,真要再遭遇旷日持久的大战,后果不堪设想。

    他忍不住道:“难道元奇能有妥善的法子解决?”

    易知足笑了笑,道:“在欧洲,英吉利和法兰西两国频频爆发战争,大人可知,两国是如何在国库空虚的情况下依然能够发动大规模战争的?很简单,国债!发行国债!元奇可以承担为朝廷发行国债的重任。”

第一零六章 藩属国

    国债,顾名思义就是朝廷举借的债务,发行国债,这小子还真是敢想,但不得不说,这法子还真有可行性,发行国债总比向各省摊派强,比向商贾富户硬性索取捐输强!

    元奇可以承担为朝廷发行国债的重任!有此一条,朝野上下无人再敢反对元奇垄断广东一省之金融!

    邓廷桢顿觉浑身舒畅,原本以为这易知足不过就是一个稍稍有些头脑的商贾,不想居然是一个深谙经济之道的大才,微笑着看了易知足一眼,见他沉稳如顾,不亢不卑,顿起爱才之心。

    朝廷不缺文臣武将,却是奇缺经济之才,此子年纪轻轻,便沉稳干练,杀伐果敢,长袖善舞,敛财有方,假以时日,必能成为一代经济大家。

    略微沉吟,邓廷桢才道:“知足可有功名在身?”

    一直没吭声的伍秉鉴听的这话,便知这一关过了,心情一松,当即替易知足回道:“回部堂大人,知足无意科举,性喜杂学,尤好西学,虽然年少却博学多才,对西洋经济之学颇有研究。”

    他如此不遗余力的夸赞,自然是听出邓廷桢有意抬举易知足的意思,当然要借着这个机会为易知足争取些好处,况且他夸赞的也不为过,易知足确实博学多才,精通西学,擅长经济。

    易知足却被他夸赞的有些脸红,正待谦逊两句,邓廷桢却是兴致盎然的道:“知足还精擅西学经济之学,如今洋人大肆走私鸦.片,导致白银流失严重,知足认为当如何应对?”

    鸦.片走私,白银外流,这跟西学经济学有毛的关系?易知足暗自腹诽了一句,才道:“鸦.片走私一日不绝,白银外流一日不止。”

    “知足赞成严禁鸦.片?”

    “鸦.片上瘾,极难戒除,就算一时戒除,亦容易复吸。”易知足缓声道:“除非是酷刑严法,彻底禁绝鸦.片,如此才能根除鸦.片之患,不过,眼下鸦.片已四下泛滥,彻底禁绝,非是不能,而是极难。”

    大清海岸线漫长,由辽宁而广西,何止万里?鸦.片走私乃是暴利,洋人为之甘冒巨险,国内不法商贩又何尝不是如此?内外勾结之下,漫长海岸线上,何处不能登岸?如何能够禁绝走私?”

    伍秉鉴有些提心吊胆,他没料到一句夸赞居然让邓廷桢将话题转到鸦.片走私上面来了,生怕易知足说失口,当即故意引导话头,道:“知足何意?难不成为了严禁鸦.片而禁海?”

    “当然不是,大清如今已是世界贸易体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岂能禁海,岂能关闭国门?”易知足沉声道:“非是在下危言耸听,大清一旦禁海,海疆必起战事,英国绝对不会允许大清闭关锁国。”

    邓廷桢却只关心鸦.片走私,追问道:“按知足所言,鸦.片走私不能禁绝,白银流失岂非无法根绝?长此以往,大清岂非无银可用?”

    “无银可用,倒不至于。”易知足含笑道:“洋人为何要走私鸦.片?因为走私鸦.片有暴利可图?不完全是,主要原因是大清对外贸易一直是顺差。

    知道洋人是如何评价大清的?大清有世界上最好的粮食——米,最好的饮料——茶,最好的衣料——丝绸、棉布及皮货,大清自给自足,不需要西洋的商品,英国、美国要想与大清贸易,就得带着大量的白银前来大清。

    从大航海时代中西方开通海贸以来,两三百年间,大量的白银通过贸易流入中国,以至于西洋已经无银可用,但贸易又不能停止,因为西洋需要大清的茶叶丝绸瓷器布匹,因此,洋人才会不择手段,通过鸦.片走私赚取白银以维持与大清的贸易。

    从世界贸易的层面上来看,大清的白银外流到一定程度,一旦形成银荒,白银自然会流回大清,这是因为西洋各国采取的是金本位制,白银不是法定货币,也是因为世界贸易离不开大清,大清不仅有着西洋必须的茶叶丝绸瓷器布匹等商品,还有着这个世界最多的人口,最大的市场,最大的生产能力。

    不过,因为鸦.片而导致大清的白银向外大量流失,确实是得不偿失,鸦.片不仅无益,反而有害,大清要形成良性循环的商贸,必须学会向西洋购买对大清有益的商品。”

    邓廷桢身边不缺幕僚,钱粮刑名文书案牍知客等方面的人才都不缺,唯独没有擅长经济的人才,易知足这番对鸦.片走私的原因分析完全是从东西方贸易的角度来分析的,他是闻所未闻,心里大为赞同,忍不住轻赞道:“知足这番见解可谓是高瞻远瞩,发人深思。”

    顿了顿,他接着道:“能说出这番见解,足见知足对鸦.片走私有着深入的研究,想来必有应对之策。”

    “在下倒是有些浅见。”易知足毫不谦逊的道:“要杜绝鸦.片走私,防止白银流失,应该三管齐下,一则严禁鸦.片走私,水陆两路严查,一旦查获走私烟贩,不论洋人国人,一律投入大牢,或重罚或处死。

    再则可在大清藩属国种植鸦.片,让鸦.片走私无利可图,鸦.片难戒,走私难禁,立竿见影的法子就是在藩属国自行种植,此举,能极大的减少鸦.片走私,缓解白银外流的局面,但不能消除鸦.片的毒害,所以必须严控种植区域和面积,不过,尽管如此,亦会遭人唾骂,大人还是谨慎建言为好。

    最后,就是对外贸易的良性循环,大清要学会向洋人采购对大清有益的商品,让西洋各国与大清的贸易逆差顺差变的小些,变到西洋各国能够承受的地步,洋人自然就愿意做正当生意,不去走私鸦.片。”

    邓廷桢点了点头,道:“知足年纪轻轻,能有这番见识,确实难得,朝廷一众大员也无人能如知足这般思虑的周全,不过,知足有所不知,鸦.片厚利,在国内早有种植,但因缺乏种植技术,以至品质不佳,难以售卖。”

    “技术不佳或许有,但主要是种植地域不对!”易知足脱口道:“缅甸、安南与云南交界的地方,最为适宜种植鸦.片,缅甸、安南都是大清藩属国,令两国划出一府之地种植鸦.片想来不是难事,就是出兵强占一府之地也是值得的。”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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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清巨鳄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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