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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塞外流云     大清巨鳄txt下载     大清巨鳄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百九十六章 迂回包抄

    让伍绍荣去混迹花旗国官场,易知足也是抱着姑且试试的念头,虽说后世的花旗国黑人都能做总统,但这个时期的花旗国种族歧视的观念还是颇为强烈的,黄种人会不会被认可,还很难说,不过,尝试一下,也不是什么坏事,若是中国能够强势崛起,花旗人改变观念也不是没有可能。

    见伍绍荣不吭声,他试探着道:“怎么,对去花旗国做官没有兴趣?”

    伍家与花旗商人关系极好,而且交往数十年,伍绍荣作为怡和行掌柜,十三行行总商,对于花旗国的情况甚是清楚,闻言轻叹道:“家父已七十有余,在下如何能有心思在花旗国长驻不回?再则,咱们在花旗国毫无基础可言,即便有钱,也不可能得到花旗人的认同。”

    “这岂是一蹴而就之事?没个十年二十年的积累都是妄想。”易知足含笑道:“紫垣兄且先去纽约看看,若是不愿意,咱们另外栽培人手,此番咱们船队去纽约,只是一个开始,以后每年,元奇都会源源不断的安排大量的人去花旗国。”

    伍绍荣听的心里一动,看来元奇确实不是一般的重视花旗国,略微沉吟,他才道:“派那么多人去花旗国做甚?”

    “一是选派适龄孩童少年去花旗国留学,一是选派青壮去花旗国做工,为元奇培养技术工人。”易知足道:“元奇之所以选择在花旗国经济复苏的这个时候去,不仅是为了开办分行,也是为了开办工厂。”

    顿了顿,他接着道:“紫垣兄去纽约,不妨抽时间好好琢磨一下花旗国的股票交易市场,元奇的股票的市场连起步也谈不上,很多方面要借鉴欧洲各国的。”

    两人一路交谈,直到船行至白鹅潭才分手,回磊园,易知足一下轿,柳总管便迎上来禀报道:“爵爷,孔掌柜已经来了有一阵了。”

    孔建安有什么事?易知足暗自奇怪,前儿才去了元奇总号,他也没多想,径直道:“请他去我书房,我略微洗漱下,随后便到。”

    进的后院,白雪闻的他一身酒气,一边侍候他洗漱一边吩咐下人去熬解酒汤,洗漱毕,她才试探着道:“爵爷明日可有时间?”

    易知足一笑,“这几日事情不少,先说说看是什么事?”

    “女子学校的事情。”白雪轻声道:“女子学校还在筹建,不过那些个丫头也不能一直放敞,所以另寻了个地方作为临时校舍,安排了些女先生教授,女校筹办不容易,妾身希望爵爷能多关心关心,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抽空去转转。”

    易知足爽快的道:“成,明日晚饭后,咱们一起去看看。”

    “谢爵爷。”白雪说着附耳轻声道:“妾身已经干净了。”

    “行,谈完事过来喝你的解酒汤。”易知足轻笑着快步走了出去。

    书房,孔建安特意着下人多点了两只盏烛台,三盏烛台将整个书房照的明晃晃的恍如白昼,易知足一进来便笑道:“孔掌柜这是唱的哪一出?”

    孔建安见礼之后便掏几张纸钞献宝似的一一摆在书桌上,笑道:“大掌柜请看——。”

    扫了一眼前面的英镑、美元,易知足随意拿起后面的一张纸钞,这是元奇印刷厂才新印刷的纸钞——五元的面额,孔建安在旁笑吟吟的道:“大掌柜比较下。”

    不用比较,拿在手中略微摩挲,易知足就知道这纸钞的质量不错,丝毫不逊色英镑和美元,他缓声问道:“能够大批量生产了?”

    孔建安一脸兴奋的道:“能,卫三畏拿着样钞下午寻到总号,本意是见大掌柜,没见着人,他才将样钞着我转呈,他说如今的印刷厂完全可以成规模的印刷新钞.....。”

    将几张新钞就着烛光仔细反复的看了好几遍,易知足才缓缓放下,掏出一支雪茄点上,发行新钞,他并不着急,却不料卫三畏、孔建安却如此上心,略微沉吟,他才开口道:“现在不是发行新钞的时机。”

    孔建安含笑道:“先在安南发行,如何?”

    先在安南发行?易知足眼睛不由的一亮,这似乎应该可行,在安南推行纸钞,有利于掌控安南经济,利于朝廷对安南的统治,朝廷必然是不会阻止的,略微沉吟,他才道:“如此一来,等若是让朝廷发觉元奇有发行纸钞的能力,再则,在安南发行纸钞,也避免不了纸钞回流广东......。”

    孔建安轻声道:“在安南发行纸钞,可以收放自如,在下倒是觉的,这倒是一个试探朝廷反应的好机会。至于回流,元奇也不是没发行银票,只要不是大规模的纸钞回流,纸钞与银票何异?朝廷不会太在意。”顿了顿,他接着道:“如今元奇团练已纳入朝廷经制......,总不能不发行纸钞了罢。”

    “言之有理,倒是我钻了牛角尖。”易知足微笑道:“或许咱们应该转换一下思路,采取迂回包抄的方式发行纸钞。”

    孔建安会意的笑道:“大掌柜可是打算从藩属国入手?”

    “不错!”易知足颌首道:“唯有从藩属国入手,朝廷才会放任,不过,这事得好好跟朝廷沟通一下,对一众藩属国实施金融侵略,有利于朝廷对藩属国的掌控,朝廷想来是乐见其成的。”

    顿了顿,他才吩咐道:“先预做准备,不仅是印刷纸钞,也要加大在沿海一众藩属国增开分行的力度,发行货币,终究还是要以武力为后盾的。”

    “属下明白。”孔建安兴奋的道,若是能在安南、朝鲜以及南洋诸藩属国大范围推行元奇纸钞,大清本土的纸钞发行就是水到渠成,无可阻挡。

    待的孔建安离开,易知足依然在盘算着纸钞发行之事,发行纸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谁都清楚,纸钞一旦贬值就是废纸一张,中国从宋朝开始就已出现纸钞,历经宋元明三朝,最终还是被无情的淘汰,这让老百姓对纸钞敬而远之。

    安南情况特殊,一旦吞并了安南,元奇可以凭借着南洋海军的武力强制在安南全面推行纸钞,可其他藩属国呢?以元奇分行推行,难以大范围普及,唯有以武力恐吓强制推行!当然,也不能一味的诉诸武力,还的将藩属国的王室拉进来元奇来,大棒加胡萝卜,永远是最好最稳妥的法子。

    广州,越华书院,钦差行辕。

    刚从外面吃过早茶回来的惠亲王绵愉哼着小曲儿,步态悠闲的走进钦差行辕,易知足回广州这段时间只来拜访过他一次,他丝毫没放在心上,他心里很清楚,自己这个征南大将军就是个摆设。

    行军打仗的事情他压根就不懂,粮草弹药等辎重补给的事情他插不上手,至于安南方略什么的,他压根就不想,反正有功劳少不了他那份,他何苦没事给自个找不自在?易知足不来找他,他乐的自在。

    沿着林**没走多远,一个管事便急冲冲的迎了上来,利落的见礼道:“禀王爷,有京师六百里加急。”

    一听六百里加急,绵愉不由的皱了下眉头,不消说,肯定是谕旨下来了,着他与安南使团谈判,想到又要乘船出海,他心里就有些发怵。

    赶回住所一看,果然不错,道光下旨,着他与易知足商议,尽快与安南使团达成协议,令他意外的是,居然还有一道旨意,着易知足即刻进京!

    易知足不是夏季才从京师回来?这才几个月时间?怎的又召他进京?绵愉满头雾水,实在猜不透究竟是怎么回事,是因为宗室觉罗子弟的事情还是安南的事情?若是安南的事情,不可能还要瞒着他,难道是南洋海军的事情?他也懒的多费心思,当即吩咐,去唤易知足前来。

    匆匆赶来的易知足看过谕旨后也是琢磨不透,总不至于道光又病重卧床了吧?否则实在是没有召他进京的理由,这才出京几个月时间?

    见他也是一脸迷茫,绵愉道:“国城尽管放心,安南谈判事宜,本王必然会极力争取,不达目的誓不休。”

    安南谈判事宜,易知足并不关心,他很清楚绵愉的斤两,绵愉出面比他更适合,他担心的是京师的风险,这无头无脑的突然召他进京,怕不是什么好事。

    见他皱着眉头,绵愉笑道:“皇上一年两次召你进京,这是多大的恩宠,多少人盼还盼不来呢,再说,你有快船,别人进京一趟需要一两个月,你半个月就足够了。”

    “如今可是冬季。”易知足摇头道:“渤海冰封,只能走陆路。”

    “广州这地方冬季也是暖如暮春,本王倒是忘了这茬。”绵愉说着宽慰道:“走江宁前往京师也费不了什么事。”

    什么叫费不了什么事,北方冬季大雪冰封,运河北部应该都结冰了,只能是骑马或者是坐马车,娘的,这是个什么事!易知足很是无语,实在是琢磨不透,究竟有什么事情又让他进京?想来想去,实在是想不透,索性不在想,与绵愉谈了一阵关于安南谈判的事情之后便闷闷不乐的起身告辞。

    一路上坐在轿子里,他依然琢磨不透,不可能是道光再次病重,就道光那身子,绝对经不住如此折腾,道光至少还有五六年好活,绝对不会是道光病重!

    若不是道光病重,又为的什么在这大冬天里让他即刻进京?安南、南洋海军、元奇、京杭铁路?这似乎都不可能!他突然想到,会不会是绵愉这段时间在广州明察暗访,嗅出了什么?弹药局,枪械厂,如今都不算什么事,朝廷已经允许元奇发展兵工厂。

    难不成是因为青莲教或者是天地会?白芷、金英两女就在磊园,应该不至于,黄殿元也是最近才离开广州,就算黄殿元被抓,也不可能如此快传到京师,应该都不是。

    回到磊园,易知足才决定下来,去一趟京师,看看究竟是什么情况,至少,在他看来,应该是不会有什么问题的,考虑到这一趟进京,怕是费时不短,一进大门,他就吩咐人去召集各路人马,如今正是上海快速发展的时候,他还真是耽搁不起。

    广州是艳阳高照,京师却是漫天大雪,荣贝勒府,后院,六姑娘载通依着窗边静静的欣赏着园中的腊梅,“姐姐这是在赏梅呢?还是在想念远方的人呢?”虽着话音,一个脸盘丰润,略显调皮的女子突然从窗户下冒了出来。

    载通被她吓了一跳,待的看清楚是载道,这才嗔道:“这大雪的天,七妹不在自个院子里呆着,却跑来我这里做甚?”

    载道笑嘻嘻的跑进了房间,哈着手道:“小妹方才听说,皇上要给姐姐指婚,是不是真的?”

    载通白了她一眼,道:“听谁嚼舌根子呢?”

    “是不是真的?”载道追问道:“听说指婚的对象还是那个风头正劲的元奇大掌柜!”

    见她哈手,一脸冻的通红,载通放下窗户,道:“你还听说了什么?”

    载道轻笑道:“还听说皇上已经下旨,着那人进京。”

    “啊?”载通有些吃惊的道:“这么天寒地冻的让他进京?”

    “姐姐这就心痛了?”载道打趣着道:“不过,小妹可是听说,那人花心的很,上次来京师,好几个亲王都送了些美貌的丫鬟给他,听说他年轻时在广州的名声也不好......。”

    “年轻时?”载通道:“他多大年纪?不是说才二十出头?”

    “二十三四吧。”载道不肯定的道:“要说那人也真是有些怪,又不是寒门小户人家,好歹也是行商子弟,怎的二十三四还没成亲?”

    “行商也并非都是富贵之家。”载通柔声道:“我最近打听了下,近些年许多行商都陆续破产倒闭,易家的孚泰行也是濒临倒闭破产,是那人力挽狂澜......。”

    听的这话,载道一脸惊愕的道:“这么说,这事是真的?姐姐真愿意下嫁那行商子弟?”

    载通轻叹了一声,道:“不愿意又能怎的?这事哪由的姐姐做主.....。”(未完待续。)

第四百九十七章 载铨通气

    山东,莱州府,即墨县,金口港。

    一艘船身狭长,看起来有些古怪的西洋帆船缓缓的驶进港口,因为是海贸淡季,港口停泊的船虽多,但码头上却是冷冷清清没几个人,这艘船的到来没引起多少人的注意。

    有几个海商听闻之后,都远远的瞧着,金口港的海商走南闯北见多识广,一个个都识的这是西洋贩运鸦.片的走私船,这年月风声紧,没人愿意沾染那些个贩运鸦.片的走私船。

    自鸦片战争之后,随着《江宁条约》以及《中法天津条约》《中美天津条约》的签订,正式规定鸦片贸易为非法之后,沿海府县官员对于鸦.片缉私都颇为卖力,不仅是图政绩也是图银子,只要能抓住一艘鸦.片走私船,那银子就跟长了腿似的自个往屋子里跑,谁不卖力?

    船头甲板上,裹着一件棉大衣,戴着大皮帽,浑身包的严严实实的易知足打量着这个对他来说完全陌生的丁字湾,这里就是山东第一大贸易港,山东最大的豆石集散地,似乎没有他想象中的繁华和热闹,也许是淡季的缘故罢,不过,这丁字湾倒是个天然的良港。

    不过,从海面的浮冰来看,这港湾也有封冻的可能,而且也小了点,没法与胶州湾相提并论,他清楚怎的这里怎的比胶州湾还先发展起来。

    浑身上下同样包裹的严严实实的白芷挽着他的手臂与他并排站在一起,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绝对没人能想到这个眉目透着几分英武的女人是青莲教十地大总依真人的大弟子兼得力助手。

    至少“郁森盛”号沙船行的行主郁泰峰就没看出来,在他眼里,白芷不过是易知足颇为宠溺的一个小妾而已,他是应易知足所请,随船前来的,作为“郁森盛”号沙船行的行主,他对山东沿海一带是极为熟悉的。

    “爵爷,这就是金口港......。”他指着岸上道:“山东豆石大多都是从这里装船南下,如今是淡季,冷清了些,若是旺季,相当的热闹。”

    “这港湾不错。”易知足说着问才心中的疑问,“胶州湾四顾比这里更好,为何......?”

    郁泰峰听的一笑,“胶州湾是不错,原本胶州湾比这里更为繁华,不过,由于胶莱河等河因沙淤塞,是以逐步衰落。”

    因沙淤塞?易知足有些意外,略微沉吟才道:“返航时,咱们去胶州湾看看。”

    “爵爷对胶州湾有兴趣?”郁泰峰含笑道:“要不在下这段时间打听下胶州湾的情况,反正也是闲着。”

    易知足不知道此番进京什么时候才能离京,想了想才道:“年关将近,郁掌柜就不担心家人挂怀?”

    好不容易有这么一个跟易知足拉近关系的机会,郁泰峰哪里会在意过年,当即笑道:“爵爷说笑了,在下虽为行主,却也经常出海,再说,跟爵爷出来,家里也不会担心,下就在这里等候爵爷。”

    易知足也不矫情,颌首道:“那就有劳郁掌柜。”

    “爵爷可别跟在下客气。”郁泰峰连忙道。

    船缓缓靠上码头,白芷警觉的捏了易知足一下,轻声提醒道:“有些不对劲,码头上的人表情似乎有些幸灾乐祸......。”

    易知足也看出来情形有些不对,他哪里知道人家将他们当做鸦.片贩子了,不过,有郁泰峰在,他并不担心,况且船上还有他的一个警卫排,当即轻声道:“别担心。”

    “郁森盛”号沙船行在金口港常年往来,郁泰峰一登上码头,就有眼尖的海商认出他来,连忙就快步迎了上来,易知足、白芷都没下船,在甲板上冷眼旁观,待见的郁泰峰与一众海商热情寒暄,并有人指挥水手上前来帮忙,他才放下心来。

    白芷也松懈下来,随即问道:“爵爷为何对胶州湾那么感兴趣,看上胶州湾了?”

    “胶州湾是个好地方。”易知足不置可否的道,说着话头一转,“山东这地界不会有你说的那么乱吧?”

    “自古山东多响马,这话爵爷没听说过?”白芷娇媚的白了他一眼,“天寒地冻的,当人家愿意陪着你来吃苦。”

    易知足突然想到一个很关键的问题,连忙问道:“你会骑马吗?”

    白芷挑衅的扬了扬眉头,“要不要比试一下,看看谁的骑术好?”

    “好!”易知足爽快的道:“赢了我骑你,输了你骑我。”

    白芷嗔笑道:“爵爷也有不正经的时候?”

    这女人自跟他有了那层关系之后,仿佛是变了一个人似的,以前冷冰冰的,常年难的见她一笑,如今不仅爱笑,还学会了撒娇,易知足一时间还真有些不适宜,不过,再怎么着也比她冷着张俏脸好,这次进京,听说他要取道山东,白芷缠着非要跟着来,说山东地界不安全。

    对于山东的情形,易知足还真是不太了解,不过自古山东多响马这话他是听过的,而且当年白莲教在山东折腾的也凶,他不清楚青莲教与山东地面上的绿林是不是保持着密切的联系,白芷既然要跟着来,也索性由着她,一路上有美相陪,也是一大乐事。

    易知足没心思与山东海商应酬,就算要应酬也要等到返航之时,郁泰峰也没暴露他身份,只是竭尽所能的为他安排好足够的马匹,山东本就产马,筹措马匹并不是什么难事。

    只在金口港停歇了一日,易知足便匆匆启程赶赴京师,一路上他也没有亮明旗号,他不喜欢官场上的迎来送往那套,也没心思与素不相识的官员客套应酬,自然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过了济南,他才开始沿途住宿驿站,毕竟驿站不仅方便还省了不少麻烦。

    从即墨到京师,看着不远,实则是一千余里,易知足一行纵是骑马也足足跑了半月,才抵达京师,远远看到京师的高大的城墙,他微微勒了勒缰绳,放慢马速,跟着他身后的白芷朝后打了个手势,让一众警卫拉开距离,随即纵马上前,与他并排而驰,关切的道:“心怯了?”

    回头看了一眼,易知足才道:“你就别进京了,我在海淀有处园子,你去那里候着。”

    白芷自然明白如此安排是为了以防万一,真要有什么意外,也能有个接应,当即爽快的道:“好!不过,的安排人传递消息。”

    易知足住进皇华驿,才收拾停当就闻报:“定郡王定王爷来了。”

    定郡王载铨,朝中四大派系,宗室亲贵一派的首领人物,听闻他前来,易知足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难道此番急匆匆的召他进京与朝堂派系之争有关?可他素来跟党争不沾边,迎出门外,一见面,载铨就满面春风的道:“天寒地冻的,这一路上走的辛苦吧?”

    易知足见礼后才含笑道:“托王爷福,一切还顺利。”说着便伸手礼让。

    两人进的房间,载铨才微笑着道:“国城如今已是一品大员,何以迟迟没有成亲?”

    怎么问起这事来了?易知足很是意外,笑了笑,才道:“不怕王爷见笑,下官受西学自由婚姻影响,一直希望寻一心仪女子为妻,不喜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那一套。”

    载铨本意是套话,看看对方有没有下聘订亲,没想到居然是这么个结果,不由的也是一楞,自由婚姻?略微一楞,他才吞的一笑,“国城可真是个妙人,这世间好女子都锁在深闺大院里,国城如何寻得着?”

    “所以,我才倡导女子走才出家门,参与工作。”易知足含笑道:“不急,慢慢寻,这可是一辈子的事情,不能委屈自个。”

    易知足在广州大量用缫丝女工,又借助报纸宣扬女权,筹办女子学堂,在广州府县开办的西式蒙学也招收女孩,这些事情,素来关注元奇的载铨自然都有所耳闻,这虽是事实,但显然不可能是因为这个原因。

    不过,对方这个态度,却是令载铨感到有些棘手,以对方的身份地位和年纪,迟迟没成亲,家里长辈不知道会急成什么样子,对方能够顶住,看样子在婚姻大事上,不是一般的犟。

    略微沉吟,他也不再绕圈子,开门见山的道:“国城圣眷深隆,皇上听闻国城至今未婚,特意着本王从宗室之中挑选了一位女子,为国城指婚!”

    皇上指婚?易知足一呆,他是真没想到,道光居然会给他指婚!宗室之女,满汉不通婚,这意味着还要给抬籍入旗,看样子道光是不仅是对南洋海军不放心,对元奇也是极大的不放心,否则也不至于用联姻来栓他,千里冰封,却让他急匆匆的赶几千里路即刻进京,可见道光的心思有多急迫!

    载铨急匆匆的来见易知足,为的就是通通气,顺带也试探一下对方的态度,皇上指婚,不是小事,要是闹出什么事,包括他在内,大伙儿都没好日子过,见对方愣愣的不吭声,他犹豫了下,才道:“人是本往亲自挑选的,高宗皇帝第五子荣纯亲王爱新觉罗·永琪之重孙女——荣贝勒奕绘三女,其母乃侧福晋顾太清......。”

    “侧福晋?”易知足下意识的问了一句,他心里反感,想挑点刺。

    载铨却是一笑,“国城或许不太清楚宗室的情况,汉人是一夫一妻多妾,宗室是一夫多妻多妾,侧福晋不是妾,同样是妻,不是纳妾那样纳的,而是明媒正娶一样要举行婚礼,只是仪式比嫡福晋略减。

    侧福晋同样有嫁妆,其父母及其娘家人与嫡福晋一样,都是亲家是亲戚,侧福晋生的孩子叫侧福晋为额娘,叫嫡福晋为嫡额娘。更重要的是,侧福晋的名字是上宗室玉蝶的。

    就说顾太清,虽是侧福晋,但身份并不低,是大学士文端公鄂尔泰之侄甘肃巡抚鄂昌之孙女。”

    载铨之所以耐心的解说,就是怕易知足误会,当初,道光吩咐他挑选适合的宗室女子,可是吩咐的极为清楚,身份、容貌、品行都要上上之选,怕的就是易知足觉的委屈。

    易知足还真是不知道侧福晋身份居然是上宗室玉蝶的,其实仅有这一条就足够,能上宗室玉蝶的,身份不可能会低,大学士鄂尔泰,他是听说过的,鄂昌,他可就不知道了。

    不过,不管这女人身份怎么样,他心里是极为排斥指婚的,他也不吭声,掏出一支雪茄来,慢条斯理的点燃,默默的吸烟,就是不开口。

    见他这幅模样,载铨也是无语,这家伙胆大包天,不是强迫的事,不让其甘心情愿的接受,这差事就可能办砸,以这家伙的胆量,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亏的当初自个还以为这是一桩美差,早知如此,无论如何也要推掉,半晌,他才道:“旗人女子不似汉族女子,没那么多规矩,抛头露面亦是寻常事,这样如何,安排个机会,见见面,另外,本王还准备了几个候选的,都是百里挑一的。”

    憋了这半天,易知足总算是找到了一个借口,“旗人女子都是大脚。”

    听的这话,载铨骂娘的心都有了,旗人女子不缠足,从顺治到道光,历代皇帝都是三令五申,旗女不得缠足,更别说宗室女子了,让他上哪里去找个小脚的宗室美女出来?这小子简直是不知好歹,宗室女子下嫁,他居然还嫌弃是大脚,这话要传出去,京师旗女非的用唾沫淹死他!

    见载铨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易知足也清楚不能太过份,明摆着,道光是打算通过联姻将他变成旗人一员,成为皇亲国戚,以此来笼络他,换取他为皇族宗亲效力,他若敢不识相拒绝,只怕没机会离开京师,就算能出京师,估计道光也会不计后果的向元奇开刀。

    忍,必须的忍,不就是娶个宗室女子,有什么大不了的,自己的女人还少了!宽慰了自己一阵,他才道:“王爷看着安排罢,别太明显就成,下官可没相亲的经验。”(未完待续。)

第四百九十八章 初次见面

    这都是什么事?从皇华驿出来,载铨心里腻歪的不行,原本以为这是一桩美差,能三方落好,不想易知足这小子迟迟不成亲居然是学西洋人,要追求什么自由婚姻,这下可好,不仅落不着好,对方可能还会心生怨恨,真可谓是做好不得好!

    不过,让他稍稍安心的是,那小子总算还是知道一些分寸,知道这事违拗不得,不过是多费些周折而已,心里正想着,却是一眼瞥见驿丞三进保领着两个公子急匆匆的转向另外一个方向,这小子避着他做什么?

    载铨定神一看,走在后面的那位女扮男装的不是载通是谁?这丫头是来见易知足的?旗人女子不似汉人大户人家子,抛头露面、听书看戏,上茶楼下酒楼,甚至与男子一桌喝酒都不是什么稀奇事。

    载通女扮男装前来皇华驿,只有一个可能,偷偷来见易知足,看来,这也不是个省心的主,载铨郁闷的同时也纳闷,载通的消息为何如此灵通?早就安排人在皇华驿候着的?

    要说对于对于载通,他的印象极好,不仅是容貌身段没的说,性子也柔和,什么时候都是一脸浅浅的笑容,他也是左筛右选,最后才定下来的,因为不知道易知足的喜好,所以他才定下几个候选女子。

    见这情形,他既不叫破,也不急着走,打算先看看是什么结果再说,都是宗室,沾亲带故的,他也不能狠着心的乱点鸳鸯谱,这四九城就那么大,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没必要招人恨,易知足可是抢手货,四九城里想纳他做女婿、孙女婿的可不少。

    再说了,易知足那方面,他也不好强压,没必要生生将一桩好事变成坏事,大不了多费点功夫,那小子是明白人,总要让他承情才是。

    载铨确实没看错,女扮男装的确实是载通,与她一道的自然是载道,驿丞三进保本就是荣贝勒府的奴才,早得了四小姐载道的吩咐,易知足一进皇华驿,他就颠颠的着人回府通报。

    虽说避开了载铨,但载通还是一脸羞的通红,犹豫着是不是还去见易知足,载铨既然见过了易知足,对方显然就已经知道了这事。

    见姐姐脚步放缓了,载道还只到她是心怯了,打趣道:“这都到门口了,姐姐该不是胆怯了吧?”

    “定王爷才从那人院子里出来......。”载通一脸犹豫的道:“汉人可不比咱们......。”

    这都到门口了又折回去,被人知道了还不得被笑死,载道眼珠一转,道:“那人又不认的姐姐,怕的什么?”

    想想也是这个理,载通也确实想亲眼见见易知足,京师有关易知足的传闻不少,好的坏的都有,总不能就闭着眼睛嫁了吧。

    送走载铨,易知足一个人闷在房间里烤着炭火发呆,他怎么也没想到道光急吼吼的召他进京,竟然是为了给他指婚,而且女方还是宗室之女,这些年他身边从来就没缺过女人,但他却从来没恋爱过,他不愿意父母包办婚姻,就是想寻一个自己爱的女人,却没想到这也是奢望。

    与宗室联姻,这个他根本就无法拒绝,道光本就对他对元奇怀有戒惧之心,若是他拒绝联姻,后果是不言而喻,道光可能会采取激烈手段收取南洋海军兵权,对于元奇,也可能由支持便为遏制,或者直接就将他委任为京官,让他不能离开京师。

    点了支雪茄,默想了一阵,他才起身出了房间,招来李旺吩咐道:“去寻个旗人打听下满汉不通婚的事情,通婚又是什么个章程。”

    “是。”李旺连忙应到,心里却是疑惑,打听这事干嘛?他匆匆出的院子,迎面便撞见驿丞三进保与载通载道三人,他见多了女扮男装打扮的,一眼就看出载通载道是女子。

    三进保认的李旺,微笑道:“还请李爷带为通禀一声,有贵客前来拜访爵爷。”

    李旺微微躬身道:“小的请问二位......?”

    不等载通开口,载道就抢先道:“咱们是肃顺的朋友。”

    肃顺与易知足两人相当亲近,一听是肃顺的朋友,李旺哪敢多问,连忙道:“还请二位稍后。”说着快步折了回去禀报。

    听闻是肃顺的朋友,而且还是两女扮男装的,易知足第一个反应是琦善的女儿金玲,连忙就快步迎了出去,到的门口一看,竟是两个素不相识的女子,看年纪都不大,心里纳闷,却微笑着拱手道:“在下易知足,二位......。”

    载通早就听说易知足生的英俊,此时一见,果然如此,身形挺拔,浓眉悬鼻,一双眼睛又黑又亮,跟一般的南方人大不一样,而且说的一口好听的北方官话,她也不敢多看,只略微打量就垂下眼帘。

    载道却是满不在意的仔细的打量了对方几眼,这才拱手笑道:“咱们是肃顺的朋友,听闻国城兄来了京师,特意来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肃顺不在京师,咱们可不能怠慢了他的朋友。”说着,她还哈了哈手,意思外面很冷,咱们不能老站在外面说话吧。

    易知足笑了笑,伸手礼让道:“外面冷,二位里面请。”

    进的房间,礼让二女落座之后,易知足吩咐泡茶加炭,又摁灭了雪茄,开窗透气,这才笑道:“还未请教二位......。”

    “我姓金,排行四,这位是我胞兄。”载道抢着道,她年纪虽小,却比他姐姐载通顽皮多了,没少偷偷溜出去玩,不论是说话还是待人接物都比载通强远了,不待易知足客气,她就接着道:“国城兄大名,咱们闻名已久,今日有幸得见,实是幸甚幸甚。”

    见她装老成,声音却是清脆,易知足心里暗笑,肃顺在京师朋友不少,哪会论到这两丫头来前来献殷勤?看来也不是金玲的朋友,金玲已经回京,要来就自己来了,而且是金玲的朋友,她们也会自我介绍。

    心念电转,他已隐隐猜到两人身份,自然也不会去点破,点破就没意思了,当即打量了一眼一直没说话的载通,见她身材高挑,五官精致,肤色白皙,似乎有些紧张而抿着嘴,不由的一笑,“不过是一些虚名罢了。”说着,他话头一转,“不知冬季,京师有哪些地方可以游玩?”

    载道有些意外的道:“国城兄有闲暇游玩?”

    易知足含笑道“此番进京,没什么要事。”

    没什么要事?载道眼珠一转,径直道:“在下可是听说,国城兄迟迟未婚,皇上有意为为您指婚,国城没听说吗?”

    “皇恩浩荡。”易知足向北拱了拱手,道:“既是指婚,自然没我什么事。”

    这倒也是,既是指婚,他有什么事?载通想了想才顺着话头问道:“国城兄为何会迟迟未婚?”

    略微沉吟,易知足才道:“知道西洋人的婚姻是怎么回事吗?西洋婚姻自主,自由,他们没有父母之命,没有媒妁之言,是自由恋爱,男女相识相知相爱,然后才成亲,在下对此欣然向往,在家中抗争了无数次......。”说着,他轻叹了一声,“终究还是奢望。”

    宗室女子虽然身份尊贵,但在婚姻方面却是比一般汉人女子更加不如,他们的婚姻大多带有政治色彩,不少都是嫁到蒙古各部,嫁在京师的,也是出与政治利益或者是家族利益的考虑,听的易知足一声轻叹,载通深有同感,这种身不由己的感觉,她这段时间尤其有感触,听的这话,她也才知道,原本来对方迟迟未成亲,不是因为别的,而是为了追求自由的婚姻。

    载道却是听的两眼放光,接着道:“听闻元奇在广州的报纸倡导女权,女权是什么?争取婚姻自由吗?”

    “婚姻自由只是女权的一种。”易知足语气轻松的道:“女权是什么?就是女人的权利,象出门参加社交活动,参加工作,能挣钱,经济独立,受教育的权利,西洋还有女子做官的权利,英吉利就是女王当家,维多利亚女王,十八岁就成为英吉利女王,如今也才二十多岁。”

    载道惊讶的道:“进犯咱们大清的英吉利国的国王居然是个年轻的女子?她成亲没?”

    “成亲了。”易知足道:“四五年前与她表弟成亲的。”

    载道还想再问,却听的姐姐请嗯了一声,这才明白被易知足不知不觉中带偏了话题,当即有些讪讪的,易知足有些好奇的看了一眼一直没吭声的载通,含笑鼓励道:“金兄若有什么想了解的,尽管开口。”

    载通抬起头来大胆的看了他一眼,心里没来由的跳的慌,她总觉的对方似乎已经看穿了她们的身份,略微沉吟,她才道:“兄台既想追求婚姻自由,就甘心皇上指婚?”

    声音柔柔的,很好听,但话里透露出来的意思却不怎么好,对方似乎也不满意道光指婚,易知足沉吟了片刻,才道:“我不能只顾着追求自己的婚姻幸福,我是元奇大掌柜,得为元奇着想。”说着,他略微有些自嘲的道:“婚姻自由,需要环境,咱们大清似乎很难,大家闺秀都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等闲难得一见,如何奢望自由恋爱?”

    说着,他再次转移话题,“京师旗人女子似乎有自由恋爱的可能,毕竟她们能够自由才行......。”

    “才不是呢。”载道接过话头道:“国城兄没听说过选秀吗?旗人女子都要参加选秀的,只有落选超龄,才能嫁人。”

    载通心里慌慌的,总有些不自在,见的李旺进来奉茶,便乘机起身道:“兄台是南方人,不耐北方严寒,此番进京,若有什么不便或是有所需,尽管吩咐此地驿丞,他必然会竭心尽力。”

    易知足连忙起身拱手道:“二位好意,在下感激不尽。”

    将两女送出院子,目送驿丞三进保跟在两女身后离开,易知足才折回房间,吩咐李旺道:“去打探一下驿丞的情况,如何将他叫来。”他想看看自己的判断是不是准确,那驿丞显然跟二女关系不一般,否则不至于如此殷勤谨慎。

    不等李旺回转,载铨再次登门,见他没走,易知足有些意外,一转念便明白过来,笑道:“方才那两女子便是荣贝勒府的?”

    载铨含笑颌首道:“正是,本王也没料到,她们会来驿站,其中那个年长的便是载通,小的是载道。”

    对于载通,易知足印象不坏,身材高挑,容貌也不俗,性情似乎也可以,话不多,看起来颇为温婉,他也不愿意再折腾,真要让载铨安排个机会,让他看看其他几个女子,不定会给人落下个不知好歹,狂妄自大的印象,传到道光耳里,也不是什么好事。

    略微沉吟,他便道:“王爷探探荣贝勒府的口风罢。”

    这就是认可了!载铨颇有些欣喜,不过,既是做好人,他就想做到底,以后用得上易知足的地方多,好不容易有这么好的机会,他自然希望对方能够好好的承他的情,当即便道:“载通身份、容貌都不消说,温婉贤淑,酷似其母,国城以后少不了纳妾,娶得一位性情温婉贤淑的大妇,实是难得的福气。

    不过,本王承旨之后可是很下了番功夫,担忧国城不喜性情温柔的,还特地挑选了几位.....春兰秋菊,各有擅场,国城不妨都见见?”

    “王爷美意,在下感激不尽。”易知足连忙笑道:“不必劳烦王爷了,若是对方无意,再见不迟,不过,我希望王爷别勉强对方,反正有的是人选不是。”

    “国城大可放心,本王也不会勉强。”载铨浑身轻松的笑道,只要易知足肯承他的情,这事就好办多了,容贝勒府不同意,有的是郡王贝勒贝子希望能招纳易知足做女婿,如今这情形,谁看不明白,朝廷要建设海军,要发展铁路,要革新兵制,要征讨安南,哪一件事情离得开易知足?这可是打着灯笼要难找的佳婿,跟他比起来,那些个状元郎狗屁都不是。(未完待续。)

第四百九十九章 一步到位

    从皇华驿出来,载道一路上轻声嘀嘀咕咕的埋怨,这才与易知足没聊几句姐姐就起身告辞出来,她还有很多问题没来得及问呢,难道不知道这机会有多难得?载通却是不理会她,一路不吭声。

    直到两人上了马车,载通才终于忍不住道:“妹妹还想问什么?”

    “想问的多了。”载道扬脸道:“诸如,他未成亲先纳妾,还有西关浪荡子的名声是怎么来的?还有......。”

    载通白了她一眼,道:“这些问题你敢当着他的面问吗?能问吗?”

    “有什么......不敢的.....。”载道心虚,说到后面声音已是小了下来,“这些事情不问清楚,姐姐到时候难道还能反悔不成?”

    “富有而又有权势的男人,哪个不是三妻四妾?”载通轻声道:“咱们宗室女子嫁的那些个蒙古王公,八旗勋贵,谁个不是如此?又岂能强求于他?”

    “就算不问这茬,也应该问问其他的,了解下他的性情嘛。”载道嘟着嘴低声道:“这机会多好,以后可不成了。”

    载通浅笑道:“该问的已经问了,何必多做逗留,万一有客来拜访,撞见了咱们,传出去就是笑话,别忘了,他可是南洋提督,京师宗室觉罗哪家没有子弟在南洋海军?”

    载道还真是没想到这层,连忙奉承了一句,“还是姐姐思虑的周全。”说着,她又好奇的问道:“什么叫该问的,从头到尾,姐姐就说了两句话。”

    “姐姐想知道的就是两点。”载通柔声道:“一是他迟迟未成亲的原委,一是他对皇上指婚的态度。”

    略微一想,载道才道:“姐姐可是愿意了?”

    “胳膊岂能拗的过大腿,姐姐纵不愿意,还能拗的过大哥?”载通缓声道:“京师不知多少人家巴巴的盼着能与那人联姻呢。”

    “姐姐又来骗我。”载道鼻子一皱,“所有兄弟姐妹中,母亲最是疼爱您,姐姐要是不愿意,大哥还能拗得过母亲?”

    载通柔和的一笑,“他能为元奇着想,我为什么不能为咱家着想?”

    却说李旺在外面溜了一圈回到驿站,将打探来的有关满汉不通婚的情况详细的禀报了一通,易知足这才清楚,所谓满汉不通婚,实则是旗民不通婚,而且并无明文规定,只是一条不成文的规矩,且屡屡破例,乾隆就曾经将女儿嫁与孔子第七十二代嫡孙衍圣公孔宪培,这事当时颇为轰动,下面一众宗室勋贵也不乏纳民女为妾,娶为嫡妻的也不在少数,不过,往往都是用顶名的办法。

    一般来说,旗民通婚,有两种形式,旗男娶民女为妻或是纳为妾,通常是将民女抬籍入旗。旗女嫁给民男,通常是旗女脱旗籍,后代也不在旗。

    也就是说,民人娶宗室之女,未必就一定要抬籍入旗,而是让女方脱离旗籍,这让易知足有些振奋,不过,冷静下来,他就发觉,他的情况特殊,道光怕是不会错过这个给他抬籍入旗的机会的,这年头抬籍入旗,毕竟是一种荣耀,道光既然有心笼络他,岂会错过这个机会?

    他突然觉得,这旗民的身份跟党员有些相似,这入旗就跟入党差不多,这大清就是通过旗民来巩固和维护皇权的,不过,旗民的待遇优厚,付出的代价也是不小,不说旗女要经过选秀才能出嫁,旗民本身的种种限制也是不少,不得经商不得另谋职业,实则就是兵户。

    次日上午,载铨脚步轻快的走进乾清宫西暖阁,待见礼后,道光便问道:“易知足是何反应?”

    “欣然同意。”载铨回道,易知足有抵触情绪,追求什么自由婚姻,嫌弃旗女大脚之类的他一概不提,毕竟易知足与宗室联姻,对他来说是大有好处的,而且这桩联姻他是功不可没,没理由说易知足的坏话。

    道光也不是那么好蒙混的,略微沉吟才道:“他之前迟迟未婚,是何原委?”

    载铨早料到道光会如此问,连忙沉稳的道:“易家孚泰行在十三行中排名靠后,那些年小行商处境艰难,孚泰行经营不善,随时有倒闭风险,易知足的婚事也就拖了下来,待的他筹办元奇银行之后,一则事务繁杂,再则窜起太快,眼界也高,寻常人家看不上眼,他晋封爵位之后,求婚的倒是不少,不过难寻门当户对的,因此就拖了下来。”

    易知足年纪轻轻就晋封为一等子爵,南洋提督,在地方上要寻找门当户对的,确实是不容易,这个理由倒也说的过去,道光微微颌首道:“荣贝勒府呢?”

    “荣贝勒府也是极为满意。”载铨说着一笑,“回皇上,昨日载通女扮男装去了皇华驿,两人见过面,微臣事后点破,易知足固然是极为满意,荣贝勒上下也是欢喜。”

    还有这事?道光听的也是一笑,既是为了笼络易知足而赐婚,他自然是希望能够传为一段佳话,双方满意,他也就放下心来,略微沉吟,便道:“来人,宣易知足觐见。”

    待的太监离开,载铨才试探着道:“按例,旗女下嫁,通常是旗女脱旗籍,后代也不在旗,当年高宗皇帝......。”

    “那是特例。”道光打断他的话头道,当年乾隆将女儿下嫁衍圣公孔宪培,是先让其认协办大学时兼户部尚书于敏中为义父,改姓姓于,然后出嫁的,而他让易知足与宗室联姻,不仅是笼络那么简单。

    略微沉吟,他才道:“易知足有功于社稷,理当抬籍入旗,朕欲将其抬入镶黄旗满洲。”

    抬入镶黄旗满洲?这根本就是一步到位!载铨暗自咋舌,八旗分上三旗下五旗,上三旗——镶黄、正黄、正白三旗是皇帝亲领,下五旗由王公数人共掌,上三旗下五旗制度,事实上造成了正身旗人社会地位的差别。

    上三旗守卫皇城,挑取侍卫,皇帝外出时担任扈从,是皇帝最依重的亲军。下五旗除守卫京城外,被大批派往各地驻防戍卫,在参政方面,上三旗也有着明显的优势。

    实则,旗民之间存在着抬籍入旗,旗人之间也存在在抬旗——就是由下五旗抬入上三旗,就是上三旗中,也有从汉军旗抬入同一旗分的满洲旗的。

    道光欲直接将易知足抬入镶黄旗满洲旗,真正是一步到位,足见易知足在他心中的分量有多重,载铨心里既是欢喜又是担忧,易知足圣眷如此深隆,怕是不消几年,就有可能出将入相的可能。

    传旨太监到皇华驿却是扑了个空,易知足不在驿站,早餐后就出去了,他以为这事要耽搁两三日,事情未定之前道光不会召见,因担心有人前来拜访,因此上午便带着几个警卫出门逛街散心去了,这段时间接连赶路不说,心里也一直是悬着的,得知道光召他进京的目的后,他登时就松懈下来。

    皇上宣召却找不到人,传旨太监自然是着急,连忙就着驿站以及易知足的随从出去寻找,直到午后,易知足才匆匆赶进了宫,递了牌子等候的当口,载铨缓步踱了过来,叮嘱了一番,他自然是担心对方在道光面前说漏嘴,欺君之罪可不是开玩笑。

    对于载铨的掩饰,易知足颇为领情,当即拱手道:“王爷恩情,在下铭记在心。”

    载铨一笑,道:“这是一桩美事,自然不能有什么疏漏......。”说着,抬眼见传旨太监快步而来,他便赶紧离开。

    进的西暖阁,恭谨见礼之后,等他在白毡毯上跪下后,道光才和煦的道:“平身,赐坐。”

    道光赐坐,意味着又是一番长谈,易知足倒也习惯了,谢恩之后就在小杌子上坐下,道光象是拉家常一般的道:“你是从山东莱州府即墨县金口港登岸,可是因为那里是山东豆石集散地,与上海贸易往来频繁之故?”

    易知足没料到他从这里说起,略微沉吟,才道:“微臣确有顺道考察山东豆石贸易之意,不过,微臣觉得胶州湾是个不错的港口,终年不冻,不论是地理位置还是港口地形都适宜做军港,而且朝廷也确实有必要加强山东的海防。”

    道光想问的是豆石贸易,不想他却扯出了军事,不由微觉意外,默然片刻才道:“加强山东海防,并非急务,朝廷若是财力充裕,倒也无妨......。”

    易知足虽然对胶州湾有兴趣,却也知道手不能伸那么长,他南洋海军在胶州湾建一个海军基地,想不让道光不多心都不成,况且,朝廷没银子,元奇如今现银周转也紧张,当即便道:“皇上日后若是要筹建北洋海军,胶州湾是个不错的海军基地,朝廷不妨未雨绸缪。”

    这倒是可以,道光心里暗忖,创建北洋海军,他早有这个想法,毕竟拱卫京师的安全才是最为重要的,这几年,西洋的舰队直接开到了天津海面耀武扬威,他这个至高无上的天子也觉的有些颜面无存,若能有一支北洋海军,不论是外环内乱,都不足为惧。

    不过,如今也只能是想想,南洋海军才起步呢,奢望什么北洋海军,不知道在他有生之年,能不能实现,朝廷的财力实在是差强人意。

    随即,他眼将心思转到豆石贸易上来,他之所以关心豆石贸易,实则还是指望开源,辽东、山东大豆的产量这些年是逐年增加,如今已高达二百万石,豆石贸易极为兴盛,但大豆、豆饼的税率这些年来一直没有变化,还是沿袭乾隆时定下的税额,大豆一石征税银才二分二厘,他想提高税率,毕竟如今的银子已不能和六七十年前相比。

    略微沉吟,他才道:“对于豆石贸易,你是何看法?”

    “豆石开禁,实是英明无比。”易知足不清楚他的意图,只能是奉承了一句。

    道光也不绕圈子,径直道:“豆石商税已有六七十年未予调整,朕欲适当提高豆税。”

    豆石贸易是南北最大宗的贸易,也是上海与山东辽东海贸兴盛的关键,易知足自然清楚,大豆价格与米麦相近,接近二两白银一石,一石征商税二分二厘,确实是有些低了,不过,大豆商税率一调整,接下来,是不是所有的商税都要大幅调整?

    更何况,豆石贸易还直接关系到上海的海贸兴衰,如今上海才起步,他可不想横生波折,略微沉吟,他才道:“皇上,豆石贸易关系到北洋海贸的兴衰,也关系到辽东的开发与经济发展,况且,豆石贸易一年不过二百万石,每石加征商税一分,能有多少?即便是翻倍,又能有多少?左右不过是四五万两银子,却有可能遏制北洋海贸,微臣恳祈皇上慎思。”

    道光却道:“朕在意的不只是大豆商税。”

    大范围的调整商税?易知足心里一沉,连忙道:“朝廷所定商税确实不高,且数十年不变,确实不合理,但地方关卡林立,层层征收,本就不利于商品流通,若是加税,不利于商贸。能否缓上数年,待铁路修建之后,再重新厘定商税。”

    听的关卡林立,道光心里也有些虚,朝廷设的税关确实不少,这要是调整,涉及的可就广了,原本他就是试探一下,听的这一说,登时就打消了念头,如今他可没精力去鼓捣这事,当即他便顺着话头道:“京杭铁路事宜,可有进展?”

    见道光没坚持,易知足暗松了口气,回道:“英人已派遣线路勘测人员进行线路勘测,预计勘测至少需要一两年时间。”

    道光有些意外的道:“要那么长时间勘测?”

    “主要是人手不足。”易知足解释道:“不过,不会影响进度,没必要等全线勘测完才施工修建,可以边修建边勘测。”

    对于京杭铁路,道光心里颇为矛盾,既渴望看到通车是什么景象,又有些担心,铁路火车对他来说不仅是未知的,也超出了他的认知。(未完待续。)

第五百章 鱼与熊掌

    京杭铁路可以说是易知足一手促成的,对于铁路修建进度,他比道光更着急,但他心里清楚这事急不了,他要利用这条铁路带动大清的基础工业,诸如大型的钢铁厂,锻造厂之类的,并利用这个机会培养第一代技术工人,急是急不来的,路得一步步走。

    道光沉吟了一阵,又问道:“铁路在大雪冰封的情况下是否也能正常营运?”

    “能。”易知足笃定的道:“铁路并不受恶劣气候影响,即便是封冻,也能正常行驶。”

    如此说来,一旦京杭铁路开通,即便是在冬季也能正常保证京师与江南的大宗货运,保证京师的供给,道光暗自感慨,这铁路果然是优势明显,他隐隐意识到铁路可能会给大清带来极大的变化。

    略微沉吟,他才道:“英夷深入腹地,沿线勘测,对我大清山川河流关隘等地形了如指掌,当如何防范?”

    这如何能防范?易知足暗自腹诽,木已成舟,能防范如何?不能防范又如何?还能不让英夷勘测了?顿了顿,他才道:“大清疆域辽阔,人口众多,英吉利远离我大清,且人口稀少,兵力不足,并无能力对我大清发动大规模战争,更不会深入内陆,即便是两国开战,亦是依仗海军之利,直接攻打天津,威胁京师,不会,也不可能沿铁路进犯,铁路穿山跨河易于破坏。”

    这话确实有理,真若两国开战,英军不可能舍长就短,铁路易于破坏,若是被两端掐断,后果难以设想,道光也不再纠结这事,话头一转,道:“你官居一品,又是一等子爵,年已二十有四,却迟迟未婚,易遭非议,朕虑及你在地方难觅门当户对者联姻,是以命人在宗室之中为你择一佳偶......。”

    听的这话,易知足连忙起身跪下叩首道:“微臣叩谢皇上隆恩。”

    道光一笑,接着道:“旗民不通婚,乃是祖训,既与宗室联姻,你也该抬籍入旗,念你有功于社稷,朕欲将你直接抬入朕亲领的镶黄旗满洲......。”

    果然是抬籍入旗,而且还是上三旗中的镶黄旗的满洲旗,易知足是知道的,八旗说是八旗其实是二十四旗,每一旗都有满洲、蒙古、汉军三旗,这三旗的地位自然也是有高低之分,一般汉人抬入旗籍,都是抬入下五旗的汉军旗。

    而从下五旗的汉军旗到上三旗的满洲旗,中间隔着很多层,没有特殊的功劳是很难得到的,道光径直将他抬入镶黄旗满洲,对于任何一位汉臣来说,都是天大的殊荣!

    不过,易知足却是不希望抬籍入旗,旗人的身份对于别的大臣来说或许是求之不得,有了这层身份,更容易被擢拔被重用,毕竟镶黄旗旗下已算是皇帝的嫡系,但他却嫌弃旗人的身份,尤其是上三旗旗人,因为一旦入旗上三旗,子孙后代都是旗人不说,他的全家都要迁入京师,他可不想将家安在京师。

    “微臣谢皇上恩典。”易知足说着轻轻的叩了个头,这才抬起身道:“不过,微臣是元奇大掌柜,若是入旗,怕是有违旗民不得经商之制.....。”

    “谁说旗民不得经商?”道光反问道。

    易知足一楞,朝廷难道不是禁止旗人经商逐利?这可是他昨晚想了半晚上才想出来的足以推诿抬籍入旗的正当理由,若是旗人允许经商,他又该如何推诿?

    “朕御极之初,正黄旗满洲大臣武隆阿曾上折子,旗人旧例,并无农工商贾之禁。然旗人之不务农工商贾者,固由于无田地资本,更由于聚族而官,非服官即当兵,食俸食饷,享于尊贵,始则鄙之不屑为,年复一年,性成习惯。”

    道光缓缓说道:“立国之初,八旗人口较少、旗内的官缺、兵缺较多,旗人几乎人人都能有饷,生活富足,渐生鄙夷商贾之心,年复一年,渐成风俗,朕遍翻八旗典章,并无明文禁止旗民经商之令。世祖、圣祖在位期间倒是有旨,禁止旗民经商,但却是有针对性的。

    人关之初,各处庄头入市强买,持强凌弱,鞭挞民商,有违安抚商民之意,世祖遂下旨,禁王府及旗员家人外省商贸。圣祖在位时,包衣下人,王公大臣家人,领资本霸占关津生理,依势欺凌,扰害地方,又有王公大臣囤积居奇,以为牟利,朝廷遂颁行禁止不法经商令。

    由此可见,世祖、圣祖所禁者,乃是旗人王公勋贵经商以及旗人不法经商,并非是禁止普通旗民经商。”

    听的这话,易知足暗忖,咱好歹也是一等子爵,一品大员,算不上王公,也应算是勋贵了吧,是不是也应该在不得经商之列?不过,他也就敢在脑子里想想,不敢吭声,道光明摆着是要破格将他抬入镶黄旗满洲,以便掌控他,再多说也是白搭。

    略微顿了顿,道光接着道:“二百年休养生息,旗人生齿日繁,而旗缺数量未变,官缺、兵缺自难以满足如此众多的滋生人口,既无缺可补,又不农不工不商,以致旗人生计日渐艰难。”

    说到这里,他轻叹道:“旗人乃大清之根本,旗人生计艰难窘迫,实是朝廷一大心病,朕为此亦是忧思难解,将你抬籍入旗,直接抬入镶黄旗满洲,为的便是竖立一个楷模,以破除旗人根深蒂固不农不工不商之习惯。”

    还包含有这层意思?易知足心思电转,旗人生计如今确实已是一个老大难问题,从雍正、乾隆以来就逐步明显,却一直没能得到有效的解决,道光不会是拿这事来遮掩将其抬籍入旗的目的,那能不能从旗人生计入手?

    稍稍思忖,他才开口道:“皇上,八旗生计问题,微臣窃以为,当从根子上寻找症结所在.....。”

    从根子上?道光疑惑的看了他一眼,道:“你考虑过八旗生计问题?”

    旗人生计问题,易知足在闲暇之时与魏源、包世臣都谈及过,不过并不深入,略微沉吟,他才从容道:“旗人生计,乃是国之大政,微臣闲暇之时与江南名士,魏源、包世臣等人都探讨过,魏源曾言,近京五百里所圈之旗地,大半尽典于民。数百万不士、不农、不工、不商、不兵、不民之旗人居于京师,而莫为之所,虽竭海内之正供,不足以赡。”

    虽竭海内之正供,不足以赡!道光不由的大为感触,朝廷花在旗人身上的银子确实是难以计数,局面却是丝毫未见好转,反而是日益严重恶化。

    “一直以来,朝廷皆以旗人为根本。”易知足接着道:“自世祖以来,圣祖、世宗、高宗、仁宗皇帝都一直反复强调——首崇满洲、满洲根本、八旗根本、满洲甲兵根本、满洲甲兵系国家根本、八旗满洲乃朝廷之根本,八旗人员乃国家根本之语等等,屡屡见于诸位先帝谕旨。”

    说到这里,他抬头看向道光,道:“微臣能不能直言?”

    “但说无妨。”道光不假思索的道,易知足说话大胆率直,且敢说实话,他是颇为欣赏的,为此,他连记注官都屛退了,就担心对方有违碍之言。

    “微臣窃以为,正是朝廷为旗人制定的基本国策束缚了旗人。”易知足沉声道:“旗人生计问题,根子在于朝廷制定的基本国策,若说立国之初,旗人是国之根本,到了如今,旗人不仅不是根本,反而成为朝廷的累赘。

    人口基数越大,繁衍越快,旗人如今已有数百万,待的繁衍到上千万规模,甚至是数千万,朝廷又当如何待之?”

    这话极为大胆,说的却也是实情,旗人如今确实是成了累赘!道光默然无语,自康熙晚年开始,历雍正、乾隆、嘉庆四朝,为解决旗人生计问题,朝廷没少采取措施,让汉军人员出旗为民,非正身旗人出旗为民,以减轻八旗人口压力,设立井田,赏赐银两,赎回民典旗地,设立养育兵制度,组织旗民回垦边区等等,银子没少花,却不见成效。

    计八旗丁册,顺治时不过三十四万,康熙时七十万,到的如今,已然三百余万,十倍于顺治之时,不仅令他困扰不堪,亦为朝廷带来巨大的财政压力,真要上了千万,会是何光景?

    遏制八旗数量,这显然是不行的,因为民人数量亦在快速的膨胀,顺治之时,大清才多少人口?不过五六千万,如今却已突破四亿!再想回到从前,恢复八旗三四十万的规模,显然是不可行的,尤其是八旗现在已完全的堕落,不复当年着勇的情况下,他更不敢!

    默然半晌,他才瞥见易知足有些不安,应该是不习惯跪奏,跪的时间长了,便抬手道:“起身,坐下说。”

    易知足还真是跪不起了,很少跪过的他确实不耐跪,闻言暗松了口气,连忙谢恩起身落座,道光看了他一眼,道:“如何才能妥善解决?”

    “废除八旗特权!”易知足毫不迟疑的道:“立国两百年,大清正统已深入人心,而且八旗,也负担不起维护皇权,捍卫国家的重任。”

    废除八旗特权,也就等于是废除八旗制度!这小子还真是什么话都敢说,道光翻了他一眼,却没有出言斥责,这话听着狂悖,却不是没有道理,立国两百年,大清正统已深入人心,已经不需要再靠八旗来维护统治,而且如今的八旗也维护不了,与其如此,还不如废除八旗制度!

    这个想法虽然大胆,却没有错,问题是八旗制度一直以来就是大清立国的根本,让他废除八旗制度,道光自忖没这个胆量,他无法预判,一旦废除八旗制度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见道光没训斥也没恼怒,而是默不吭声,易知足提着的一颗心才慢慢放下来,谨慎的道:“废除八旗特权,亦不是一蹴而就,而是缓缓图之,逐步取消旗人一应特权,另则,亦可逐步削减八旗数量,对于被削减的旗人,亦应妥善照应,诸如朝廷在天津发展工业开办工厂,就可以安置那些被削减的旗人......。”

    听的这话,道光还真有些动心了,这法子倒也不失稳妥,既削减了八旗,亦不至于寒了旗人的心,逐步废除八旗种种特权,也是大为可行,待的特权丧失殆尽,旗人也就不再留念旗人的身份,也会逐步的自食其力,待的时机成熟,是废除八旗制度还是改良,皆可随心所欲,他当即鼓励道:“接着说。”

    还接着说什么?易知足一阵郁闷,他之前也没想到道光会与他谈及八旗生计,根本就没有充分的准备,他脑子灵活,略微沉吟便道:“要逐步废除八旗特权,当务之急有三点,一是削减旗人俸禄,如今国库空虚,朝廷财政困难,欠债累累,正是削减旗人俸禄的最好借口和机会。

    二是废除旗人仕途特权,户部银库亏空案,震惊朝野,正可借此整饬吏治,大幅削减旗人种种仕途特权,如此,既能得天下士绅称颂拥戴,亦可促使旗员收敛。

    三是消除满汉畛域,或者是说消除旗民畛域,允许旗民联姻,允许旗民杂居,尽量缩小旗民之间的差异,如此一来,逐步废除八旗特权便不会遭遇大的阻力。”

    急切间,都有这份见识,也确实是难得,道光心里暗赞了一声,这三点,可以说都说到了点子上,三管齐下,不仅大幅削减旗人的特权,也促使旗民之间的融合,日后废除八旗特权的阻力会小很多。

    不过,一转念,他就由消除旗民畛域,允许旗民联姻这一条想到了易知足身上,这小子是什么意思?不愿意抬籍入旗,不愿意入镶黄旗满洲?略微沉吟,他才问道:“你可愿意成为旗民联姻之典范?”

    易知足绕了诺大一个圈子,可不就是为的不入镶黄旗满洲,不过,他却稳重的道:“微臣能成为旗民联姻之典范固然是好,但因此却会错失抬入镶黄旗满洲的机会,鱼与熊掌不可兼得,皇上赏什么,微臣皆欣然受之。”(未完待续。)

第五百零一章 上门道贺

    道光这话本意也确实是出于试探,听的易知足如此回答,他微微颌首道:“既如此,那还是抬籍入旗,抬入镶黄旗满洲,旗民联姻之典范,可另择他人。”

    还是抬入镶黄旗满洲?易知足登时满心苦涩,后背更是凉飕飕的,幸亏的方才多了一个心眼,否则,道光不知要怎样多心,他连忙叩首道:“微臣叩谢皇上恩典。”

    道光微微颌首道:“考虑到你在京师没有宅子,朕命人在什刹海附近寻了一座宅子,赏赐给你,作为完婚之用。”

    还赏赐了一座宅子?易知足一瞬间还真有些心惊胆颤,连忙又叩首谢恩,道光满面微笑的看着他,道:“你年纪已然不小,身上兼着的差事也不少,不可能长期滞留在京,既是朕指婚,无须理会繁文缛节,一切从简,尽快完婚。”

    “微臣遵旨。”易知足连忙道,这倒是颇合他心意,这时节婚姻是件大事也是一件极为繁琐的事情,从请媒到完婚,可不是一般的繁琐,能够从简自然是最好。

    “跪安罢。”道光语气淡淡的吩咐道,待的易知足躬身退出,他不由的浑身轻松,将易知足抬入镶黄旗满洲,不仅是将新建的南洋海军牢牢的掌控在手里,也顺带掌控了元奇,海军好掌控,元奇却是不易掌控,轻不的,重不的,他能做的也就是掌控住易知足这位元奇大掌柜。

    令他欣慰的是,困扰了他许久的八旗生计这个顽疾也隐隐有了解决的办法,易知足说的不错,旗人如今已算不上是大清的根本,而是大清的累赘,在大清正统已深入人心的情况下,已经没必要再抱着依靠旗人来维护皇权维护统治,况且,如今的旗人也担不起这份重任,这世道已经变了!

    废除八旗制度,他不敢,但逐步削弱旗人特权,却是可以的,他年事已高,此生怕是难以彻底解决八旗生计问题,但却可以为子孙创造一定的条件,在他手中大幅削减旗人特权,子孙以后就从容的多。

    这事确实不能再拖延下去,真要等到旗人数量上千万,大清就有可能重蹈前明之覆辙,前明虽不是亡于宗藩,但庞大的宗藩却是导致民不聊生的根本原因之一,他不能遏制旗人的繁衍不能控制旗人的数量,更不能让‘竭海内之正供,不足以赡养旗人。’的局面出现,削减旗人特权,就成了唯一的途径!

    削减旗人俸禄,削减旗人仕途特权,消除旗民畛域,这三条,最容易的要数消除旗民畛域,就从这条入手,可惜了易知足这个旗民联姻的典范,不过,这事似乎可以从孔府着手,他还有个适龄的公主。

    回到皇华驿,易知足便将自个关在了房间里,赐婚、抬籍入旗,赐宅子,看似皇恩浩荡,实则却是为了掌控他,这是要他将家安在京师,不出意料,易允昌老两口怕是也会被迁来京师,他心里泛起一股深深的无力感,道光这是堂堂正正的阳谋,他根本无法抗拒,除非是造反。

    造反,即便是他有这个胆子,也没多少人会附从,元奇一众股东基本都是士绅商贾,名下职员也都待遇优厚,除非是是朝廷严重的损害了元奇的利益,否则,没几个人会乐意跟着他造反,怕是也就一部分元奇义学出身的军官会积极支持,另外,天地会、青莲教也肯定是极力支持的,不过,那两者根本就不是他能够掌控的。

    再说了,元奇目前正处于快速发展的黄金时期,一旦造反,就是前功尽弃,不造反,他就只能是忍耐,好在道光目前还没有将他留在京师的打算,总算是没有将他逼到绝境,再则,以他如今的身份,朝廷也必然会放手让元奇发展,对元奇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也只能是如此宽慰自己了!

    “爵爷——。”李旺在门外禀报道:“有位自称是工部郎中的涂大人求见。”

    工部郎中?涂大人?易知足暗自诧异,印象中可没这么号人物,略微沉吟,他才道:“请他进来。”

    不一会,一个四十出头,身形微微有些发福的中年官员便快步进来,躬身见礼道:“工部郎中涂锦溪见过爵爷。”

    易知足略微打量了他一眼,道:“涂大人不必多礼。”说着伸手礼让道:“请坐。”

    涂锦溪是个杂牌官,又只是五品,在易知足这位一等子爵,南洋提督的一品大员面前根本就没有坐的资格,见对方伸手让座,毫无倨傲之态,心中暗忖这行商下出身的毕竟与寻常士子不一样,虽是年少高位,却谦和有礼,毫无盛气凌人之态。

    拱手道谢后,他瞥了一眼这位名满京师的元奇大掌柜,这才拘谨的落座,开口道:“皇上赐爵爷一座宅子,下官是特意前来请爵爷移步前去看看,若是不合意之处,工部亦好抓紧时间改建。”

    原来是为这事而来,易知足对此虽然不上心,却不能不敷衍,当即颌首道:“有劳涂大人跑一趟。”说着掏出怀表看了看,见才过午时,便起身道:“听皇上说是在什刹海附近?”

    涂锦溪连忙跟着起身,陪着笑道:“京师东北角乃是镶黄旗驻地,爵爷的宅子在显佑宫附近,紧临着什刹海,乃是京师上好的地段,进宫也方便。”

    一路乘马车来到穿街过巷来到道光赏赐的大宅子外,一下车,看到这座宅子,易知足脸上就露出一丝笑容,这宅子规模不小,不过想想也是,道光亲赐的宅子,小了也拿不出手不是。

    “爵爷。”涂锦溪指着大门介绍道:“这是广亮大门,在等级上仅次于王府大门,宅子是四进,还带有东西跨院,总计十二庭院,前厅、中堂、后堂各7间,乃是公侯一级宅第。”

    公侯宅第?易知足看了一眼门上的金漆兽面锡环,暗忖他不过一等子爵,道光赏赐的宅子规格为何是公侯规格?是补偿还是激励?要不要上个折子谢绝?或者恳请换一座折子?

    “爵爷请。”涂锦溪伸手礼让道:“宅子已经粉饰一新,爵爷看看可有不合心意之处?”

    缓步入内,转了一圈之后,易知足大是满意,这宅子比起他在广州的磊园都不遑多让,唯一不足就是景致欠缺了点,不过这是京师,是紧靠着皇城的内城,而且还就在什刹海附近,能有如此规模和景致,也算是相当不错了。

    转了一圈来到中堂大厅,易知足含笑道:“工部诸位大人有心了。”说着取了一张百两的银票不着痕迹的递了过去,道:“何时可以交付?”

    手法熟练的将银票笼入袖中,涂锦溪满面笑容的道:“爵爷满意,随时可以入住。”说着,他往西指了指,道:“往西不过一箭之地便是什刹海,往南,盏茶功夫就能步行到皇城,就地理位置而言,镶黄旗这一块地方,这里已是上佳。”

    进宫方便,出门散步赏景也方便,确实是不错,易知足大为满意,当即就吩咐人将一应行李从皇华驿搬了过来,自个有宅子,自然就没必要住驿站,更何况驿站又岂是这宅子能够比的。

    安置妥当,已是黄昏,这宅子什么都好,就是缺人,既无丫鬟也无仆从厨子什么的,易知足正待吩咐李旺去订两桌席面,李旺却快步进来禀报,“爵爷,睿亲王前来道贺。”

    听的睿亲王前来,易知足连忙起身快步迎了出去,他已经不是初次进京的菜鸟,这睿亲王是摄政王多尔衮后代,****之一,在一众****中也是仅次于礼亲王,号称‘诸王次席’,地位极高。

    睿亲王仁寿的大轿在门外落轿,一下轿见的易知足快步迎上来,他满面笑容的拱手道:“恭喜,恭喜。”

    易知足连忙道:“王爷亲来道贺,叫在下如何敢当?”

    说起来,易知足初次进京觐见,就是睿亲王仁寿带他进殿,两人早就相识,上次易知足来京,几位亲王向易知足送礼,他却不知,事后为此很是懊恼了一阵,此番易知足进京,他是刻意的关注,一收到消息就先赶了过来。

    “皇上赐婚,又下旨将国城抬入镶黄旗满洲,并赐予公侯宅第,圣眷之隆,已是无以复加。”仁寿笑道:“如此大喜,本王岂能不亲来?”说着,他掏出一张礼单,笑道:“一点心意,国城财大气粗,可别嫌弃。”

    “王爷这话可是折杀了在下。”易知足也不矫情,伸手接过礼单,笑道:“那在下跟王爷可就不客气了。”

    仁寿语气亲热的道:“国城若跟本王客气,本王还非的跟你急不可。”

    “王爷请——。”易知足连忙伸手礼让。

    两人进的中堂,这才叙礼落座,李旺又来禀报,“禀爵爷,定郡王前来道贺。”

    载铨前来应该不是道贺,易知足看了仁寿一眼,歉意的道:“王爷稍做,在下去迎迎。”

    仁寿满肚子郁闷,他早早前来,就是想跟易知足说说话,不料载铨居然跑来了,看来,消息已经传开了,一会儿怕是有更多的人前来道贺,当即便起身道:“国城今日三喜临门,前来道贺的必然不少,你自去忙碌,无须客气。”

    这都黄昏了,还有人巴巴的上门道贺?易知足暗忖,即便是要来道贺,也应该要到明日,看样子,还的安排下,设宴招待众人,这都是什么破事,明明一肚子苦水,却偏偏还要接受众人的道贺,也真是够讽刺的了!

    “恭喜国城三喜临门。”载铨笑呵呵的拱手道,他前来是有事要商议,道贺不过是顺带,两人略微寒暄,一路走他便一路说道:“国城在京师不宜久留,亲事一应礼仪,皆可从简,不过,本王琢磨着,如此大事,其他礼仪皆可从简,但国城双亲不到场,却是说不过去......。”

    顿了顿,他接着道:“这样如何,等的开春,待的国城双亲抵达京师,再行大礼如何?如此一来,时间也稍显宽绰,不至于太过草率。”

    这根本就是借口婚事将易允昌两口都迁来京师,以为人质,易知足满肚子腹诽,却不得不一脸笑容的道:“还是王爷思虑的周全,婚姻大事,双亲不到场,实是于理不合,如此安排甚好。”

    继定郡王载铨之后,又有数位与易知足相识的亲王、郡王、贝勒、贝子、国公前来道贺,见这情形,易知足只得叫人去附近酒楼叫了几桌席面招待一众人,他很清楚,众人如此急于前来道贺,是为了与他搞好关系。

    这与他抬入镶黄旗满洲,与宗室联姻无关,而是因为各府有子弟在南洋海军,也因为朝廷在各省推行元奇模式,这些个想染指各省钱业的王公都想与他这个元奇大掌柜搞好关系,以便于以后能够得到元奇对各省的支持。

    次日,前来道贺的人更多,不仅是一众宗室觉罗,八旗勋贵,不少满汉大臣亦纷纷前来道贺,潘世恩、王鼎、祁寯藻等军机大臣虽然没亲来道贺,却也遣人前来送礼,忙忙碌碌了一整日,天黑之后才好不容易才安歇下来。

    易知足正待洗漱一番,早早休息,以防道光明日召见,李旺却来禀报,“礼吏部尚书卓大人前来道贺。”

    天黑了才来道贺?易知足觉的有些蹊跷,连忙迎了出去,才到二门,就迎上了卓秉恬,见他跟在一个十来岁的少年之后,易知足才反应过来,对方为什么等到天黑之后才来,这少年应该是六阿哥奕訢——日后鼎鼎有名的鬼子六。

    他连忙躬身见礼,却不点破,然后才与卓秉恬见礼,寒暄了两句,就带着两人径直进了后院书房,卓秉恬这才含笑介绍道:“这位是六阿哥。”

    易知足连忙重新见礼,打千儿道:“微臣见过六爷。”

    “易大人无须多礼。”奕訢微笑着道:“还要恭喜易大人。”(未完待续。)

第五百零二章 发行纸钞

    房间里书桌上茶几上两对清花烛台散发着明亮柔和的烛光,易知足就近打量了一眼面前英姿勃勃的少年,才十二三岁的奕訢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举止从容,有着一股与年龄不相符的成熟和稳重。

    就相貌而言,奕訢与他四哥奕詝并不象,或许是因为不同母亲的缘故,奕詝相貌清秀,但却因为天花留下了一些肉麻子,奕訢瞧着甚是英武,也结实的多,想来应娴熟弓马。

    十二三岁的年龄,在后世还只能算是儿童,但身为皇子的奕訢却已开始在为争夺皇位而拉拢大臣了,易知足心里暗自感慨,不过,他觉的卓秉恬和奕訢还是有些谨慎了些,既要示好拉拢,何必晚上偷偷摸摸的来?相比之下,奕詝的胆子却肥的多,敢明目张胆的向他强讨恶要一百万股元奇银股。

    如今道光年事已高,已经没几年时间好活,有能力争储位的也就老四奕詝和老六奕訢这兄弟俩,他与老四奕詝可以说是已撕破脸面,但他又希望老四奕詝这个短命鬼继承大统,如何面对来自老六奕訢的拉拢?

    三人叙礼落座,卓秉恬掏出一张礼单从茶几上推了过去,道:“国城乔迁新居,抬籍入旗,些许薄礼,是六阿哥的一份心意。”

    奕訢还没分府,年纪又小,哪来的银子送礼?多半还是卓秉恬这个当老师的置办的礼物,易知足含笑道:“六阿哥登门道贺,已是在下莫大的荣幸.....。”

    “国城倡议发行国债,修建铁路,筹建海军,征讨安南,创办工厂.....。”卓秉恬缓声道:“六阿哥对国城素来景仰,不过是借这机会表达一下心意,国城无须推辞。”

    “既是如此,在下就笑纳了。”易知足说着冲奕訢拱手道:“谢六阿哥。”

    见他爽快的收礼,奕訢微笑着还了一礼,道:“易大人跟我无须客气,这段时间在京师,我还想多找机会向易大人请教有关经济与西洋方便的事宜。”

    这话意思是以后要多走动往来?易知足一笑,“经济方面在下不敢夸口,但若论及对西洋对世界格局的了解,在下还是略知一二,六阿哥若有兴趣,随时欢迎。”

    “国城何须自谦?商贸经济,国城若自居第二,谁敢居第一?”卓秉恬笑道:“不仅是六阿哥,就是本部堂亦希望能多寻机会与国城坐而论道,前几次见面,都匆忙仓促,此番可是难得的机会,咱们定会好好叨扰一番。”

    “随时欢迎。”易知足笑道:“在下希望咱们大清能够多一些经济之才,尤其是官员,为官一方,不懂经济,实难以造福地方百姓。”

    听的这话,卓秉恬大为欣喜,笑道:“国城既有此意,不部堂就带几个年轻俊杰过来,让他们旁听。”

    随后几日,道光没召见,易知足也没闲着,拜访了潘世恩、王鼎、祁寯藻几位军机大臣,潘世恩、王鼎是不消说了,既来了京师,自当去拜访,祁寯藻这位新晋的军机大臣兼在户部尚书,元奇以后与户部打交道的机会不少,他自然也要登门拜访。

    再则,道光赐婚赐宅,抬籍入旗,似乎隐隐有将留在京师的想法,他也的走动走动,到时候有人帮着说说话,他可不想留在京师这个四方天里。

    忙忙碌碌了几日,总算是清闲下来,这日上午,易知足正打算出门去买几个丫鬟,诺大的子爵府里没有丫鬟没有下人,就他和一众警卫,还真是事事不方便,前次他来京师还有人送丫鬟,这次却是要定居京师,反倒是没人送丫鬟了。

    个中原因,易知足稍稍琢磨,倒也明白,丫鬟尤其是贴身丫鬟通房丫鬟,那都是身边人,以前他在上海在广州,隔着数千里之遥,送丫鬟无所谓,但在京师,再送丫鬟就有可能让人误会是在他府中安插耳目,这种出力不讨好的事情自然是没人愿意做的。

    刚出大门,就见一辆马车在门外停下,一身男装装扮的金玲跳下车来,他不由一笑,这位姑奶奶怎的今儿个过来了?当即迎上前拱手笑道:“前几日贵府来人道贺,怎的不见金兄过来?”

    金玲白了他一眼,道:“你府上没有女眷,咱们来了连招呼的人都没有,如何能来?”说着上下打量了他两眼,道:“出门有事?”

    “没什么事,打算去买些个丫鬟。”易知足道:“金兄可是有事?”

    “不过是来看看罢了。”金玲道:“若是买丫鬟,还是去牙行,省了许多的糟心事。”

    易知足可没少买丫鬟,在广州、上海、江宁、杭州都曾遣人大量购买丫鬟,从牙行买丫鬟虽说价格贵一些,但确实是省心,一则是合法性有担保,二则是有保障,清楚来路,若是遇上丫鬟出逃,牙行还承担追讨之责,再则就是有‘听悔’的期限,也就是试用期,期限内不满意可以退。

    不过,能被元奇买来的丫鬟都可说是上辈子烧了高香,元奇购买的丫鬟都是为了培养女工、女职员、护士、中小学老师、报馆记者等新职业女性,对于她们几乎没什么约束,他自然不担心出现那些个问题,就算出了事,大不了当是做善事了。

    当然,对于金玲的善意提醒,他还是领情,况且这次买的丫鬟多半会留在京师府中,还是稳妥点好,毕竟京师龙蛇混杂,小心谨慎点没错,当即便颌首道:“金兄提醒的是,在下在京师人生地不熟的,还是去牙行稳妥。”

    金玲道:“既是在牙行购买,何须亲去?着她们将人带到府上来挑选便是。”

    看来,这女人有事?易知足原本出门买丫鬟也就是权当散心,当即吩咐人去打探牙行情况,对着金玲笑道:“既然来了,进去坐坐罢。”

    “你府里有什么好坐的?”金玲道:“要不,我带你去逛逛京师?”

    我跟你逛京师算怎么回事?易知足心里纳闷,略微沉吟,他才道:“有什么事尽管说,别藏着掖着。”

    金玲少见的扭捏了下,才轻声道:“我有个族兄想宴请你,却是怕请不动你,所以央求我出面。”

    “看来是宴无好宴。”易知足笑道:“先说什么事。”

    既然说出了口,金玲索性直言道:“我族兄松桂勋在京师有几个银号,想入股元奇银行。”

    “这是多大个事,还要央你出面做说客?”易知足不以为意的道:“入股元奇银行没问题,不过,元奇在京师这几年不会大幅扩张,主要业务放在汇兑方面,你也清楚,京师银号当铺的水很深,元奇暂时不想试探这潭水的深浅。”

    “这话你自己跟他说。”金玲说着一笑,“算我欠你个人情。”

    易知足一笑,“小事一桩,什么人情不人情的......。”顿了顿,他才道:“帮我个忙,将载通约出来,咱们算扯平。”

    “载通?荣贝勒府的那位?”金玲咯咯笑道:“你这人可真有趣,也忒猴急了吧?”

    “培养下感情。”易知足老神在在的道:“洞房花烛夜,面对一个完全陌生的女人,还真是有些不习惯。”

    “成,这事包在我身上。”金玲笑吟吟的道。

    “那咱们分头行事,我去赴宴,你去......。”话说到一半,易知足就打住了,苦笑着道:“怕是要改到下午了。”说着下巴朝前扬了扬,金玲转身就看见三个太监急匆匆的赶过来,登时就明白过来,这应该是前来宣易知足进宫觐见的。

    果然,三个太监走到跟前,为首太监就朗声道:“皇上有旨,宣易知足进宫觐见。”

    退避到一边的金玲在一旁看的甚是眼热,这家伙的圣眷还真是深隆,瞧他接旨时漫不经心的模样,显然是习以为常了,易知足接旨起身,熟练的摸出一张银票打赏太监,随即才走过来对金玲道:“中午吧,中午应该就能出宫,你留个地址,我自去。”

    回府换了官袍,易知足才匆匆进宫,进的乾清宫西暖阁,见的军机大臣兼户部尚书祁寯藻跪在道光面前,他心里登时大为警惕,不会是又向元奇要银子吧?这几年朝廷的日子不好过,他是清楚的,黄河连年大水不说还有地震,自然灾害频频,对朝廷来说可谓是雪上加霜,如今已到年底,祁寯藻多半又是来诉苦的。

    见礼后,他规规矩矩的在祁寯藻身后跪下,就听的道光缓声道:“这几年灾害频频,朝廷岁岁入不敷出,元奇可能再拆解些银子与户部?”

    “元奇如今同样是周转艰难。”易知足毫不迟疑的道:“实是无力拆借。”

    祁寯藻闷声道:“能否发行国债?”

    “发行无期国债、彩票债券倒是可行,只是需要点时间筹备。”易知足沉声道:“不过,有一点却是不得不说,这几年在民间筹措资金太频繁,不论是无期国债还是彩票债券,销售结果怕是都不会很乐观。”

    顿了顿,他接着道:“微臣建议最好是能缓上一年两年再发行无期国债和彩票债券,至于目前周转艰难,不妨等等,或许惠亲王会给皇上带来好消息。”

    惠亲王绵愉如今正在越南与阮氏小朝廷谈判,听的这话,道光眼睛不由一亮,连忙问道:“越南能支付多少战争赔款?”

    “回皇上。”易知足连忙道:“微臣建言惠亲王索要五百万两白银,一多半应该是有的。”

    祁寯藻道:“皇上,即便越南能赔付三百万,亦还有着三百万的缺口。”

    易知足朗声道:“既是赈灾,可在京师发行彩票。”

    对于发行彩票,朝中一众大臣争议颇大,京师本身赌博风气就重,若是发行彩票,无异于是推波助澜,就连道光也轻易下不起这个决心,见道光不吭声,祁寯藻道:“三百万两白银,对于元奇来说,不会太为难吧?”

    略微沉吟,易知足才道:“三百万,元奇抽的出来,但不能抽,连带国债在内,元奇已给朝廷拆借了三千万两白银,就算是发行无期国债,朝廷也不能毫无节制。再则,元奇如今正是处于起步阶段,朝廷应该扶持元奇进一步壮大,而不是不断的向元奇抽血。

    三百万两白银,对于元奇来说,完全可以筹建一个大型工厂,这样一个工厂,能安置数千名工人,每年能为朝廷带来数万两税银,朝廷应该从长远考虑。”

    这话说的极为生硬,毫无半点君臣对奏时臣子应有的态度,祁寯藻听的暗自心惊,生怕道光动怒,安静了半晌,才听的道光开口道:“先拖一拖,等候惠亲王的消息,跪安罢。易知足留下。”

    待的祁寯藻退出,道光才轻叹道:“朕在位的二十余年间,水灾、旱灾、蝗灾、震灾几乎不断,这几年灾害犹胜以前,朕遍翻记载,似乎跟明末那段时间有些相似,朕担心接下来的数年,甚至十数年都可能灾害频频......元奇纵然发展迅速,亦需要十数年才能略见成效,难道就没有其他应对之策?”

    听的这话,易知足暗自佩服,谁说道光没有远见来着,临近小冰河末期,这段时间确实是灾害频频,略微沉吟,他才道:“应对之策,也并非没有.......大额发行无期国债!”

    大额发行无期国债?道光听的一楞,道:“方才不是才说朝廷不能毫无节制的发行无期国债?”

    “仿效英吉利。”易知足沉声道:“英吉利英格兰银行向英吉利朝廷提供无期国债,以此发行英镑。”

    发行英镑?道光这几年对于英吉利的关注也不少,自然清楚英镑就是英吉利发行的纸钞,他不无疑惑的道:“英镑不是英吉利朝廷发行的?”

    “不是。”易知足道:“英镑是英格兰银行——也就是英吉利的中央银行发行的,但英格兰银行不属于英吉利朝廷,不仅英吉利如此,花旗国也是如此,花旗国的美元,也不是花旗国朝廷发行的。”

    听的这话,道光算是明白过来了,发行纸钞!元奇想发行纸钞!(未完待续。)

第五百零三章 京师戏园

    元奇居然想发行纸钞?而且是在大清全国范围内发行纸钞!道光一时间有些不敢置信,他实在没料想到元奇竟然有如此大的野心,一旦元奇发行的纸钞在全国范围内流通,元奇就等于是掐住了朝廷的脖子,到时候,怕是连他这位大清天子也得看元奇的脸色!

    纸钞是什么?说白了就是纸,前明朝廷也发行过纸钞——大明宝钞,最后贬值成为废纸,但最终赚钱的却是朝廷,元奇发行纸钞,一旦贬值,赚钱的是元奇,背黑锅,收拾烂摊子的却是朝廷!

    这明显不可能,道光心里暗忖,就算是要发行纸钞,那也得是朝廷,不可能是元奇!不过,让他纳闷的是,易知足通晓金融经济,不可能不清楚元奇发行纸钞的利弊,为何还会提出来?英吉利、花旗国发行纸钞又是怎么回事?与无期国债又是什么关系?

    易知足不过是借着这个机会试探一下道光对发行纸钞的反应,道光预判今后可能灾害频频,朝廷难以应对,让他觉的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或许有可能打动道光,若是元奇能够在大清境内发行纸钞,就更容易在一众藩属国推行纸钞。

    反过来,先在藩属国发行纸钞,然后再在大清推行,这难度就不是一般的大,而且需要的时间也长,他如今可等不起,所以逮着机会就想尝试游说一下,不过,话说出口,他心里还是有些惴惴不安。

    暖阁里安静了一阵,道光才开口道:“英格兰银行是怎么回事,详细说说。”

    听的这话,易知足暗松了口气,连忙打起精神道:“要说英格兰银行,就不得不说英国王室,两者关系紧密相连。

    在英格兰银行成立之前,因为战争的缘故,英国王室需要大笔的军费开支,于是就想方设法向富商和士绅借钱,印制大量的债券直接卖给士绅商贾,承诺支付利息,并容许商人们以这样的财政券用于交税。

    这些借款的期限很短,战争未结束之前,英国王室根本没有能力支付利息,在几次不履行利息支付承诺之后,士绅商贾们再也不愿出钱购买财政券,如此一来,英国王室就陷入了山穷水尽的境地。

    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英吉利一千余名士绅商贾筹集了数百万英镑成立了英格兰银行,并向社会募集资金,然后将这笔钱以年息八分的利率借贷给英国王室。

    实际上,英格兰银行就是英国士绅商贾以及百姓与英国王室之间的一个中介,一个信用中介,以往英国王室向私人举债,是单独协议,一则规则不透明,再则,王室容易违规,不履行承诺。

    有了英格兰银行,就等于英国王室与英格兰银行做生意,正式签约,在商言商,相互制约........。”

    听到这里,道光已是产生了极大的兴趣,如今大清不也正是面临着这样的窘迫局面,要发行国债,还的借助元奇,朝廷自己发行国债,怕是根本就没人愿意买,怕的就是朝廷不履行承诺,不论是士绅还是商贾,都不愿意与朝廷有债务往来,别说他们,就是一般官员也是如此。

    见的易知足在挪动膝盖,他抬了抬手,道:“赐坐。”待的易知足谢恩落座,他才追问道:“英格兰银行与英国王室如何相互制约?又为何不怕王室不履行承诺?”

    “所谓的相互制约,指的是纸钞的发行数额和信用方面。”易知足侃侃说道:“英格兰银行长期募集资金向英王室提供贷款,作为回报,英王室授予英格兰银行纸钞发行权。

    虽然拥有纸钞发行权,但是,英格兰银行不能随意的印刷发行纸钞,必须根据英王室的无期国债数额以及英格兰银行自身的资本总额来发行纸钞,这是从维护纸钞的信用出发的,不论是英王室还是英格兰银行,都不愿意看到纸钞贬值,信用崩溃的局面。”

    顿了顿,他接着道:“英王室向英格兰银行借贷和发行无期国债,都是以国家的税收作为抵押的,至于说,为何不怕王室不履行承诺?原因很简单,英格兰银行根本就不要英王室还款,只需要王室每年偿还利息。”

    道光虽说听的半懂不懂,但总算是明白英格兰银行不能随心所欲的发行英镑,英镑的发行数量是根据英王室发行无期国债和自身的资本总额来核定的,也就是说英镑有着极高的信用,不会随意贬值,不会出现象大明宝钞那样的情况。

    略微沉吟,他才道:“国城的意思,元奇发行纸钞也会根据朝廷发行的无期国债数额以及元奇自身资本总额来发行?可是由朝廷监督?”

    “皇上明鉴。”易知足连忙道:“维护纸钞信用,是朝廷和元奇的共同责任,一旦纸钞信用崩溃,最大的受害者就是朝廷和元奇。”

    道光有些纳闷的道:“纸钞信用崩溃,最大的受害者应该是朝廷,元奇应该是受益者吧?”

    “对于银行来说,信誉至上。”易知足沉声道:“一旦元奇纸钞信用崩溃,元奇就会倒闭,这是元奇不能容忍的!再则,元奇纸钞信用崩溃,对元奇没有丝毫好处,发行的纸钞是随时能够到元奇银行各大小分号兑换现银的。

    若是出现信用危机,必然遭遇挤兑!一旦遭遇大范围大规模挤兑,元奇必然倒闭,出于自身的考虑,元奇不会容忍任何损害元奇纸钞信用的举措。

    对于朝廷来说,也是一样,元奇纸钞信用崩溃,朝廷的信用也会跟着崩溃,损失也不会小,一旦元奇发行纸钞,朝廷征收的赋税都是纸钞。”

    稍稍沉吟,道光才道:“也就是说,若是元奇发行纸钞,元奇也就等于是朝廷官方的银行?”

    “元奇履行的是官方银行的职责,但不能是官方银行。”易知足解释道:“元奇本身就起着信用中介的作用,若是成为官方银行,元奇的信用就会被质疑!因此,元奇必须是私人银行,如此,才能作为与朝廷利益不同的一方,保证交易的公平性与安全,才能拥有良好的信用!”

    这话不无道理,道光登时没了将元奇变为官方银行的想法,不得不说,这个提议让他有些心动,允许元奇发行纸钞,对于朝廷来说,就意味着拥有一个强大的融资借贷银行,不必再为银子发愁,无期国债——这可是不要偿还本金,只需要付利息的,若能大额发行无期国债,所有的麻烦都能迎刃而解!

    想到这里,他随意的问道:“朝廷能够发行多少无期国债?”

    “这得根据朝廷的岁入来定。”易知足不假思索的道:“无期国债是需要朝廷以赋税收入作为抵押的,朝廷能够支付多少利息,就能发行多少,以朝廷目前的情况,再发行三五千万,绰绰有余。”

    道光听的一喜,随即又是一忧,略微沉吟才道:“朝廷发行的国债数额越来越大,需要支付的利息也就越来越多,长此以往,岂非是......饮鸩止渴?”

    易知足听的一笑,“若是朝廷授权元奇发行纸钞,朝廷发行无期国债的数额,亦须元奇审核认可,为着朝廷着想,为着元奇自身着想,都绝对不会让朝廷出现财政危机,再则,随着工业发展的兴起,朝廷的岁入不再是固定不变,而是会逐年增长,绝对不会出现饮鸩止渴的情形。”

    这倒也是,道光微微点了点头,自打元奇发展以来,每年就为朝廷额外增添了数百万两白银,随着铁路的修建,地方工业的发展,朝廷的岁入不再是象以前一样的定额,而是会逐步的增长,当初他之所以纵容元奇,不就是因为从元奇的发展看到了增加赋税的可能?

    虽说他很是心动,但授予元奇发行纸钞的事情太大,他可不敢轻率决定,这事情得好好的跟一众大臣仔细的磋商一番,想到这里,他吩咐道:“跪安罢,回去就元奇发行纸钞事宜,详细的拟份折子上来。”

    这是要引发朝议?易知足心里大喜过望,连忙起身行礼道:“微臣尊旨!”

    从乾清宫出来,易知足脚步轻快,满心欢喜,若是元奇能够得到朝廷授权发行纸钞,必然是事半功倍,比偷偷摸摸的强远了,最主要的是时间,这样能够节省大量的时间,元奇能够迅速的在广东、江浙和直隶京师推出纸钞,不消一年就能在全国各省流通,看来,得带信回广州,吩咐卫三畏扩大印刷厂规模。

    另外,京师有往来的几位大佬,也得去拜访游说一番,这不是小事,最好是能够游说的他们极力支持,若是出现颇大的争议,这事不定又会被搁置下来。

    出了宫,易知足没回府,而是出了内城径直往前门外西侧的大栅栏而去,金玲跟他约好的地方是一家戏院——庆乐园。

    易知足不喜欢看戏,原因很简单,看不懂,况且也看的无趣,不过,他知道京师戏院不少,爱好看戏的也不少,而且还有很多的戏迷,就是宗室觉罗中也有不少人堪称是老戏迷,老戏骨,不仅爱看,而且爱唱,这是因为缺乏娱乐消遣的缘故。

    京师戏园不少,但都分布在外城,稍稍有点名气的戏园大都集中在大栅栏一带,虽然大多数旗人都爱好看戏,但内城却没有一家戏园,这是因为内城不允许开戏园,从康熙之时起,各代清帝都三令五申,不准在内城开戏园。

    大栅栏是京师外城最为繁华热闹的一条大街,说是大街,其实并不长,不过三百米长,宽倒是还算勉强,不过,就这条不过三百米长的大街上却是聚集了八家大戏园,想不热闹都不行。

    易知足心情大好,在煤市街与大栅栏交叉口就下了马车,一路漫步而行,感受着大栅栏的繁华与热闹,说起来,他也是好长时间没这么悠闲的逛街了,在上海是不方便,况且上海一个小县城也没什么可逛的,定海就更不用说了,广州倒是可以逛,但事情多,根本抽不出时间。

    一路东看看西望望,到的庆乐园门口,一直在门外恭候着的福庆连忙迎了上来,满脸堆笑的道:“爵爷可算是来了,金公子在二楼官座,请爵爷随小的来。”

    这个福庆是金玲跟前的下人,易知足是认得的,在广州打过交道,初次与金玲见面,就是这奴才惹的祸,当即也不多话,跟着他进了大门。

    戏园的座位分为官座、池座、散座,官座在二楼廊里,每侧廊里有三四个官座——实则就是隔离开来的包厢,是戏园最好的座位,易知足进的包厢,金玲只回头看了他一眼,道:“国城兄来了,先看戏。”

    倒是跟她坐在一排女扮男装的载通猛然间见的易知足出现在面前,心里又喜又慌,迟疑了下,才一脸绯红的起身拱手道:“见过国城兄。”

    见她害羞,易知足一笑,“没打搅你们看戏罢?”

    载通不知道对方是不是已经知晓她的身份,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一时间方寸大乱,手足无措,脸色越发的红了。

    见这情形,易知足连忙指了指戏台,道:“看戏,看戏。”说着,转身屛退福庆,自个搬了张椅子挨着载通身边放下,落座之后才轻声道:“不用瞎想,是我托金玲特意请你出来的。”

    听的这话,载通登时连耳根子都红了,原来对方早就知晓了她的身份,想到之前去驿站见对方,她羞的恨不得赶紧离开这里,易知足却是接着问道:“喜欢看戏?”

    载通点了点头,又连忙摇了摇头,金玲却是看不过眼了,替她解围道:“还让不让人看戏了?”

    “戏有什么好看的,那些个公子落难,金榜题名,洞房花烛假姻缘,很好看么?”易知足不屑的道:“今人在前,何须看古人?”(未完待续。)

第五百零四章 利益均沾

    易知足这看似随口一说,却是一针见血,说的极为透彻,金玲听的一笑,“这话可谓是入木三分,不是老戏迷可说不出这话来,国城兄也是戏迷?”

    “在下从来不看戏,没那闲功夫。”易知足笑道,他这话倒也不是矫情,他确实从来不看戏,不是没时间,而是压根就不喜欢。

    “知道国城兄差事繁忙......。”金玲白了他一眼,道:“难得清清净净看一出戏,别搅扰了咱们兴致。”

    易知足可不愿意呆坐在这里看戏,瞥了一眼低头不语,两颊飞霞的载通,他才微笑道:“我跟叔文说件事,就不在这里搅你清净了,酒宴在哪家酒楼?待会咱们自去。”

    金玲略微沉吟才道:“就在大栅栏路北的同升堂。”说着,她掏出块怀表看了看,道:“半个时辰,足够了吧?”

    听的易知足有事要跟她说,载通心里七上八下的,见的易知足将手神到她眼前,她才反应过来,一脸通红的看了金玲一眼,道:“酒宴,我就不去了,改日再回请姐姐。”说着,赶紧的起身。

    出的戏园大门,见的载通做贼似的低着头快行,易知足不由的笑道:“街上人虽多,识的叔文的却没几个......。”

    旗人家女子不象汉族女子那般被束缚的严,但载通毕竟是贝勒府的格格,虽说两人的关系已经确定下来,已经合过了八字,但这个时候要被人撞见两人在一起逛街,必然会被人笑话,她连忙低声道:“来大栅栏戏园的宗室觉罗子弟不少,万一要是被人撞见......有损贝勒府的声誉。”

    易知足道:“那咱们换一个安静点的地方走走。”说着,他刻意的拉开了两人的距离,出了大栅栏街,拐进一条稍稍僻静的胡同,他才快步赶上前,随意的道:“戏园里似乎没见有女客,可是不准女人进戏园?”

    “嗯。”载通轻声道:“仁宗皇帝时间,有大臣说折子说女人进戏园有伤风化,自此后,戏园就不卖女座。”说着,她放慢了脚步,道:“你有什么事要说?”

    “没事。”易知足道:“就是约你出来走走,我在京师的时间不会太长,所以,想珍惜在京师的每一天,多陪陪你。”

    听的这话,载通心里一暖,她清楚对方说的是实情,一旦成亲,对方肯定是要离京回江南的,而她只能是在京师独守空房,想明白这点,她心里又有些难过,成亲以后,只怕是一年也难得见上一面。

    很快她就收拾好心情,轻声道:“京师有关你的传闻很多,能跟我说说你的事情吗?”

    易知足也不清楚进士都有些什么有关他的传闻,当即笑道:“想听哪方面的?”

    略微想了想,载通才道:“就从你创办元奇说起吧。”

    “那说来可就话长了。”易知足笑道。

    京师外城胡同多,犹如蛛网一般密密麻麻,两人专挑僻静的胡同走一条接着一条,一路走一路闲谈,易知足口才本就不错,加上元奇创办之初也颇有传奇色彩,只听的载通津津有味,不知不觉间已过了一个小时。

    载通时间观念不强,易知足却颇为守时,眼见与进来约好的时间已到,便带着她折返大街,招了一辆马车,这才微笑着道:“过两日去府上拜访,可使得?”

    听的这话,载通略微有些羞涩的道:“母亲和大兄早就想见见你......。”

    “那好,后日我登门拜访。”易知足说着转身招手,叫跟随在后面的他二人的小厮和护卫上前,目送载通上的马车离开,他才快步赶往大栅栏路北的同升堂赴宴。

    对于授权元奇发行纸钞,道光似乎颇为心动,若是得以顺利通过,元奇在京师必然会迅速的发展,对于主动寻上门来要求入股元奇的金玲族兄,易知足自然是欢迎,当然,他也希望向对方了解一下京师的银号情况。

    元奇在京师开设有分号,京师银号情况,他也了解一些,不过,限于京师分号掌柜的身份,对于一些银号的背景还是了解的不够透彻,金玲的族兄好歹也算是京师望族,在这些方面显然不是京师分号掌柜能比的。

    同升堂,二楼雅间里,三十出头的松桂勋掏出怀表看了看,这才看向对面的金玲,道:“要说京师的酒楼,这外城的与内城根本就没法比,在这里宴请易国城,我这心里还真是有些不安。”

    酒楼是金玲订下的,她要在庆乐园看戏,不想多跑路,就随意在大栅栏附近寻了家酒楼,这家同升堂虽然与内城的酒楼没法比,但在外城也算有名气,烩三鲜、烩虾仁、烩鸭条、焖断鳝、煎桂鱼、米粉肉、爬肘子等招牌菜口味也还过的去。

    见的族兄心里不安,她浅呷了口茶,慢悠悠的道:“易国城不喜应酬,素来不喜宴请,极少宴客,也极少赴宴,并不讲究,而且他说话喜欢开门见山,呆会堂兄最好少兜圈子。入股元奇的事情,我捎带着提了一句,他并不在意。”

    顿了顿,她才接着道:“我可真是没明白,好端端的,堂兄为何想着把名下的银号入股元奇?元奇如今并没有在京师扩张的打算。”

    听的这话,松桂勋一笑,“元奇在京师在北方扩张,是迟早的事情,此时入股,就能抢占先机,一旦等元奇开始快速扩张,咱们就会跟着受益。”

    金玲不解的道:“入股元奇,无非是分红,能受多大的益?”

    “你应该好好琢磨下元奇扩张的方式。”松桂勋微笑着道:“咱们若是现在有了元奇股东的身份,行事可就方便的多,如今的元奇,可是一块响当当的金字招牌。”

    听的这话,金玲警惕的道:“你可别打元奇的主意,我可是听闻元奇规矩极严,而且易国城也不是心慈手软的主,你那几家破银号事小,若是因此给咱们博尔济吉特一族招惹来大麻烦.......。”

    “瞧你想哪里去了?”松桂勋笑道:“咱不过是乘着元奇扩张的机会,跟着元奇喝口汤,哪能做有损元奇之事?”顿了顿,他才接着道:“如今易国城圣眷之隆,无人能及,此番又是赐婚又是抬籍,还赏赐公侯府邸,估摸着元奇在北方扩张,也就在这一两年。”

    金玲在广州呆了将近一年,对于元奇有着最为直接的了解,她很清楚元奇的崛起,是以众多的银号钱庄和当铺账局的倒闭为代价的,京师可不是广东和江浙,元奇想在京师扩张,阻力可不是一般的大。

    她正待给对方浇浇冷水,福庆推开雅间房门,禀报道:“主子,易大人来了。”

    待的两人站起身,易知足已快步进来,拱手笑道:“外城胡同有如迷宫,来迟不恭,恕罪恕罪。”

    见他如此随和,松桂勋连忙躬手道:“爵爷客气,咱们也是刚到。”

    金玲却是调侃道:“还以为国城兄乐不思蜀,忘了赴宴。”

    这话听着怎么有些酸溜溜的味道,易知足不敢接这话茬,看向松桂勋,道:“这位想来就是......。”

    金玲连忙介绍道:“这位是我堂兄,松桂勋,字有章。”

    两人少不了又是一番寒暄见礼,落座下来,松桂勋便吩咐上菜,金玲却是眨了眨眼睛,道:“送回去了?”

    易知足点了点头,岔开话题道:“有章兄在京师有几家银号,规模如何?”

    松桂勋伸出一个巴掌,道:“五家,规模倒不大,每家不过二三万两。”

    “吸纳了多少存款?”

    松桂勋没想到他问的如此直接,迟疑了下,才道:“五家银号,总计吸纳存款不到二十万。”

    钱庄票号素来都是北存南放,北方尤其是京师最为富足,但长期大额借贷的少,有条件的一般都是将银子放贷到江南以获取厚利,松桂勋五家银号,资金不过十余万,吸纳存款也只有十余万,只能说是很一般。

    一旦元奇在京师扩张,象这般规模的银号除了入股元奇之外,就只有倒闭的下场,不得不说,这松桂勋还算是有些眼力,略微沉吟,易知足才开口道:“元奇一直以来秉承的是低息薄利,京师如今钱市利润丰厚,此时入股元奇,损失是极为明显的,有章兄可的考虑清楚。”

    听的这话,松桂勋点了点头,道:“表面看来,确实是亏,毕竟京师放贷的利息要远远高于元奇京师分行,不过,现如今京师的银号钱庄生意也不好做。”

    说到这里,他轻叹了一声,“元奇存款的利息要略微高于京师银号,再加上如今元奇名声在外,异地汇兑便捷迅速省钱,京师本地的官绅士商以及外来商贾都乐意将银子存入元奇京师分行。

    再则,京杭铁路筹集资金,又从京师抽走了巨额的白银,如今在京师吸纳存款并不是件容易事,还能象在下这般吸纳数万两白银的银号已经算是不错的了。

    做生意总的从长远打算不是,元奇如今发展迅猛,国城兄又如日中天,元奇在京师扩张也就是这一两年的事情,以后的生意会越来越难做,咱们不提前入股,那后果还真是难以预料,当初元奇一统广州钱业,倒闭的钱庄可不在少数。”

    对于这番话,易知足不敢尽信,以金玲与他的交情,松桂勋这几家银号要免于倒闭,根本不是问题,一时间他也琢磨不透对方的真实意图,当即便含笑道:“京师票号、银号、钱庄、当铺、帐局、印局,规模稍大些的,背后皆有人撑腰,元奇想在京师扩张,怕是不容易罢?”

    “何止是不容易。”金玲插话道:“元奇当初能够一统广州钱业,是借助于广州茶市崩盘,所有大小钱庄处于倒闭边缘,因此,元奇既得到地方督抚的支持,也得到众多钱庄的拥护。

    京师则不然,京师上规模的银号当铺帐局,背后大多都是皇族宗亲,勋贵大臣们,元奇要在京师扩张,不可避免的要损害他们的利益,况且,京师也没有茶市丝市可以操纵,没法将他们逼迫到濒临倒闭的边缘,一句话,元奇想在京师扩张,根本就是痴人说梦!”

    易知足似笑非笑的道:“若是皇上支持呢?”

    “皇上不可能支持!”金玲果断的道:“京师所有的官家当铺就是内务府开办的,皇上要支持元奇,就必须先关掉所有的官家当铺。再则,就算皇上支持,一众宗室勋贵,王公大臣们也会极力反对,谁愿意看到自家的生意被元奇搅黄?”

    看来,自个还是想的简单了,易知足心里一沉,就算是道光动心,元奇发行纸钞之事怕是也会遭到大多数朝臣的极力反对,谁都清楚,一旦元奇被授予发行纸钞之权,便意味着元奇与朝廷联手,再也无人能够阻挡元奇垄断大清银号钱庄的脚步!为着他们自身的利益着想,一个个必然会极力反对!

    “笃笃笃”几声轻微的敲门声后,房门被推开,一应酒水菜肴流水介的送了进来,待的众伙计退出,松桂勋殷勤的为两人斟上酒,轻声道:“若是元奇能得到皇上大力支持,这事可说不准,如今满朝文武谁个不知元奇对于朝廷的重要性?这跟做生意一样,就看元奇付得出多大的代价了。”说着,他端起酒杯道:“这第一杯酒,咱们先恭贺国城兄。”

    金玲利索的一口将酒干了,放下酒杯道:“多大的代价也不行,因为元奇触犯的是宗室勋贵,王公大臣们的私利,除非是元奇能够补偿他们或者给予更好的生财之道。”

    “这话倒是说到点子上了。”易知足放下酒杯,道:“只要能够避免损害皇室以及宗室勋贵,王公大臣们的利益,就不会有人反对元奇扩张。”

    松桂勋听的一喜,一边给他斟酒一边试探着道:“国城兄有法子?”

    “只要有思路,自然就有法子。”易知足微笑着道:“无非是利益均沾而已。”(未完待续。)

第五百零五章 白芷有喜

    乾清宫,西暖阁。

    道光扫了一眼跪在下面的载铨、穆章阿、潘世恩、王鼎、祁寯藻、卓秉恬、赛尚阿、何汝霖、杜受田等几位他平日里颇为倚重的大臣,语气温和的道:“都平身,赐坐。”说着,他拿起一份折子,道:“这是易知足关于元奇发行纸钞的折子,卓秉恬,你来念念。”

    易知足的这份折子是在拜访了载铨、潘世恩、王鼎、卓秉恬几人之后才写的,折子写的很详细,不仅详细的介绍了英美两国发行纸钞的情况,而且对于元奇发行纸钞所带来的诸多好处也述说的十分详尽。

    折子很长,足足盏茶功夫,卓秉恬才念完,整个暖阁里一片安静,对此事心里有数的载铨、潘世恩几人因为这事牵扯太大,而且有损京师一众王公大臣们的利益,谁也不愿轻易开口。

    而穆章阿、祁寯藻等初次听闻的,心里除了震惊还是震惊,易知足居然策划着元奇发行纸钞,而且,道光还就此事召集一众重臣商议,这明显是动心了!

    见的众人不吭声,道光也不催促,他很清楚,这事太大,而且一众臣子也没人了解西洋的货币发行情况,因此一个个不敢贸然开口。

    而他本身对此事确实是很有些心动,不得不说,元奇发行纸钞,确实是能极大的缓解朝廷的财政危机,而且发行纸钞的数额是根据朝廷的无期国债和元奇本身的资金总额来核定,并且由朝廷和元奇共同监督,足以保证纸钞不会贬值,对朝廷来说,此举有着莫大的好处!

    等候了半晌,见仍然无人开口,道光呷了口茶,缓声道:“如今朝廷的财政状况,诸位应该都清楚,与英战争,银库亏空,黄河连年决堤,朝廷已是严重的入不敷出,另则,朝廷筹建海军,亦需要大额的白银。

    再则,还有铁路修建,前往广州的钦差以及广州官员对于佛广铁路的都有着极为详尽的禀报,而且铁路还不受恶劣气候影响,即便是大雪冰封,亦能正常营运,朕预感到铁路今后将会是最为重要的交通运输方式。

    鉴于铁路的重要性,大清的铁路修建不能一谓的由私人筹建,一些重要干线还是要掌控在朝廷手中,这都需要巨额的银两。

    除此之外,还有赈灾,朕御位以来,灾害频频,近几年来更是连年不断,朕预感今后数年,灾害可能有增无减,如此频繁的赈灾,以如今的财政状况,如何负担得起?”

    道光的意思很清楚,朝廷如今和以后都额外需要巨额的白银,而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授权元奇发行纸钞,见没人吭声,王鼎率先开口道:“授权元奇发行纸钞,可谓是利国利民,只要能够保证纸钞不贬值,微臣极力赞成。”

    见他开口支持,穆章阿连忙开口道:“一旦元奇所发行的纸钞广为流通,元奇将处于十分超然的地位.......进而掌控整个大清的钱业,将无人能够制衡。”

    听的这话,众人尽皆默然,元奇若是拥有纸钞发行之权,元奇纸钞广为流通,元奇要垄断大清钱业,可说是不费吹灰之力,真到那个时候,即便是道光,想要动元奇,都的好好掂量掂量,一旦元奇出事,整个大清的钱业都会崩溃。

    这个问题,道光不是没有考虑过,元奇再大,毕竟是由人来管理,易知足在元奇的地位估计无人能够撼动,而且元奇也离不开他,只要掌控了易知足,也就等于是掌控了元奇,没什么好担心的。

    潘世恩缓缓开口道:“既然是朝廷和元奇共同监管纸钞的发行,朝廷也必然委派官员监管纸钞发行情况,即便元奇地位超然,垄断大清钱业,想要为祸,却也不能。”

    杜受田却道:“微臣窃以为,仅是监管纸钞的发行数量还不够,应该监管元奇发行之纸钞的等额现银,如此,就不虑元奇形成尾大不掉之势。”

    这个提议倒是不错,道光心里暗忖,若是朝廷能够监管元奇与发行纸钞等额的现银,那就真是半点也无须操心,尽可由着元奇去折腾,不过,这想法好是好,怕是行不通,毕竟元奇发行的纸钞是随时可以兑现的,掌控了元奇的现银,元奇还如何去兑现?

    卓秉恬慢悠悠的道:“监管纸钞发行数量,倒是可行,只须监管元奇的印钞厂子,监管元奇的现银,且不说元奇不会同意,就算元奇同意,朝廷又要如何监管?元奇的分行遍布数省,现银进出又频繁,而且纸钞和现银兑换的也必然频繁,根本无法监管。”

    “元奇股东众多,名下还有众多厂矿,本金之雄厚,超乎想象,且朝廷发行的无期国债亦非小数额。”杜受田辩驳道:“可以肯定,元奇若是发行纸钞,必然高达七八千万甚至是上亿两白银,如此巨额的纸钞,随时能够威胁大清的钱业,如果不能监管现银,就不能允许元奇发行纸钞。”

    “监管现银根本就是不可能之事!”卓秉恬沉声道:“如此大数额,如此大范围,而且进出兑换频繁,别说朝廷,就连元奇,亦难以有效监管,所查无非是账目而已。”

    杜受田是四皇子奕詝的老师,卓秉恬是六皇子奕訢的老师,两人隐隐有些针锋相对的意思,道光皱了皱眉,看向载铨,道:“载铨,你对此事是何看法?”

    元奇发行纸钞,对于京师一众王公大臣们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而载铨又想拉拢易知足,他既不想明确反对,也不愿意明确支持,早就打算做个闷葫芦,却不料道光居然点到他头上来,不由的心里暗暗叫苦。

    略微沉吟,他才开口道:“凡事有利必有弊,元奇发行纸钞,必然也是利弊相生,其利在于为朝廷提供大额的无期国债,其弊在于垄断大清钱业的元奇地位超然,不过,以微臣之微见,元奇似乎并无垄断整个大清钱业的意图......。”

    略微一顿,他接着道:“易知足抬籍入旗,又联姻宗室,且本身就是一等子爵,南洋提督,屡屡为君分忧,为国抒难,对外交涉亦处处维护大清之尊严,为臣为商,皆无可非议......。”

    他这话的意思很明白,易知足无可非议,没必要老是质疑元奇为患为祸,话才落音,穆章阿便接过话头道:“针对的是元奇!易知足未必会长期做元奇大掌柜。

    元奇名下有银行、学校、工厂、矿场、公司等等,名下职员保守估计也应该有二十万之众,若是授予元奇发行纸钞,元奇的地位必然更为超然,地方官员根本不敢过问元奇之事,久而久之,必然为患地方,为祸大清。”

    杜受田亦跟着道:“不论元奇是否有垄断大清钱业的意图,一旦元奇纸钞大量流通,谁能与其竞争?即便无垄断之名,也有垄断之实!”

    一直没开口的祁寯藻也缓声道:“纸钞发行,干系甚大,大明宝钞发行之初,亦是规矩森严,流通无阻,最终却落得的如同废纸,既有前车之鉴,不可不慎,微臣窃以为,须的反复考虑,不必急于一时。”

    赛尚阿、何汝霖两人亦跟着开口附和,皆赞同从长计议。

    见这情形,潘世恩、王鼎、卓秉恬皆未吭声,发行纸钞着实不是小事,三人虽然经易知足一番解说,倾向于支持元奇发行纸钞,但出于对发行纸钞了解的不够透彻,态度都不甚坚定。

    “今日暂且议到这里,跪安罢。”道光也没什么兴致再听下去,看的出来,一众人,支持的态度不坚决,反对的倒是极为坚决,这事情估摸着还真的从长计议。

    待的众人退下,道光起身在暖阁里来回的踱步,琢磨着众人方才的争议,穆章阿的担忧有些杞人忧天,元奇本身是极为庞大,名下的银号、工厂、矿场、公司、学校之类的是多,但它们不是一个整体,元奇银行地位超然,不等于元奇名下的所有工厂矿场之类的地位都超然,着地方官员严加监管督查,应该问题不大。

    倒是杜受田所说的有几分道理,数千万甚至上亿两白银的纸钞流通开来,若是不能对元奇的现银实行有效的监管,这就等于是在朝廷头上悬一把利剑,不过,话又说回来,元奇名下如此众多的产业,都可谓是把柄,元奇绝对不敢恣意妄为,朝廷随时可以查封元奇的银号钱庄以及元奇名下的所有产业。

    互相制约,对,就是互相制约,朝廷和元奇都有制约对方的手段,这事似乎没有什么好担忧的,不过,如此一来,倒是应了穆章阿的话,元奇日后难以制衡,投鼠忌器,因为动元奇就会影响大清的钱业。

    想到这里,他不由的长叹了一声,好处是明摆着的,弊端亦十分明显,规模如此庞大的元奇若是难以制衡,对朝廷来说,确实是一块心病!

    显佑宫,易府。

    两辆马车在大门外停了下来,一般正大门外是不允许停靠马车的,还不等门卫上前,衣着光鲜的易知足就从马车里钻了出来,见的是自家爵爷,两个门卫连忙迎上前见礼,临时充任总管的亲卫唐有亮也匆忙迎了出来。

    后一辆马车里这时也钻出几个丫鬟,有些好奇的打量着眼前的易府,待的唐有亮上前见礼,易知足随意的吩咐道:“这是荣贝勒府送来帮忙的几个丫鬟,你为她们安排下。”说着便快步进了大门。

    今日他去荣贝勒府登门拜访,才知道他未来的岳母——载通的母亲居然还是一位响誉京师的女词人,而且名头不小,京师旗人盛赞‘男中成容若,女中太清春。’这成容若就是大名鼎鼎的纳兰性德。

    顾太清年纪并不算老,不过才四十多岁,温婉贤淑,气度雍容,对于易知足十分亲和,闻知易府尚且在物色丫鬟,径直就送了几个丫鬟,袭了贝子爵位的大舅哥载均对他更是热情。

    这一趟容贝勒府之行,对他来说,印象极好,遗憾的是没能见着载通,那丫头应该是害羞,不敢出来见他。

    回到正院,稍稍洗漱了下,易知足正打算去书房,却见唐有亮快步赶过来,满脸的笑容,不由的道:“什么好事,看把你高兴的。”

    唐有亮本身是易知足的亲卫,跟随在他身边也有几年了,听的这话,他当即轻声禀报道:“大喜事!”顿了顿,他才接着道:“海淀那边来人,说是姨奶奶这几日感觉身子有些不适,请了个大夫把脉,说是喜脉!”

    喜脉?易知足一楞,怀上了!他身边女人不少,平素里也不节欲,没想到第一个怀上的居然会是白芷!他连忙追问道:“可确证了?”

    唐有亮连连点头道:“随后又请了个大夫,确是喜脉无疑。”说着,他满脸笑容的道:“恭喜爵爷。”

    是该恭喜!易知足一时间不由的心花怒放,吩咐道:“所有的亲卫,赏银十两,丫鬟,赏四两!府里有一个算一个,不论先到后到,都一样!”

    “谢爵爷赏。”唐有亮笑道:“不过,爵爷还没成亲,就先纳妾生子,传出去有碍爵爷声誉,这里可不是广州上海。”

    “赏!”易知足毫不在意的道:“不说缘由便是,另外,海淀园子里的一并打赏。”

    待的唐有亮离开,易知足依然难以遏制心头的兴奋,这么些年,一直没有所出,他都开始有点怀疑身体有问题了,不想白芷却给了他一个惊喜,仔细想想,这白芷的运气还真不是一般的好,他在定海旷了几个月,回到广州,白雪两丫头却来月事,无法承欢,若是得知真相,那两丫头定会懊恼不已。

    得抽个机会去海淀看看,易知足心里暗忖,上次苏梦蝶那个孩子没保住,这个可不能有什么闪失,白芷年纪已经不小,还的请个大夫好好给她调养下,另外,顺带是不是也给自己看看,若是要节欲才能繁衍子嗣,可是有些痛苦!(未完待续。)

第五百零六章 有意刁难

    元奇欲联手朝廷发行纸钞的消息很快就传扬开来,一时间内城外城人心惶惶,一众王公大臣,富商巨贾纷纷穿梭往来,打探详细的情况,对于京师的银号钱庄、当铺印局来说,元奇无异于是洪水猛兽,一旦元奇在京师大幅扩张,根本就没有他们的容身之地。

    京师堪称消息最为灵通之地,自元奇一统广东全省钱业之后,整个广东除了票号能够独善其身,其它银号钱庄,当铺印局几乎全军覆没,诺大的广州城,原本是当铺钱庄林立,如今当铺几乎都看不见,钱庄也都换成了元奇的招牌,有鉴于此,但凡是开有当铺钱庄或者是入股的,谁不担心?

    相比起票号钱庄,京师的典当业更为发达,当铺亦相当多,规模较大本金上万的皇当、官当、民当都有二百余家,小规模的当铺更是无计其数。

    京师乃天下四大聚之首,亦是天下首善之地,万方辐辏不说,还有四年一届的会试,云集天下士子,另还有各省进京述职觐见的文武大员以及数量庞大的等候补缺或是引见的候补官员。

    为防水土不服又或是担心错过考期,各省士子一般都是早早进京,提起数月抵达京师是寻常事,提前半年一年的也是大有人在,京师物价昂贵,长居不易,士子们一旦所带银两不够,往往将随身携带的贵重物品送交当铺以换现银。

    外地进京的官员们也是当铺的常客,官场上各处应酬打点在所难免,象易知足这般大刺刺不理会各衙门官员的主儿还真是鲜见,就算是一省督抚入的京师也免不了要低眉折腰,处处应酬打点,一旦所带银钱不敷周转,免不了求助于当铺。

    在皇室以及王公大臣竞相开办当铺的引领下,京师寻常官员以及商贾也纷纷效仿,但凡是手头有点余钱的,或是自己雇人开当铺或是合股开当铺,这些都促进了京师典当业的畸形繁荣。

    若是元奇与朝廷联手,必然会大张旗鼓在京师扩张开设分号,真要如此,不说其他,典当业必然是首当其冲。

    载铨回到府中不久就陆续有宗室觉罗登门拜访,皆是前来打探有关元奇发行纸钞事宜的,京师稍稍有点职权有些闲钱的宗室觉罗,没有哪家不开当铺的,毕竟当铺赚钱,开当铺不久利润高风险小,而且周转快,爱面子讲排场的宗室觉罗们不赚外快,仅靠那点子俸禄是无法维持他们应有的体面的。

    元奇究竟能不能发行纸钞?载铨心里也是没底,道光对此是何态度,他也不好轻易揣度,更不敢信口开河,被众人反复的追问,他也是烦不胜烦,索性抽个空子出了府前往易府,打算仔细的盘问一下易知足,也好给众人一个交代。

    在易府大门外落轿,载铨哈腰下轿,抬头就见易知足、卓秉恬、六皇子奕訢三人站在台阶上望着他,显然两人也是刚到,他心下纳闷,奕訢怎的也来了?难不成是打算拉拢易知足?心里纳闷,他脸上却是一脸的笑容,快步迎了上去。

    清代宗室字辈胤、弘、永、绵、奕、载、溥.....,奕訢年纪虽小,辈分却比载铨高,而且又是当今皇子,还是有能力争储位的,载铨不敢有丝毫怠慢,快步上前见礼,几人各自叙礼,寒暄了几句这才进的院子。

    进房落座之后,卓秉恬才含笑解释了一句,“对于元奇,六阿哥素来上心,是以听闻元奇欲发行纸钞之事后,便拽着老夫前来,希望国城能为之解惑。”

    奕訢也含笑道:“看易大人的折子,元奇发行纸钞能有效的缓解朝廷的财政困境,但看折子却有许多不解之处,前来请易大人指教。”

    “指教谈不上。”易知足谦逊的道:“在下亦是效仿英美两国的金融以及纸钞发行制度,六阿哥有兴趣,咱们可以共同探讨。”说着,他瞥了载铨、卓秉恬两人一眼,道:“诸位联袂而来,显见的朝中对此事争议颇大?”

    “国城倒是沉的住气。”载铨道:“如今整个京师怕是都在议论此事。”

    易知足一笑,“是担心元奇与朝廷联手发行纸钞之后,元奇在京师大幅扩张,垄断京师钱业吧?”

    听的这话,卓秉恬一喜,道:“元奇没打算垄断京师银钱业?”

    “元奇可没如此大的胃口。”易知足笑道:“京师银钱充裕,大清票号钱庄素来都是南存北放,不过,随着京杭铁路以及出晋铁路的修建,直隶、山西的工业和矿业的发展,也就没银子再往南放,是以对于京师这块宝地,元奇依然是秉承以前的原则,以开展异地汇兑为主。”

    卓秉恬微微点了点头,这倒是实情,看来元奇是真没有垄断京师银钱业的打算,以易知足的精明,岂会做如此出力不讨好的事情?

    载铨却道:“国城一言九鼎,但这毕竟是空口无凭,京师一众票号钱庄当铺印局怕是未必敢信。”

    “这还不简单。”易知足笑道:“皇上一道谕旨,便可令大家心安。”

    这倒也是,道光若是有意授权元奇发行纸钞,必然会积极配合,况且内务府本身就经营有不少当铺,京师各衙门也同样经营有不少的当铺,只要易知足有这态度,道光必然极为乐意下旨。

    略微一顿,易知足接着道:“不过,京师的银钱业一盘散沙,不仅难以发挥应有的作用,反而还会遏制直隶的经济发展,诸位最好是建言朝廷,整合京师甚至是整个直隶的银钱业。”

    听的这话,载铨没反应过来,卓秉恬却是笑道:“国城这是为发行纸钞而未雨绸缪罢?”

    “在下这点小心思瞒不过卓部堂。”易知足从容笑道:“不过,银钱业的整合乃是大势所趋,各省皆要整合,京师也难以置身事外,京师乃大清中心,为天下人所瞩目,直隶又是试行元奇模式之试点省份,岂能不为天下表率?”

    卓秉恬有意无意的瞥了载铨一眼,含笑道:“京师这潭水可深的很,怕是未必好整合。”

    “若是不好整合......。”易知足道:“可以由朝廷出面整合。”

    朝廷出面?卓秉恬、载铨都是一愣,奕訢却是插话道:“可是官办银行?”

    易知足微微摇了摇头,道:“吏治是顽疾,难以根治,官办银行,倒闭是迟早之事,由朝廷出面整合,实则只是要朝廷划出道来,也就是制定规矩,例如,京师银号钱庄,必须高于二十万或者是五十万本金,方发放营业执照,否则视为非法,勒令关闭......这就逼迫的银号钱庄会自行整合。”

    “这法子倒是简单。”载铨笑道:“简直是毫不费力。”

    丫鬟此时端着茶盘进来给几人奉茶,易知足则借这机会点了一支雪茄,然后才伸手请茶,调侃道:“在下这里没有端茶送客的规矩,诸位随意。”

    呷了口茶,闲侃了几句,卓秉恬才拉回话题,道:“即便是元奇不在京师扩张,不损及京师银钱业利益,元奇发行纸钞一事,也难免有波折,国城可考虑过,一旦元奇发行数以千万计的纸钞,朝廷还如何制衡元奇?”

    载铨却无所顾忌的道:“朝议之时,有人提及,若是无法监管掌控元奇发行纸钞等额的现银,元奇就足以威胁整个大清的银钱业,不能允许。”

    易知足漫不经心的问道:“是穆中堂?”

    “是户部杜侍郎。”载铨道。

    杜受田?奕詝的老师?易知足瞥了奕訢一眼,该不会是牵扯进储位之争了吧?监管掌控元奇发行纸钞等额的现银?这如何可能?真要如此,元奇岂非是受制于朝廷?再说了,如此多现银掌控在朝廷手中,元奇又如何放心?这根本就是有意刁难!

    见的易知足不吭声,卓秉恬宽慰道:“国城也无须忧心,如今朝廷处处需要银钱,此事利于朝廷筹措银子,皇上似乎颇为意动......。”

    仅仅是道光有意是不够的,易知足暗叹了一声,这事既然公开提了出来,若是被搁置,怕是只有等到道光驾崩新皇登基才可能有转机,这至少是六七年时间,他可等不起,况且新皇会不会同意,又是两说。

    看来,仅是不损害京师王公大臣们的利益是不够的,还须的另外下猛药督促道光下决心!可该从哪些方面入手呢?

    次日,易知足等了一上午,也未见道光召见,他索性出了城前往海淀去探望白芷,发行纸钞这事急不得,而且,他也不能表现出太急切的心思,反正如今朝廷入不敷出,要急也应该是道光急。

    海淀,晋园,正房。白芷慵懒的歪在炕上,自打得知怀上以后,她就变的小心翼翼起来,生怕出个什么意外,她清楚肚子里孩子的宝贵,易知足年纪已不小,女人也不少,但那些个女人却没有一个怀上的,而且她自身年纪也已不小,比着易知足还要大上四五岁,又是头次怀上,哪能不经心?

    “姨奶奶,下雪了!”一个新买来的丫鬟捧着一碗安胎阿胶鸡蛋汤脚步轻快的进来,笑吟吟的道:“下雪了,瞧这劲头怕是有场大雪。”

    下雪了?白芷连忙坐起身来望向窗外,窗户是用大块的西洋玻璃镶嵌的,不仅透光,而且外面的景色也能一览无余,果然是下雪了,而且还不小,她心里不由的担忧起来,那个冤家今天会不会来?遇上这大的雪,怕是得遭罪了。

    “姨奶奶,乘热先将汤喝了吧。”丫鬟轻声细语的劝道。

    “一怀上孩子,这身子突然就变的娇贵起来。”白芷自嘲了一句才接过汤碗,丫鬟抿嘴笑道:“自古以来,都是母凭子贵,怀了孩子,哪有不娇贵的道理。”

    母凭子贵?真要是生个儿子,即便不是嫡出,也是长子,白芷小口喝着汤,心里却是寻思开了,既跟那冤家有了孩子,以后跟青莲教可的疏远一些,他对青莲教似乎一直没什么好感,造反也好,不造反也罢,他年纪轻轻就已是一等子爵,一品大员,赚钱的本事又是无人能及,不拘怎么着,孩子都不会吃苦受累。

    一碗汤没喝完,门帘一开,易知足快步走了进来,一脸灿烂的看着她,白芷一喜,“正担心你过来会遇上大雪.....。”

    丫鬟没见过易知足,听的这话,便知道是男主子到了,连忙蹲身行礼,“奴婢见过老爷。”

    “没你事了,先下去歇息着。”白芷笑盈盈的吩咐道。

    易知足上炕坐下,笑道:“怎么样,反应大不大?”

    “还好,不厉害。”白芷娇声笑道:“能吃能睡,师弟无须担心。”

    “来,我抱抱。”

    白芷羞红着脸往后缩了缩,“不,现在可不敢.....。”

    易知足在海淀别园柔情蜜意,几个太监在京师易府却是急的直跳脚,皇上宣召,这人竟然不知道哪去了?“找!将你们府上的人都派出去找,这大雪的天能去哪里?”

    临时总管唐有亮自然是清楚易知足的去向,却是不敢说,只能是陪着笑道:“爵爷临近中午才出门,也没招呼,怕是去外城闲逛去了,公公不妨进屋做下等候,小的这就遣人出去四下里寻找。”

    乾清宫西暖阁,道光背着手在房间里来回的踱步,征南大将军,惠亲王绵愉报喜的折子刚刚送来,与越南使臣谈判已经结束,越南国王阮福暶同意割让新安府,并承诺支付战争赔款五百万两白银,只不过,这五百万是分期支付,首期只支付一百万两,剩下的四百万两白银分十年付清。

    朝廷还等着这笔赔款填补户部年尾的窟窿呢!如今却只得一百万现银,道光心里既觉郁闷,又有几分欣喜,历来出兵都是劳师糜饷,海军出征,却是又得地盘,又得银子,这等名利双收的战事倒是不妨多打几次。(未完待续。)

第五百零七章 慈善会

    易知足迎风冒雪疾驰数十里匆匆赶进宫已是下午四点,雪下的越发的大了,天空阴沉沉的,鹅毛一般的大雪纷纷扬扬,地上已经铺了厚厚一层,一路行来,随处可见小太监们在清理打扫路上的积雪。

    虽说累的够呛,但他精神劲十足,道光宣召对他来说无疑是个好兆头,他就担心道光将发行纸钞的事情搁置起来,跨进乾清宫,抬首望见道光站在台阶上昂首望天,似乎是在赏雪,他连忙进趋几步,到的跟前正待见礼,道光却摆手道:“地下湿,免礼。”

    易知足也不矫情,该行躬身礼,心里却是暗忖,道光何以如此好兴致,居然会有心情赏雪,难不成已有了决断,所以心情轻松下来?

    似乎是看穿了他的心思,道光抬手指了下漫天的大雪,道:“一场好雪,文人雅士拥炉赏雪,喝酒吟诗,庄户人家欢欣不已,无须担忧开年春旱,朕却是忧心不已,不知道有多少人会在这场大雪中丧生.....。”说着,他轻叹了一声,道:“进去罢。”

    西暖阁里暖烘烘的,乍一进来,一股热气扑面而来,道光解了披着的江绸玄狐皮端罩,道:“赐坐。”说着坐回炕上,呷了口茶,这才接着方才的话题道:“京师取暖,主要用煤,但这些年来煤价年年上涨,已是数倍于高宗皇帝(乾隆)之时。朕即位以来,每年大雪,京师都要收集不少冻死骨。”

    不会又是要元奇捐款赈济吧?易知足略微沉吟才道:“皇上如天之仁,实乃大清臣民之福,山西煤炭储量丰富,晋商对于修建铁路颇为积极,一旦山西修建铁路与京师相连,山西优质煤炭可源源不断的输送京师以及北方数省,必然能够大幅降低煤价。”

    道光瞥了他一眼,道:“绵愉的折子已经到了,越南赔偿五百万两白银,但却是分十年之期支付,首期只有百万,填补户部缺口尚且远远不够,今冬酷寒,煤价飞扬,加之黄河大水,京师流民不少......。”

    还真是要元奇掏银子赈济?易知足一阵无语,至于惠亲王绵愉的折子,倒是在他的意料之中,安南是不可能一手拿出五百万来的,别说没有,就是有,安南也不会如此爽快,也会千方百计的延期支付,以防交了银子还要挨打。

    今年黄河大水,河南安徽是重灾区,元奇在上海已经接纳了不少的灾民,但京师也不可避免的涌入大批流民,若是不赈济,几场大雪不知道会死多少人,不过,就算是要赈济,易知足也不愿意掏银子让朝廷出面赈济,倒不是为了邀买人心,而是担心贪官污吏层层克扣流民的救命钱。

    让元奇出银子赈济,他心里多少有些埋怨,京师赌博之风颇盛,若是在京师推行彩票,必然获利颇丰,至少赈济灾民是没有一点问题的,但一个个偏偏就是反对!

    埋怨归埋怨,赈济的事情还的做,不过动不动就让元奇出钱易知足也不乐意,元奇虽然有钱却也经不起如此折腾,再说了,慈善赈济之善事总不能仅靠元奇之力,略微沉吟,他才道:“微臣在京师外城闲逛,见有不少人家设粥棚施舍流民,可见京师有不少乐善好施之官绅士商,微臣恳祈皇上允准,由元奇牵头,在京师设立慈善会募集善款,负责赈济京师流民以及贫寒人家。”

    设立慈善会?道光迟疑了下,才道:“这慈善会是长期设立?还是短期?”

    “长期。”易知足道:“如今气候异常,灾荒频繁,需要一个长期的慈善机构进行赈济,在无灾荒的丰庆之年,亦可扶助孤寡贫寒之户或是资助建校......。”说着,他顿了顿,“不过,还的恳请皇上允准,慈善会冠以大清皇家之名。”

    大清皇家慈善会?道光有些警惕的看着他,这小子不会是打内务府银库的主意罢?见他不吭声,易知足心里暗笑,连忙解释道:“有大清皇家之名,慈善会才能吸引众多富商巨贾入会,才能够保证长期稳定的善款收入,才能长期进行赈济,若是皇上挂会长之名,效果会更好。”

    算盘打到他头上来了,这小子还真是胆子不小,不过,这法子倒是不错,道光心里暗忖,这慈善会若真是他任会长,一众富商巨贾怕是得争着抢着入会,不过,他身为天子,兼任个慈善会的会长成何体统?

    略微沉吟,他才道:“着皇四子奕詝担任慈善会会长,如何?”

    老四奕詝?易知足对他可没好印象,当即斟酌着道:“四阿哥身份尊贵,但毕竟年幼,慈善会不仅是负责京师慈善事宜,今后还要在各省以及各府设立分会,成员复杂,事务繁杂,皇上若不便兼任会长,还另请指派一位德高望重之宗室担任。”

    这是遍及大清的格局?道光没料想到易知足随意提及的这个慈善会规模还会如此之大?老四奕詝不合适?这会长不过就是担个空名而已,有什么不合适的?是担心卷入储位之争?略微沉吟,他才道:“那就让定郡王载铨担任这慈善会会长,如今天气严寒,赈济之事刻不容缓,你先办理此事。”

    从乾清宫出来,易知足一肚子郁闷,道光居然只字未提发行纸钞之事,着他巴巴的顶风冒雪赶回京师居然是让元奇出银子赈济京师流民,发行纸钞一事难道真会被搁置起来?

    这事道光不提,他也是憋着劲不提,如今朝廷缺银子,户部有数百万两窟窿要填,回头他再拟一份海军军港建造计划,军械弹药采购计划,看看道光是否还能够沉得住气?

    出了宫,他径直前往宗人府寻找载铨商议筹办慈善会以及赈济事宜,慈善会倒是可以从容筹划,但赈济流民之事却诚如道光所言,刻不容缓,迟一天不定就会多死几个流民,这天气实在太冷了。

    载铨是宗人府宗令,也是皇族宗亲一系的领军人物,他是贝勒奕绍之子,乾隆的四世孙,十六年承袭定郡王,先后担任御前大臣,正黄旗领侍卫大臣,礼部尚书、工部尚书、总理行营大臣,十九擢升为宗人府宗令,由他担任大清皇家慈善会会长,虽说不是太适合,但总比奕詝强。

    阜成门外大街,宗人府。

    宗人府是一个颇为超然的机构,也是一个特权机构,专门管理皇家宗室事务,宗人府宗令,由亲王、郡王之中选充,左右宗正,由亲王、郡王、贝勒、贝子、镇国公、辅国公内选充。下设有经歷司、左右二司、银库、黄档房、空房、左右翼宗学、八旗觉罗学等机构。

    首要职责是掌管皇族属籍,纂修“玉牒”(皇家族谱),凡皇族生儿育女,继嗣、婚嫁、封爵、授职、升调、降革及死亡,都要报宗人府,宗人府根据各族呈报的材料,造册登记汇存档案

    宗人府包办皇族事务,由于京师地方行政、司法、监察机关——顺天府衙门、五城巡城御史衙门、五城兵马司指挥衙门均无权办理涉及宗室、觉罗的民事、刑事案件。遇到宗室觉罗触犯刑律,只能移送宗人府,由宗人府会同刑部办理。

    身为宗人府宗令的载铨在宗室觉罗之中的威望自然也就不小,否则也难以成为皇族宗亲一系的领军人物。

    易知足在宗人府大门外下了马,递了名贴进去,很快,载铨就亲自迎了出来,一见面他就满脸亲热的笑道:“国城今日怎的有暇前来我这里?”

    “自然是有好事。”易知足拱手笑道:“算是投桃报李罢。”

    易知足着他能够有什么好事?是关于元奇发行纸钞的事情?载铨一头雾水,亲切的道:“进屋说,这大雪天难为你亲跑一趟。”

    两人进屋,待的易知足将筹办大清皇家慈善会的事情一说,载铨大为欣喜,这可是名利双收的好事,他是真没想到易知足的回报来的如此之快!

    略微沉吟,他便斟酌着道:“筹建慈善会不是什么难事,不过,赈济流民之事却是耽搁不得.....。”

    一路过来,易知足都在琢磨这事,当即便道:“元奇可以先垫付一部分银子,先赈济,同时组织人手在京师募捐,借着募捐赈济的机会,先将慈善会的架子搭起来。”顿了顿,他才接着道:“既然是大清皇家慈善会,得招募一批有乐善好施的宗室觉罗子弟,一应赈济事宜,也最好是让他们亲力亲为。”

    这不是什么难事,京师里一天到晚闲的发霉的黄带子红带子一抓一大把,载铨当即大包大揽的道:“此事国城尽管放心,宗室觉罗最不缺的就是人手。”

    “在下可的先将丑话说在前面。”易知足正色道:“一应粮食、被服、煤炭、药材之类的赈济物品不论是价格、数量、质量,元奇都会安排人调查和查账,赈济灾民的数量亦会进行统计,若是有手长的,或者是借机中饱私囊的,宗人府不严惩,元奇可不依。

    一众宗室觉罗子弟可以不来,来了就的实心实意踏踏实实的做事,而且他们做的是义工,没有报酬可拿,慈善会的制度和章程,在下随后就会拟定,一应事宜都按章程来,这事不仅是为皇上分忧为朝廷解困,也关乎皇家脸面,做的好,皇上必然有赏。”

    “国城放心。”载铨笑呵呵的道:“能入慈善会,这是给他们在皇上面前露脸的机会,他们哪会不珍惜?再则,敢坏我宗人府宗令好事的,不消国城吭声,本王自会严惩!”

    接下来几日,易知足忙于赈济流民事宜,白日里忙着见人说事,晚上忙着草拟慈善会募集善款以及赈济的各条制度,几乎没时间惦记发行纸钞的事情,而道光也是一连数日未曾宣召,似乎是有意将此事搁置下来,这让他心里颇为不安。

    略微令他欣慰的是,赈济流民之事进展顺利,载铨挑选的十多个宗室觉罗子弟都还尽心尽力,各自从府中抽调了大批得力的人手,在不缺银子的情况下,将赈济流民的差事开展的有声有色。

    大清皇家慈善会的名头也随着赈济事宜的铺开传扬开来,在几位亲王郡王贝勒贝子国公率先响应捐款入会的带动下,京师不少富商巨贾纷纷慷慨解囊捐输善款以求得到一个慈善会会员的名头,这不仅是行善积德,更有机会结交京师权贵,如此好事,稍有点眼里劲的都不愿意错过,在捐款的同时,他们还各自派遣家中年轻子弟进入慈善会做义工,以期能与那些个宗室觉罗子弟结下情分。

    短短不过五日,慈善会就轻而易举募的善款四十万两百白银,一应赈济事宜不仅安排的井然有序,而且十分周到细致,远比以往地方官府的赈济高效和实在,除了流民受益,京师大多贫寒之户也得到救济,一时间京师内外,好评如潮。

    转眼便是腊月十七,这一日,易知足在外城一直忙碌到黄昏才返回府邸,一进门,总管唐有亮便迎上来禀报,“卓部堂前来到访。”

    卓秉恬来了,易知足心里一喜,随即问道:“就他一人?”卓秉恬几次来都带着奕訢,没见唐有亮提及奕訢,他才有此一问。

    “回爵爷,卓部堂是独自来的。”

    略微洗漱了下,易知足才去见卓秉恬,见面叙礼后,他便试探道:“朝廷何时封印闭衙?”

    “钦天监已测定好日子,腊月二十。”卓秉恬说着一笑,“国城可是忧心发行纸钞之事?”

    点了一支雪茄,易知足才道:“皇上似乎有搁置此事的意思......。”

    “非是搁置,而是在等待恰当的机会。”卓秉恬缓声道:“此事争议大,影响亦大,估摸着皇上也有些举棋不定,我草拟了一份折子准备明日递上去,国城应该也准备好了折子吧?一并递上去,争取年前大议一次。”(未完待续。)

第五百零八章 乾纲独断

    冬天黑的早,才六点刚过天色便已黑尽,送走卓秉恬,易知足折返回书房将写好的折子拿出来细细审核,元奇发行纸钞一事如果能够在年前大议一次,不论结果如何,都是件令人欣慰的事情,至少说明道光对此事是颇为上心的,他最怕的就是这事无限期的搁置起来。

    先前卓秉恬曾语气笃定的说,道光并非是搁置此事,而是在等机会,易知足对此颇不以为然,等什么机会?户部年尾盘底,差着五六百万的缺口,京师流民赈济更是刻不容缓,如此好的机会,道光没有利用,还等什么机会?如今他只能是指望这份折子能够打动道光,让道光下决心支持元奇发行纸钞。

    他正叼着雪茄细看审查明日要呈上去的折子,总管唐有亮急匆匆的走到门口禀报道:“爵爷,前几次传旨的那位高公公来了。”

    道光这个时候还宣他进宫?易知足一楞,这个时候宫门都应该已经落锁了,难不成出了什么大事?转念一想又觉的不对,就算有什么大事情也至于让他夜里进宫?

    他正自诧异,唐有亮接着道:“高公公不象是来传旨的,身着便装,同行的还有位老者,身份似乎更尊贵.....。”

    难道是道光来了?易知足有些不太敢相信,急忙起身迎了出去。

    高公公陪同前来的老者确实是微服的道光,他并未在门外等候,而是径直进了府,元奇发行纸钞一事,他是极为重视的,毕竟这是唯一能够彻底解决朝廷财政危机的法子,他焉能不重视?

    晾了易知足这几日,他一直在仔细反复的琢磨,琢磨元奇发行纸钞的意图,权衡其中的利弊,元奇不是一般的地方商团商帮,垄断地方银钱业,开办机器工厂,办证券交易所等等都是大清未有之事,而且元奇还与西洋各国有着密切的贸易往来,他不能不谨慎对待。

    授权元奇发行纸钞,朝廷可以顺利的发行大额的无期国债,但发行的的无期国债数额越大,元奇发行的纸钞数额也就越大,长此以往,元奇极有可能会籍着发行纸钞而掌控整个大清的银钱业,这才是他最为担心的。

    这种情况会不会发生?他心里没底,毕竟对于金融以及纸钞发行他都不甚明白,但他知道,英吉利、花旗国似乎并未因为发行纸钞而出现类似的情况。

    易知足才出的院子,迎面就碰上道光几人,虽然灯光昏暗,但他还是一眼就认出走在前面的道光,连忙紧趋几步上前,“微臣拜见皇上,迎驾来迟,还望皇上恕罪。”

    道光摆了摆手,道:“朕出宫散心,顺道前来看看,平身。”待的对方起身,他才随意的问道:“这宅子可还满意?”

    这宅子是公侯规格,易知足不过是子爵,刚刚站起身的他赶紧又跪下道:“微臣住这宅子,颇有些逾越.....。”

    “朕赏赐的,稍有逾越亦无妨。”道光微笑着道:“待的彻底平定安南,也就不会逾越了。”

    这话的意思很明白,平定安南,道光至少会封赏他为侯爵,易知足连忙道:“微臣必定竭心尽力,尽快彻底平定安南。”

    “进去说。”道光说着迈步先行,进的房间,他径直在主位落座,这才随意的道:“无须站规矩,坐。”待的对方落座,他才接着道:“短短数日,京师流民赈济卓有成效,朕心甚慰,此皆国城之功。”

    易知足微微欠身道:“微臣不敢贪天之功,京师流民得以赈济,乃是皇上仁慈。”

    “这些年天灾**不断,户部和内务府多年积攒的家底都被消耗一空,朕虽是有心,却是有心无力。”道光说着略微一顿,这才沉吟着道:“元奇发行纸钞能彻底缓解朝廷财政窘困局面,但朕不明白,发行纸钞对元奇有何益处?”

    这是质疑元奇发行纸钞的动机和目的?看来,道光对于发行纸钞还是颇为动心的,否则也不会巴巴的微服前来他府上询问这个问题,略微沉吟,易知足才缓声道:“发行纸钞有利于促进经济贸易的发展,这是大清自身的需要。

    其次,西洋各国都发行纸钞,而且相继会前来我大清通商口岸开办银行,那些西洋银行推出的必然是各国的纸钞,而不是真金白银,大清若是不发行自己的纸钞,用真金白银与各国进行贸易,吃亏是在所难免的,而且,大清东南沿海各省还有可能会出现大量西洋纸钞泛滥的情况,就象之前的洋银泛滥一样。”

    听的这话,道光人不住道:“难道不可以拒绝接受他们的纸钞?”

    “拒绝不了。”易知足缓缓摇头道:“比如英镑,有着良好的信誉,随时在英人开办的银行可以兑换等值的金银,一旦在通商口岸流通,必然会大受欢迎,而且朝廷还无法严禁英镑的流通,因为咱们要跟英吉利大额借贷,与英贸易,亦会以英镑结算,毕竟咱们是处于弱势的一方。

    实际上,英吉利一直在推行英镑霸权,就是在世界各国推行英镑,竖立英镑的霸权地位,一旦世界各国都接受英镑,各国的经济都会受英吉利钳制,皇上试想想,若是大清各省广泛的流通英镑,会是什么结果?”

    纸钞终究是纸,与真金白银没法相提并论,若是大清上下流通的都是英镑,那等于就是被英吉利掐住了脖子,这个道理道光还是明白的。

    “纸钞若是有足够的信用,就能替代真金白银。”易知足缓声道:“就象元奇以及各大小银号钱庄发行的银票庄票期票等有价票据,在大宗的商贸中被广泛的使用,就是因为有足够的信用。

    与真金白银相比,纸钞在商贸中具有的极为明显的优势,咱们大清若是不发行法定的纸钞,市场上就会被西洋各国纸钞占领。

    再有,大清若是发行法定的纸钞,也能效仿英吉利,在各藩属国推行咱们大清的纸钞,从而达到轻松掌控藩属国经济的目的,就好比安南,征讨平定安南之后,咱们在安南强行推行纸钞,就能最大限度的掌控安南的经济以及商贸,削弱安南的反抗实力。

    对于其他藩属国,咱们同样可以采取各种手段强制推行大清的纸钞,如此一来,就能将藩属国大量的真金白银吸纳到大清来,并且能够通过纸钞加强对藩属国政治经济军事的控制,以后要将他们并入大清版图,也会收到事半功倍之效。”

    发行纸钞,能有如此大的好处?道光还真是想不到,他也没想到在发行纸钞的背后竟然还隐藏着如此大的野心,掌控一众藩属国的经济,甚至是将一众藩属国并入大清的版图,默然半晌,他才道:“拟份折子,明日呈上来。”

    “微臣遵旨。”易知足满心欢喜,毫无疑问,这番话打动了道光,这是准备要重新召集群臣商议。

    沉吟了一阵,道光才开口道:“纸钞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元奇发行纸钞,朝廷如何管控元奇?”

    这是要他出主意来束缚元奇!换句话说,这是要他自己挖坑自己跳!易知足心里暗自好笑,不过,他也清楚,朝廷若是无法有效的钳制元奇,怕是未必肯授权元奇发行纸钞,略微沉吟,他才道:“朝廷可以颁发相关的银行管理则例,加强对银行以及金融市场的监管,元奇不会是大清唯一的银行,各省或是地方商团都可以组建具有一定规模的银行。”

    再则,元奇有众多的工厂矿场铁路等之类的不动产,再则,元奇的白银大多都聚集在各个商贸繁华之地,朝廷对于元奇的管控,可说是无时无处不在。

    另外,元奇银行的核心管理部门——诸如常任理事会、稽核、人事、银库、印刷等部门的董事、可以分成两部分,一部分由元奇自行任命,一部分由朝廷举荐,皇上下旨任命,不过,鉴于元奇不得是官方银行,所以这些的董事,不的是官员,不的是宗室觉罗八旗勋贵。”

    听的这话,道光精神一振,这等于是让朝廷安插一半的人手进入元奇核心!略微沉吟,他才道:“皇族宗亲不适宜,八旗勋贵为何也不行?”

    易知足一笑,“谁都知道,旗人是朝廷根本。”

    对方能够做出如此大的让步,道光已是心满意足,官员、旗人能不能进,他已经懒的计较,对于他来说,削官革职,官复原职,出旗为民,抬籍入旗都不过是一道旨意的事,争不争没有什么意义,不过就是意名义上的事情而已。

    “将方才说的详细整理,写份折子递进来。”道光站起身道:“最好是明日,再有两日便要闭衙休朝。”

    将道光送到大门外,恭送他升轿而去,易知足才长松了一口气,心里一阵兴奋,不出意外,发行纸钞一事应再无悬念,不过,他做出的让步也是足够大,等于是将元奇核心管理层董事的一半数额送给了朝廷,当然,舍不的孩子套不了狼,如此大的让步,足以让元奇与朝廷紧密的联系在一起,也足以让朝廷放松对元奇的戒备之心,元奇会获得一个宽松的发展环境。

    至于说监控,别说让出一半的核心管理层董事,就是让出三分之二的核心董事,他要玩手脚,也照样玩的溜转,对此,他还真是不怎么担心!

    经过两日的反复争论,道光最终是忍无可忍,力排众议,乾纲独断,下旨授权元奇银行发行纸钞,并着元奇尽快推出纸钞!着户部与元奇商议,尽快核定第一期无期国债的数额和纸钞发行的数额!

    腊月二十,京师各大小衙门封印闭衙,京师大小官员迎来了最为悠闲舒适的长达一个月的年假。

    与军机大臣、户部尚书祁寯藻商议妥无期国债和纸钞发行数额,易知足也悠闲起来,终日里在京师外城闲逛,白芷他已经遣人送返上海,毕竟白芷的身份见不得光,留在京师始终是个隐患,再则,这个孩子,他也想保密。

    未成亲先纳妾而且还生子,这事他并不在乎,毕竟他年纪已然不小,而且他纳妾也不是什么秘密,已经纳了好几房的妾,想瞒也瞒不住,之所以想保密,自然是出于长远的考虑。

    他终日在京师外城闲逛,终于是逛出了事,腊月二十七,在京师宣武门外,他遭人碰瓷,被人讹诈,一怒之下,令人将对方打折了双腿,不料对方居然是个黄带子——宗室子弟。

    这一下可是捅了马蜂窝,对方纠集了一群恶奴围攻,易知足哪里肯吃亏,几个亲卫直接掏出随身携带的柯尔特转轮手枪,打伤五人,其余的见势不妙,赶紧抢了被打折双腿的主子仓皇而逃。

    这事儿一下就轰动了整个京师,有人胆大包天,光天化日之下,动用枪械群殴,打的还是黄带子,因为事涉宗室和一位正当红的子爵,步军统领、顺天府、五城兵马司哪里敢造次,连忙上报到宗人府。

    宗人府宗令载铨不由的暗暗叫苦,他也知道这事瞒不住,连忙进宫想道光如实禀报。

    听闻载铨详细的将事情的前因后果细说了一遍之后,道光半晌没吭声,良久才开口道:“京城前三门外,往往有人自称闲散宗室,三五成群,刁讹百出……奸徒假冒宗室已大干法纪,若果系不肖宗室在外滋扰更属不成事体!着宗人府、步军统领、顺天府、五城一体严密查拿究办以儆刁诈。”

    奸徒假冒宗室?载铨一愣,就是要回护易知足,也不至于如此明显,被打的可是正经八百的宗室子弟!待听的‘若果系不肖宗室在外滋扰更属不成事体!’这一句,他才反应过来,这还真是护定了!

    不等他回过神来,道光接着道:“镶黄旗满洲,一等子爵、南洋提督易知足,目无法纪,闹市擅动枪械,着赔偿伤者汤药费,着出旗为民,以为惩戒!”

    好嘛,刚刚才抬籍入旗没几天,一下子就被逐出镶黄旗满洲了,这可真有些不值!载铨暗暗为易知足惋惜,不过,转念一想,闹市动用火器,打伤的可还是黄带子,这已经是极轻的惩罚了。(未完待续。)

第五百零九章 旗民通婚

    从宫里出来,载铨越想越觉的这事透着蹊跷,易知足虽说年少高位,但并非骄横跋扈之辈,更非莽撞之人,京师是什么情况他岂能不知?为何会在京师与黄带子大打出手?再则,道光对此事的处理也颇令人不解,按理一般是削爵降爵,为何却是惩以出旗?

    联想到前几日有关元奇发行纸钞的争论,其中就涉及到一条,朝廷举荐皇上任命的元奇核心部门董事,不得是朝廷官员和旗人这一条,载铨隐隐觉的这事是不是与此有关?可即便是易知足被逐出旗,但依然还是一等子爵和南洋提督,依旧是朝廷大员,琢磨不透,他索性转道径直前往显佑宫附近的易府。

    易府,正厅,易知足浑不觉闯祸一般,悠闲的烤着炭火品茶看书,闻报定郡王载铨来了,他满面春风的迎了出去,一见面,他便拱手笑道:“快过年了,还劳烦王爷奔波,实是惭愧。”

    载铨没好气的打量了他一眼,撇了撇嘴道:“本王看你可没有半分惭愧的意思,是不是寻思着本王带来了好消息?”

    易知足一笑,“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你倒是洒脱。”载铨说着径直进屋,落座后烤了烤手,才道:“聚众械斗,擅用火器,重伤数人,其中一人还是宗室子弟,国城就半点不担心?”

    “担心有什么用?”易知足不以为意的道:“在下久在地方,不知京师宗室子弟竟猖獗如斯,光天化日之下,连朝廷堂堂一等子爵,南洋提督也敢公然讹诈,讹诈不成,还敢纠集恶仆大打出手,之前还以为是假冒宗室,不意居然真是宗室子弟......。”

    听的他夹枪带棍的讥讽宗室,载铨连忙摆手道:“得得得,又不是过堂,没必要如此振振有词,宗室中难免出几个不肖子弟,不过,如今京师谁未曾听闻你易国城的大名,只须你亮出字号,谁敢如此不开眼?你诚心的罢?”

    宣武门外那一出,易知足不过是借题发挥有意将事情闹大,听的这话,他连忙叫屈道:“王爷这话可是冤枉在下了,没几日就过年了,谁吃饱了撑的诚心闹事,若是皇上震怒,在下岂不得在大牢过年?”

    “大牢过年倒是不用。”载铨盯着他道:“皇上虽是震怒,却是搞搞举起轻轻放下,不过是将你出旗为民罢了。”

    “只是出旗为民?”易知足一副心有余悸的长松了口气,“原本还担心这爵位不保了呢。”

    “不知道怎么说你好?”载铨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爵位降级或是革掉,以你国城的本事,不过两年又能回来,但抬籍入旗,而且还是镶黄旗满洲,就不知道国城以后是否还有机会。”

    易知足还真是不稀罕旗人的身份,不过,当着载铨的面,他也不好蔑视,当即轻笑道:“爵位也好,旗籍也罢,只要有功劳,都能挣得回来。”

    “这话也就国城敢如此说。”载铨苦笑着摇了头,功劳可不是好挣的,京师多少宗室觉罗,八旗勋贵巴巴的盼望着能立下功劳晋爵加官,可能如愿又能有几个?绝大多数都是在吃祖宗荫萌下来的爵位,看着爵位一代一代的递降,哪家子弟不心急?

    过年在即,载铨也没心思多呆,这事儿闹的不小,处理的却是轻描淡写,看道光和易知足两人的态度,他敢肯定这事有猫腻,却也不愿意多问,当即起身道:“两件事,一是国公府那些个伤号,国城撒点汤药银子,这也是皇上的意思,再则,国城出旗为民,贝勒府怕是会有想法,你的斡旋一下。”

    易知足跟着起身,略微沉吟才道:“既是出旗为民,迎娶载通,应该按照什么规矩?”

    载铨道:“载通在旗,国城不在旗,按照惯例,自然是载通出旗,以后子女亦不在旗.....。”说到这里,他想到素来旗民不通婚,易知足在朝野中名气不小,这事怕是还会有波折,当即也就懒的多说,拱手告辞。

    将载铨送出府,易知足憋着一肚子的笑回了正厅,打一架就轻轻松松的出了旗,看来道光是个明白人,朝廷既然授权元奇发行纸钞,而且元奇一应董事都不得是官身和旗人,身为元奇大掌柜的他自然也不应该是旗人,至于官身,怕是一下子脱不去,毕竟南洋海军的筹建还的指靠元奇,细细比较起来,官身和旗人,后者更容易遭人诟病,至于这官身嘛,只能过几年再找茬革掉。

    点了支雪茄思忖了半晌,他才对外吩咐道:“叫唐总管过来。”

    唐有亮来的很快,进来便道:“爵爷有何吩咐?”

    “遣人去一趟国公府,咱们打伤的人,按人头算,一人二十两银子汤药费,枪伤五十。”易知足吩咐道:“姿态不妨放低点,但若对方蹬鼻子上脸,也没必要理会,直接回来。”

    “属下明白。”唐有亮连忙道。

    易知足在宣武门怒打黄带子,而且还动用火器,此事在外城造成的轰动不小,内城一众宗室觉罗对此事也颇为关注,道光的谕旨传扬开后,引发的议论自是不小,各大小王府公府的反应却是大同小异再三叮嘱府中子弟不可招惹易知足。

    在京师擅自动用火器不是小事,加之又打伤宗室子弟,道光却是严旨斥责,并着宗人府、步军统领、顺天府、五城一体严密查拿究办不肖宗室子弟以儆刁诈,对于易知足却只是出旗了事,连爵位都没降,足见对方圣眷之浓,再联想到道光前几日干纲独断,授权元奇发行纸钞之事,谁个还不清楚,如今的易知足和元奇,不是能够轻易招惹的!

    荣贝勒府对于此事的反应并不大,易知足是否在旗,对于这桩婚事的影响并不大,相反,道光对易知足的回护和器重,让荣贝勒府上下都大为安心。

    心里不安的是首席军机大臣穆章阿,道光授权元奇发行纸钞,对易知足百般纵容,令他心里极为不安,他很清楚,一旦元奇大量发行纸钞在市面上流通,朝廷再要想钳制元奇可就千难万难,元奇必然会成为一匹脱缰的野马,易知足也必然会成为道光的股肱之臣!朝廷以后怕是也难以甩开元奇!

    他能够体谅道光的苦心,就眼前的境况而言,除了允许元奇发行纸钞之外,根本没有其他选择,即便明知这是饮鸩止渴,也得尝试!

    心里不安的不止是穆章阿,还有四阿哥奕,他如今可说是悔的连肠子都青了,他可谓是典型的羊肉没吃着,惹得一身骚,去年一时煳涂,想讹元奇一百万银股,结果银股没得着,反倒是得罪了易知足,如今对方和元奇被道光如此器重,这对他这个意图争位的皇子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

    更令他不安的是,老六奕这段时间与易知足走动的挺频繁的,意图是不言而喻,如果老六得到易知足的支持,这个局面可就糟糕透了。

    易知足却根本没心思理会京师的这些个破事,悠哉悠哉的等候着成婚之后离开京师,时间一晃便是数月,三月初,易允昌老两口被接来京师。

    一进府,退下人,易允昌便不顾劳累,埋怨着道:“皇上赐婚,与宗室联姻,如此大事,你怎的一点风声也不露?这下可是害苦了金家那丫头了.....。”

    听的这莫名其妙的话,易知足不由的一头雾水,“这事跟金兰香有什么关系?”

    易允昌看了林氏一眼,长叹了一声才道:“你二十有四却迟迟未婚,咱们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得知你与金家那丫头熟识,而且人家丫头对你也有好感,去年你一离开广州,咱们就请媒上金家说合,金家是满口答应,合了八字,也是极相宜的,谁知等过了礼,却又听闻皇上赐婚的消息......。”

    这都是些什么破事?易知足一阵无语,不过转念想想,老两口也是一番好意,他也不忍埋怨,便道:“结果呢?”

    “还能有什么结果?”易允昌没好气的道:“皇上赐婚,对方又是宗室之女,金家还能怎么的?主动退婚!”

    易知足担忧的道:“金兰香没事吧?”

    “那丫头原本是在女子学堂当女先生的。”林氏轻声道:“自打退婚的事情发生后,便再没听到过她的消息,听说女子学堂那边也是辞了。”

    听这话,易知足担心不已,他与许怡萱、金兰香两女相识数年,虽说对金兰香一直没感觉,但毕竟也是数年的交情,他很清楚这事对金兰香的打击必然很大,那丫头又颇有点喜欢钻牛角尖,真要有个三长两短,他心里也难安。

    默然半晌,他才开口道:“这事交由孩儿来处理。”说着快步赶往书房,他得写信给许怡萱,着她抽空乘快船回广州一趟去开解金兰香,别人只怕开解不了。

    三月十九,易知足大婚,整个京师为之轰动,不仅是因为婚礼豪华,还因为这一场声势浩大的婚礼是旗民通婚!

    旗民不通婚,这来是一条不成文的规矩,虽说来也不缺乏旗民通婚的,但大都是偷偷摸摸,遮遮掩掩,象这般大张旗鼓旗民通婚的,绝无仅有!

    就在满城热议这场婚事的与众不同之时,道光又发布一道谕旨,大清入关,鼎定天下,世祖、圣祖、世宗、高宗、仁宗皇帝皆极力提倡满汉一体,满汉一视,满汉一家,但多年来,因满汉、旗民之间习俗差异,甚少通婚,渐成畛域,今为消除满汉、旗民畛域,鼓励旗民通婚......。

    这道谕旨就好比是在翻滚的油锅里倒了一瓢冷水,整个京师内外登时就炸开了锅,鼓励旗民通婚,这实在是算不上多大的事情,毕竟平日里也有不少旗民通婚的事实,只不过大家都睁只眼闭只眼罢了,关键在于消除满汉、旗民畛域!

    这道谕旨的意思很清楚,鼓励旗民通婚的目的就是消除满汉、旗民畛域!

    京师旗人对此是议论纷纷,消除满汉、旗民畛域,这意味着旗人的特权也将逐步的取消,这可是直接关系到每一个旗人切身利益的大事,由不得他们不关心!

    汉人官员士绅商贾则是欢欣鼓舞,消除满汉、旗民畛域,鼓励旗民通婚可说是相当关键的一步,既然旗民通婚,那么接下来,旗民杂居也就顺理成章,一旦旗民之间的差异缩小,旗人也就不会再拥有各种特权,尤其是他们最为关心的政治上的特权官缺!

    来京师的各个衙门的官缺都分为宗室缺、满洲缺、蒙古缺、汉军缺、内务府包衣缺和汉缺,除了宗室缺和汉缺之外,其他的可说都是旗人缺,一旦旗人的特权丧失,也就意味着汉人能够分享到更多的官缺!

    整个京师一片沸腾,议论的热火朝天,易知足却是捏着一把汗,不带这么玩的,这道谕旨就不能迟一天发布?今儿前来参加他婚礼的大多数都是旗人,要是有人想不通,搅黄了他这场婚事怎么办?

    虽说这场婚事不是他心甘情愿的,但都到了这个地步,被人搅黄了,他还不得成为整个大清的笑话!

    直到将新娘子接进了府,拜了堂,将新娘子送进了洞房,易知足才稍稍松了口气,寻了空隙,他找到载铨将他拉到一边轻声道:“待会酒宴开始之后,要不要安排些人手,以防有人闹事。”

    载铨眼珠子转了转,道:“这是心虚了?消除满汉旗民畛域,鼓励旗民通婚这事,是你鼓动皇上的?”

    “得,不妨明白告诉王爷。”易知足沉声道:“消除满汉旗民畛域,鼓励旗民通婚,这皇上为了解决八旗生计,为了革新兵制的未雨绸缪之举,王爷心里可的有数!”

    一听是涉及到八旗生计和兵制革新这两件大事,载铨的神态立即严肃起来,他也知道这个场合不是细问的时候,只是追问道:“果真?”

    “如此大事,我岂敢虚言诓骗王爷?”易知足道:“酒宴开始前,王爷最好透露点消息,免的有人败坏大家兴致。”(未完待续。。)

第五百一十章 携眷南下

    易知足在京师认识的人不多,有交情往来的更是微乎其微,不过他如今堪称是炙手可热,再加上是皇上赐婚,迎娶的又是宗室女子,京师不少宗室觉罗和八旗勋贵前来送礼,毕竟有不少宗室觉罗子弟在南洋海军服役,送礼或许得不到照顾,但不送礼,就极有可能受到重点‘照顾’。

    除了宗室觉罗和八旗勋贵之外,还有一部分汉员亦前来道贺,主要是广东籍官员和有元奇背景的官员元奇股东子弟,广东籍官员是借这机会前来攀同乡交情的,元奇一系官员则是来聚会的。

    随着朝廷授权元奇发行纸钞,道光对元奇的器重以及元奇的重要性已是不言而喻,人人心里都清楚,元奇的地位已是稳如磐石而且日后对于朝廷的影响力也会越来越大,这些个有元奇背景的官员也没有必要象以前那般小心翼翼的隐藏身份,而是借着这个难得的机会编制官场上的关系。

    另外还有一些京师有名气的票号银号的掌柜前来凑热闹,山西籍的票号银号掌柜几乎全部前来,而且送的礼都不轻。

    诺大的府邸里人声鼎沸,不过一众宾客自成圈子,各自占据院子闲谈议论,宗室觉罗八旗勋贵人数最多身份最贵占据了最大的正院,他们议论的话题自然是鼓励旗民通婚这事的影响以及道光的用意,一个个猜测着道光为什么会突然提出消除满汉旗民畛域?

    一众亲王郡王贝勒贝子等爵高位显的对此皆是三缄其口,但爵位低微尤其是一众闲散宗室却是百无禁忌,高谈阔论,“来满汉一体,满汉一视不过是嘴上说说而已,何曾当过真?旗民尚且鼓励通婚就遑论满汉了,长此以往,哪里还能有咱们满族?”

    “说的是,汉人数以亿计,一旦真的放开满汉通婚,不消数十年,咱们满族必然消亡,现如今看看,会说满文的还有几个,更甭提会写满文的了!”

    “何止是语言文字,饮食服饰风俗如今都严重汉化,再鼓励通婚,必然彻底汉化!”

    “祖宗来都是秉承首崇满州,也一再强调旗人是咱大清根本,这鼓励旗民通婚,消除旗民畛域,咱这八旗还要不要?没了八旗,这大清还是大清吗?”

    “这事不行,咱们得上书皇上,恳请皇上收回成命。”

    听的这话,众人都齐刷刷的看向首席,首席上坐着与易知足稍微有点交情的睿亲王、怡亲王、郑亲王三位****以及几位郡王贝勒贝子。

    这话可没人敢乱接,更不敢随意表态,首席上一个个王爷贝勒贝子或是佯装没听见或是看向睿亲王仁寿,睿亲王仁寿年纪不大,但在****中地位极高,仅次于礼亲王,号称诸王次席,是以坐的是首席首座。

    对于消除满汉旗民畛域,鼓励满汉旗民通婚,仁寿也是颇为不满,估摸着在座的心思都差不多,所以对于众人的高声议论也就无人制止,瞧瞧热闹是可以的,但要他们带头上书,恳请皇上收回成命,那无异于是嫌铁帽子太结实。

    略微沉吟,他才开口道:“皇上提出消除满汉旗民畛域,必然是大有深意,今儿咱们可是来喝喜酒的,不论政事.......。”

    话未说完,就有人鼓动动道:“这场婚事就是鼓励旗民通婚的典范,这喜酒不喝也罢.....。”

    “不想喝喜酒的,尽可离开。”随着话音,宗人府宗令定郡王载铨从院门外走了进来,扫了院子里众人一眼,他大步走到首席位置这才沉声道:“消除满汉旗民畛域,鼓励满汉旗民通婚,这是为了解决八旗生计,喜酒还没喝,就开始胡言乱语了?”

    载铨是宗人府宗令,也是道光面前的红人,他的话还真没人敢质疑,八旗生计是顽疾,困扰朝廷上百年,一听是为了解决八旗生计,众人都有些愕然,不知道这消除消除满汉旗民畛域与八旗生计有什么关系?

    当即有人朗声道:“王爷能否详细说说?”

    载铨自个也是满头雾水,可说不出这其中的原委,当即两眼一翻,“本王是来喝喜酒的,可没那好心情跟你们闲磨牙,哪里凉快哪里呆着去,别搅了咱们喝喜酒的兴致!”

    听他语气不耐烦,也没人敢找不自在去触他霉头,纷纷低声议论,对于载铨的话,他们自是深信不疑,但个中原委,一个个却是琢磨不透。

    未免出现什么不愉快的事情,易知足没出来应酬宾朋而是躲进了书房,吩咐人去请马应龙之后,他点了支雪茄,道光利用他大婚的机会的颁发谕旨,鼓励满汉旗民通婚,并明确的表态要消除满汉旗民畛域,这令他很是意外。

    道光并不缺乏魄力,在御极之初就整顿吏治,尝试漕粮海运,开放矿禁,但如今毕竟年事已高,以易知足的估计,就算道光有心逐步削减旗人特权,也应该会拖延到下半年甚至是拖到明年,待的元奇发行纸钞之后再施行,不想,道光居然是雷厉风行。

    如此看来,在第一批无期国债到手之后,道光极有可能就会迫不及待的进行兵制革新,否则,他没必要如此急于削减旗人特权!

    一旦朝廷进行兵制革新,对于他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元奇团练培养出来的中高层军官可能都会被朝廷以编练新军为借口调离南洋海军,如此一来,他对南洋海军的掌控力度也将大幅下降,随着一大批宗室觉罗八旗勋贵子弟的提升,架空他也不是没有可能。

    想想也是,他既是南洋提督又是元奇大掌柜,可谓是一手抓枪杆子,一手抓钱袋子,道光能放心才怪,如此迫不及待,显然是要剥夺他手中的兵权。

    看来,此番离京,必须加快出兵东征的步伐,东侵倭国不能再拖了,必须抢在朝廷进行兵制革新之前出兵,原本他是打算多训练一年时间,毕竟海军不比陆军,训练一个合格的海军士兵一般都需要三五年时间,海军军官需要的时间更长,但眼下却是顾不上了,只能是实战练兵。

    马应龙去年就来了京师住在广州会馆准备今年的会试,易知足来京两人在京师也见过几面,此番易知足成亲,他算是众行商子弟中唯一的代表,自然不会缺席,原本他以为今儿宾朋满座,易知足没功夫招唿他,不想居然遣人请他去书房,心里不觉怪怪的。

    进的房间,他就笑道:“新郎官不去招唿宾朋,却躲在书房,可是心里不痛快?”

    “洞房花烛夜乃人生三大喜之一,有什么不痛快的。”易知足笑道,说着随意的指了指椅子,道:“这几日忙,没功夫问君湖兄,会试已结束,这次感觉如何?”

    “这还真难说。”马应龙矜持的道:“自我感觉还不错,能否高中,还的看时运,时运不济,才高八斗亦是枉然。”

    “君湖兄能看的开就好。”易知足语气轻松的道:“能高中固然好,若是时运不济,也少不了君湖兄用武之地,不过,说实在的,咱们一众相熟可靠的行商子弟中能出一个进士更好!”

    马应龙笑道:“不敢奢求进士,能得个同进士亦足矣。”

    “我怕是等不及君湖兄放榜就的离开京师。”易知足缓声道:“此番在京师滞留时间太长,估摸着最多再有半月就得离京,君湖兄高中更好,否则,就直接去上海罢,如今上海正快速发展,长青、世宽两人有些忙不过来。”

    “国城兄放心,若是落第,在下马上南下。”马应龙说着扬起手中的折扇指了指外面,道:“不会是因为旗民通婚之事吧?”

    “君湖兄放心,不会有事。”易知足说着一笑,“正好以这为借口,少喝几杯酒。”

    马应龙含笑道:“如此说来,皇上鼓励旗民通婚之事跟国城兄脱不了干系?”

    “有点干系,但并不大.....。”易知足话未说完,唐有亮便在外禀报道:“爵爷,定王爷着小的前来请爵爷出去应酬宾朋......。”

    看来载铨已经安抚住了一众旗人,否则不会让他出去,易知足随即道:“我稍后就来。”

    前来的宾客多,而且大多都是不认识的,架不住众人的热情和殷勤,易知足虽是喝的淡酒,却也架不住量大,不到一个时辰就喝的酩酊大醉,被人扶进了洞房。

    婚后五日,便有太监前来传旨,宣易知足入宫觐见,回后院更换官袍,载通一边为他更衣一边轻声嘀咕,“这才几日,便召夫君进宫......。”

    易知足却是清楚,此番进宫,多半便是陛辞,估计离京之日不远了,略微沉吟,他才问道:“可愿随我南下?”

    载通虽是女子,却是生于宗室,心思玲珑,从道光赐婚、赐宅,公婆进京等事情就猜到朝廷的意图,听的这话,只当是易知足宽慰她,当即强笑道:“能跟随夫君左右,自然是最好.....。”

    易知足笑了笑,没吭声,他心里没把握,道光的意图他清楚,不过,让载通跟随他南下,不是没有可能,得看道光的心情了。

    匆匆进了干清宫,行礼请安之后,他又叩谢了道光的赏赐,,这才起身,道光显然心情不错,俟他起身便和煦的道:“赐坐。”随即问道:“发行纸钞,最快需要多长时间?”

    元奇现在就有发行纸钞的能力,不过易知足不敢说实话,佯做思忖,这才沉吟着道:“回皇上,预计最快也得大半年后。”他清楚道光关心的不是纸钞而是无期国债,略微一顿,接着道:“元奇虽然信誉卓着,且有朝廷鼎力支持,但纸钞发行,流通市场,得到市场的认可,仍需要一定的时间。朝廷的无期国债,元奇可以先行支付一部分现银......。”

    道光心里一喜,毫不客气的道:“一千万如何?”

    这个时候,易知足自然不愿意拂逆他,当即道:“微臣遵旨。”

    有这一千万,朝廷登时就大为宽裕,道光心情越发的轻松,道:“发行纸钞不宜拖延,须的尽快将纸钞样票送来京师审核,你打算何时离京?”

    “回皇上,微臣打算再盘桓三五日就启程南下。”易知足说着略微迟疑了下才道:“皇上能否恩准微臣携带家眷南下,微臣虽然年轻,但却一直无所出,双亲对此耿耿于怀,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易知足虽是新婚,但却早就纳了几房妾,一直没有所出,这事道光自然清楚,他既愿意携带载通南下,可见两人新婚恩爱,若是载通能怀上,自然更好,况且如今易允昌夫妇还在京师,再则,如今需要借重对方的地方不少,有些事情也不宜做的太明显,他当即颌首道:“允准。”

    “谢皇上恩典。”易知足心里大喜,连忙离座叩谢。

    “你虽贵为一等子爵,一品大员,但朝廷有制度,统兵将领若非长期驻防,不得携带眷属。”道光斟酌着道:“不过,你情况特殊,你与宗室联姻,乃是旗民通婚之典范,携带眷属南下,有利于促进地方旗民通婚,将眷属安置于广州上海皆可。”

    “微臣遵旨。”易知足心里暗忖,还有这层意思在里?

    “今日就算是陛辞了罢。”道光缓声说道:“发行纸钞固然是不能拖延,南洋海军也必须尽快形成战力,还有你所言的军工厂、弹药局,造船厂等等也须尽快筹建,日后朝廷革新兵制,需要大量的新式火器,一味的从西洋采买,不是长久之计。”

    这些事情即便道光不叮嘱,易知足也会尽心尽力,抽调充裕的资金保证军工的优先发展,他连忙道:“微臣必定竭心尽力,不负皇上厚望。”

    微微点了点头,道光才道:“朝廷素来严禁民间自制火器,一应与军工相关的厂子,朝廷皆须派员监督,此事,你与工部、兵部仔细协商一下。”(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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