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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塞外流云     大清巨鳄txt下载     大清巨鳄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四六章 不乐观

    同安街街口,张维屛一下轿就看见那一长溜极为显眼的大小官轿,心里暗自诧异,瞧这阵势,广州城里所有官员似乎都赶来了,这动静可真够大的,再瞧一眼被挤得水泄不通的同安街,他心里不由的打鼓,这如何进得去?

    “南山公也来迟了?”随着话音,林伯桐、梁廷枏缓步走了过来,林伯桐笑道:“没料想,一个证券交易所开张居然会有如此大的动静。”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越华书院监院,林则徐幕僚——梁廷枏指着人头攒动的同安街,道:“元奇发行国债,乃是九折.....。”

    “不仅是有利可图,还有名可沽。”张维屛道:“老夫倒不为这点子小利,而是冲着‘爱国’二字而来。”

    购买国债是爱国行为,是为君分忧,为国抒难,这是《西关日报》推销国债的宣传语,听的这话,林伯桐、梁廷枏都是一笑,梁廷枏道:“既来之则安之,易大掌柜请咱们来,看中的可不是咱们的银子,而是咱们的笔。”

    张维屛有些犯难的道:“这如何进的去?”

    梁廷枏拱手道:“林部堂的官轿在,二位稍候片刻,在下去找几个总督府的衙役来开道。”

    待的张维屛三人挤到交易所大门外,剪彩揭牌仪式刚刚完成,在震耳欲聋的鞭炮声中,易知足陪着广州一众文武官员进了交易所的交易大厅,大厅宽阔敞亮,大厅中的每根柱头上都挂着醒目的红牌,上面写着,国债001,现价1元。

    钦差大臣,辅国公绵性指着红牌道:“这是什么意思?”

    “回辅国公。”易知足含笑道:“国债001,这是编号,以后陆续发行的国债将会,按照顺序编为002,003.....。现价一元,这是国债当天当时的价格,方便人们根据价位买卖,这上涨的是红牌,下跌的则是绿牌,即便离的远,也能一眼看出涨跌。”

    “看《西关日报》国债001是九折发行?”绵性看着他道:“这岂不是说,一买就能够获利一成?”

    “是这个道理,不过,要卖,还的有人买,卖掉了才能获利。”

    “若是没人买呢?”

    “有卖无买,价格下跌,有买无卖,价格上涨,这国债价格的波动以及波动幅度是根据买卖的比例决定的。”

    “若是一直没人买,会是什么情况?”

    “跌!跌成废纸一张。”易知足说着一笑,“不过,不可能出现这种情况,国债是以朝廷的信誉担保,永远不可能跌成废纸一张。”

    “说的好!”绵性说着又问:“那最高能涨到多少?”

    “最高价格,当然是国债连本带利的收益。”易知足道:“国债001是五年期国债,月息八厘,最高价格不会超过一元五。”

    一直捻着胡须没吭声的琦善这时开口道:“国债的价格应该很稳定,不会出现大的波动吧?”

    “琦中堂明鉴。”易知足道:“国债的价格一般不会出现波动,除非爆发危及大清存亡的战争,否则不会出现大的波动,不过,在利息发放前后,会有小小的波动。元奇以九折推出这期国债,但凡购买的,可以说是稳赚不赔,价格会缓慢上涨,下跌的可能几乎是没有。”

    “诸位都听明白了吧。”琦善笑道:“那咱们就开始购买吧,别耽搁元奇的时间,外面等着买国债的人可不少。”

    “朝廷发行国债,咱们身为朝廷官员,自然要积极支持”辅国公绵性扬声道:“我买五千元!”

    “本爵阁也买五千。”

    两位钦差都买五千,这等于是给一众官员定了基调,易知足心里稍稍松了口气,这数额不高也不低,作为宣传是足够了,当即伸手礼让道:“诸位大人请随在下请前往柜台交易。”

    一众大大小小的官员买了国债离开,易知足就下令,敞开大门,欢迎所有人进入证券交易所,不论是前来购买国债的还是来瞧热闹的,立时纷纷涌了进来,好在一路都有伙计维持秩序,人虽然多,但却不乱,不到盏茶功夫,诺大的交易大厅就挤得满满当当,一片嗡嗡的议论声,有询问购买流程的,有打听国债是否保险是否有利可图的,有询问交易规则的......。

    一众行商、西票掌柜、丝商、元奇股东则带头排队开始踊跃购买,整个交易大厅一片忙碌,见这番热闹景象,易知足不由的暗松了口气,这几个月功夫没白费,正打算转到后院去抽支烟,一个伙计快步迎上来,道:“禀大掌柜,有人求见。”说着递上帖子。

    一看是张维屛三人,易知足点了点头,道:“请他们去后面的会客厅,我随后就来。”

    在后院抽了半支雪茄,易知足才缓步走进会客厅,一进门,他就拱手笑道:“今日抽不开身,没能远迎三位,还望见谅。”

    张维屛没跟他客套,直接问道:“一个证券交易所怎的弄那么大的排场?”

    梁廷枏笑道:“易大掌柜素来走一步看三步,这交易所不仅仅只是为了发行国债罢?”

    “既是为了扬名,也是为了正名。”易知足说着径直在下首落座,缓声道:“交易所交易的不仅仅只是国债,以后还会陆续发行各种证券,元奇毕竟没有正式的官方身份,仅有雄厚的资金是不够的,需的官方正式认可。”

    “陆续发行各种证券?”张维屛道:“知足还打算发行什么证券?”

    易知足笑了笑,道:“股票,比如铁路公司股票,若是要修建广州到其他各省会城的铁路,甚至是到京师的铁路,就必须发行股票以筹集资金......。”

    股票这个词,三人还是头次听说,张维屛连忙伸手打断他话头道:“知足能否详细点?”

    略微沉吟,易知足才道:“诸位对元奇熟悉些,就以元奇银行为例说吧,元奇银行发行股票一千万,诸位卖了元奇的股票,就是元奇的东家,股票拿在手上,每年可以分取元奇的红利,当然,股票也可以在交易所自由的买卖。有关股票的详细介绍,稍后会在《西关日报》连续刊载。”

    “我就说这个交易所不会那么简单。”林伯桐笑道:“知足这是借发行国债之机,为元奇日后的扩张预为铺垫。”

    “开办交易所不仅仅是为了元奇的发展。”易知足正色道:“可以说是为朝廷,为所有有志创办实业的士绅商贾开办的,咱们大清的金融很不发达,借贷利息太高,这不利于大规模的创办和发展实业,就说铁路,铁路的回报大,但投资成本也大,若是不能吸纳民间闲散资金,就是以元奇的实力也很难独立完成一条铁路的修建。

    除了铁路之外,大型的矿场,比如昌化铁矿那样的大型矿场,需要投入的资金也是数以百万甚至是千万,大型的钢铁厂,大型的机器厂,造船厂,军工厂都需要借助交易所这个平台来筹集资金,另外,一些小型的民生类的厂子,比如自来水厂、表厂、加工厂,农场、玻璃厂、水泥厂等等之类的也都需要通过交易所这个平台来筹集资金。”

    听的他这一番话,三人都愣愣的有些反应不过来,但却已经意识到,这个交易所一点不简单,半晌,梁廷枏才道:“也就是说,这个交易所主要就是为了筹集资金?”

    “当然不止于此。”易知足含笑道:“交易所既是筹集资金的平台,也是金融投资的平台,把银子投入交易所远比藏在银窖里合算,这些年鸦.片贸易猖獗,白银流失严重,这其实只是表相。

    咱们中国,从明代以来,对外贸易就一直是处于出超的地位,可以说近三四百年以来,全世界开采的白银大部分都源源不断的流入咱们中国,鸦.片贸易才多少年,能够流出多少白银?咱们中国现在不是没有白银,而是大部分白银都在地下的银窖里睡大觉。”

    张维屛抚了抚长须,笑道:“知足的意思,是希望咱们呼吁一下?”

    “国人喜欢储藏白银,这个观念不是一时半会就能扭转的。”易知足缓声道:“诸位都是广州学院的学长山长监院,在下不仅是希望诸位能在《西关日报》上呼吁,更希望诸位能影响学院的先生和学生。”

    “知足可比咱们都要想的远。”梁廷枏笑道:“这一届届的学生出去,可比咱们在《西关日报》上的呼吁要强的多。”

    看了三人一眼,易知足缓声道:“广州几大学院历来提倡经世致用,在下建言,学院必须重视金融经济教育,金融经济是富国强兵,发展经济,发展实业不可或缺的。”

    张维屛笑道:“知足莫非有意来咱们学院讲课?”

    “在下也只是略知皮毛。”易知足笑道:“不过,在下可以为学院提供教材,聘请外籍先生并提供翻译,前段时间《西关日报》刊载的《国富论》其实就是不错的教材。”

    “我留意过,确实很有意思。”梁廷枏道:“闲暇之余,让学生看看,也不无裨益。”

    易知足笑道:“既是如此,元奇就印刷一批《国富论》译本,赠送各大书院。”

    下午四点,交易所关门,开始进行紧张的盘点,户部左侍郎吴其浚、易知足、伍长青坐在后院里静静的等着,不多时,解修元便快步进来,道:“大掌柜,已经统计出来了今天一天,总计卖出国债五百三十六万元。”

    半天就卖出五百多万?吴其浚心里暗自震惊,元奇的能耐再次让他感到吃惊,如此看来,一千万两国债,对于元奇来说,根本就不算什么事,他当即含笑道:“都说两江富甲天下,看来,广东才真真是富甲天下。”

    易知足皱着眉头缓缓摇了摇头,道:“大人,这情形很不乐观。”

    “还不乐观?”吴其浚有些意外的道。

    易知足点了点头,道:“一千万两国债,约合一千四百万元,第一天才卖了五百万元,堪堪才超过三成。”说着,他看向解修元,道:“购买一万元以上的有多少,都是哪些人?”

    “回大掌柜。”解修元看了一眼手中的统计表道:“一万以上者,总计一百一十二人,都是十三行行商和顺德、南海、香山、三水的丝商,再有就是西票的票号。”

    听的这话,吴其浚登时就不吭声了,除了西票,那些人都是元奇的东家,而西票也就那么几家,说白了,是元奇自己人在买,不用想他也知道,这是元奇的主力资金。

    解修元道:“大掌柜,今天时间有限,关门之时,尚且还排着长队......。”

    易知足微微摇了摇头,虽然只是半天,但这半天都是元奇资金最为雄厚的两大群体在买,后面的人虽多,但购买的实力却是无法相比的,不过,人气还是能够维持的,想到这里,他缓声道:“明、后两日,必须维持足够的人气,吩咐下面各个厂子做好准备,不论买多买少,交易所必须维持火爆的场面。大后日,停止国债售卖,对外一律宣称,国债已经售光。”

    在场几人听的都是一楞,吴其浚一肚子纳闷却不好相问,伍长青催问道:“然后呢?”

    “那还要问?”易知足道:“自然是抬高价格。”

    伍长青不解的道:“抬高价格还能卖的出去?”

    “今天的情形你也看到了。”易知足缓声道:“来的人不少,这说明对国债感兴趣的人不少,原因很简单,因为有利可图。但国债和证券交易所都是新鲜事物,人们不熟悉不了解,咱们得帮着他们熟悉了解,顺带也刺激下他们,激发他们购买的**。”

    解修元道:“如此说来,这价格上涨的幅度不宜太大。”

    “那是当然。”易知足颌首道:“金融投机,必须掌握大众的心理,涨的幅度大了,容易引发人们继续观望,具体涨幅,视明后两日的销售情况再定。”(未完待续。)

第三四七章 小心呵护

    元奇证券交易所开业发行一千万两国债,广州文武大员一个不拉的全部前往恭贺并且购买国债,广州周边府县大商巨贾云集西关踊跃抢购国债,这事对于广州城来说不是一件小事,官绅士商,平民百姓在茶余饭后闲暇之余谈论的几乎都是这个话题。

    但凡只要元奇有什么动作,西关大小茶楼的生意就会火爆,西关老字号天海阁茶楼更不会例外,一大早,一楼大堂就坐了一大半,瞧着有不少生面孔,一众伙计们都打足了精神前前后后里里外外的忙碌,殷勤的侍候着,他们都清楚,这些个生面孔都是附近府县的富商大贾,或许其中不少都是元奇的东家,可不敢因为他们是外地人就敢怠慢。

    大堂里谈论的话题自然是国债,这些个茶客早早赶来喝早茶,为的就是打探有关国债的事情,虽说《西关日报》这几个月以来连篇累牍的介绍国债和证券交易所,但凡是看报的,对此几乎都可说是耳熟能详,但这毕竟是他们从来没有接触的新鲜事物,拿真金白银去购买国债之前,自然是想多听多看。

    “客官里面请。”在伙计的殷勤招呼下,粘着八字胡须,戴着一副黑色宽框平光眼镜,传着一袭夹袍的易知足缓步迈进了大堂,他一早过来喝早茶,也是想在茶楼了解下风向,国债发行的好坏,对他对元奇来说都意义不小,他可不想只听下面的汇报,想亲自听听。

    在伙计的带领下才刚刚走到桌子边,就听的不元处一桌客人高声道:“别听元奇宣传的国债风险小,朝廷为什么发行国债,是因为与英吉利打仗,虽说咱广州不怕英吉利,但东南和北方可比不上咱广州,英吉利在东南沿海连番烧杀抢掠,朝廷可是一点办法也没有,这仗打输了,朝廷能偿还得了这国债?”

    “这话有道理。”随即有人附和,“朝廷这些年可没少用兵,皇上御极之初用兵西北的时候,也没见朝廷发行国债,会不会是朝廷揭不开锅了?”

    “瞧这话说的......。”一人不紧不慢的说道:“西北用兵,朝廷是没有发行国债,可那时候不是还没有元奇嘛,众所周知,是元奇易大掌柜上疏《国债论》首倡发行国债。再说了,西北用兵,各地士绅商贾捐输了多少?别的地方咱们不说,就说咱们广东,张格尔叛乱五年,广东捐输至少在三四百万两白银以上。

    朝廷发行国债,总比勒令地方捐输好吧?况且,这国债还有利可图,月息八厘,又是九折发行,与月息一分相差无几......。”

    “别扯远了,什么息不息的,先确保本钱再说,咱们担心的是朝廷能否偿还国债,若是与英吉利打上五六年,耗费数千万两银子,朝廷拿什么偿还国债?”

    “朝廷若是不偿还国债,必然是威信扫地,声誉全无,我不担心朝廷无法偿还国债,就算朝廷没银子,也会勒令各省捐输以偿还国债。”

    “这可难说,与英吉利开战,遭殃的可是东南沿海,东南历来是财赋重地,若是东南连年兵祸,朝廷不仅岁入无法保证,就是勒令捐输,怕是也收不了几个银子。”

    “你这是危言耸听,英吉利来犯,皆是水师,不可能大举登陆作战,如何能祸乱整个东南?无非是沿海几个府县遭殃而已,无碍大局。”

    “咳咳。”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开口道:“诸位难道没听说过,钦差大臣琦善琦中堂已经与英吉利签订协议,这仗怕是打不起来了。”

    “与英吉利签订协议?有这事?”

    “这事知道的人可不少。”那中年人缓声道:“其实,你们的担心毫无必要,元奇既然敢承接国债,就不必担心偿还的问题,元奇从创建到现在,什么时候做过亏本的买卖?再说了,元奇银行这么大的摊子,元奇能允许这一千万国债坏了元奇的名声?杞人忧天!”

    听到这里,易知足微微笑了笑,看来还是有明白人,那中年人却接着道:“你们还不知道吧,这次发行国债,易大掌柜号召元奇所有的东家积极购买,并鼓动元奇名下所有的掌柜、伙计、工人还有义学的先生,积极购买国债,你们说说,易大掌柜会害元奇的下属职员不?”

    七点半,易知足赶回交易所,大门外的街道上已挤满了人,有不少是身着长乐机器厂蓝色工作服的工人,易知足一路行过来,招呼见礼者接连不断,进的大门,解修元就快步迎上来,含笑道:“今日人不少,怕是金额不会大。”

    “那可未必。”易知足道:“召集众掌柜去会议室。”

    元奇有早上开碰头会的习惯,解修元自然了解易知足的习惯,早就吩咐了交易所一众大小掌柜管事的早早候着了,进的会议室,易知足扫了众人一眼,道:“原本是担心人气不足,才让各厂工人轮流放假前来交易所,如今看来,这个担心有些多余。

    派人通知下面各厂,各厂购买国债,采取统一购买方式,不必放假,另外,开辟专门的大户柜台,负责办理千元以上的业务,三千元以上的优先办理。”

    听他如此吩咐,解修元心里暗喜,看来外面反馈回来的消息不错,果然,一个上午下来,销售就已经突破百万,达到一百三十二万,虽然跟昨日没法比,但却已经远远超出他的预想。

    听的禀报,易知足不由的暗松了口气,今天虽然有不少元奇的职员参加购买,但职员的购买力有限,能破十万都算不错了,这等于是实打实的销售了一百多万,看来,一天二百万不是问题,只要明天还能维持这个销售额,他就无须担心了。

    到的下午关门盘点,总计卖出来二百零六万,第二天,势头有增无减,总计卖出二百上一十八万,总计三天时间,一共买九百六十万元。

    禀报完之后,解修元试探着道:“大掌柜,如今国债售卖势头良好,预计最多三日,就能销售一空,是不是再销售两日......再则,剩余四百多万,正常交易抛出去,会引起动荡。”

    “考虑的有道理。”易知足满意的看了他一眼,道:“明天再卖一天,咱们手头必须留存一两百万。”

    “留存一两百万?”解修元道:“为什么?”

    “交易。”易知足道:“涨个一分两分,怕是没人愿意出售,咱们手头不留存一点,就无法促进交易正常进行,这债劵就好比是筹码,咱们手里必须掌握一定的筹码,如此才能掌控整个局面。”说着,他又吩咐道:“催促下面各厂,统一购买,明日下午就终止。”

    证券交易所国债售卖仅仅只卖了四日,第五日一开门,就宣布国债已经卖光,所有债券进入自由交易阶段,交易大厅里的柱头上挂出了醒目的红色价牌,国债001,竞拍价为0.91元。

    第一日就涨了0.01元,这让没有购买持币观望者后悔不已,购买者则是欣喜无比,有些人好奇尝试着去柜台卖掉,但都卖的不多,数元十数元的卖,主要是看看是否能够卖掉,很快,大厅里的价牌上就标出了以0.91元售卖的数目。

    只不过,这价牌刚刚挂上去,售卖的数目马上就被擦掉了,众人纷纷询问,伙计连忙解释,“已经被买了。诸位要买要卖,皆可去柜台预先登记。”

    到的中午,竞拍价涨到了为0.92元,见这势头,一众持币观望者哪里还敢犹豫,纷纷前往柜台挂单购买,而且数目越来越大,见这情形,解修元连忙赶到后院征询易知足的意见,“咱们现在是不是可以大量的抛售手头的债券?”

    易知足不慌不忙的点了支雪茄,才问道:“交易所当前的任务是什么?”

    “促进交易正常化。”

    “这只是其中一个任务。”易知足缓声道:“别忘了咱们开办交易所的初衷是什么?咱们开办交易所是为了发行股票,为了筹集民间的闲散资金,国债001作为第一个交易证券,咱们要保证让大家赚钱,如此,以后才能顺利发行股票。”

    “在下明白了。”解修元说着又问道:“价位拉到什么位置合适?”

    “不是咱们拉。”易知足笑道:“要根据买卖的比例来决定价格,不到危险地步,交易所轻易不要干涉价格,咱们手头的债券,为了活跃交易气氛,可以适当的抛一些,但不要多抛,价位若是太高,涨的太快,就大量抛,尽量让价格稳定。”

    解修元道:“那若是跌的太低太快呢?”

    “那自然是大量吃进。”易知足道:“第一支债券,尽量不要让大家吃亏,不能让大家丧失信心,咱们现阶段是培养市场阶段,让大家稳定盈利是主要任务,你记住,金融投机,必然是几家欢乐几家愁,有人赚钱就有人亏钱,交易所才起步,需要咱们小心翼翼的呵护,要严防大起大落。”

    国债001是九折售卖,持有者的期望都较高,目标价几乎都看到一元,大家都惜售,好在有元奇不断的抛售,价格才的以稳住没有出现快速上涨,但不过四五日,仍然是涨到了0.95元,到了这个价位,买卖双方的交易就活跃起来,有人见好就收,有人冒进吸纳。

    见的交易活跃起来,解修元终于是松了口气,这几日为了活跃交易气氛,稳住价格,不使价格快速上扬,他陆续抛出了二十多万元,如今总算可以不用理会了。

    国债的顺利发行,交易所正常运转,国债自由交易,不仅是元奇上下长松了口气,钦差大臣辅国公绵性、琦善,户部左侍郎吴其浚以及广州一众大员无不暗暗松了口气,绵性特意在藩台衙门设宴宴请易知足。

    易知足这段时间的注意力早就从交易所转开,一天到晚不断的见人说事,为前往上海赴任做准备,国债顺利发行,与英吉利谈判也已经结束,他这个上海道已经没有理由再赖在广州不走,接到绵性的请柬,他不敢怠慢,匆匆赶到藩台衙门。

    进的大门,就见户部左侍郎吴其浚迎了出来,易知足连忙拱手道:“大人亲自出迎,可折杀下官了。”

    吴其浚笑道:“顺利发行这一千万国债,知足功莫大焉,当得起老夫亲迎。”

    “下官如今忝为上海道,为朝廷分忧,乃是份内之事。”易知足微笑道:“再说,发行国债,下官不过是尊旨而行,可不敢居功。”

    “知足如此年纪就知居功不傲。”吴其浚笑道:“难怪王中堂对你如此赏识。”说着他伸手道:“走罢,两位钦差可都在后院等着。”

    听的这话,易知足才知琦善也来了,两人一路前行,吴其浚试探着道:“此番国债发行顺利,是否意味着朝廷日后可继续发行?”

    这话易知足可不敢乱表态,略微沉吟,他才道:“大人,此番发行之国债,概由广东一省担之,若是再发行,广东怕是承受不了。”

    吴其浚含笑道:“知足这是话里有话。”

    “下官倡议朝廷发行国债,自然不是为了只发行一期。”易知足斟酌着道:“广东可说是偏居一隅,不论是地理位置还富庶都不及两江,下官琢磨着,在江宁再建一个交易所,如此,则有能力承接更大规模的国债。”

    江宁确实是比广州更为适合,而且江宁距离京师也近的多,吴其浚放缓了脚步,道:“户部是否适合出面开办证券交易所?”

    “当然适合。”易知足毫不迟疑的道:“户部开办交易所发行国债才是名正言顺之事。”

    听的这话,吴其浚不由一笑,“名正言顺倒是不假,可问题是要能顺利发行,此番一千万国债,一多半都是元奇购买的,户部可没有元奇那么大的号召力。”

    听他如此说,易知足也不虚与委蛇,缓声说道:“目前大清没有成熟的金融体系和金融市场,户部也没有属于自己的金融网络,要开办证券交易所确实难度不小,还须从长计议。”(未完待续。)

第三四八章 总督对调

    听的易知足嘴里吐出一连串从来没有听闻过的新鲜词,户部左侍郎吴其浚不由的皱了下眉头,这话的大体意思他明白,户部要开办证券交易目前不具备这个条件,所谓从长计议,不过是一种委婉的说法。

    略微沉吟,他才道:“知足能否详细说说?”

    “这要详细说,可就是说来话长。”易知足含笑道:“就说金融体系,就包括金融调控、监管、企业、市场、环境等五大体系,象银行、银号、钱庄属于企业体系,证券交易所属于市场体系.......。”

    他话没说完,就听的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转过身一看,就见门房长随领着一个不入流的官员疾步而来,他没在意,吴其浚却是驻步问道:“可是京师的急件?”

    那官员见对方身着二品官袍,连忙躬身道:“回大人,京师五百里加急......。”

    五百里加急?吴其浚微微侧过身子,道:“辅国公在后院,去罢。”

    听的是五百里加急,易知足微微蹙了下眉头,广州如今可没什么大事,国债发行顺利,与英吉利谈判也.....算顺利,他登时想到琦善与英吉利谈判是先斩后奏,莫非是道光因此而震怒?那他可也脱不了干系,琦善上奏的折子,他也是具名了的。

    吴其浚也意识到有重大事情,否则京师不可能有五百里加急文书,心中有事,两人都失去了说话的兴致,一路默然,缓步走向后院。

    进的院子,转到正厅前面,吴其浚一眼就看到大厅中绵性、琦善两人一站一跪,当即就停下脚步,轻声道:“有谕旨。”

    听的有谕旨,易知足心里有些打鼓,这时琦善已经磕头起身,随即就听的绵性爽朗的招呼道:“二位进来吧。”

    “瞧着似乎是好事。”吴其浚说着加快了脚步。

    进的大厅,易知足便躬身向二人见礼,绵性笑道:“琦中堂如今已不是钦差,接任两广总督。”

    原来是人事任免?易知足看了琦善一眼,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说,琦善原本是八大总督之首的直隶总督,如今却调任两广总督,这等于降了,恭喜的话却是说不出口,而他更关心的是林则徐,当即就问道:“林大人呢?”

    “林则徐着调任两江总督。”绵性说道:“两江总督伊里布着调任陕甘总督,陕甘总督讷尔经额,调任直隶总督。”

    三大总督对调!林则徐接任两江总督?这可有些令他意外,这意味着什么?易知足一转念就反应过来,道光这是决心与英吉利开战了,既是如此,为何还会让琦善这个极力主抚者接任两广总督?马上他就反应过来,是为了谈判!看来道光这是做两手准备。

    想到这里,他向着琦善拱手笑道:“恭喜琦中堂。”

    见他道喜,琦善瞥了他一眼,道:“喜从何来?”

    易知足含笑道:“朝廷与英吉利大战在即,琦中堂于此时接任两广总督,足见皇上对琦中堂之倚重。”

    这话说的含糊,但琦善明白,对方指的是与英吉利的谈判,对方早就说过,与英吉利一战,不论胜败,最终都要谈判,其实在接到调任两广总督的谕旨的瞬间,他就已经明白道光的意图,他当即一笑,招呼道:“坐,都坐,私下宴客,无须拘礼。”

    四人入席落座,绵性便看向易知足,道:“皇上既已决意与英吉利开战,是否会南巡江宁?”

    “南巡江宁?”琦善惊愕的道:“这话从何说起?”

    绵性笑了笑,道:“二位有所不知,咱们易大掌柜胆大包天,在京师面圣之时,曾极力建言皇上南巡江宁,以引诱英军攻击江宁。”

    还有这事?建言皇上以身为饵,吸引英军攻击江宁!琦善当即沉声道:“糊涂,皇上身系天下安危,身为臣子,岂能进言置君父于险境?皇上若真是南巡,在江宁遇险,会是什么后果?”

    这话看着疾言厉色,但易知足清楚,对方是为他担忧,当即欠身道:“琦中堂训诲的是,在下当时求胜心切,出言莽撞,心中早已后悔不迭。”

    “琦中堂不必苛责。”绵性不以为意的道:“知足并无置皇上于险境的意思,只是建言皇上大张旗鼓南巡江宁,然后悄悄离开,皇上提及此事之时,并无不喜,反倒是还夸赞知足有勇有谋,一心为国。”

    有勇有谋,一心为国。从这两句赞语来看,道光似乎是有南巡江宁的意思,易知足略微沉吟,才道:“对方引诱英军攻击江宁,眼下还言之尚早,这得看英军增兵情况,得看江宁的部署情况,若是悬殊太大,还真不敢引诱英军攻击江宁。”

    也就是说,这事目前还无法定下来,绵性不免有些失望,他关心道光是否南巡江宁,不是关心战事,而是关心有没有机会前往江宁,江宁不仅景色优美,繁华富庶也不亚于京师,若是道光南巡江宁,他就有机会前往江宁见驾,顺带在江宁玩玩。

    他好不容易出京师一趟,前来广州又是坐船,除了大海什么也没看到,自然是想借着这难得的机会多玩几个地方,若是有机会去江南,回京他就可以取道湖广。

    投资话,琦善倒是稍稍心安,暗忖这小子虽然胆大,但却不失谨慎,也不固执,当即就附和着道:“知足说的是,军情瞬息万变,计划也须随调整,岂能以不变应万变?”说着,他看向绵性,道:“辅国公,客人也到了,该开席了罢。”

    绵性轻轻拍了拍手,吩咐开席,随即又问道:“佛广铁路通车还须多长时间?”

    “铁路修建已经完工。”易知足道:“通车典礼暂时是定在正月初五。”

    琦善道:“知足打算初五之后就赴上海?”

    易知足点头道:“计划是赶在开印之前上任,否则怕是会遭人诟病。”

    绵性却道:“正月初五?是不是早了点?”说着,还冲易知足眨了眨眼睛,见他这小动作,易知足不由的一笑,他清楚对方的意思,千方百计的想在广州多逗留,当即就道:“不早,林部堂调任两江,在下还打算根据林部堂的行程提前几日,在腊月就举行通车典礼。”

    顿了顿,他才接着道:“铁路通车,火车试运行,要经过一段时间的调试,正式营运,估摸着得到半月后,这是大清第一条铁路,火车的运行速度,运载能力,盈利能力,经营管理等等,都需要一系列的详细调查,希望诸位能为朝廷提供一份翔实的资料,以供朝廷决策是否有必要大规模的修建铁路。”

    听的这话,绵性连连颌首道:“言之有理,咱们必须向朝廷提交一份真是详尽的调查报告。”

    几人说话间,各种酒水菜肴流水一般送了上来,绵性举起酒杯笑吟吟的道:“来来来,这第一杯酒,咱们庆祝元奇顺利完成朝廷第一期国债任务,干。”

    接任两广总督的琦善根本没心思喝酒,酒宴不到半个时辰就散席,从藩台衙门出来,恭送琦善升轿离开,易知足这才转身上轿,正欲吩咐轿夫回府,一个长随快步赶到轿外,轻声道:“易大人,琦中堂请大人前往越华书院喝茶。”

    这是有事要谈?这才上任有什么要谈的?不过,琦善相请,哪能不去?易知足当即吩咐道:“去越华书院。”

    两顶轿子一前一后在钦差行辕外落下,琦善下轿后便驻足等候,待的易知足出轿,他才热情的招呼道:“日头正好,在院子里走走。”

    进的院子,琦善放缓了脚步,踱了一阵,他才开口道:“看来皇上是决意先战后抚了,知足且说说,英夷有无攻击广州的可能?”

    琦善如今已是两广总督,易知足自然不会再宽他的心,当即便道:“这很难说,按理说,英军远道而来,应捡着软柿子捏,先打防备空虚的江浙,但英军骄狂,也有可能先啃虎门这块硬骨头,攻占广州,以此来震慑朝廷。

    如今对于英军继任舰队司令璞鼎查的情况了解极少,不知道此人性格,不知道此人指挥风格,无法做出判断。”

    这是很客观的说法,琦善微微点了点头,随即闷声道:“本爵阁部堂接掌两广,可不利于与英夷谈判。”

    这话是什么意思?略微落后半步的易知足看了其侧面一眼,对方身为两广总督,守土有责,他倒不担心对方敢不抵抗,但却担心对方患得患失,略微沉吟,他才开口道:“琦中堂不了解英夷习惯,他们尊重对手,尤其的值得他们尊重的对手,战场上打的他们越狠,越容易得到他们的尊重。

    与英吉利这一战,每一个胜利,都是是我们在谈判桌上的筹码,筹码越多,咱们的底气就越足,否则,英夷将会再次提出割地赔款等条件。”

    略微沉吟,琦善才问道:“知足去上海,准备带多少团勇?”

    “五千。”

    “如今才是腊月,还有五六个月才是海贸旺季。”琦善说着沉吟了下,仿佛些费力的道:“元奇能否再招募数千团勇?”

    听的这话易知足颇有些意外,不过,他很快就反应过来,对方身为两广总督,首要任务就是保证虎门不破,广州不失,丢失省城,轻则革职,重则斩首,相较于这点,其他什么都是次要的,这也是邓廷桢、林则徐都纵容元奇团练的原因。

    沉吟了片刻,易知足才开口道:“中堂应该清楚,元奇团练现有的规模已引发朝廷不安,若是再扩大规模,怕是会给元奇带来祸患。”

    “广东绿营的战力,知足应该比本爵阁更为清楚。”琦善沉声道:“若是英军攻击虎门,就靠水师和现有的五千元奇团练,知足认为抵挡的住?”

    “那要看英军舰队的规模有多大。”易知足道:“若是不超过二万人,虎门应该能够守得住。”

    “英军现在就不止一万人,既然大举增兵,规模不会小于现有之规模。”琦善道:“若是达到三万甚至是四万,再临时招募团勇不成?一旦英夷攻破虎门,广州无险可守,知足就不虑元奇毁于战乱?”

    “元奇毁了,还能重建。”易知足毫不迟疑的道:“但若是为朝廷猜忌,连重建的希望都没有。”

    “那就不以元奇的名义招募团勇。”琦善沉声道:“以地方士绅的名义组建团练,不过,元奇得捐输银子,提供枪械粮饷并且负责训练。”

    闹了半天,是跟他要银子,还好没有上当,易知足摸出一支雪茄点燃,缓缓吸了一口,才问道:“琦中堂打算组建多大规模的团练?”

    “一万。”琦善停下脚步,转身盯着他道:“一应待遇完全仿效元奇团练。”

    “琦中堂或许不知,元奇团练一万团勇一年的开支有多大。”易知足说着伸出二根手指比划了一下,道:“二百万元,至少二百元。”缓缓摇了摇头,他一脸苦涩的道:“元奇真没银子了,国债还有二百万押在手头,五千团勇开拔上海也需要不菲的开销。”

    琦善还真不知道元奇团练的开销如此之大,一脸狐疑的道:“一万团勇一年要二百万?”

    易知足哪里肯为琦善做嫁衣,何况这支团练培养起来,还很有可能成为钳制元奇团练的力量,当即缓声道:“琦中堂面前,在下岂敢虚言,元奇团练的开支之所以大,是因为装备的火枪火炮贵,因为实弹训练多,一次实弹训练,耗费的弹药就是数万元。”

    琦善将信将疑的道:“实弹训练如此耗费银子?”

    微微点了点头,易知足也不多解释,缓声道:“兵在精,不在多,琦中堂且放心,元奇所有的基业都在广州,在下若无十分的把握,岂敢分兵五千去上海?”

    “知足惯于冒险。”琦善道:“本爵阁可不敢拿广州来冒险,一万不行,最少也得组建五千团练,况且也不是要元奇一口气拿出一百万来,先捐输五十万元。”

    易知足摇了摇头,道:“五十万元,就算元奇拿不出,在下募捐也能凑得齐,现在最主要的问题不是团练,而是武器,花旗国商船已经不敢来广州贸易,根本买不到火枪火炮,再则,弹药局现在的生产能力有限,必须储备弹药,没有武器没有充足的弹药,人多有什么用?”(未完待续。)

第三四九章 各谋其政

    没有武器弹药,人再多也是于事无补,在天津见识过英军舰队威力的琦善对此是深以为然,他不由的暗叹了一声,看来,扩大团练规模这条路根本走不通,有道是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他之前只是钦差大臣,广州防务轮不到他来操心,如今他接任两广总督,主客易位,广州防务登时就成了他的第一要务。

    深悉道光秉性的他心里十分清楚,广州万不能有失,否则他这个两广总督怕是凳子都没坐热就会被锁拿进京问罪,在广州几个月,他对广州的情况大致也有所了解,广州真正可以倚重的力量就只有元奇团练,水师的两场大捷,完全都是依仗元奇团练。

    偏偏易知足这节骨眼上被实授上海道,要带走元奇团练一半兵力,他如何能不急?英军大举增兵,若是攻击广州,如何守得住?

    见他不吭声,易知足缓声道:“大人,广州除了元奇团练,还有一万多义勇,眼下一则是时间来不及,再则是武器弹药供应不上,与其另建团练,不如从义勇中选拔青壮,组建成营,义勇手中并不缺火枪。”

    对于总督府和水师组建的义勇,琦善还真没上心过,在他印象中,义勇不过是一群临时纠集起来的乌合之众,听闻义勇手中有火枪,他大为意外,道:“义勇手中何来的火枪?”

    “总督府和水师组建义勇,也是元奇出的银子,包括义勇手中的火枪,都是元奇从花旗商手中采买的。”易知足不急不缓的说道:“水师官兵之前纵容鸦.片走私,在下倡议组建义勇,并捐输了一千多枝花旗火枪,前番磨刀洋、定海大捷,缴获英军火枪近五千枝,也分给义勇一千余枝。”

    琦善眼睛一亮,道:“义勇训练情况如何?”

    义勇的训练自然与元奇团练不能相提并论,充其量也就是民兵的档次,元奇团练借助训练义勇的机会对义勇的渗透力度不小,易知足对义勇的情况可说是了如指掌,但他不敢如实说,略微沉吟才道:“义勇的训练都是仿照元奇团练,采用西式训练,应该不比元奇团练差,只是没经过战阵,协助防守广州,应不在话下。”

    听他左一个应该,右一个应该,琦善哂笑道:“知足心里也没底气,一万多义勇,两千枝火枪,能济得什么事,不如留下精锐,其他解散,以免空耗粮饷。”

    “万万不可。”易知足连忙道,没人比他更清楚,英军里还掺杂有天地会,这些义勇一旦解散,弄不好就可能被天地会给网罗过去,要是如此,可就是一大麻烦。

    琦善一脸不解的看着他,不明白他反应为何如此大,义勇不过一群乌合之众,值得如此上心?

    天地会的事情,易知足可不敢乱说,略微沉吟,他才解释道:“义勇都是从广州城及其附近的县、镇招募来的,还有不少是长常年生活在水上的疍民,虽说要耗费些钱粮,但却能够起到凝聚人心的作用,利于发动民众齐心协力抗击英军。

    英军舰队大规模远征,后勤补给是硬伤,若是能够发动民众,坚壁清野,英军必然不能长期作战......。”

    听他如此一说,琦善微微颌首道:“发动民众,坚壁清野,是林大人提出的抗击英夷的策略罢。”说着,他稍稍一顿,接着问道:“元奇团练抽调一半去上海,林大人就不担心广州的安全?”

    “这是经过仔细权衡的。”易知足从容说道:“磨刀洋、定海两战两捷,水师官兵已是重振信心,虎门炮台更换了清一色的西洋火炮,购买的和缴获的西洋火枪也大量装备,还有二十余艘西式风帆战船,如今水师上下可说是焕然一新,非昔日可比,一众官兵都摩拳擦掌期待与英夷交战再立战功,以获得朝廷封赏。

    再则,虎门炮台的防御工事经过这半年时间的修建已经基本完善,攻防一体,堪称要塞,再加上五千元奇团练协助,英军即便全力进攻,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攻陷虎门。另外,虎门地方不大,兵力再多,也展不开,一万多人防守已经是极限。”

    琦善在虎门呆的时间不短,各个炮台也都一一视察过,听他这一说,倒也确实是如此,虎门那地方确实展不开太多兵力,虽说心里仍然是不放心,但眼下却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前往上海的那五千团勇,他是不敢有异议的,万一道光南巡江宁,必然会过问此事。

    见他沉吟不语,易知足接着道:“广州与上海,海上航程并不远,以飞剪船的航速,五日之内就能抵达,风帆商船队速度慢些,七日内也能抵达,英夷分兵攻击的可能不大,两地之间可以互为增援,至于报讯,两地之间可以使用飞鸽传书,这方面在下早已做手准备。”

    “互为增援?”琦善大为意外的道:“从海路增援不怕英军舰队拦截?”

    易知足不以为意的道:“不一定非要进入广州和上海的海口,在附近登陆,英军舰队根本无法拦截。”

    见他计划的如此周详,琦善虽然仍是有些不放心,却也不好再说什么,转身迈步,道:“知足实授上海道,要长驻上海,元奇这一摊子事,交给谁打理?”

    “伍家的伍长青。”

    总督府,后院,花园。

    林则徐背着双手沿着小颗卵石铺砌的小径缓步踱着,朝廷再次调他接任两江,着实是让他有些意外,早在他为钦差在广州禁烟有成之时,就委任他两江总督,随即又改任两广总督,他自然明白这中间有蹊跷,不仅仅是为了贯彻禁烟,不想这才过了一年,他又转回了两江,看来这回道光是乾纲独断,决意与英吉利开战了。

    不消说,道光态度的转变,应该是受了易知足的影响,不过,如今的两江可不是善地,从易知足所说的情况来看,道光极有可能是采纳了在江宁伏击英军的建言,真要如此,江宁就是风口浪尖,比广州更为凶险。

    尤为棘手的是时间,距离海贸旺季也就是英军援兵抵达,已经不到半年时间,英军若是兵锋直指江宁,这时间可就紧迫的很,要下年关将近,朝廷以及地方大小衙门都封印在即,等到开印,已经是正月月底,剩下的时间不过三四个月。

    “老爷。”一个小丫鬟快步赶了上来,蹲身道:“门外长随禀报,有位易大人求见。”

    来的正好,林则徐吩咐道:“着人带他去书房。”

    从越华书院出来,易知足就径直赶了过来,他如今是上海道,林则徐调任两江总督,又成了他的顶头上司,他自然的第一时间赶来拜见,这是官场规矩,撇开官场规矩不谈,林则徐调任两江,也肯定会召见他,他可不想明儿又进城跑一趟,年关将近,他又即将赶赴上海,事情多的很,他可不想浪费时间一趟一趟的往城里跑。

    进的书房落座,待的下人奉上茶来,他也不管那些个规矩,端起茶杯就喝,喝了点酒,他有些口干,才呷了几口,就见林则徐缓步走了进来,他连忙放下茶杯,起身拱手笑道:“恭喜部堂大人接任两江。”

    “知足的信息倒是灵通。”林则徐说着伸手道:“坐,无须拘礼。”说着,他径直在座位上落座,接着道:“飞剪船前往江宁需要几日?今日十六,可能赶在衙门封印之前抵达江宁?”

    “到上海须的五日。”易知足试探着道:“大人是想令两江衙门过年照常开衙办差?”

    林则徐缓声道:“这一封印,便要耽搁一月时间,如今还真是耽搁不起。”

    “大人无须担心。”易知足道:“皇上既是有心与英夷一战,调兵遣将应该早已展开,至于江宁,无须做任何准备,也不能有异动,大人开印之日抵达江宁即可。”

    “知足是担心走漏风声?”

    易知足点头道:“既要引诱英军攻击江宁,就不能让英夷察觉到丝毫异常,唯有江宁防备空虚,英夷才会大胆冒进。”

    林则徐道:“江宁若不做防备,岂非有破城之危?”

    “若能以江宁破城的代价换取全歼英夷,在下以为千值万值。”

    “若是江宁失陷,英夷又获大胜,又当如何?”

    易知足抬起头平视着他,沉声道:“若是这个结果,唯有签订城下之盟。”

    林则徐沉声道:“如此军国大事,岂容儿戏?”

    “在下岂敢视大清百年国运为儿戏?”易知足毫不相让的道:“适合并且值得英夷舰队深入内河攻击的城池,唯有广州、江宁、天津三城,广州防备森严,偏处一隅,未必是英军的主要攻击目标,若是不引诱英军攻击江宁,难道让英军攻击天津?

    再退一万步说,江宁、天津,皆重兵云集,防备森严,英军无隙可乘,又将是何反应?庞大的舰队必然沿海攻击所有港口城池,甚至是兵分两路,北上南下,沿途攻击劫掠,这将导致什么结果?朝廷依然得跟英夷签订城下之盟!

    与其如此,引诱英军舰队深入大江攻击江宁,主动寻找战机,放手一搏,咱们还有一丝赢的机会,即便是输,也能赢得英夷的些许尊重,利于日后与英夷谈判。”

    林则徐摆了摆手,道:“本部堂不是反对引诱英军攻击江宁,而是反对江宁不做任何防备,江宁乃东南首屈一指之大城,城内外居民过百万,岂能如此轻率?”

    易知足暗松了口气,他还担心林则徐为自身仕途前程考虑而极力反对引诱英军攻击江宁,略微沉吟,他才道:“在下具体不清楚从大江入海口到江宁有多长的水路,少说也得有六七百里吧?英军舰队从入海口抵达江宁,两日总是要的,足够疏散临江百姓,若是时间不够,还可以派出兵船在半途拖延迟滞英军舰队速度。”

    听他如此说,林则徐也不再说什么,转而问道:“知足打算何时前往上海?”

    易知足道:“转眼就是年关,衙门封印在即,在下打算正月初五,佛广铁路通车典礼之后便赶赴上海,部堂大人若是不怕晕船......。”

    “晕船也得乘船前往。”林则徐道:“那就初六动身罢。”

    “谨遵大人吩咐。”易知足连忙欠身道。

    “元奇团练呢?”林则徐道:“也一道乘船前往?”

    “那不妥。”易知足道:“五千团勇乘船前出海,目标太大,况且,元奇团练前往广州,在下还想隐藏行迹。”

    林则徐有些惊讶的道:“隐藏行迹?”

    易知足点了点头,道:“定海一战,英军在元奇团练手中吃了亏,必然会重视元奇团练,若是得知元奇团练前往上海,必然有所警惕。再则,元奇团练抽调五千人前往上海,无异于是削弱了广州的防守实力,消息传开,不利于稳定,当然,最主要的,元奇团练突然出现在江宁,能打英军一个措手不及。”

    “好主意。”林则徐颌首道:“知足打算如何瞒天过海?”

    “在下打算,将五千团勇化整为零,以连为单位分头分批出发,化装成商队离开广州,走陆路前往江宁。”易知足沉吟着道:“至于大营,则招两三千义勇进来,****操练,足以混淆视听。”

    略微沉吟,林则徐才道:“是个好法子,不过,团勇携带的枪支弹药怕是过不了关防,两广之内,不会出什么纰漏,但沿途还要经过福建浙江......。”

    易知足含笑道:“闽浙总督是邓部堂,大人修书一封加以说明,邓部堂必然会大力支持。”

    林则徐笑道:“看来知足是早就谋算好了,成,本部堂这就修书一封,三百里加急送往福州。”

    “谢部堂大人。”易知足说着略微犹豫了下,才道:“琦中堂颇为担心广州的防务,若是江宁需要广东水师大力援助.......。”

    “知足放心。”林则徐道:“调动广东水师,本部堂会向皇上请旨。”(未完待续。)

第三五零章 改变路线

    河南岛,河南大营。

    黄昏,晚饭后,燕扬天绕着军营散了两圈,然后随意的走进一间营房,猛然见他进来,正在闲聊的几个团勇连忙起身立正,班长肖云开敬礼后正待开口,燕扬天已是伸手虚按了按,道:“坐下。”稍稍打量了下营房里的情形,他随意的问道:“听说有不少团勇购买国债,你们班买了没有?”

    “报告团长。”班长肖云开连忙回道:“买了,咱们班一共买了五十元。”

    “哦?买了这么多?”燕扬天说着自己拉了张凳子坐下,道:“津贴都买了国债,不用给家里汇?”

    一个团勇朗声道:“大掌柜号召元奇所有职员积极购买国债,咱们元奇团练可不能落后于人。”

    “说的好。”燕扬天笑着点了点头,道:“你叫什么名字?哪里人?”

    “报告团长。”那团勇兴奋的道:“小的罗德标,是惠州府,海丰人。”

    “罗德标,好名字。”燕扬天含笑道:“津贴买了国债,怎么跟家里交代?”

    “小的已请班长代写了家书,说明购买国债的情况。”罗德标说着试探着问道:“团长,咱们购买的债券怎么处理?寄回家里?留在手中眼怕弄丢了。”

    “先留着,这事我的问问大掌柜。”燕扬天说着转移了话题,“最近一段时间,训练量明显加大,有没有什么问题?”

    “报告团长,没有问题。”肖云开朗声道:“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训练再苦,咱们也没怨言。”

    “好,明白这个道理就好。”燕扬天微微颌首道:“没有怨言是好事,但有怨言一定要及时上报。”说着他站起身,看向肖云开,道:“你是班长,要详细掌握班里每个人的情况,要随时掌握他们的思想动态,及时上报。”

    “标下明白。”肖云开连忙立正敬礼道。

    目送燕扬天离开,营房里一众团勇立时就兴奋起来,仿佛得了彩头一般的罗德标朗笑道:“这下咱们班可算是露脸了,团长都亲自来咱们班了,前两日唐营长去了隔壁三班,瞧把他们美的......。”

    班长肖云开却是暗暗松了口气,团勇们不清楚,他身为班长却是知道的,元奇团练最近开展一项‘爱兵如子’的活动,要求班排连营团各级武官积极掌握了解属下的基本情况和思想动态,他身为班长,必须随时知道手下的团勇在做什么想什么缺什么要什么,必须了解每个战士的基本情况和性格特长等等。

    他是真没想到连团长燕扬天都会下到班一级来了解情况,看来,这个活动是一点都马虎不得,稍后一段时间,怕是会进行考核,可别为这事将班长给弄丟了。

    对于易知足提出的开展‘知兵爱兵’活动,熟读了几本兵书的燕扬天倒是极力赞成,历来名将皆是爱兵如子,所有兵家也都提倡爱兵如子,‘知兵爱兵’活动则是将爱兵如子落到了实处,具体化了而已。

    从营房出来,眼见的天色还没黑尽,他正准备再转一圈,抬眼就见一个团勇快速朝他跑来,当即驻足等候,到的跟前,那团勇立正敬礼,禀报道:“报告团长,大掌柜来了,在旅部。”

    “我马上去。”燕扬天说着便快步赶往旅部,心里也不知道是该喜还是该忧,易知足实授上海道的消息他早就知道了,也猜测易知足赴上海上任必定要带一部分团练,问题是易知足离开广州,对于元奇团练来说,就好象是失去了主心骨一样。

    赶到旅部,就见的二团团长陈洪明,三团团长肖明亮以及三个副团长都已经在门外候着了,冲几人稍稍点了点头,他便朗声道:“报告。”

    房间里,正昂着头看挂在墙上的广州建议地图的易知足随口吩咐道:“进来。”待的六人进来敬礼,他回了个礼道:“都坐。”

    待的几人落座,他才缓慢开口道:“转眼就快过年了,英军的援兵估计在五月也就该到了,第二阶段,也应该是最后阶段的战事很快就会爆发,这一阶段的主战场会在哪里?”说着他扫了几人一眼,才沉声道:“我计划将主战场定在江宁。”

    听的这话,陈洪明跃跃欲试的道:“咱们要开赴江宁?”

    一团副汤灶生却是不解的道:“大掌柜,咱们在广州占尽地利人和,弹药补给也方便,为什么不将主战场定在广州?”

    “这有多方面的原因。”易知足说着点了支雪茄,缓声说道:“在海面上,咱们远不是英军舰队的对手,水师的战船和咱们那几艘战舰,连给英军舰队塞牙缝都不够,所以,这一战,要想赢,就必须将英军舰队诱入内河。

    虎门炮台的存在,不利于引诱英军舰队深入内河,而且英军对于广州的兴趣也没有江宁大,还有一点,江宁的河道弯道多,适合堵截英军舰队。

    另外,林部堂已经调任两江总督,必然会全力配合打击英军,至于地利,眼下还有几个月时间,还不够你们熟悉江宁的地形?”

    “江宁太远,补给是大问题。”燕扬天开口道:“增添了炮营之后,咱们的弹药消耗不是一般的大,从陆路运输,补给线太长,从海上运输,又极不安全,若是弹药补给不能保证......。”

    轻轻磕了下烟灰,易知足才道:“五个月时间,还不能向江宁运送足够的弹药?这一点无须担心。”

    听他如此说,众人都不再开口,易知足缓缓扫了几人一眼,才道:“定海一战,咱们元奇团练打出了威风也打出了名头,英军必然分外关注元奇团练,为了不破坏引诱英军攻打江宁的计划,咱们赶赴江宁,必须不引人注目。

    从海路开拔,想不引人注目都不行,只能从陆路经过福建、浙江前往江宁,广州有不少英军的耳目,部队开拔,必须化整为零,乔装成商旅出行,而且还的分批分时。”

    听的这话,几人既觉新鲜刺激又有些担心,毕竟从陆路穿福建浙江前往江宁,实在是太远了,估摸着得走大半个月时间。

    见几人表情,易知足道:“自由讨论,各抒己见。”

    话一落英,三团团副,湖南人尹有才就道:“大掌柜,标下觉的走陆路去江宁,路线不对,经福建浙江去江宁,还不如走由粤入湘,从衡阳即可乘船顺水而下,经长沙、岳阳、九江顺水而下直达江宁,这样即便被人察觉,亦猜测不透咱们的目的地,速度也快的多,另外,后勤补给,也可以沿这条线。”

    听的这话,易知足眼睛不由一亮,怎么就没想到利用水路呢?思维模式还是没有改过来,从由粤入湘?略微沉吟,他才问道:“广州距离衡阳多远?”

    尹有才道:“一千一百余里,以咱们的脚程,急行军十日可到,再顺江而下,估摸着半月时间就能抵达江宁。”

    那确实快的多,也更容易混淆视听,而且辎重也不用冒险走海路,完全可以走水路,从三水经清远一路到韶关,沉吟了片刻,易知足才道:“这个提议好,一团从福建浙江赶赴江宁,二团三团从由粤入湘,走水路赶赴江宁。”

    听的这话,几人一头雾水,为什么还要一团走福建浙江?燕扬天忍不住道:“大掌柜.....?”

    扫了众人一眼,易知足才道:“这是一次难得的机会,一路上不要只顾着埋头赶路,沿途山川关隘城池,都的给我记下来。”

    燕扬天反应最快,连忙起身道:“是,标下等遵命。”

    与众人反复商议,一直到十一点过,易知足才离开大营,他也没回西关,直接去了花地的榕青园。

    对于易知足的到来,苏梦蝶自然是欢喜无比,将他迎入后院正房,便笑问道:“这大半夜的从哪里来?饿了吧?奴家已吩咐下人做夜宵了。”

    “从伍家花园来。”易知足说着将她拉入怀里,轻拥着道:“过年人客多事也多,开年之后又要去上海,怕是没机会再过来。”

    “难为三郎如此惦记奴家。”苏梦蝶说着轻轻在他脸上啄了一口,道:“这一去上海,何时才会回来?”

    “今日来,就为这事。”易知足柔声道:“可放的下广州的事情随我去上海?那可是一片新天地,没人认识你,完全可以自由自在......。”

    “自由自在.....。”苏梦蝶呢喃着道:“得知三郎实授上海道,奴家就仔细考虑过这个问题了,不过奴家向黄二当家的许了三年之期,可不好言而无信。”

    “两年多时间,一晃即过,我在上海等你。”易知足说着一只游鱼一般滑进了衣裳里,苏梦蝶娇笑着一跃而起,道:“今儿可不行,要不,让黛青那丫头侍候你,那丫头反正早晚也是你的人。”

    黛青是苏梦蝶的贴身丫鬟,若是苏梦蝶过门,黛青确实可以说是他的人,不过,易知足有些担心苏梦蝶安排黛青随他去上海,他府中两个女子都是苏梦蝶送的,可不想再多要一个了,当即便笑道:“黛青那丫头招人喜欢,有人看上了,日后我给她指个人家做正室。”

    “指个寻常小厮,怎比得上跟着三郎?”苏梦蝶道:“那丫头心思可在三郎身上。”

    “可不是寻常小厮,是元奇团练的武官,已经授了六品的衔。”易知含笑道:“堂堂正正的正室夫人,可不比跟了我强。”

    “那丫头还有这等福气。”苏梦蝶登时来了兴趣,道:“是谁?有机会带过来瞧瞧。”

    易知足白了她一眼,道:“还带过来瞧瞧,生怕别人不知道我与你的关系?”说着,他招手道:“来,今晚上就陪着说说话。”

    苏梦蝶缓步走过来,坐在他大腿上,道:“这事咱们说了可不算,得问问那丫头自己的意思,她从小就跟了我奴家,奴家可不想她也落得个跟奴家一样的下场。”

    “想什么呢?”易知足道:“仗打完了,再谈婚论嫁也不迟。”

    听他如此说,苏梦蝶也不好再说,再说可就太显痕迹了,当即就转了话头,道:“白雪她们俩,可有动静?”

    什么动静?易知足略微转念才反应过来,是问有没有怀上,当即就摇了摇头,说起来这事他也挺郁闷,他府中四个女人,算上苏梦蝶是五个,平日耕耘也算勤恳,怎的就没收获呢?是底子太差?还是压根就是因为他的问题?这可不是小事,他要无后,可就不利于凝聚人心。

    见他突然不吭声,苏梦蝶缓缓偎依在他胸口,轻声道:“都是奴家不好......,要不,孩子都该三岁了.....三郎也该注意身子,别太耗神。”

    听她提起这茬,易知足轻拍了拍她后背,道:“这两年确实太耗费心神了,忙完这档子事,也该好好轻松轻松。”

    林则徐调任两江,琦善接任两广总督的事情几乎一天时间就传遍了广州城,一大早,茶楼里议论的都是这事,有高兴的,自然也有担心的,林则徐在广州厉行禁烟,可没少得罪人,调离广州,自然是有人高兴叫好。

    但林则徐在两广总督任上整顿水师,鼓励地方士绅组建团练,发动民众坚壁清野积极抗英,并且组织水师与英军大小交战十余回合,取得了一系列的胜利,尤其是磨刀洋和定海两场大捷。

    如今英军舰队还在广州外洋,战事未歇,是否会有反复,尚且难说,此时调换总督,颇有临阵换将的味道,不少人担忧琦善这位新总督能不能象林则徐一样强硬,保得广州安全太平。尤其是琦善作为钦差大臣起来广州,主要是与英夷谈判的,由他接任两广总督,主持广州军务,确实令不少士绅商贾担忧。

    易知足赶回西关,进的元奇总号,离着老远就见孔建安、解修元两人守在容园门口,走到跟前,待的两人见礼,他才含笑道:“一大早就过来当门神,有什的急事?”(未完待续。)

第三五一章 通车典礼

    “林制台调任两江,利于元奇在两江迅速打开局面。”解修元说着拱手笑道:“在下等前来恭喜大掌柜。”

    易知足点了点头,道:“一大早在门口守着,就为了恭喜?”

    “林制台调任两江是喜。”孔建安道:“调离两广却是忧......年关将近,逢此大变,大掌柜必然会有所安排。”

    这是担忧琦善接任两广总督会对元奇不利,易知足伸手道:“走,进园子说。”

    三人进的园子,解修元轻叹道:“元奇创建四年,三换制台,前两任邓制台、林制台对元奇皆是大力扶持,这一任琦制台.....却是难说。”

    易知足道:“因为琦制台是满人?还是因为琦制台主抚不主战?”

    “两者皆有。”解修元道:“元奇发展到现如今这地步,朝廷已有防范之心,主抚不主战,则有可能打压元奇团练,进而打压元奇。”

    “不论琦制台对英吉利是何主张,身为两广总督,守土有责,他必须先保证广州安危,打压元奇团练,无异于是自剪羽翼,如此蠢事,以琦制台之精明,岂会为之?”易知足放缓脚步,缓缓说道:“朝廷与英吉利这一战,方兴未艾,战事一日不休,朝廷一日不会对付元奇。”

    孔建安惊愕的道:“与英吉利还有大战?”

    英军大举增兵,仅仅局限于广州几个大吏知晓,没人敢泄露消息,怕引起恐慌,易知足对此也是守口如瓶,如今他即将离开广州,前往上海,不得预先透露一点风声,不过,对于元奇团练调动五千兵力赶赴江宁之事,他还是不敢透露丝毫。

    微微点了点头,他才道:“这一战,朝廷不甘心,英吉利也不甘心,自然还有的打,琦制台乃是局中人,你们无须担心他对元奇不利。”

    三人说着话几了房间,招呼二人落座之后,他敞开了窗户,而后点了支雪茄,待的金英进来奉上茶水,解修元才开口道:“大掌柜,与英吉利一战能打几年?战事结束之后呢?”

    “英军舰队跨洋远征,英吉利国内又正闹经济危机,战事不会旷日持久,两年三年已是极限,至于休战之后.......”易知足说着缓缓吸了口雪茄,才笑道:“那将是一个完全崭新的局面,不必再担心朝廷的打压,也不必担心朝廷无休止的盘剥,元奇将迎来第一波快速发展的黄金时代。”

    完全崭新的局面,不受朝廷打压和盘剥,这可能吗?那是个什么局面——造反?割据?似乎都不太可能,以元奇目前的实力根本不可能,况且,朝廷也不可能容忍!

    元奇在短短几年时间就发展到如今这规模,在易知足眼里居然还不算是快速发展?第一波快速发展将会是什么情形?孔建安、解修元两人虽然对易知足的才干和眼力佩服的无以复加,但对这番话却还是有些将信将疑。

    等了片刻,见易知足不主动解说,两人也就索性不问,反正问也是白问,两人都清楚易知足的性子,若是有心说,不问他也会解说,既然不说,问也不会说,迟疑了下,解修元才道:“两三年时间,一晃即过,咱们需要做什么?”

    “积累。”易知足道:“资金积累,人才积累。”

    将孔建安二人打发走,易知足正准备去铁路公司问问情况,李旺却进来禀报道:“伍公子、潘公子来了。”

    一脚迈进房门,潘仕明就笑道:“林大人调任两江,咱们报馆在江宁立足,可就无须担忧了。”

    易知足起身给二人递了支雪茄,这才道:“这确实是个难得的机会,两江管辖江苏、安徽、江西三省,闽浙总督是邓廷桢邓大人,如此一来,广东、福建、浙江、江西、江苏、安徽,东南六省已经全部没有障碍,则诚兄可的好好把握这个难得的机会,详细的筹划一下,争取在两年时间之内,覆盖东南。”

    “那难度可不小,主要是交通不便。”潘仕明道:“如果东南六省都能通火车就好了。”

    “迟早会通的。不过,得一步一步来,一口气吃不成大胖子。”易知足道:“急递铺的速度也不慢,日行三百是能保证的,先将就着。佛广铁路开通,浓墨重彩的进行报道,加强国人对铁路火车的了解,如此,也便于我在两江鼓动修建铁路。”

    “这事何须叮嘱。”潘仕明笑道:“初五通车典礼,我已妥善安排,准备铺天盖地的宣传。”

    “好。”易知足说着看向伍长青,道:“长青一早就赶过来,可是老爷子对新上任的琦制台不放心?”

    伍长青点了点头,道:“知足兄跟琦制台接触颇多,阿爷着我前来探探底细。”

    略微沉吟,易知足才道:“琦制台久历地方,善于权衡,颇识时务,短时间内,应该不会掣肘。”

    “既是如此,那我也就放心了。”伍长青暗松了口气,道:“知足兄前往上海,又换了位不熟悉的新制台,我这心里还真是没底。”

    听的这话,易知足不由的一笑,“元奇如今可不是地方官员想拿捏就能够随便拿捏的,不过,与地方官员的关系也须的处理好,避免些不必要的麻烦,年关将至,长青陪我一道去各衙门走动走动。”

    卖麻街,总督府,签押房。

    琦善殷勤的给林则徐斟了杯茶,伸手道:“少穆兄请。”他是接到林则徐催办交接事宜才匆匆赶来的,当然,具体的一应交接事宜自然是由下面一众幕僚负责,无须他两人亲自办理,他们需要交接的,只是大印而已。

    浅浅的呷了几口茶,琦善才道:“少穆兄来广州两年,禁烟成效斐然,署理两广,也是有声有色,抗击英夷,尤为突出,英夷虽是船坚炮利,却也未敢越虎门半步。”

    林则徐笑了笑,放下茶杯,道:“静庵兄就别给在下脸上贴金了,禁烟是卓有成效,但却挑起了边衅,署理两广,无非是按部就班罢了,至于抗击英夷,也只能说是一个胆大罢了。”

    “胆大?”琦善有些意外的道。

    林则徐点了点头道:“实则也是逼于无奈,禁烟挑起边衅,皇上严旨苛责,英夷骄横狂妄,炮击澳门,出于无奈,才冒险一搏,方有磨刀洋大捷和定海大捷,说起来,都是易知足与元奇团练的功劳,在下不过是胆大,采纳了他的建言而已。”

    琦善道:“也就是少穆兄,换了别人,可没这份胆魄。”

    换了别人,确实没这个胆子,林则徐对这话颇为受用,磨刀洋大捷,他就已经化危为安,定海一战,不奉旨越省跨海出兵,这可是将一世清名,仕途前程甚至是身家性命都交付给了易知足,到了他这个位置,还敢如此冒险的,确实是寥寥无几。

    看了琦善一眼,他含笑道:“静庵兄也是不遑多让,与英夷谈判,敢于先斩后奏,要说胆大,咱们可是彼此彼此。”

    听的这话,琦善一笑,“那都是因为易知足之故。”

    见他提及易知足,林则徐顺着话头道:“此子虽则年少,却着实不凡,行事不落俗套,看似喜欢弄险,实则却是深思熟虑,此番实授上海道,却仍是元奇大掌柜,元奇的根基都在广州,日后他怕是免不了要搅扰静庵兄,还往静庵兄多多照拂。”

    易知足有什么让他照拂的,这是让他照拂元奇,琦善微微颌首道:“皇上对于元奇也是极为关注,少穆兄放心。”说着,略微顿了顿,他接着问道:“少穆兄何时启程?”

    这是要为他饯行?林则徐摆了摆手道:“难得闲暇几日,静庵兄就无须折腾了,至于启程......,佛广铁路正月初五通车,总要亲眼看看,甚至是做做火车,体验一下,再安心赴任。”

    “好,那咱们一道坐坐火车,亲身体验一下。”琦善笑道:“看看究竟有没有易知足说的那般神奇。”

    正月初五,珠江南岸,石围塘码头。

    佛广铁路的起点,石围塘火车站就在码头不远,由于《西关日报》从年前就宣传起,广州以及附近府县不少人都知道,正月初五佛广铁路举行通车典礼,过年本就闲暇,又是难得一见的西洋的新奇玩意,一大早,就有不少人从四面八方赶了过来,都想亲眼目睹一下这能拉动上百万斤,还能跑的飞快的机器究竟是个什么模样。

    易知足也是一早就赶了过来,负责修建佛广铁路的伊利铁路公司的安德森一见他,就急忙道:“易先生,来的人太多了,需要维护秩序。”

    “放心。”易知足含笑道:“已经调派元奇团练前来维持秩序,八点之前就能赶到。”

    进的车站,易知足一眼就看见停在铁轨上的那列火车,式样古老的出乎他的想象,而且机车个头似乎也不算大,比起他见过的蒸汽机车个头小一圈都不止,他很怀疑这机车有没有足够大的动力。

    他指了指火车,道:“测试过没有?”

    “当然。”安德森不满的看了他一眼,道:“在美利坚就经过反复测试,在广州组装后,也经过反复的测试。”

    易知足点了点头,道:“今天通车典礼,钦差大人和两位总督大人很有可能会乘坐火车,这对于在大清扩大铁路修建十分重要,我不希望出现哪怕是一丁点的失误。”

    听的这话,安德森登时显的有积分兴奋,连忙道:“易先生,我敢担保,绝对不会出现任何问题。”

    “这机车是多大的马力?”

    “二千。”安德森连忙道:“这是目前最为稳定成熟的机车型号,能够在平直线路上牵引六百吨的列车,速度可以达到每小时三十五公里。”

    一小时三十五公里,广州到佛山这一段铁路十七公里都不到,也就是说,半个小时就能到佛山,易知足点了点头,这速度对于习惯了乘船、走路、坐轿、骑驴、骑马,坐马车出行的人来说,无异于是极快的,更何况,这火车还能负重六百吨,这可一百二十万斤。

    八点过后,随着花地大营的团勇抵达车站,广州城的一众士绅商贾也陆续抵达,很快,站内就被挤得满满当当,一眼望过去,黑压压的一片人头,车站外的铁路两边,也满是看热闹的人群。

    上午十点,钦差大臣辅国公绵性、两广总督琦善、两江总督林则徐、户部左侍郎吴其浚,广东巡抚怡良、广州将军德克金布、水师提督关天培、粤海关监督豫堃等广州大小官员浩浩荡荡的抵达火车站。

    一众大小官员被迎进站内,登上临时搭建的高台,一见到火车,绵性就问道:“就这铁疙瘩能拉动上百万斤?”

    “回钦差大人。”易知足朗声道:“这是西洋目前最常用的火车机车,能拉动六百吨,也就是一百二十万斤,时速可达七十里,也就是一个时辰可以跑一百四十里,从广州到佛山,两刻钟可到。”

    话一落音,一众大小官员纷纷交头接耳,这实在超出了众人的想象,拉负一百二十万斤,还能跑那么快?广州知府余保纯笑呵呵的道:“易大人,这机器吃什么?”

    “烧煤。”易知足道:“还需要水,一般跑个百里,就需要加煤加水。”

    绵性道:“那得要多少煤?”

    “回钦差大人。”易知足含笑道:“这机器肚量小,吃得不多。”

    “人也到齐了。”绵性道:“开始吧。”他是迫不及待想看看这火车究竟是咱们回事,更是跃跃欲试的想亲自上火车体验一把。

    易知足一笑,伸手道“请钦差大人主持佛广铁路通车典礼仪式。”

    绵性一楞,随即摆手道:“这不妥,还是琦中堂适合。”

    琦善一笑,“这是林大人任内修建的,该由林大人主持才最为适合。”

    林则徐连忙谦让道:“琦中堂如今是两广总督,此事非琦中堂莫属。”(未完待续。)

第三五二章 铁路之利

    在喧天的锣鼓和震耳欲聋的鞭炮声中,停在站台的火车一声长鸣,喷着滚滚浓烟,缓缓的驶离了车站,看着拖着十二节满载的庞大的货厢的列车逐步加快速度,渐渐的消失在视线中,看台上一众官员才回过神来,纷纷交头接耳,议论不休。

    有道是百闻不如一见,虽然易知足在《铁路兴国十八条》中列数铁路诸般好处,虽然《西关日报》连篇累牍的介绍火车的种种优越性,但那都是虚的,今日亲眼目睹火车的诸般不可思议,人人心里都满是震撼。

    高台下,一众士绅商贾也是议论纷纷感慨不已,对他们来说,火车完全是超乎想象的存在,就那么一个铁疙瘩,居然能够拉动上百万斤的货物,而且还能跑的飞快,不是亲眼目睹,说破大天去也没人相信。

    林则徐招手将易知足叫过来,道:“知足想过没有,铁路火车一开通,有多少人会因此失去生计?沿线船夫车夫,驿站客栈,茶铺酒肆等等都将大受影响。”

    这是反对修建铁路的一个主要原因,易知足一转念便反应过来,林则徐这是要他当众驳斥,他当即朗声道:“部堂大人不能片面的看问题,确如大人所言,会有不少人因为铁路的开通而失去生计,但大人也应该看到,铁路修建给无数人提供了生计。

    铁路修建需要大量的铁路工人,需要火车司机,列车员、调度员、养护工人,扳道工人等等,这且还只是表面的,实则,铁路修建不是单纯的修铁路,它包含一个完整的产业链,诸如,铁矿的开采冶炼,铁轨锻造,机器制造等等,这都需要大量的工人。

    这笔帐仔细算下来,铁路修建提供的生计至少是十倍,甚至可能百倍千倍于丢失生计的人数,而且,尤为重要的一点是,铁路修建能创造大量的财富,能拉动带动地方经济,能为朝廷源源不断的缴纳丰厚的赋税。”

    听的能够为朝廷带来丰厚的赋税,绵性登时来了兴趣,道:“易大人能否详细说说。”

    “还望钦差大人见谅,这里可不是详细说的地方。”易知足含笑道:“铁路运输不仅胜在量大,而且胜在速度快,运费低,在陆地可以大范围的调运物质,就以广州为例,广州如今需要大量的优质煤,但附近却不产优质煤。

    广州的优质煤从哪里来的?从安南海运而来,不仅速度慢,而且限制了运输量,运费也因此而高昂,咱们大清并不是没有优质煤,在山西就是有大储量的优质煤,若是广州至山西修通了铁路,山西的煤就可以源源不断的运来广州。

    这将极大的促进山西的优质煤开采,也将极大的促进广州对煤炭的消耗,因为煤炭价格降下来了,而且能够保证足够的供给。那么朝廷从中得到什么好处?山西开采煤矿,朝廷可以收税,煤炭铁路运输,朝廷也能受益,广州因为山西低廉而充足的煤炭,促进了工商业的发展,反过来也为朝廷提供更多的赋税。”

    听的这番话,琦善问道:“广州对煤炭的需求很大?”

    “不只是广州,以后大清的所有省城府城县城都将大量需要优质煤炭。”易知足道:“广州如今正在逐步的推广高效节能煤炉,若是煤炭价格低廉又能保证充足的供给,煤炭将完全取代木柴。除此之外,工厂也需要大量的优质煤,所有的蒸汽机都是以优质煤为燃料,如今广州的优质煤是供不应求。”

    听的这话,林则徐一笑,“知足所言的高效节能煤炉就是元奇免费提供给各大小衙门的蜂窝煤罢,确实方便好用,既无烟也无煤味,且干净,只是听闻煤价不菲,比用柴薪还贵,原来那煤是从安南运来的。”微微一顿,他才接着道:“若是煤价能够降下来,倒真是值得大力推广。”

    “京师用煤人家颇多。”户部左侍郎吴其浚开口道:“这蜂窝煤若确实有这般好处,京师倒是大可推行,京师的煤价并不高。”

    “看来吴大人平素是远庖厨。”林则徐含笑道:藩台衙门后厨应该也是用的蜂窝煤,吴大人回去可仔细查看了解。”

    见的几人将话头扯到煤炭上面去了,易知足自然不愿意,今天如此好的机会,正是大力推销兴建铁路的机会,可不能被岔开了话题,他当即不急不缓的道:“在西洋,煤炭已经被广泛的用于工业燃料和生活燃料,咱们大清对于煤炭的应用可说是还没起步,有一点是毫无疑问的,煤炭的广泛应用将会极大的促进大清的地方经济。”

    说着,他话头一转,“铁路运输,可不仅仅只是用于运煤,铁路运输的优越性,将极大的促进东南西北各地商品的快速流通,商品流通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财富!意味着赋税!就说山西的煤,煤在山西不值钱,运到广东就值钱了,这一流通,山西、广东、朝廷,三方面都受益。

    还有,铁路运输不只是加快了商品的流通速度,还加快了货币的流通速度,不论是商品还是货币,流通的速度越快,产生的财富就越多,朝廷从中得到的赋税也就越多,大清要想富国强兵,兴建铁路,势在必行。”

    “若论经济之道,大清怕是无人能及知足。”林则徐说着看了绵性和琦善一眼,道:“兴建铁路,争议颇大,此番借着佛广铁路通车之机,知足最好是将《铁路兴国十八条》再加以阐述引证完善,如此方能得到更多的支持。”

    话才落音,“呜”一声长鸣将众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一俩客运列车缓缓的驶进了站台,待的列车停稳,易知足才含笑道:“诸位大人,这是客运列车,有兴趣的可以上车乘坐,到佛山转一圈回来。”

    绵性率先起身笑道:“自然是要亲身体验一番,才能尽知火车诸般好处。”

    林则徐跟着道:“钦差大人有此雅兴,下官自当奉陪。”

    “末将也凑个趣。”关天培跟着道。

    见的绵性、林则徐、关天培都要试乘,琦善便含笑不语,总不能一众大员都去试乘,毕竟不清楚这洋玩意是否安全。

    受邀请试乘的自然不只是一众官员,广州稍有名望的士绅商贾都在邀请之列,广州几大学院的先生士子也在邀请之列,原本不少年纪较大的士绅商贾对乘坐火车还有些担忧,见的钦差大臣辅国公绵性,两江总督林则徐、水师提督关天培、粤海关监督豫堃等大员都欣然登车,一个个自然也没什么好担心的,纷纷跟着登车,当然,也有不少人将机会让给自家的子弟。

    登上火车,林则徐等人在易知足的带领下兴致勃勃的参观熟悉车厢,待见的还有厕所有自来水洗手,他不由的笑道:“设计的可真是周到。”

    “不周到可不行。”易知足道:“佛广铁路是路线短,长的路线要坐好几天,甚至是十多天,吃喝拉撒总的解决好,以后还会增加卧铺车厢,可以睡觉,这木椅子也要改进,改成软垫坐椅,否则时间长了受不了。”

    “不错。”林则徐轻赞了一句,一行人回到车厢,三三两两的分头坐下,这节车厢是专为一众官员准备的,上来人不是很多,显的空荡荡的。

    落座之后,林则徐抬头张望了一下,才看向易知足,道:“知足知道蜀道难,闽道难,可听说过晋道更比蜀道难?山西境内,大山重重,深涧沟壑,丘陵连绵,可非广州这一马平川可比,要想修铁路出晋,可非易事。”

    “晋道难行,在下听闻过。”易知足道:“不过,山西出好煤,而且储量极大,即便再难,也要修一条铁路进去。”

    林则徐担忧的道:“铁路造价昂贵,佛广铁路不过三十余里,且是一马平川,尚且要数百万银元,山西.......。”

    “山西老抠,富甲天下。”易知足道:“修铁路进山西对山西人来说意味着什么,晋商比谁都清楚,只要让他们实实在在看到修铁路的好处,游说晋商修铁路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话一落音,就感觉微微一晃,他连忙提醒道:“车开了,大人留神。”

    也就是微微一晃,列车就缓缓向前滑行,往着窗外向后倒退的站台,林则徐有些诧异的道:“这么平稳?”

    易知足点了点头,笑道:“火车不颠簸,看报喝茶都可以。”

    “哦,那可是免了舟车劳顿。”

    出了站台,火车渐渐加速,看着窗外景色飞快的倒退,林则徐感慨的道:“这似乎不比奔马慢,但却毫不颠簸,若是真能在大清推广普及,出行倒是方便多了。”

    “不仅方便,而且快捷。”

    “确实快。”林则徐说着话头一转,“这铁路要多少年才能收回成本?”

    “这可不好说。”易知足斟酌着道:“看地段来,象佛广铁路,修建难度小,成本低,又是经济繁华之地,货运客运量大,五六年就能收回投资。若是偏僻荒凉之地,估计二十年也收不回投资。”

    说到这里,他略微一顿,才接着道:“西洋修建铁路,极少是朝廷出钱,都是商人组建铁路公司修建,毕竟投资铁路的回报相当丰厚,就象佛广铁路,再怎么算,十年也能回本,可这条铁路养护的好能够使用百年,回报之丰厚,非同一般。”

    回报如此之大?林则徐惊的半晌没有吭声,良久,他才道:“朝廷如何受益?”

    易知足道:“不花银子就能在大清建立起铁路网络,这是最大的益处,再则,铁路公司每年的税银也不是小数目,还有因为铁路发展而带动的经济,这算是间接受益,另外,考虑到铁路的巨大作用,朝廷可以成立部门统一管理铁路公司,核定票价运费税银,在战时或是重大突发事件——比如大的自然灾害,朝廷有权利临时征用调度车辆等等。”

    沉吟半晌,林则徐才颌首道:“知足说的不无道理,倒也不是不可尝试。”

    易知足可不想一直跟他聊,笑了笑,道:“大人稍坐,后面车厢多是广州有名望的士绅商贾,在下得去招呼一下。”

    林则徐听的一笑,挥手道:“今日你也算是主人,去罢。”

    后节车厢里一色都是广州城里有名望的商贾,行商、票号、茶商、丝商、盐商、米商、铁商等等,易知足大多都熟识,进的车厢,一路走一路见礼寒暄,走到山西票号一众掌柜跟前,他站脚道:“初次乘坐火车,诸位掌柜感觉如何?”

    “好,相当好。”日升昌票号掌柜王德昌说着起身伸手让座,随即才道:“西洋这火车,可真是令人匪夷所思,原本读《西关日报》,还有些将信将疑,今日亲眼所见,亲身乘坐,才知确实一点不虚。”

    易知足含笑道:“诸位掌柜应该清楚广州的煤价,山西出好煤,诸位就没点想法?”

    志诚信票号掌柜员辻宽快人快语的道:“易大掌柜是打算在山西修铁路拉煤来广州?这太远了点吧?”

    “山西的煤只要能出山西,那就是银子。”易知足说着扫了一众西票掌柜一眼,道:“若是晋商没兴趣,元奇倒是极有兴趣。”

    身为山西人的一众票号掌柜自然清楚,山西煤矿储量大分布广,最大的局限就在于有煤难运,车推舟载,输出实在是有限,而火车强大快速的运输能力他们刚刚见识到了,听的这话,一个个都有些兴奋,员辻宽沉声道:“咱们山西可不比广东,向东向南可尽是大山,能修铁路?”

    “当然能。”易知足笃定的道:“能穿山凿洞自然好,不能,绕点远路也无妨,火车速度快,而且还能不断的改进,速度会更快,拉载的也更多,不碍事。”

    听的这话,一众掌柜登时大为兴奋,山西若是能修建铁路,对于山西来说,意味着什么?山西将富的流油!王德昌轻咳了一声,才道:“听说铁路造价不菲,佛广铁路这点距离就要四百万银元。”(未完待续。)

第三五三章 别有用心

    佛广铁路造价确实不低,易知足修建这条铁路时,处处要求高标准,为的是引起朝廷和士绅商贾的高度重视,听的王德昌这话,他不以为意的道:“这是咱大清修建的第一条铁路,所需材料全部是从西洋跨洋运来,价格难免贵些,山西地形复杂,要修建铁路,仅是勘测线路,就需数年时间,待的动工修建,这铁路造价早就降下来了。”

    王德昌将信将疑的道:“这造价能够降下来?”

    “当然。”易知足笃定的道:“昌化铁矿再有一年多时间就能大量的提供优质铁矿,届时,广州自己能够生产修建铁路所需要的优质铁,也能自行锻造铁轨,生产蒸汽机车,铁路修建完全可以自力更生,这造价焉能降不下来?”

    王德昌暗忖,难怪元奇舍得在昌化投入那么大的人力物力财力,原来是冲着这铁路修建来的。略微沉吟,他才道:“在下还有一点不明白,广州如今的煤都是从安南购进的罢,似乎用不着山西的煤,易大掌柜何以对山西修建铁路如此有兴趣?”

    听的这话,易知足一笑,“原因很简单,因为修建进出山西的铁路最赚钱,谁能控制进出山西的铁路,谁就控制了山西的煤。”

    “易大掌柜快人快语。”王德昌笑道:“修建铁路所需金额巨大,在下等做不了主,但会将铁路火车的情况详尽的禀报总号,并极力建议修建铁路,易大掌柜的意思,咱们也会如实转告。”

    “好。”易知足道:“烦请诸位转告各自总号和东家,晋商修建铁路,元奇必然会鼎力相助。”

    蔚丰厚票号的范器贵忍不住开口道:“易大掌柜似乎并无染指山西铁路之意,为何却极力促成山西修建铁路?”

    “投桃报李。”易知足笑道:“西票对于元奇屡有援助,元奇自然也要有所回报。”说着他起身拱手道:“在下还的去后面看看,改日再叙。”

    起身礼送易知足离开,王德昌才缓缓坐下,看了几位掌柜一眼,道:“怎么样?”

    “必须的修。”员辻宽道:“诚如易大掌柜所言,谁能控制进出山西的铁路,谁就控制了山西的煤,这可是一本万利之事,怎么着也不能让元奇来修。”

    “山西的铁路,元奇修不了,这点自知之明易大掌柜还是有的。”王德昌缓声道:“否则他也不会如此鼓动咱们来修。”

    “王大掌柜这是不赞成?”

    王德昌笑了笑,道:“一本万利之事,岂能不赞成?不过,这条铁路没个几千万怕是修不下来,资金都用于铁路修建,票号怎么办?”

    员辻宽疑惑的道:“这是别有用心?”

    天成亨票号的任天德道:“这话可别乱说,人家口口声声说的是晋商,可不是票号。”

    王德昌摆了摆手,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回去再议。”

    佛广州铁路通车,轰动了整个广州城,火车的力大无穷,快速平稳都成为人们津津乐道的话题,不过,易府的老爷子易允昌却不关心铁路火车,而是关心易知足的婚姻大事,易知足今年已经不小,虚岁都二十三了,婚姻却是一拖再拖,与他同龄的,人家孩子都几岁了,不由的他不急。

    着急当然不止是易允昌,夫人林氏比他更着急,吩咐人安排了晚宴事宜之后,她看向易允昌,道:“乐儿明日就赴上海上任,今儿无论如何得说清楚,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婚姻大事,不能一味的由着他的性子。”

    易允昌掏出怀表看了看,已经是四点了,估摸着三小子也应该回来了,中风之后他将孚泰行交给两个儿子打理,就基本已经不管事,如今,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三小子的婚事,对这事他心里有些内疚,当年若不是孚泰行经营不善,欠债累累,三小子的婚事早就定下来了。

    “儿大不由爷,这事咱们急有什么用?”易允昌慢条斯理的将怀表放回袋子,这才慢悠悠的道:“乐儿自有主见,他如今已是实授的四品道员,瞧着架势,估摸着还的往上升,若能有个好姻亲,也是一大助益,提提就好,没必要逼他。”

    “都是老爷一味的纵容......。”林氏埋怨了一句,想到对方急不得,当即顿住,道:“好,就依老爷的,不逼他,提提总可以吧?”

    “提,当然要提,也老大不小了。”易允昌话才落音,易知书就满面笑容的走了进来,他才从火车站回来,不等他见礼,林氏就问道:“乐儿没跟你一道回来?”

    “回母亲。”易知书含笑道:“三弟事务繁杂,怕是还得一阵子才能过来。”

    易允昌看了他一眼,道:“那两个喜欢女扮男装找你三弟的丫头,你可打探清楚了?”

    “回父亲。”易知足点头道:“打探清楚了,一个是许家的,不过听说已经订了亲,夫家是洞庭湖那边的,一个是金家的,尚且待字闺中。”

    “天壕街盐商金家?”

    “正是。”

    “那倒也门当户对。”易允昌颌首道:“待会找机会探探他口风。”

    林氏却问道:“那金家女子如何?”

    “乐儿喜欢的还能有差?”易允昌道:“问那么多做甚?门第不差就行了。”

    五点过一点,易知足才赶回易府,明日要去上海上任,还说不定什么时候能回广州,自然是要一家人团团圆圆的吃顿饭,进的大门,他便径直赶往正院,才到门口,易知书就迎了上来,满面笑容的道:“三弟回来了。”

    “见过兄长。”易知足含笑拱手道。

    “三弟何须如此客气。”易知书说着还了一礼,道:“三弟投数百万修建佛广铁路,原本非议不小,今日通车,可全是一片盛赞,这得多长时间收回成本?”

    听的这话,易知足有些意外,他这位大兄素来比较本分,今日对铁路火车怎的如此上心?他斟酌着道:“这可不好说,主要还是看运输量,尤其是货运。”

    “货运怕是不太乐观。”易知书道:“三水才是粤西粤北的货物集散地,火车只到佛山,货物从广州用火车运到佛山,又的转运一次到三水,怕是没多少商人愿意倒腾,除非是货物只到佛山。”

    易知足听的一笑,“那就再往前面修,修到三水。”

    “铁路真打算修到三水?”易知书欣喜的道。

    看来是真是有想法,易知足也不问,也不走,摸出支雪茄点上,静等下文,易知书笑了笑,道:“火车站,三弟打算如何管理?”

    这是想荐人?易知足沉吟着道:“对于铁路的管理,咱们没有经验,如今正处于铁路推广的关键时期,一丁点的事故都不能出,所以,元奇高薪聘请了花旗人来管理佛广铁路,同时从义学抽调一批会英语的学生跟着学习管理。”说着,他一笑,“兄长若是有人要照拂,先让他进义学学习英语。”

    易知书有些失望的道:“还的先学夷语?”

    “学英语好,以后元奇需要大量的会英语的人才。”易知足含笑道:“铁路以后也会大规模的修,不要担心没有机会。”

    听的以后有的是机会,易知书笑道:“谢三弟提点。”

    进的正堂,一眼瞅见易允昌、林氏都端坐在上首,易知足心里暗自纳闷,这是什么情况?他也无暇多想,连忙快步上前见礼,抬起身,他便笑道:“父亲的身子一日好似一日,如今瞧起来,已是完全康复了。”说着,又对林氏道:“母亲这几日瞧着倒似清减了些。”

    林氏绷着脸道:“****的人客不断,都是拐弯抹角的夸赞这家女人容貌好,那家女子贤淑,这能不清减?”

    这又是要说亲事,易知足登时头大,连忙陪着笑道:“都是孩儿不好,累母亲操劳了。”

    “不用站规矩,坐。”易允昌说着指了指椅子,待其落座,他才和煦的道:“你也老大不小,现如今又是实授的上海道,还没成亲,传出去象什么话?你母亲为此也是终日操心,这些日子,精挑细选,终于是有一家合意的,已经着人上门提亲,这次可不许再推脱了。”

    都上门提亲了?易知足不由的一呆,半晌才迟疑着道:“哪家的女子?”

    易允昌老神在在的道:“南城,天壕街,金家,广州城里有名的书香门第,也是有数的大盐商,与咱们家可谓是门当户对.....。”

    金兰香?易知足一转念便反应过来,这是在诈他,当即笑道:“父亲可别乱点鸳鸯谱。”

    听的这话,屋里几人都是一楞,不是金家的,那是许家的?可许家的那丫头不是已经许了人家?两老口登时齐齐看向易知书,难道是弄错了?见这情形,易知书连忙道:“许家那姑娘可是订了亲事的,三弟如今是朝廷命官,这声誉......。”

    “兄长说哪里去了?”易知足郁闷的道:“我跟那俩丫头可是清清白白......。”他心知这只会越描越黑,当即打住,看向易允昌和林氏道:“父亲母亲且别着急,孩儿这才多大年纪?二十二,如今正是一帆风顺之时,三年,再等三年如何?说不定还能升个三品大员,到时候娶个公主回来。”

    “公主就算了,咱们侍候不起。”易允昌笑着摆了摆手。

    易知书却道:“三弟不喜欢金家那女子?”

    “不是不喜欢。”易知足道:“这事得讲究个缘分。”说实在的,他心里也没底,这年头要想遇上一个心仪的女子,那可不是一般的难,等闲人家的女子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见一面都难,对于金兰香,他说不上喜欢,也说不上不喜欢,压根就没往那方面想,许怡萱,他倒是有几分喜欢,可人家却是订了亲的。

    安静了片刻,易允昌才开口道:“这事你可的仔细想清楚,婚姻还是门当户对的好。”

    次日一早,两顶青布小轿就停在了磊园的大门外,轿帘一开,女扮男装的许怡萱从轿内走了出来,负手望着磊园的大门,心里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同样是女扮男装的金兰香缓步走过来,道:“姐姐,咱们是不是来早了。”

    许怡萱转身吩咐小厮道:“去禀报一声。”然后才看向金兰香道:“昨晚一宿没睡着吧,半夜还在翻身。”

    金兰香道:“想着今天要乘坐火车,自然是兴奋。”

    听的这话,许怡萱打趣着道:“是想着今天要见某人,兴奋的睡不着吧?”

    “我看姐姐才是。”金兰香毫不示弱的回击道:“姐姐不是也没睡着。”

    许怡萱轻叹了一声,道:“姐姐睡不着,是因为就要出嫁了。”

    “啊?”金兰香一呆,道:“席家来人了?”

    许怡萱点了点头,道:“也就是下个月。”

    听的连许怡萱也要远嫁了,金兰香心里登时堵的慌,眼圈一瞬间就红了,道:“姐姐这一走,只怕今生再也没有见面的机会了。”

    “那倒未必。”许怡萱道:“只要妹妹不远嫁就行。”

    什么意思?金兰香不解的看着她,却张不开口问,许怡萱却不以为意的道:“急于成亲,是为了冲喜,估计是凶多吉少。”

    “啊?这不是将姐姐往火坑里推吗?”

    许怡萱冷笑道:“如此也好,就当是还债了。”

    两人正说着话,易知足已是迎出门来,人家今日明摆着是来送行的,他当然要迎一迎,“许兄、金兄。”他拱手笑道:“不过是去上海暂住,隔三差五还会回广州,何敢劳二位前来送行。”说着,他伸手道:“二位请。”

    “谁来送你。”许怡萱道:“咱们要去坐火车,顺道......。”

    听的这话,金兰香连忙拱手还礼道:“隔三差五回广州,易兄这是上海广州两头住?”

    “在下有快船,广州到上海也就五六日行程。”易知足说着一笑,“昨日通车典礼,就想着二位不会错过......。”

    “昨日人多,咱们可不敢去。”金兰香道:“想着今日应该人少,特意邀约了几个姐妹一道去看看。”

    易知足点了点头,笑道:“这事要大力支持,我吩咐他们特意给你们安排一节车厢。”

    金兰香连忙拱手道:“谢谢易兄,也祝易兄一路顺风。”(未完待续。)

第三五四章 新官上任

    上海县衙,签押房。

    正是春节期间,衙门封印,诺大的县衙里冷冷清清不见几个人影,知县刘光斗独自枯坐在签押房里,愣愣的出神,乘着衙门封印之机,他前去江宁打点,想调离这个平日里抢不到手如今却是唯恐避之不及的上海知县,不过,他在江宁上下打点,礼送了不少,事却没办好。

    原因很简单,自英军舰队攻陷上海,知县王文柄殉难以来,一年的时间上海知县已经走马灯一般换了两任,他是这一年的第三任上海知县。

    要说在平日里这上海知县可是难得的肥缺,根本轮不到他头上来,但眼下英夷舰队还未退兵,天知道会不会再杀一个回马枪?尤其是林则徐调任两江的消息传开后,更是让他如坐针毡。

    林则徐坚持严禁鸦.片,强硬抗击英夷,此番接任两江坐镇江宁,只怕两江又会挑起战端,有道是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辛苦半生才熬出头,他可不想以身殉国,也不愿意整日里提心吊胆的做这知县。

    “东翁。”门外传来师爷董千秋的声音。

    回过神来,刘光斗才道:“进来。”说着站起身来,随同他前来上海上任的五个师爷,如今已经走了四个,对于这位一直不离不弃的董师爷,他心里满是感激。

    四十出头,蓄着山羊胡,戴着副眼镜的董千秋推门进来,县尊从江宁回来就将自个闷在签押房,不问可知,江宁之行定然是未能如愿,他拱了拱手,道:“今日已是正月初十,再有几日,新任道台易大人也该到上海了。”

    “先生请坐。”刘光斗伸手让座后,又将火盆移了过来,这才落座道:“易大人去年就已实授上海道,却迟迟不见上任......。”

    “易大人可是个大忙人。”董千秋含笑道:“朝廷发行国债,易大人岂能不亲力亲为?况且,林部堂调任两江,易大人焉有不来之理?看最近的《西关日报》,佛广铁路定于正月初五开通,若是所料不差,通车典礼之后,林部堂、易大人也就该启程了。”

    默然半晌,刘光斗才闷声道:“林部堂接任两江,于两江而言,祸福难料。”

    董千秋看了他一眼,道:“如今也只能往好处着想。”

    “那也未必。”刘光斗烤了烤手,闷声道:“实在不行,还可以挂印辞官。”

    挂印辞官?董千秋一阵无语,半晌才开口道:“在下窃以为大可不必,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未能调离上海,于东翁而言,可能是一个十分难得的机会。”

    “机会?”刘光斗一楞,随即道:“还望先生点拨。”

    “定海大捷,皆言是广东水师之功。”董千秋缓声道:“但浙江好友来信却言,定海一战,乃是以元奇团练为主,再看朝廷对元奇团练的大肆封赏,这个说法应该是可信的。东翁且想想,能一举全歼并俘虏数千英夷,元奇团练之战力怕是远在绿营之上。

    从《西关日报》的报道来看,易大人虽实授上海道,却仍是元奇大掌柜,上海如今非是善地,易大人岂能不知,前来上任,必然会携带元奇团练,有元奇团练协防县城,东翁何须担忧?”

    刘光斗疑惑的道:“易大人难不成还能携带数千元奇团练前来上海?”

    “如何不能?”董千秋道:“上海不是也招募了不少福建水勇?”

    略微沉吟,刘光斗才道:“所谓的机会......?”

    董千秋一笑,清脆的道:“易大人。”

    易大人?刘光斗一转念便反应过来,易知足不过二十出头就已经是实授上海道,在京师,皇上连着三日召见,且又深受林则徐青睐,可说是前程无量,上海县衙又处于上海道衙的直接管理之下,来往的机会多,与易知足处好关系,这日后的好处必然是不少,如此说来,倒也确实是个机会,说不定,还真有可能是因祸得福。

    县城大东门内侧,上海道衙。

    衙门里同样冷清,后院里,已调任苏松督粮道的原上海道台巫宜禊在书房拥着火炉悠闲自得的看着书,他也是刚从江宁回来,新任的上海道台易知足迟迟没来上任,他无法办理交接,无法离上海,心里自然着急,说实在的,他一天也不愿意在上海多呆。

    在上海提心吊胆且不说,上海这小县城也无法与苏州相比,他只想早早办理交接然后赴苏州上任,苏松督粮道不仅是衙署在苏州,而且是归漕运总督管辖,谁来主理两江都跟他没多大关系。

    江宁之行,打探的可靠消息,林则徐、易知足在年后就会赴任,这让他彻底的放松下来,匆匆赶回上海等候,元奇有快船,从广州到天津也只要半个月,这事他是听闻过的,估摸着也就是这几日,对方就会来。

    察觉的天色有些暗,他掏出一块怀表看了看,才下午四点多,当下书起身踱到门外瞧了瞧天色,见的天空阴沉沉的,估摸着怕是有一场大雨,他正担心易知足在的行程会不会因为大雨而延误,一个长随满脸欣喜的快步进来,躬身禀报道:“老爷,到了,易大人到了。”

    一听易知足到了,巫宜禊不由的一喜,随即问道:“林部堂可在船上?”

    “没有。”那长随连忙回道:“林大人乘洋船直接去了江宁。”

    巫宜禊点了点头,道:“派人去县衙、海关、游击署通知一声,让他们去码头迎接。”

    易知足来的如此之快,着实是让刘光斗有些意外,听的消息,连忙临时召集了几个属官一众衙役,又派人分头去通知县城内有名望的士绅商贾,这才匆匆赶往大东门外的码头迎接,到的码头,他才发现前来迎接人不少,码头上已有绿营兵丁在维持秩序。

    黄浦江上,一艘大船缓缓的逆江而上,船头上,身材明显有些消瘦的严世宽指着前方道:“大掌柜,前面就是大东门,您的官衙就在大东门内。”

    一身便装的易知足望着两岸桅杆林立的景象笑道:“上海比我预料的还要繁华几分。”

    “大掌柜有所不知。”严世宽含笑道:“沿海航线,以大江口为界,划分为南洋航线和北洋航线,由大江口南下浙江、福建、广东、南洋,统称南洋,北上江苏、山东、河北、辽宁,统称北洋。

    包先生在《安吴四种》所述,南洋多矶岛,水深浪巨,非鸟船不行。北洋多沙碛,水浅礁硬,非沙船不行。上海则是南洋北洋两条航线的交汇之地,更兼有大江的内河航运,可谓是三条航线交汇,焉能不繁华。”

    听的这话,易知足笑道:“这两年长进不小,连包先生的书都读。”

    “咳。”严世宽轻咳了一声,道:“元奇越来越大,大掌柜这官怕是也会越做越大,咱不读点书,以后如何去做一省之总掌柜。”

    “还记着这茬?”易知足笑道:“先别惦记一省总掌柜,先给我将苏松两府一州拿下来。”

    “这不是问题。”严世宽语气轻松的道:“大掌柜既然已经上任,咱们是否可以打出元奇的招牌来?”

    “不要有顾忌,大刀阔斧的整合。”易知足道:“先一统上海钱业。”

    听的这话,严世宽笑道:“有大掌柜这句话,咱可就放心了,也是时候让咱露露脸了。”

    两人说着话,船已缓缓的偏离主航道准备靠岸,岸上的兵丁却是大声的呵斥,不准靠岸,见这情形,易知足笑道:“这么好的机会,狐假虎威一次?”

    严世宽二话不说,两步跨上船头,高声喝道:“分巡苏松太兵备道,易大人在此,还不快快迎接!”

    一听的船上是易大人,码头上一众人连忙自觉排队上前迎接,上的码头,易知足一眼就瞧见包世臣站在人群外,他丢下一众官员士绅,快步迎上去拱手笑道:“安吴先生怎的也前来码头......。”

    包世臣含笑拱手道:“东翁远道而来,小老儿岂能不来迎一迎。”

    安吴先生?包世臣在江南可谓是大名鼎鼎,听的眼前这其貌不扬的老头就是包世臣,码头上一众人都是一楞,更令众人诧异的是,包世臣居然以东翁相称?包世臣做了易大人的幕僚?

    回过神来,知县刘光斗连忙率领众人上前见礼,易知足众人一眼,道:“有劳诸位前来迎接。”

    刘光斗连忙道:“大人舟车劳顿,下官等已备好接风宴......。”

    “诸位的心意本官心领了。”易知足摆了摆手,含笑道:“接风宴就免了,瞧着天色怕是有场大雨,诸位留下名贴,请回吧,改日再聚。”

    留下名贴?一众官员士绅心里都是一喜,看来不枉前来码头迎接一场,这位行商出身的道台大人虽然年轻,却也谙熟人情世故。

    刘光斗殷勤的道:“那下官送大人前往道衙。”说着他往后招手道:“轿子。”

    易知足毫不客气的道:“要两顶,给安吴先生准备一顶。”

    一行人由大东门入城,绕到道衙正门,易知足一下轿,一个四品官员就满脸笑容的迎上来,拱手道:“知足兄远来,在下未能亲去迎接,还望恕罪。”说着,他一笑,“没料到知足兄来的如此之快,这不,赶紧着给知足兄腾地方。”

    依照官场规矩,官员离任就须的搬出衙门,但易知足迟迟不来上任,一应公务巫宜禊还的处理,是以一直没搬,不过,他早有准备,已经雇下客栈,陆续搬了不少东西。

    上海城里的四品官员,易知足不用问就知道对方的身份,当即拱手还礼道:“事情太多,迟迟未能赴任,累兰亭兄滞留上海数月,在下实是愧疚。”略微一顿,他接着道:“地方不急腾,兰亭兄且慢慢收拾。”

    “知足兄别客气,这可不能坏了规矩。”巫宜禊说着伸手礼让道:“知足兄请。”

    “兰亭兄请。”易知足谦让了一番这才举步走进道衙大门。

    好不容易盼到正主儿来了,巫宜禊是一天也不想多在上海呆,进的大堂,他便道:“一应库房已全部清点封存,不知知足何时方便交接?”

    易知足道:“已经耽搁兰亭兄太多时日,可不敢再耽搁了,今日天色已经不早,明日交接,如何?”

    “也不在乎这几日。”巫宜禊笑道:“知足兄远道而来,歇息几日也无妨。”

    “不必了,在下聘请的幕僚已在上海多日。”易知足含笑道:“就明日罢,此间事了,兰亭兄也好赶赴苏州就任。”

    道衙大门外,知县刘光斗心里却是大犯嘀咕,不是说易知足会带元奇团练来上海赴任?怎的连一个团勇都没见着,他正纳闷,师爷董千秋匆匆赶了过来,轻声禀报道:“后面没见有运送团勇的兵船。”

    后面没有兵船,也就是说易知足没带元奇团练来?刘光斗脸色登时就沉了下来,看着董千秋不吭声,董千秋却是微微摇了摇头,道:“这没理由,是不是为了避嫌?”

    刘光斗微微点了点头,这倒也不是没有可能,带数千团勇上任,也确实有些惊世骇俗,略微沉吟,董千秋才道:“大人不如找个机会探探口风?”

    待见的巫宜禊从大门出来,刘光斗连忙上前见礼,恭送对方升轿离开,他才快步进了大门,到的大堂外,见易知足与包世臣正在说话,他也不敢吭声,乖乖的站在外面候着。

    大堂里,包世臣缓声道:“.....接到林部堂信,墨生(魏源)原本已经赶来上海,后面林部堂接任两江,又着其去江宁......,考虑到东翁初次为官,怕是还再请几位先生。”

    易知足点了点头,道:“林部堂调任两江,岂能没有熟悉两江的幕僚,这点倒真是疏忽了。”说着,他瞥了一眼立在外面的刘光斗,道:“可否请县衙的师爷帮着办理交接?”

    “这倒是可以。”包世臣颌首道。(未完待续。)

第三五五章 上海义勇

    天空阴沉沉的,雨却一直没下下来,站在大堂外的知县刘光斗抬头看了看天色又看向大堂里正在说话的易知足、包世臣二人,他心里很是纳闷,名满江南曾经做过两江总督陶澍的师爷,号称‘全能师爷’且又做过一任知县的包世臣,怎的会做易知足的师爷,这事传出去,怕是都没几个会相信。

    转念他又想到,易知足究竟有没有带元奇团练前来上海,这事可的尽快打探清楚了,若是没有,他也好早做打算,总不能等到兵临城下再挂印辞官。

    正在东想西想,却听的易知足叫他“刘大人——。”

    “下官在。”刘光斗连忙应了一声,快步走入大堂,拱手道:“易大人有何吩咐?”

    易知足看了他一眼,道:“将你县衙师爷借调几个,协助包先生办理交接。”

    这位易大人上任就只带了一个师爷?刘光斗一楞,县衙师爷,他如今也就只剩下一个钱粮师爷——董千秋,他连忙如实说道:“大人,县衙如今只有一位师爷,大人若是办理交接需要人手,县丞主薄以及六房书吏皆可抽调。”

    县衙也只有一位师爷?易知足有些意外却也不以为意,毕竟眼下是各衙门封印之时,见他沉吟,包世臣开口道:“明日请县丞大人和董先生过来即可。”

    “下官遵命。”刘光斗连忙躬身道,随即,他大着胆子道:“大人,接风宴已经订下,不吃未免可惜,下官着人送来,可行?”

    易知足听的一笑,对方这是拐着弯的想宴请他,初来乍到,他也不愿拂了对方的面子,毕竟很多事情离不开这位上海知县,再说,他也想多方面了解一下上海的情况,当即便颌首道:“行,刘大人将封将军也请来罢。”

    见他同意,刘光斗登时喜笑颜开,连忙拱手道:“下官这就去安排,大人稍后。”

    待的刘光斗离开,包世臣才道:“东翁急着交接,可是急于离开上海?”

    易知足点了点头,道:“得尽快赶往江宁,怕是要等到开印之后才能回来。”他急于赶往江宁是因为元奇团练的事情,元奇团练兵分两路赶往江宁,年前就已经分批出发,由粤入湘,顺长江而下的怕是再有几天就能抵达江宁,他得与林则徐一道妥善安置,以免走漏风声。

    不过,这事却不宜对包世臣提起,不是不信任,而是事情太大,正面对战,他们根本不是英军的对手,唯有出奇制胜,而元奇团练就是奇兵,若是走漏了风声,这仗也不用打了,保密起见,自然越少人知道越好。

    虽然包世臣不知道对方为什么要急着去江宁,但对方不说他也不多问,身为幕僚,不该打探的坚决不要多问,这是规矩,不过,对方不说,很显然不是去江宁拜码头,看来极有可能与元奇有关。

    小厮李旺这时快步走到大堂外禀报道:“少爷,外面有几个书吏和衙役,说是前来拜见。”

    道员是独任官,手下没有属官,不象知县手下有县丞、主薄、典史、巡检之类的属官,但署内六房书吏和三班衙役却是必不可少的,如今正是封印期间,前来的拜见的应该都是住在上海县城消息灵通之辈。

    见易知足不吭声,包世臣估摸着他是不愿意见,便开口道:“东翁且先歇着,在下去见见他们,六房书吏熟悉情况,利于办理交接。”

    易知足确实不愿意见他们,当即点了点头,道:“有劳包先生。”随即又吩咐李旺道:“着人先将包先生的院子收拾出来,天气冷,木炭要备足。”

    “谢东翁体贴。”包世臣说着拱手离开。

    点了支雪茄,易知足缓步步出大堂,站在台阶上打量着空旷的院子,一路进来他就留意到这道衙不仅规模较小而且有些破败,与广州的总督府自然是不能相比的,就是与广州的府衙相比,也是明显不如,不过想想也是正常,虽说品级相同,都是府级署衙,广州府府衙毕竟是在省城,岂是在县城的道衙能够相比的?

    有时间得抽空将这署衙翻新一下,他心里暗忖,这可是上海的脸面,以后少不的要在这里接见会见一众外商,这破败的样子,可是有损上海的形象。

    他正想着,严世宽快步进了院子,到的跟前便打趣着道:“该不会是想广州的磊园了吧,这道衙也忒破败了一点,那话怎么说来着,官不修衙。”

    上海道员也算是肥缺,怎的不修整衙门?官员的家眷全都住在这里面,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避嫌?易知足递了一支雪茄过去,道:“官不修衙,还有什么讲究不成?”

    “咱又不是官,哪知道这里面的名堂。”严世宽大大咧咧的道:“三哥若是想长期留在上海,倒是不妨翻修一下。”

    “咱可是打算在上海落地生根的。”易知足道:“腾出手来,是得好好翻修一下。”说着,他话头一转,道:“先说正经事,抽调一笔银子出来,将县城东北方向的空地尽量买下来,沿江的荒地都要。”

    “三哥这是准备大兴土木?”严世宽连忙问道:“要买多少?”

    “十万八万的也不嫌多,量力而行。”易知足道:“以后修建工厂,要的是地,这上海城也会扩一扩。”

    “明白。”严世宽点头,随即又问道:“有多长时间?”

    略微沉吟,易知足才道:“有两到三年时间,你尽可以从容的买。”说着他又叮嘱道:“可别干出什么强取豪夺的事情来,别坏了元奇的声誉,也别落了本官的颜面,否则,你就准备去南洋开辟新市场。”

    严世宽连忙正容道:“大掌柜放心,借在下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打着元奇和大掌柜的幌子胡作非为。”

    雨终究是落了下来,雨借风势,打的屋顶瓦面“啪啪”直响,花厅里,一大盆炭火烧的红彤彤的,两盏蜡台将屋子里照的亮堂堂的,易知足坐在首席,知县刘光斗,江南提督本标右营驻上海的游击封耀祖一左一右相陪。

    四十出头,方面广额的封耀祖举起酒杯道:“末将久闻易大人之威名,今日总算是将大人盼来了,末将敬大人一杯。”

    易知足端起酒杯,笑道:“依照军中喝酒规矩.....。”

    “早就听闻大人与广东水师一众将领关系极好,看来,传闻不虚。”封耀祖说着爽快的道:“末将连干三杯。”说着,他豪气的连饮三杯。

    易知足一笑,将酒干了,自斟了一杯,道:“但凡是抗击英夷,作战勇猛的将领,我都敬重。”说着,他举起杯道:“希望以后有更多的机会与封将军喝酒。”

    “大人放心。”封耀祖端起酒杯道:“英夷若敢再犯上海,城在人在,城破人亡。”说着,头一仰,将酒干了,放下酒杯,他接着道:“陈军门听说大人实授上海道,欣喜无比,着末将及时通传,说会亲自赶来上海一晤。”

    他口中的陈军门自然是江南提督陈化成,易知足含笑道:“听闻定海之战,陈军门也赶去了定海,可惜失之交臂......有暇,在下定会去松江拜访。”

    见是话空儿,刘光斗连忙举杯道:“大人坐镇上海,实是上海子民之福,下官恭敬大人一杯。”

    易知足心里暗笑,这话倒也不虚,他来上海,对于上海的百姓来说,确实是有福,当即也就举杯干了,见他喝酒爽快,刘光斗放下酒杯道:“英夷破城,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听闻英夷舰队如今仍滞留广州外洋,大人坐镇上海,可的多加防范,上海可经不起英夷再次蹂躏。”

    这话似乎是话里有话,什么意思?易知足放下酒杯,缓声道:“两广总督琦部堂在广州与英夷谈判,已经与英夷签订条约,休战的可能很大。不过,英夷反复无常,一日不退兵,咱们一日不能抱以侥幸心理,须的严加防范。

    英夷为什么不敢攻击广州?就是因为广州积极备战,严阵以待,从英夷祸乱东南沿海的情况来看,英夷也是指着软柿子捏的角儿,只要咱们积极备战,严加防范,英夷未必敢再犯上海。”

    琦善与英夷谈判,签订合约了?这可是好消息,刘光斗一喜,道:“琦中堂真与英夷签订条约了?”

    易知足点了点头,道:“别急着高兴,英夷对条约并不太满意。”

    不太满意是什么意思?还要再打?刘光斗心里一沉,略微沉吟,才大吐苦水,“大人,咱们也并非是不想积极备战,可招募义勇要银子不说,也需要时间训练,前番招募的福建义勇,英夷一打进城,他们也就由勇变成了匪。”说着,他迟疑着道:“听闻元奇团练训练有术,大人何不调些团勇来协防。”

    听的这话,封耀祖也连忙附和着道:“若有元奇团练防守上海,英夷必然不敢来犯。”

    轻叹了一声,易知足才道:“英夷舰队就盘踞在广州外洋,元奇的所有产业也尽在广州,元奇团练哪敢轻易调离广州,况且,就算本官想调,广州的大员们也不会同意。”

    听的这话,刘光斗不由的大为失望,如此说来,根本就指望不上元奇团练守城了?封耀祖却没沮丧,沉吟着道:“听闻元奇团练,大人当初也就只训练了半年?”

    “不错。”易知足点头道:“与英夷谈判,本官是参与了的,英夷就算对订立的条款不满,回国请示,一个来回也要大半年时间,有这时间,咱们完全可以在上海组建团练,银子的事情,你们无须担忧,训练方面,本官也可以从元奇团练调一批头目过来,有半年时间,咱们完全可以训练出一支不逊色元奇团练的义勇出来。”

    刘光斗将信将疑的看了两人一眼,才道:“大人有这把握?”

    “当然有把握。”易知足笃定的道:“训练元奇团练时还没经验,现在已经积累了不少经验,岂能没有把握,不过,这事须得二位鼎力相助。”说着他看了两人一眼,道:“咱们三人如今可说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说句不好听的,就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上海若是再被英夷攻陷,咱仨谁也没有活路。”

    这倒是句实话,上海城破,他们三人就算苟且偷生,也会被朝廷革职问罪,封耀祖当即道:“大人有何吩咐尽管直说,力所能及之事,咱们必不推脱。”

    “招募训练义勇事宜,须得二位出面。”易知足缓声道:“不瞒二位,本官须的避嫌,元奇团练已经上万人,本官可不敢再以元奇的名义组建团练,为着身家性命和仕途前程着想,本官也不吝出钱出人出力。”

    听的这话,刘光斗、封耀祖两人都是一喜,这可是打着灯笼也找不到的好事,出银子出人帮着组建训练义勇,却不挂名,这根本就是给他二人送功劳,对视了一眼,两人连忙起身离座,拱手道:“大人放心,咱们必定竭心尽力。”

    “坐。”易知足伸手道:“如今上海情形如何,民心是否可用?”

    缓缓落座,刘光斗才斟酌着道:“英夷上次破城,肆意烧杀抢掠,民愤极大,招募义勇抗击英夷,上海百姓必然踊跃参与,大力拥护......。”

    易知足接着问道:“士绅商贾呢?”

    “受害最大,损失最巨的便的士绅商贾。”刘光斗道:“英夷破城,城中店铺富户几乎都被洗劫一空。”

    点了支雪茄,易知足才缓声道:“元宵一过,小范围内组织募捐......。”

    “募捐?”刘光斗一楞,迟疑着道:“大人方才不是说......。”

    “掩人耳目而已。”易知足缓声道:“本官可不想出了银子还被人攻讦,先募捐,不足的部分,本官补上。”

    “大人。”封耀祖道:“招募多少义勇合适?”

    “上海不过一县城,招募数量大了,有骇视听。”易知足道:“招募一千人。”

    一千人能济得了什么事?刘光斗看了封耀祖一眼,道:“大人,英夷船坚炮利,且有数千之众,一千怕是少了,至少也得五千义勇。”

    “说得是。”封耀祖连忙附和道:“至少也得五千人。”

    合着不是你们出银子,易知足翻了两人一眼,道:“兵贵精,不再多,二千,不能再多了,抗击英夷须得用火枪,五千人,到哪里去弄那么多火枪?”(未完待续。)

第三五六章 掺沙子

    从道台衙门出来,雨已经停了,刘光斗瞥了一眼等候亲兵牵马过来的封耀祖,也不急着上轿,挥手屛退了前来迎接的下人,这才轻声问道:“易道宪真有能力为二千义勇配备火枪?”

    封耀祖打了个酒嗝,转过身道:“看来刘大人不仅是对元奇团练不了解,对咱们这位新道宪也不了解.....。”说着他压低声音道:“元奇团练一万团勇全部装备的是西洋火枪,要不如何能够一战收复定海?还有,虎门炮台四百多门西洋火炮也是易道宪采办的。”

    元奇团练居然全部配备的是西洋火枪?刘光斗还是头一次听闻,闻言不由恍然大悟,难怪元奇团练只训练半年时间就能如此厉害,原来是依仗西洋火器,也不怪易知足要避嫌,半晌他才长叹一声,道:“元奇可真是有钱。”

    “那是当然,大清第一号钱庄,还能缺了银子?”封耀祖道:“刘大人若是想升官发财,可得好好把握机会。”

    升官发财谁不想?刘光斗心里登时热烘烘的,当即拱手道:“招募训练义勇,还要多多仰仗封将军。”

    “刘大人何必客气。”封耀祖笑道:“道宪不是说了,咱们如今都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飞不了我,也迸不了你,自当同舟共济,精诚协作。”

    小东门内,长生桥。

    严世宽从道衙出来后径直就回转到长生桥北端马姚街的一栋宅院,这是他来上海后盘下的一处宅子,出入方便且安静,而且距离天官牌坊街的福康盛钱庄也不远。

    一进院子,严小妹就迫不及待的迎了上来,道:“怎的冒着那么大的雨回来了,大掌柜没留饭?”

    “他的应酬上海那些官员。”严世宽说着便道:“赶紧的,弄些吃的来,饿死了。”

    “先去拿些点心来,再沏壶热茶。”严小妹吩咐完之后,便问道:“大掌柜有变化没有?”

    “有甚的变化。”严世宽说着取了一支雪茄叼上,不愿意多说,今儿见易知足,两人闲侃的时间不短,但对方却一句也没提及小妹,这让他心里隐隐有些不安,这一晃就是四年,小妹都二十了,他这当哥子的哪有不急之理。

    唯一值得安慰的是,易知足一直也没订亲,也不知道那家伙心里是怎么想的?抽空的探探口风,这么下去可不是事,老爷子每次来信也总会提及这事,弄的他都不知道该如何回信。

    见他似乎闷闷不乐,严小妹关切的道:“不会是一见面就被大掌柜训斥了罢?”

    严世宽白了她一眼,挥手将丫鬟小厮屛退,这才开口道:“父亲上次来信,说是你一年没回广州了,甚是想念,要不.......回广州一趟?正好可以搭乘快船。”

    什么意思?严小妹一张俏脸随即沉了下来,易知足一来上海,就让她回广州,这是不想他两人见面?难道......?想到这里,她语气平淡的道:“大掌柜成亲了?”

    “想什么呢?”严世宽道:“大掌柜成亲必然轰动一时,能瞒得了谁?”

    “那五哥是什么意思?”

    “大掌柜如今已经不是昔日西关的易家三少了,也不只是元奇大掌柜,如今是正经八百的四品道员,还袭着三等轻车都尉的爵。”严世宽缓声说道:“不出意外的话,还会升,二品甚至是一品大员,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我可以不要名分。”严小妹想都没想便脱口道:“打去年回广州,我就想明白了,我不在意名分。”

    严世宽沉声道:“可父亲在意,我也在意......而且大掌柜也很是为难。”

    “大掌柜为难什么?”严小妹不解的道:“我不在乎名分,大掌柜有什么为难的?”

    “大掌柜对咱们严家有大恩。”严世宽沉声道:“纳你为妾,人家如何看大掌柜,挟恩图报,乘人之危?再说,你五哥我与大掌柜又是自小的挚交......。”

    “这干五哥何事?”严小妹道:“谁不知道你与大掌柜的交情,难不成还会有人因为这事背后说五哥的闲话不成。”略微一顿,他接着道:“再说了,做妾又不是什么光彩事,谁会大张旗鼓宣扬不成?”

    见她一副铁了心的架势,严世宽一阵无语,半晌才长叹道:“五哥明日帮你探探口风。”

    “不用五哥帮忙,我自己去。”严小妹道:“我又不是找不着道台衙门。”

    “别胡闹。”严世宽轻声呵斥道:“大掌柜这几日正忙着交接呢。”

    上海县衙。

    一进书房,刘光斗就吩咐道:“请董先生过来。”随即又道:“沏壶茶来。”

    待的下人送来火盆奉上热茶,董千秋才缓步而来,进的房间,他先看了一眼刘光斗的脸色,这才上前见礼,含笑道:“东翁可是试探出了结果?”

    “先生请坐。”刘光斗很是亲热的道:“元奇团练倒是没来,不过,易大人却愿意出前出枪出人帮着招募组建二千义勇.....。”将情况简约的说了一遍,他才道:“这可谓是意外之喜。”

    董千秋听的很仔细,略微沉吟,他才缓缓开口道:“易大人年纪虽然不大,却已执掌元奇四年,如此慷慨,怕是英夷进犯上海的可能较大,东翁需要仔细权衡。”

    听的这话,刘光斗缓缓的点了点头,这话有道理,易知足是行商出身,显然不会没来由的慷慨,必定是预料到英夷有再次进犯上海的可能,否则不会如此大方。

    见他不吭声,董千秋接着道:“风险不小,但机会更大。若是能够凭借这二千义勇守住上海县城,东翁必定高升。”

    “二千训练有素,配备西洋火枪的义勇,守得住上海吗?”刘光斗喃喃说道,象是询问,又象是在自问。

    房间里安静了半晌,董千秋才缓声道:“这二千义勇若能及得上元奇团练之战力,机会倒是比风险大。”略微一顿,他才接着道:“上海并非兵家必争之地,英夷已经洗劫过一次,即便再次进犯,多半也是为筹集粮草,不会大举来犯,如此,这二千义勇配合绿营完全能够守住上海县城,这对东翁来说,是大功一件。

    退一万步说,英夷再次大举来犯,亦可着义勇顽强抵抗,兵力悬殊,血战不敌,就算县城失陷,朝廷也不至于降罪,况且,这城里还有易大人在,林部堂断然不会坐视上海不管,易大人本人也不会坐以待毙。

    再则,易大人说的不错,上海积极整兵备战,严阵以待,英夷未必前来进犯,沿海防备空虚的城池多的是,英夷没必要徒增伤亡。总的来说,在下窃以为,机会远远大于风险,东翁尽可放手一搏,毕竟机会难得。”

    刘光斗点了点头,定下心来,略微沉吟,他才道:“易大人办理交接缺乏人手,还劳烦先生明日去道衙协助一二,另则,易大人对于义勇的要求很高,对年龄、身高、出身等等都有一定的要求,还得草拟一份招募义勇的告示,此事宜早不宜迟......。”

    次日一早,休假的三班衙役纷纷提前结束休假,赶到县衙点卯,一个上午,盖着鲜红大印的招募义勇的告示就在上海的各大小码头、街道、路口张贴开来,登时就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县衙大张旗鼓的招募义勇为那般?自然是英夷有可能卷土重来,春节安静祥和的气氛立时就被这一纸告示搅的荡然无存,阖城士绅商贾百姓对此议论纷纷,有踊跃去报应募的,也有不少人盘算着开年了去乡下避避风头,城里大小商贾更是人心慌乱,做生意最怕的就是世道乱。

    道衙里,易知足正忙着指挥下人更改布置签押房,交接的事情,他只是走个过场,查库对账,核对文案等一应具体事宜都由师爷和下面书吏操办,他只须最后画押便是,他若是亲力亲为,因为不熟悉,反而可能出事。

    正忙着,李旺进来禀报道:“严掌柜来了。”

    “他倒是来的殷勤。”易知足道:“带他去书房。”说着便踱了出去。

    严世宽快步走进书房,一见面就笑道:“大掌柜还真是雷厉风行.,昨日到任,今日这招募义勇的告示就出来了,难不成,英夷还真会再次进犯上海?”

    招募义勇的告示就张贴出来了?易知足也有些意外,他还真没料到这刘光斗办事效率如此之高,昨晚才说,今儿上午就贴出了招募义勇告示,他笑了笑,递过一支雪茄,道:“人心惶惶,不正好便于你行事。”

    “那倒是,利用这机会,上海分行可以迅速的抢占市场。”严世宽说着点燃雪茄,抽了一口,才道:“不完全是为了分行着想吧?”

    易知足不接这茬,却道:“分行尽快开张,同时,将我上任的事情散播出去,以便稳定人心。”

    严世宽一皱眉头,道:“稳定了人心,可不利于咱们分行。”

    “孰轻孰重,你掂量不清?”易知足斜了他一眼,道:“上次英夷破城,你吞并的还不够?”

    “还有三十余家实力雄厚的钱庄还在强撑着。”严世宽试探着道:“能不能稍稍缓上几日?”

    “三日内挂牌开张。”易知足道:“以后元奇的实力,要一统上海的钱业,不是什么难事,别因小失大。”

    严世宽正容说道:“谨尊大掌柜谕令,三日内挂牌开张。”

    略微沉吟,易知足才道:“招募义勇这事,你如何看?”

    严世宽不以为意的道:“只招募二千义勇,估摸着英夷再度来犯的可能不大,大掌柜应该是防范于未然。”

    易知足磕了磕烟灰,道:“别说废话。”

    废话?严世宽一楞,琢磨了下才试探着道:“招募义勇是县衙出面,大掌柜是想掺沙子?”

    易知足笑了笑,道:“咱们可没有为他人做嫁衣的习惯,从学徒中挑选一些符合条件的送进去。”

    “万一走漏了风声怎么办?”

    “走漏风声?”易知足盯着他道:“元奇学徒第一条要求就是嘴严口紧,你是怎么挑的学徒?还有,元奇在上海就那么没吸引力?学徒不以进元奇为荣?还是元奇上海分行太容易进了?”

    “大掌柜别恼,在下也就顺嘴一说。”严世宽讪笑着道:“大掌柜放心,这事保证办的妥妥当当。”

    “这还差不多。”易知足说着站起身,道:“先去忙吧。”

    严世宽站起身却没挪步,见这情形,易知足道:‘有事就说,什么时候变的婆婆妈妈了?”

    略微犹豫,严世宽才有些为难的道:“小妹吵着要来见您,昨儿就要去接你,我死活才拦下来。”

    易知足听的一笑,“选个地方,晚上我请她吃饭。”

    见他如此爽快,严世宽心里一松,道:“还选什么地方,我在长生桥附近买了栋宅子,不算小,要不,就家宴罢。”

    “行。”易知足无所谓的道:“下午四点来接我。”

    下午四点,严世宽准时赶到道衙,易知足换了一身便服出来,严世宽左看右看,才道:“昨日还没留意,你辫子什么时候那么粗了?”

    “假的。”易知足说着一笑,“走罢。”

    出了衙门,严世宽道:“在小东门附近,有一段距离,要不要坐轿或者坐船?”

    易知足摆了摆手,道:“时辰还早,走走,顺道也看看这上海城。”

    上海县城远不及广州,城里几乎没有什么通衢大道,街道大多不宽阔,严世宽带着他在大街小弄间穿行,边走边道:“长生桥在方浜之上,上海是典型的江南水乡格局,城内河浜密布,一大特色就是河浜多,桥多,大大小小有六七十座桥,城里交通,是乘船的居多,素有“有舟无车泽国”之称。”

    一路穿过几条河浜,见的河水浑浊,河面不时还能看到一些污秽之物,易知足忍不住暗暗摇头,很明显,城里没有修下水道,用水排水都是直接往河浜里排,这可真够糟糕的,日后开埠,改建的耗费怕是不会比修建新城少。(未完待续。)

第三五七章 明目张胆

    穿行在曲折狭窄而又泥泞的巷弄间,易知足以一种挑剔的眼光审视着这座他治下的小县城,确实只是一个小县城,相比起广州,此时的上海只是一个毫不起眼的小县城,只是因为地理位置和港口的优势,显的繁华些罢了。

    大清朝野上下还没人意识到这座小县城拥有巨大的发展潜力,没人想到上海会开埠,没有人会想到开埠之后的上海在短短十数年间会一跃而成为大清对外贸易最大的通商口岸,会成为整个亚洲最大的港口城市。

    原本易知足只想要一个江海关作为在上海的立足之地,不想道光居然直接给了他一个上海道,让他成为上海县城实际上的主政官员,他当然不能糟蹋了这个难得的机会,升迁什么的,他根本就不想,只想牢牢的将这上海道拽在手里,至少在上海没发展起来之前,他不想挪窝。

    穿过一条窄巷,眼前为之一宽,一条大河浜出现在眼前,严世宽介绍道:“这是肇嘉浜,县城最主要的一条河浜,这桥叫做鱼行桥,前面不远就是县衙。”

    缓步登上石桥,易知足凭栏而望,但见河浜里大小船只密密麻麻的,两岸商铺林立,行人如织,显见是县城一条最主要繁华的商业街,眺望了一阵,他才问道:“县城哪些行业最赚钱?”

    严世宽随口道:“上海这地方,要说最赚钱的行业,自然是土行,其次是沙船,钱庄只能居第三。”

    “土行?”易知足疑惑的道:“烟土?”

    严世宽点了点头,道:“江南这方禁烟并不象广州那般严。”说着他一笑,“不过,如今林部堂调任两江,这风声怕是会紧起来。”

    “未必。”易知足道:“广州的烟土价格现在已完全回落,比禁烟之前高不了多少。”

    烟土价格大幅回落,说明烟土不缺货,供应充足,这无疑是说,广州禁烟已经失败,严世宽心里暗松了口气,他当然清楚他家老爷子在做什么,这下总算是可以松口气了。

    易知足却是转移了话头,问道:“沙船如此赚钱?”

    严世宽点头道:“沙船的北洋贸易是以量取胜,南方的棉布纱绸,茶糖烟纸,北方的豆麦皮毛木材等,尤其是豆,豆饼的量相当大,不论是南货北上,还是北货南下,皆是厚利,在上海,沙船是仅次于土行的暴利行业,一条黄浦江,粗粗估计,应有四五千只大小沙船。”

    略微沉吟,易知足才不解的道:“江南需要如此大量的豆和豆饼做什么?”

    听的这话,严世宽不由的一笑,“在下当初也是纳闷,后面一打听才知,豆可以做豆油,豆饼,豆乳,而豆饼则主要是做肥地之用。”

    原来是作为肥料,难怪需求如此之大,易知足笑道:“倒是忘了,豆饼是最好的肥料。”

    两人一路走走停停,直到天色有些麻黑,才抵达马姚街严宅,进的院子,严世宽含笑道:“三进的院子,带一个跨院,寒酸了点,大掌柜可的屈尊。”

    易知足边走边打量,笑道:“是小了点,不是让你买地嘛,自个顺带也买块,以后修建一个大园子。”

    两人正说着,严小妹迎了上来,蹲身道:“见过大掌柜。”

    “不用多礼。”易知足说着一笑,“来的迟了,小妹久候了。”

    “大掌柜如今可是贵客......。”严小妹说着发觉语气不对,赶紧打住,道:“大掌柜请。”

    进屋落座,严小妹也不用下人侍候,亲自张罗着奉茶递烟,布菜摆酒,张罗完毕,她才上前道:“大掌柜,五哥,可以入席了。”

    两人入席,严世宽殷勤劝酒,严小妹则执壶候在一旁,弄的易知足老大不自在,酒过三巡,他看了看,见的没有下人在屋子,才开口道:“小妹也不用在旁侍候,一同上桌吃罢,没必要讲究那么多规矩。”

    女子素来是不上桌吃饭的,见他邀小妹上桌,严世宽稍稍有些意外,随即笑道:“既是三哥相邀,小妹也无须客气。”

    严小妹还真是没客气,大大方方靠着严世宽坐下,道:“五哥再去添几道大掌柜爱吃的菜罢。”

    这就迫不及待的赶人了,严世宽腹诽了一句,当即一笑,道:“三哥且先吃着,我去去就来。”

    待的严世宽离开,严小妹自斟了一杯酒,道:“来上海三年,奴家今年已经二十。”说着一口将酒干了。

    女子二十,放在后世,根本不算什么,但这年头,却已经是老姑娘了,易知足轻叹了一声,道:“婚姻大事,父母之命......。”

    “奴家不要名分。”严小妹道:“那就无须父母之命。”

    “小妹可为令尊考虑过?”

    “广州上海,相隔千里,加之庭院幽深,不刻意宣扬,有谁知道?”

    易知足伸手,适宜她将酒壶拿过来,严小妹却起身给他斟了一杯,道:“奴家体谅三哥的难处,虽是苦等三年,却也毫无怨言,以三哥今时之地位,奴家也不敢有非分之想。”

    略微沉吟,易知足才轻叹道:“我已非是小妹当年的那个三哥,小妹这又是何苦?”

    严小妹坐了回去,幽幽的道:“奴家早就是三哥的人了,即使三哥如何变,奴家也是死心塌地。”

    早就是三哥的人了?易知足一阵无语,几年的侥幸心理被她这一句话击的粉碎,终于弄明白了两人的关系,却是最坏的一种,他还能说什么?一口将酒干了,他才缓声道:“今日来,也就是想将这事说清楚,三哥是元奇大掌柜,现在还是朝廷命官。

    不论是为元奇着想,还是为自身在想,都不可能明媒正娶的迎娶小妹过门,这一点还希望小妹见谅。”

    “奴家明白这点。”严小妹轻声道,她确实早就想清楚了,严家走私鸦.片不仅是名声不好,而且随时都有不测之祸,易知足当初将他两兄妹打发来上海,说穿了,就是想保护他俩兄妹,以易知足现在的身份和地位,明媒正娶她,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这事传了出去,不仅是易知足名声扫地,就是元奇都要被牵连。

    “那好,除了名分不能给你,什么都能给你。”易知足道:“道衙后院,随时欢迎小妹,令尊那里,我去说,总不能让你为难。”

    这是答应了?严小妹楞了片刻,随即起身离席,逃也似的出了房间,弄的易知足茫然不解,不会是又说错了什么话罢?他取出一支雪茄缓缓的点了,感到一阵轻松,严小妹的事情,压在他心头几年,这次来上海,他就已经决心不再拖延,决定当面问清楚,说清楚,虽说这是个最坏的结果,却也比总是悬着强。

    好半晌,严世宽才缓步走了进来,也不说话,端起酒壶给易知足斟了一杯,然后自个倒了一杯,觉杯敬了敬,一口干了,在才开口道:“老爷子那里,三哥准备如何说?”

    “还能如何说?当然是厚着脸皮说。”易知足道:“你去信劝老爷子收手,隐退,别误了你前程,至于小妹,即便没有名分,还能委屈了她?”

    这倒也是,易知足断然不至于让小妹受委屈,严世宽长吁了一声,半晌才道:”三哥的婚事有眉目了没?您也不小了。”

    “别哪壶不开提哪壶。”易知足说着站起身道:“酒足饭饱,告辞。”

    严世宽连忙起身道:“我送三哥。”

    出的大门,严世宽从下人手中接过灯笼,道:“走走,消消食?”

    易知足却是不愿意再走,道:“乘船罢。”

    两日后,元奇上海分行在上海县城挂牌开张,同一天开张的还有三十二家分号,遍布县城内外,覆盖了上海所有的繁华街区和商贸中心,一举引起极大的轰动,元奇大掌柜易知足接任上海道,并已走马上任的消息也随之散播开来。

    整个县城登时为之沸腾,大小茶楼、会馆、行业会所,码头到处都在议论,官员经商的不是没有,而是相当多,大多数官员都开有当铺钱庄甚至是茶楼酒楼,但却没有一个人会明目张胆的宣扬,都是明遮暗盖,象易知足这么明目张胆,一上任就就将元奇分行开遍县城的,绝对是蝎子拉屎——独一份。

    议论归议论,腹诽归腹诽,不少士绅商贾和行会公所都急急忙忙的准备礼物前往分行庆贺,易知足这位新道台既然明目张胆的将元奇分行开到了上海县城,他们就不敢装不知道,即便再不乐意,也的捏着鼻子前去庆贺。

    知县刘光斗却是有些犯难,他是真没料到易知足竟然一点不加以遮掩,不去庆贺吧,说不过去,上官过生和年节,他这个下官都要送礼,如此大事,不去,肯定不妥当,可是去庆贺,似乎也不妥当,董千秋又去了道衙,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在县衙纠结了半天,他灵机一动,干脆直接去问易知足得了,当即就匆匆敢往道台衙门。

    南市董家渡马家厂,上海商船会馆,小会议厅。

    得知元奇分行在上海挂牌开张之后,一众沙船业主纷纷赶来会馆商议,众沙船主都是消息灵通之人,元奇在广东是什么情形,他们都相当清楚,在闻知易知足接任上海道,他们就已经猜测,元奇会否乘机将分行开到上海来,谁也没想到,易知足刚一到任,元奇就在上海公开挂牌。

    “沈生义”号沙船行行主,商船会馆董事之一的沈晚香扫了众船主一眼,朗声道:“元奇在广东就是垄断一省之钱业,此番既来上海公开挂牌,很明显是也是要一统上海钱业......。”

    话未说完,“郁森盛”号沙船行的行主郁泰峰就打断他话头道:“元奇是否一统上海钱业,与咱们商船会馆没关系,对于咱们来说,元奇就算一统大清的钱业,对咱们也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眼下,先商议下,如何送礼,这礼轻不得重不得。

    如今这江海关可说就掌握在元奇手里,这礼送轻了,只怕易大人日后会刻意刁难咱们,送重了,又怕易大人以此为例,对于易大人这毕竟是头一次送礼,偏偏这事没有成例可循,而且这事也着实不小。”

    “王公和”号沙船行行主王仁伯笑道:“早就听闻这位易大掌柜不是善茬,没想到一来就给咱们出了道难题。”略微一顿,他才接着道:“元奇在上海公开挂牌开设分行,不是小事,看这架势也不可能只会局限于上海一地,至少苏州、松江两府肯定是要一统的。

    元奇有通兑业务,而且收费远远低于咱们本地的钱庄,这对于咱们船主来说是好事,能节省不少银子,不妨送份重礼。”

    “我也赞成送份重礼。”郁泰峰附和道:“易道宪不是寻常官员,本就是行商出身,对于海关各种情形应是了如指掌,他掌管江海关,咱们的日子怕是不会好过,送份重礼,也算是结个善缘。”

    “送多少算是重礼?”沈晚香瞥了他一眼,道:“别忘了,他可是元奇大掌柜,眼眶可不小。”

    “王永盛”号沙船行主,商船会馆馆主——王桐春轻咳了一声,道:“前日县衙出告示招募义勇二千,此事必是易道宪授意,县衙哪来银子招募?估摸着还得跟咱们募捐,这礼也别重了,九大家,一家二百,其他小船商合凑二百,凑齐二千两,如何?”

    谁家的银子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沙船虽是暴利,风险也不小,听的还有可能要捐输,一众人登时都闭口,见没人吭声,郁泰峰沉声道:“捐输和送礼是两码子事,给县衙捐输再多,易道宪未必会领情,但送礼,他却不得不领情,这对咱们商船会馆有利。”

    王桐春看了他一眼,沉默了片刻才道:“那大家再议议。”

    县城,城隍庙东,内园,上海钱业公所。

    “砰。”总董事魏德盛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震的桌上的茶盅都跳了起来,“无耻!无耻之尤!”(未完待续。)

第三五八章 独门生意

    魏德盛如此盛怒自然是因为元奇银行连招呼都不打一声便径直在上海公开挂牌,上海钱业公所自乾隆年间创立以来,将近百年,但凡上海新开划汇钱庄必先来公所登记入会,缴纳会费,订立同业行规。

    元奇银行此举不仅是藐视上海钱业公所,更是意图一统上海钱业,让上海钱业公所象广州银行会馆一般摘匾关门,身为钱业公所总董的魏德盛如何不恼?更令他气恼的是,元奇银行此举,不是凭借自身的实力,而是借助易知足的官势!完全是以势压人。

    听的这边的动静,副董倪思元匆匆赶了过来,见他满脸怒色,一时间也不知道从何劝起,半晌他才神情凝重的道:“元奇上海分行掌柜严世宽的情况已经着人打听清楚了,此人系十三行兴泰行严启昌五子,与元奇大掌柜易知足关系甚密,来上海已有两三年时间。”

    严世宽来上海已经两三年时间?魏德盛大为诧异,抬起头看过来,道:“确切无误?”

    倪思元点了点头,道:“严世宽在上海钱行较为活跃,认识他的掌柜不在少数。”

    元奇早在两三年前就已开始在上海布局?魏德盛缓缓的坐了下来,脸色异常苍白,对方若是仓促为之,凭借着钱业公所与各行会的关系以及在上海在两江的人脉,他还有反击抵制的余地,对方若是筹谋已久,钱业公所怕是一丁点机会都没有,元奇的实力毕竟是众所周知,根本不是区区一个上海县城能够抗衡的,看来,上海钱业公所也将步广州银行公馆的后尘——摘匾关门。

    倪思元缓步走过来在下首落座,轻叹了一声,才缓声道:“咱们上海不过一县城,不值得元奇如此重视,元奇既然能在两三年前就开始未雨绸缪,图谋的怕是两江,甚至是整个东南,元奇在上海公开挂牌,可能只是一个开始......。”

    见他欲言又止,魏德盛默然一阵,才道:“静安有话尽管直说。”

    略微沉吟,倪思元才道:“上海是元奇在两江第一个公开挂牌的地方,元奇若是志在两江,绝对不会允许咱们与之分庭抗礼,况且,易知足如今又是上海道台,咱们若是极力抵制,或是想分庭抗礼,怕是没什么好结果。”

    魏德盛装做没听明白,故意问道:“静安的意思.....?”

    “与易道宪谈谈。”倪思元毫不迟疑的道:“既然阻止不了元奇一统上海钱业,咱们就该尽力为本地士绅商贾争取足够的好处,如今上海经不起折腾,不能让上海发生茶叶崩盘,生丝霸盘那样的事,那样对上海士绅商贾没有任何益处,只能是白白便宜了元奇。”

    听的这话,魏德盛半晌没有吭声,元奇之所以能够迅速的一统广东钱业,就是通过操纵茶叶市场和生丝市场,挤兑的广东钱庄纷纷破产倒闭,虽然上海的茶叶市场和生丝市场不大,但是棉布、豆饼、糖、粮食的市场却不小,若是元奇在上海搅风搅雨,会是什么结局?

    “老爷。”一个随从在门口禀报道:“来了不少董事和掌柜,都吵着.....。”

    魏德盛吩咐道:“将一众董事都请进来”说着,他看向倪思元,道:“如此大事,大家一起商议下罢。”

    钱业公所设总董一名,副董一名,董事十二,出了那么大的事,一众董事哪里还坐得住,听闻消息后都全部赶来了公所,一进门,有那性子急的就迫不及待的问道:“元奇来上海开分行,可有入会?”

    魏德盛招手道:“诸位稍安毋躁,都先坐下。”说着看了倪思元一眼,倪思元自然明白,这是让他来开这个口,他也不推让,待的众董事寒暄落座,他站起身清了清嗓子,这才从容道:“元奇上海分行公开挂牌,同时开业三十二家分号,诸位心里都明白,人家这是要一统上海钱业......。”

    话未说完,一个管事急匆匆的赶到门口,张望了一眼,才迟疑着道:“禀总董,有人前来拜访。”

    魏德盛这时哪里有心思见客,当即沉声道:“越发的没眼力劲了,不见。”

    那管事有些局促的道:“可是......。”

    “可是什么?”魏德盛瞪了他一眼,道:“没见在会议吗?”

    “总董还是看看罢。”那管事说着上前将帖子呈上,魏德盛有些疑惑的接过名贴一看,脸色登时有些精彩,帖子上大大的写着——元奇大掌柜易知足,见他脸色阴晴不定,倪思元忍不住问道:“是谁?”

    “这是嫌打脸打得还不够,亲自上门来了。”魏德盛没好气的道,说着将帖子递了过去,一看帖子,倪思元也是一楞,转手将帖子递给身边的董事,才斟酌着道:“易道宪以元奇大掌柜的身份前来拜访,还是迎迎吧。”

    “不敢有劳诸位远迎。”随着话音,身着一袭藏青色夹袍的易知足缓步走进房间,扫了众人一眼,他拱手团团一揖,道:“在下元奇易知足,诸位有礼了。”

    听他表明身份,房间里众人都是一呆,谁不知道易知足现在是上海道台,回过神来,一众人慌不迭的站起身来,都有些茫然失措,有人一撩前摆,就要下跪见礼,易知足摆了摆手,笑道:“不必见礼,我今日是以元奇大掌柜的身份前来的,诸位都请坐。”

    倪思元看了魏德盛一眼,连忙上前一步,伸手礼让道:“易大掌柜请上座。”

    这次易知足没客气,大马金刀的在主位上坐下,伸手一展,道:“诸位请坐。”

    倪思元拉了拉魏德盛衣角,坐了下来,一众董事也都迟迟疑疑的落座,身上有功名的稍稍自在一些,没有功名的却是老大的不自然,商贾地位低在县太爷面前都没座位,更何况是在易知足这位道宪面前。

    待的众人落座,易知足缓声道:“今日前来拜访,首先得跟诸位说声抱歉,元奇上海分行挂牌开业,没来得及知会公所一声,原本是打算开印之后再挂牌的,县衙张贴招募二千义勇的告示一经张贴,市井恐慌,人心惶惶,为了稳定民心,才不得已仓促挂牌开业。”

    元奇挂牌开业就能稳定人心?众人一转念就反应过来,确实有这个可能,易知足身为元奇大掌柜和上海道台,元奇分行在上海大张旗鼓的挂牌开业,广开分号,确实能够极大的稳定人心,尤其能稳定上海商贾之心。

    虽说这个理由足够充足,在座众人却没几个相信,再仓促也不至于连通知一声的时间也没有,况且,元奇这明摆着要一统上海钱业,哪会将钱业公所放在眼里,如此说,无非是给公所众人一个台阶下。

    一个个心里明镜似的,也不好开口客气,索性都不开口,静听下文,以判断易知足的来意,众人当然明白,易知足屈尊登门,不可能只是为了给他们台阶下。

    易知足说这话,不过是为了缓和下气氛,说着,他旁若无人的取出一支雪茄点上,而后才缓声道:“元奇远在广东,素来也与两江无甚往来,诸位或许对元奇不甚了解。”顿了顿,他才接着道:“简而言之,元奇银行只是元奇的一部分,元奇名下还有丝业股份公司,糖业股份公司,铁路公司,证券交易所,有机器制造厂,锻造厂,造船厂,弹药厂,有昌化矿场,元奇义学,另外,大型的钢铁厂正在筹建之中。

    目前为止,元奇有大小东家二千余人,掌柜伙计、技师、工人等职员十二万余人,资产总额........。”说到这里,他一笑,“这是商业机密。”接着,他话头一转,“元奇为什么能在短短四五年的时间内发展如此迅猛?根本原因在于元奇一直遵循一个模式,合作共赢模式!”

    听到这里,众人都有些发愣,他们知道元奇庞大,却没想到元奇竟然大到如此地步,大小东家二千余人,职员十二万!这得大到什么程度?这完全是超出了他们的想象,见众人都不吭声,倪思元有意缓和气氛,含笑问道:“何谓合作共赢模式?”

    “合作是手段,共赢是目的,模式是套路。”易知足说着扫了众人一眼,道:“大家做生意的目的很明确,就是为了赚钱盈利。什么生意最赚钱?毫无疑问,独门生意最赚钱,人人都想做独门生意,但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的独门生意可做?那咱们不妨换一种思路,将手头的生意做成独门生意。”

    倪思元一楞,道:“这如何可能?”

    “当然可能。”易知足道:“合作经营,进行垄断,将不是垄断的行业变成垄断行业,这不就成了独门生意?”

    在座众人不由的倒吸一口冷气,这简直就是异想天开!但转念一想,人家元奇还真是做到了,至少是垄断了广东一省的钱业。

    见的众人表情,易知足笑了笑,语气轻松的道:“元奇在广东不仅垄断了钱业,还通过机器缫丝厂垄断了广东的丝业,通过机器榨糖厂,垄断了广东的糖业,上海蔗糖市场不小,糖商也不少,应该有所察觉,去年以来,广东的蔗糖不论是产量还是质量,都有大幅的提高。

    这就是元奇出资金,出机器设备,出技术与广东各府县糖商、蔗农合作经营的结果,三方共赢,皆大欢喜。”

    元奇已经垄断了广东的钱业、丝业、糖业?一众人不由的面面相觑,这等于是垄断了广东最赚钱的生意,难怪元奇如此财大气粗,底气十足。

    易知足将众人的神情一一看在眼里,心知众人已是心怯,他今日登门自然不是来道歉的,而是来收编的,一统上海钱业,有利于元奇下一步在苏松两府展开,再则,他要在上海大展拳脚,也需要上海本地的士绅商贾大力支持,关系闹僵了对他没有什么好处,将上海士绅商贾融入元奇才是上上之策,当然,若是这钱业公所不识好歹,他也不介意杀鸡儆猴。

    当着易知足的面,一众董事不敢交头接耳,也不敢随便乱说话,一个个都闷葫芦似的,易知足看了坐在他下首的魏德盛、倪思元两人一眼,暗忖对方需要时间商议,今日初次打交道,也只能是点到为止,当即站起身,道:“好了,今日还要与巫大人办理交接,告辞。”

    一见他站起身,众人连忙跟着起身,易知足摆了摆手道:“诸位自便,外面人多,不送为好。”

    魏德盛连忙道:“哪能如此失礼,静安,你送易大掌柜出去。”

    易知足一离开,房间里登时就活跃起来,一众董事七嘴八舌的议论开来,“这易道宪是什么意思?”

    “这不是明知故问,还能有什么意思,威逼利诱。”

    “别说的那么难听,利诱则有之,威逼却是说不上,从头到尾,易大人可没说一句逼迫的话。”

    “虽无一语逼迫,逼迫之意却是扑面而来。”

    “元奇垄断广东一省钱业倒是听闻过,垄断丝业、糖业,可是确有其事?”

    “元奇垄断广东丝业,此事不假,元奇以机器缫丝厂垄断了广东所有的生丝,如今广东生丝质量远超福建和江浙,虽然价高,却依然供不应求。至于是否垄断糖业,就不得而知。”

    “寻几个糖商问问便知真假。”

    “易大人今日前来,是释放了善意,咱们该如何应对?”

    听的这话,一直没吭声的魏德盛开口道:“此事关系不小,诸位都商议下。”

    倪思元将易知足一直送到大门外,待其上轿后,他才开口道:“大人,在下等若是有事相商,是找大人您,还是找严掌柜?”

    听的这话,易知足一笑,这倒是个明白人,略微沉吟,他才道:“我若在上海,可以直接来见我,若是不在,找严掌柜亦可。”

    听的这话,倪思元暗松了口气,看来,易知足对他们很是重视,他连忙躬身道:“恭送大人。”(未完待续。)

第三五九章 自有分寸

    目送易知足升轿离开,倪思元不由的长叹了一声,方才他送易知足出来,两人一路上一句话也没说,很显然,元奇是不可能主动上门与他们谈的,所以直到易知足上了轿,他才不得不主动开口服软,毕竟势不如人,实力也不如人。

    他很清楚易知足今日以元奇大掌柜身份登门拜访的目的,既是释放给他们一个信号——元奇欢迎他们入股,但要他们主动拜矮,同时,也是给钱业公所一个台阶下,给他们回拜的机会,给他们商谈的机会,他们若是不识趣,对方怕是就没那么客气了,说白了,人家这是先礼后兵。

    但他却担心上海这些个钱庄的东家掌柜不识抬举,不知进退。闷闷不乐的折回内院,才进院子,他就被一众钱庄的东家掌柜们给围住了,元奇上海分行公开挂牌,一家伙在城内外开了三十二家分号,把他们可吓的不轻,这完全是要一统上海钱业的架势,关系到他们钱庄的生死存亡,一个个哪有不急的道理,都急于知道钱业公所是什么态度。

    一众人围上来就七嘴八舌的一通乱问,一片乱糟糟的,倪思元一句都没听清楚,连忙高声道:“诸位,诸位请安静。”待的稍稍安静,他才朗声道:“总董和一众董事正在会议,商议如何应对,诸位且稍候片刻。”

    倪思元好不容易脱身回到晴雪堂,还没进门,就听的一人高声道:“自古强龙不压地头蛇,元奇凭什么敢如此肆无忌惮,不就是因为他易知足做了这上海道!可上海道也未必就能一手遮天,上面还有臬台、藩台、巡抚、总督,咱大清又不是没有王法,还能由着一个道台胡作非为?”

    “说的好!”倪思元说着一步跨进门,扫了众人一眼,哂笑道:“区区一个上海道还能一手遮天不成?”见他回来,冒出这么一句话,魏德盛心里一沉,其他人也是一楞,倪思元却是接着道:“道员不能一手遮天,两江总督能不能?如今两江总督可是林部堂,咱大清是有王法,可王法还能大过天?易大掌柜这上海道是如何得来的?你们没听说过?”

    被他这一连番反问,屋子里登时一片安静,两江总督林则徐是从广州调来的,但林则徐在广州也就一年时间,未必就与元奇有瓜葛,至于易知足这上海道是如何得来的,更是没人清楚。

    安静了片刻,魏德盛才开口道:“静安看来是知道些详情,别藏着掖着,说出来听听,大家心里也好有个底。”

    易知足实授上海道的消息其实上海一众士绅商贾早就有所耳闻,但却没引起足够的重视,主要是没人想到易知足会如此胆大妄为,大清官员经商不是什么新鲜事,甚至可以说很普遍,但朝廷却是明令禁止官员经商,与民争利的。

    康熙六年,康熙就曾颁发谕旨,王公以下文武各官不得经商牟利,家人亦不许与民争利,犯者,汉人枷号三个月,杖四十,旗人鞭一百,藩王罚银一万两,王公罚银一千两,督抚以下革职。

    康熙这道谕旨可说是祖制,是以官员虽然普遍经商,但却没人敢明目张胆的经商,大多是幕后主使或是借钱放贷又或是私下撮合充当掮客,对于易知足实授上海道,众人都没当回事,商贾捐官得以补缺实授官职,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谁会想到易知足胆大包天,居然敢让元奇在上海公开挂牌。

    倪思元扫了众人一眼,才缓声道:“在下也只是听闻一些传言,林部堂在广州禁烟抗击英夷,都曾得元奇大力相助,对易大掌柜甚是赏识。至于易大掌柜实授上海道,听闻乃是因为元奇承接一千万两国债,皇上特意下的旨,而且听巫道宪的语气,易大掌柜这上海道,怕是得很做几任。”

    听的这话,一众人不由的面面相觑,难怪的易知足敢如此胆大妄为,原来有恃无恐,底气十足,这下没人吭声了,安静了半晌,才有人开口道:“元奇如此强势,不会逼迫咱们入伙罢?”

    “这应该不可能。”倪思元沉吟着道:“元奇在广东名声甚佳,况且钱庄银号素来极重声誉,元奇岂会做出那等强人所难的草莽行径?”略微一顿,他接着道:“元奇远在广东,咱们不甚了解,但元奇生财有道是毋庸置疑的,诸位不妨多方打听一下,仔细斟酌权衡再做决定。”

    “生财有道是不假。”魏德盛闷声道:“却也树大招风。”

    倪思元点了点头,道:“元奇确实太过惹眼,而且易大人行事也有些张扬,不过.....。”他放缓了语气道:“元奇大小东家数千,想来也应都是士绅商贾等殷实之家,若是在两江扩张,以元奇的扩张模式,东家数目至少翻一倍,虽说是树大招风,却也有个法不责众。”

    法不责众,魏德盛微微点了点头,道:“易大人既然摆出了这个姿态,也就不会逼迫太紧,诸位跟一众钱庄东家掌柜商议下,再做决定不迟,不过,切记叮嘱他们,不可生事,否则没人能护的他们周全。”

    易知足回到道衙,刚进角门,门子就迎上来禀报道:“禀老爷,知县刘光斗求见。”

    刘光斗前来有什么事?招募义勇虽说贴了告示,但至少要到元宵之后才会陆续有人报名,易知足也没多想,道:“人在哪里?”

    “在东厢房。”

    略微沉吟,易知足才道:“请他去书房。”

    听闻易知足在书房见他,刘光斗心里暗喜,一般来说,书房是纯私人地方,不是谈公务的地方,只有私交甚密,或是较为亲近,信任的才得以进书房,这无疑是一个信号,是易知足向他示好的信号,他怎能不喜?

    道衙的书房在中轴线左侧,是一个独立的院子,三间开正房独占一院,院子颇大,院中花树错落有致,清幽雅静,进的院子,刘光斗抬眼就见易知足夹着支雪茄站在台阶上,连忙紧趋几步,上前见礼道:“岂敢有劳大人亲迎......。”

    “刘大人不必多礼。”易知足说着伸手道:“请。”

    “易大人请。”

    两人进屋分主宾落座,易知足含笑道:“尚在封印期间,就让刘大人办差,辛苦了。”

    “大人这话可是折杀下官了。”刘光斗连忙陪着笑道:“英夷舰队来去如风,虽然是盘踞在广州外洋,但东南沿海各府县官员今年怕是都不敢安心休假,招募义勇,保境安民,乃是下官职责所在,份内之事,份内之事。”

    易知足看了他一眼,随口问道:“上海县城有多少人口?”

    人口?刘光斗不由的一楞,县城人口户数,土地田亩、赋税、城防、邮驿之类的都是一个知县必须要熟知的,可问题是他接任时间不长,又********想着调离避祸,哪里知道这些个详细的数据,搜肠刮肚想了半天,他才讪讪的道:“回大人,上海这一年换了三任知县,下官接任时日短,对于上海未能了然于胸,隐约记的似乎是六千余户,但上海外来人众,人口远超一般大县,估摸着在七八万左右。”

    一年时间三换知县?易知足略微一想就明白过来,如今东南沿海府县做官已经成了高风险,一众官员都是千方百计的调离,他似笑非笑的道:“刘大人该不会是也想着调离吧?”

    “不敢有瞒大人。”刘光斗很是光棍的道:“非是下官不想调离,而是没有门路,有门路也不会调任上海来了。”

    这家伙倒是实诚,略微沉吟,易知足才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刘大人也无须沮丧,就当是为身家性命着想,为仕途前程着想,竭心尽力办差,漂亮话我不会说,只一句,咱们祸福与共。”

    这一句话可比什么漂亮话都更让他安心。刘光斗连忙拱手道:“谢大人。”略微迟疑,他才道:“元奇上海分行开张,下官是前祝贺的......。”说着,就从袖子里抽出一张礼单。

    易知足摆了摆手,道:“刘大人忘了本官另外一个身份了?本官不缺银子,做这官,也不是为了发财,礼就不用送了,以后年节,冰炭敬什么的,都不要送礼。”

    听他如此说,刘光斗讪讪的道:“大人为官即便不为发财,也不能亏本不是,这一年到头,也总的要孝敬上司......。”

    易知足不以为意的道:“亏本生意,本官自然不会做,本官的上司孝敬的人多,少了本官这一份,也不打紧。”

    刘光斗听的一楞,不收孝敬,也不孝敬上司,这官做的倒是洒脱,可问题是,如此做官,能做的长久?他心里纳闷,却也不敢多问,对方可不是才入官场的新人,元奇大掌柜做了这些年,他能不知道官场的这些猫腻?敢如此做,必然是有所依仗,这事可不是他能问的。

    讪讪的将礼单收了回来,他忍不住提醒道:“大人应该知道,朝廷有明令,官员不得经商吧。”

    易知足听的一笑,道:“刘大人且放心,本官自有分寸。”

    太平街,上海县城最大最繁华热闹的街道,元奇上海分行就坐落在太平街中段,一溜六间门脸,既气派又装饰的富丽堂皇,这地方是严世宽在英军入城之前,乘着兵荒马乱之时买下的,否则在平时,有钱也难买,在得知易知足实授上海道之后,他就紧锣密鼓的开始装修,准备着开业。

    宽阔的大堂里满是前来恭贺的宾客,元奇上海分行掌柜严世宽满面笑容的站在大门恭迎前来道贺的宾客,在上海混迹三年,有头有面的士绅商贾他几乎都能一口叫的出名字,见的前来的宾客不少,尤其是各个会馆公所的当家人都先后到来,他心里总算是暗松了口气。

    说实在的,身为上海分行掌柜,他压力着实不小,分行开张,宾客多少直接关系到元奇能否顺利在上海打开局面,站稳脚跟,虽然易知足是上海道,但元奇在两江的影响力小,他担心上海这些个士绅商贾不卖易知足这个新道台的面子,更担心上海钱业公所捣乱,出面阻止各会馆公所前来道贺,他根本不知道,易知足演了一出单刀赴会,独自去了钱业公所一趟。

    “商船会馆,王馆主一行前来道贺。”听的唱名,严世宽连忙笑着迎了上前,沈晚香、郁泰峰、王仁伯几人中规中矩拱手笑道:“恭喜。”

    王桐春却是笑道:“还真是没想到,严掌柜竟然是元奇的人,失敬失敬。”

    “让王馆主见笑了。”严世宽说着拱手还礼,随后伸手道:“诸位,里面请。”

    一边走,王桐春一便轻声道:“听闻易大人引见到任了,改日,还的请严掌柜为咱们引见引见。”

    听的这话,易知足才反应过来,上海道还兼管着江海关,对方这话可不是客气话,他连忙道:“待忙过这几日,一定为诸位引见。”

    话才落音,就听的礼官长声道:“商船会馆,贺银——一万两。”

    一万两贺礼,这出手也忒大了,严世宽连忙拱手笑道:“诸位心意,元奇心领了,不过,咱们大掌柜有吩咐,一律不收礼,这笔银子,在下代商船会馆开户存上。”

    不收贺礼?王桐春看了沈晚香、郁泰峰、王仁伯几人一眼,心里暗笑,合着商议了半天,人家根本就不收礼,郁泰峰却白了沈晚香一眼,他提议送两万,却被生生砍了一半,瞧这事办的,亏大了。

    将众人让进大堂,严世宽赶紧揉了揉笑的有些发酸的脸,虽说是不收礼,但却借着这个机会让前来的宾客在分行开了户头,对于一般的贺礼来说,是分行赚了,但一万两的贺礼,这亏吃的有点大,得跟大掌柜说说。(未完待续。)

第三六零章 交接门道

    上海道衙,书房。

    易知足平心静气的练着毛笔字,这是他每天的功课,即便再忙,他也会尽力挤出时间来练字,上次进京觐见,道光就曾要求他亲笔写折子,如今身为上海道,他总不能事事都让师爷来代笔,再则,包世臣的一笔字写的极好,两人的字可说是判如云泥,对他也是不小的刺激。

    上海分行挂牌开张,他并不太担心,他这个上海道的身份可不是摆着好看的,只要钱业公所不捣乱,就出不了什么漏子。

    写完一张字帖,他正细细端详,李旺快步进来道:“少爷,包先生来了。”

    “快请。”易知足说着赶紧收拾书桌,而后迎了出去,才到门口,就见包世臣已上了台阶,当即含笑道:“钱粮仓库、仓廒廨舍等都已查核审计完了?”

    包世臣微微颌首道:“英夷破城,库银仓粮皆已转运上交,所存极少,易于查审,主要是核对账目,并不繁杂。”

    两人说着进屋落坐,包世臣接着道:“经查核审计,亏损白银四千有余,另则,仓廒库房废坏严重,廨舍破败,渗漏不一、马匹疲病瘦羸,坛庙祠宇器具不全......这些都是要前任赔付的,林林总总,合计亏空,银五千二百三十二两。”

    亏空倒是不大,易知足点了点头,道:“前任赔付这笔银子,便可进行交接?”

    包世臣笑了笑,道:“按例,凡属下职任有新旧交盘之事,其上级衙署都要派员到场监督,并随时协调或裁决争议,通称“监交”,所以,东翁还的报请藩台衙门派员前来监交,如此才能造具册结。”

    “还如此麻烦?”易知足皱眉道:“这一去一来,岂非至少要一月?”

    “这只是规矩。”包世臣道:“若是巫大愿意填补亏空,东翁又肯担责任,也无须如此繁琐,走走过场便可。”

    易知足不解的道:“难不成还有不愿意填补亏空的官员?”

    “不是不愿意,而是扯皮。”包世臣道:“官员交接也就是俗称的交盘,这里面门道不少,有新任敲诈勒索前任的,有前任坑后任的,甚至有将交盘作为交易的。“略微一顿,他接着道:“巫道宪调任苏松督粮道,这是肥缺,眼下上海风声又紧,巫道宪急于交接完去苏州赴任,若是寻常新任,必然会借次机会,狠敲巫道宪一笔银子,这亏空数额,少说也要虚报到六七千两之多。”

    易知足讶然道:“如此明目张胆的敲诈,那巫大人如何肯同意?”

    “不同意?那就拖延办理交接。”包世臣含笑道:“仓廒库房废坏严重,那就等修耸完整之后,再给予出结,修耸好仓廒库房,再说廨舍......。”

    听到这里,易知足不由的哑然失笑,这官员是有任期的,早上任早受益,否则好处都给署理的官员装进腰包了,调任肥缺的官员一般是难以忍受的,笑过之后,他才道:“这也算是变相的均贫富了,包先生也不妨将亏空的数额改下,改为两万两。”

    二万?这也太心黑了!包世臣楞了一楞,才道:“东翁何必为这点小钱坏了声誉。”

    易知足道:“英夷破城,这巫大人不积极抵抗,打着解押库银的幌子逃往省城,岂能如此白白便宜他?不出力,总的出点银子,再说,这上海道本就是肥缺,一任上海道,他少说也搜刮了七八万两银子,拿出一万五,算得了什么。”

    包世臣微笑着摇了摇头,在官场这秉性可不行,他缓声道:“东翁这话只能关起门来私下说,巫大人解押库银前往省城,也是担心库银落于英夷之手,况且,勒他两万,巫大人必然不肯私了,会报请藩台衙门派员前来监交......。”

    略微一顿,他才娓娓说道:“官场事事皆有规矩,凡事皆有度,就说这勒索前任,也不能由着性子,上海道虽是肥缺,但勒二千两已是极限。这点银子,东翁根本不会瞧在眼里,况且,巫大人是调任苏松督粮道,以后还有公务往来.......须的留点情面。”

    听他如此一说,易知足情知勒索不成,当即含笑道:“一时少年心性,让包先生见笑了,就依包先生所言,尽快办理交接。”

    话才落音,李旺在门口禀报道:“禀少爷,巫大人前来拜访。”

    包世臣站起身道:“必然是知晓查核审计已有结果,前来与东翁商议填补亏空事宜的。”

    见他这样子似乎是要回避,易知足伸手道:“包先生无须回避。”

    巫宜禊进的院子,见易知足、包世臣两人站在门前迎候,连忙加快脚步,还隔着老远就拱手笑道:“可算是找着包先生了。”

    找包世臣的?易知足略微有些意外,包世臣这是他的幕僚,又主持查核审计之事,这家伙就算要找包世臣徇私也不至于找到他这里来,巫宜禊到的跟前,见礼之后才道:“上海是董文敏公故乡,本官从董家后人手中购得一副扇面,一轴水墨画,这方面包先生是大家,还请包先生鉴赏鉴赏。”

    包世臣于书法极为自负,自称‘右军第一人’,听闻是董其昌的字画,也是兴致盎然,当即问道:“是从董家后人手中所购?”

    巫宜禊笑道:“包先生一看便知。”

    对于字画,易知足是一点不感兴趣,说是门外汉都是抬举他,根本就是一点不懂,别说是董其昌了,就是王羲之的字画摆在面前,他也没兴趣,不过见包世臣兴致极高,他也不好扫兴,当下三人进的书房,巫宜禊将字画在桌子上摊开,包世臣戴上眼镜,仔细看了半晌,才指着草书扇面道:“激越跳宕,技法娴熟。确有几分‘神仙起居法’的遗韵,确属文敏公真迹。”

    说着,他又低头去看那副水墨画,易知足瞥了专心致志看画的两人一眼,心里暗自纳闷,不知这巫宜禊抽什么风,当着他的面如此投包世臣所好,是什么意思?对方此举显然是有目的,略微琢磨,他才反应过来,这家伙是想拿这字画填补亏空!

    他这里想明白,包世臣已是抬起身道:“这副《墨卷传衣图》简远平阔,用笔秀逸率真,山石勾擦乃是用的黄公望的枯笔短皴之法,笔致浑厚润泽又不失苍率,堪称文敏公晚年佳作。”

    “包先生是当世书法大家。”巫宜禊笑道:“既说是真迹,本官也就放心了,这六千两银子花的总算是不冤枉。”

    包世臣当然明白对方的意图,以古玩字画折价填补亏空,这在官场是颇为普遍的事情,对于字画的行情,他也颇为清楚,当即微微颌首道:“文敏公真迹如今在市场上的行情也值这个价。”他这话当然是说给易知足听的。

    易知足却是一笑,“乱世黄金,盛世收藏,如今正值多事之秋,文物古玩价格是节节走低,元奇银行对于文物古玩抵押担保,都是半价。”

    听的这话,巫宜禊不由的暗自腹诽,果然是无商不奸,居然开口就砍价一半,当即笑道:“元奇银行也忒霸道了,即便是当铺,见这文敏公真迹,亦会开价八折。”

    易知足含笑道:“元奇低息放贷,素来是供不应求,对于抵押,例来是说一不二。”

    这根本就没办法谈了,巫宜禊求助的看了包世臣一眼,希望他能够出面解围,对方这根本就是不讲规矩,包世臣看向易知足道:“听闻邓、林二位部堂在广州招募不少义勇,东翁可知开支几何?”

    “包先生这话可算是问对人了。”易知足含笑道:“广州水师招募义勇,皆是元奇出资,一万义勇一年耗银二十万元。”

    两人这一问一答,巫宜禊自然是听明白了,上海招募义勇要银子,县衙没银子,这银子只能是易知足这个道台出,这是让他别讨价还价,他也是急于交接,然后离开上海赶赴苏州上任,若是这补偿亏空谈不拢,免不了要走正常的程序,这也是他不愿意的。

    略微沉吟,他才看向易知足道:“听闻查核审计已有了结果?”

    易知足点了点头,道:“兰亭兄在任上亏空五千余两。”

    “哎——。”巫宜禊长叹了一声,道:“都是英夷进犯闹的,否则也不至于出现亏空.....。”他对自己的亏空数额自然清楚,见对方没借机勒索,也就不想再讨价还价,略微一顿,他朝两人拱手道:“既是本官任上拉下的亏空,本官责无旁贷,稍后就遣人送来。”

    待的巫宜禊离开,包世臣才笑道:“古玩字画折抵亏空,一般是八折、七折,东翁这一刀砍的,他回去定会心痛半晌。”

    “咱们没勒他,他也该知足了。”易知足说着,指了指桌子上的字画,道:“我没这雅好,先生收下罢,银子,年底扣除便是。”

    包世臣手头并不宽绰,还真拿不出数千两银子来收购董其昌的字画,可是对董其昌的字画又很是喜爱,闻言便笑道:“东翁厚爱,老朽就恭敬不如从命,不过,老朽素来爱字,这副扇面,老朽收下,《墨卷传衣图》东翁不妨就挂在书房以做点缀。”

    易知足也不勉强,点了点头,道:“也好。”

    包世臣没去拿扇面,却缓声道:“元奇在上海布局已久,东翁实授上海道也有数月之久,老朽不解,东翁为何不在上任之前令上海分行公开挂牌开张?却非要授人以柄。”

    易知足笑了笑,道:“上任之前开张和到任之后开张,并无多大差别,我这个上海道是元奇承接国债换来的,而且我也向朝廷许诺,在两江再开设一个证券交易所,如此,朝廷就能连续或是轮番发行国债,促进国债发行的正常化。

    证券交易所需要完善的金融网络支撑,要在江宁建证券交易所,元奇银行就必须在两江构建一张完善的金融网络,换句话说,元奇银行在两江的扩张,朝廷应该是默许的。

    之所以要等到上任之后才让上海分行大张旗鼓的开张,既是造势,也是试探,试探两江官员士绅商贾的反应,试探朝廷的反应。”

    包世臣点了点头,放下心来,随即又忍不住道:“元奇实力势力如此快速膨胀,东翁就不虑引起朝廷朝廷忌惮?”

    “恰恰相反,元奇如果不向两江扩张,才会引起朝廷的忌惮。”易知足缓缓解说道:“朝廷对两江的掌控比对广东的掌控要强的多,元奇大举在两江扩张,表面看起来是势力大增,但实际上却是实力分散,朝廷更容易控制,因此,对于元奇在两江的扩张,朝廷应该是乐见其成。”

    包世臣道:“东翁的意思,元奇将止步于两江?”

    易知足点了点头,道:“再扩张,可就会适得其反了。”

    话才落音,李旺就出现在门口,神情有些焦急的道:“禀少爷,后院出了点状况......。”

    后院能出什么状况?易知足一楞,随即站起身道:“先生自便。”走进院子,李旺才轻声道:“少爷快去看看,来了个女子,乘着轿子要从后门进院,却被栏住了不准进。”

    一听这话,易知足登时反应过来,是严小妹上门了,这事情是他的疏忽,他没给后院众人交代,突然冒出个来历不明的女子要进后院,不被拦下才怪,当即匆匆就赶往后院。

    被拦在后门不让进的确实是严小妹,被丫鬟拦住,她才知道将事情想的简单了,这道衙后院岂容随意进出?而易知足显然也不会交代后院的丫鬟,她不由的有些后悔,应该沉住气等着易知足来接她的,可来都来了,再退回去,她也不甘心,五哥严世宽虽然没有明白反对,却总是让她仔细考虑,她就是怕夜长梦多,才乘着严世宽今日忙碌,家里人少,溜了出来。

    她不清楚后院有些什么人,被问的急了,就径直道:“让大掌柜到后院来,不就就明白了。”这句话无异于是表明了身份,后院的人都被惊动了,纷纷赶了过来。(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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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清巨鳄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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