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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塞外流云     大清巨鳄txt下载     大清巨鳄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七一章 缓一缓

    眼下是道光十九年腊月,西历却是1840年1月,易知足说的是西历,林则徐却是以农历为准,听的佛广铁路明年就能完工,他心里不由一动,虽然佛广铁路是道光关注的,但相比起与英吉利的战事,孰轻孰重,却是一目了然,再则,佛广铁路缓个一年半载,也无关紧要。

    对于铁路,林则徐了解的并不多,但他听邓廷桢提及过,铁路造价昂贵,佛山到广州这一段不过百里的铁路就要三四百万两银子,眼下与英吉利开战在即,要的是银子,若是能将铁路修建暂缓一缓,这笔银子腾挪过来就能宽绰不少。

    略微沉吟,他才试探道:“佛广铁路能否暂缓一缓?”

    缓一缓?易知足不假思索的摇了摇头,佛广铁路,他原本计划在1840年夏天,赶在战争爆发之前完工,怕的就是战争爆发,朝廷变卦掣肘,佛广铁路半途而废,为此,他不惜决定所有的铁轨全部从花旗国进口。

    不过,现实很残酷,美利坚的风帆商船虽然不少,但适宜运输铁轨的却极少,根本没办法大量越洋运输铁轨来广州,为此,伊利铁路公司只能运机器过来,在广州建厂制造铁轨,进度自然就慢了下来,如今,易知足本就嫌铁路修建进度太慢,哪里还肯再缓一缓?

    见易知足毫不迟疑的摇头拒绝,林则徐大为不解的道:“事有轻急缓重,知足难道掂量不清?”

    “不瞒大人。”易知足直言说道:“在下窃以为,当前没有任何事比佛广铁路的修建更急更重。”

    林则徐微微一怔,抚了抚颌下长须,才道:“朝廷素来最重军功......。”

    “在下修建佛广铁路不是为了向朝廷邀功。”易知足缓声说道:“在在下眼里,铁路修建远比一两场战争的输赢更重要。”

    “哦?”林则徐哂笑道:“知足有何高见?本部堂洗耳恭听。”

    略微沉吟。易知足才缓声道:“眼下,广州急需火炮,咱们就以火炮为例来说说,英吉利火炮,尤其是铁炮,比咱们大清的火炮好的不是一星半点。为什么?一是铸炮的铁材比咱们的好,二是铸炮的工艺比咱们好。

    先说铁材,英吉利生产的铁,不论是铸铁还是熟铁,都比咱们的好,不仅是因为他们的铁矿石比咱们好,他们的炼铁技术也比咱们好,焦煤高炉炼铁,蒸汽机鼓风技术的出现。极大的促进了英吉利炼铁行业的高速发展,不仅提高了铁的质量,也提高了铁的产量。

    初步估计,英吉利如今一年的铁产量至少有二百万吨以上,咱们大清能产几万吨?最直观的体现莫过于价格,在英吉利,一吨铁的价格约莫在八十银元,大清是多少?一百四十银元。质量还没英吉利的好。

    再说铸炮技术,大清几百年来一直是泥模铸炮。如今还是沿用泥模铸炮,而英吉利早在四五十年前就已经开始采用砂型铸炮,他们的火炮是先铸成实心炮,削切掉表面的疏松层,然后利用膛孔机器钻出炮膛,再用削切车床膛刮修正炮膛。

    这就是为什么英吉利火炮不论是炮身还是炮膛都光滑无比。且不怕炸膛的原因,因为是机器铸炮,英吉利火炮规格统一,同口径火炮都是同一标准,各种数据都高度统一。误差极小,不象咱们大清铸造的火炮,口径误差大,每门火炮都必须装备专用的炮弹。”

    林则徐在虎门呆了大半年,可没少巡视虎门各个炮台,对于西洋火炮的优点,他自然是一清二楚,但对于西洋铸炮技术,他还是头次听闻,听的是津津有味。

    说到这里,易知足停顿了一下,这才接着道:“英吉利的这种铸炮技术完全是建立在机器作业的基础之上的,而机器的广泛运用,又是建立在雄厚的工业基础之上的,要发展基础工业,有一个瓶颈需要突破,那就是交通运输。

    火车铁路的出现,具有划时代的意义,是陆地运输必不可少的,也是发展工业必不可缺的,大清的工业发展已经落后西洋近百年,再缓一缓,可就连奋起直追的机会都没有了。”

    说着,他轻叹道:“工业落后,就意味着处处落后,经济科技军事文化,尤其是军事,最为直观,这次与英吉利发生冲突,部堂大人想必深有体会。”

    林则徐微微点了点头,英吉利的战船火炮确实不是广东水师的战船火炮能够相提并论的,他如今是想买西洋的火炮都买不到,他是真没料想到发展铁路的意义如此之大,想了想,他才道:“知足在《铁路兴国十八条》中似乎没有提及这点?”

    易知足听的一笑,“这番话林部堂听的懂,朝廷衮衮诸公有谁听的明白?瞧瞧朝廷对外商的态度,还在以****上国自居,可实际上英吉利早已没将大清放在眼里,否则义律区区一个驻华商务总监,芝麻大的官儿,也敢如此放肆狂悖。”

    这话不无道理,英吉利但凡对大清稍有敬畏之心,义律岂敢如此放肆?稍稍沉吟,林则徐才道:“听闻元奇大力引进花旗国的机器设备和技术工匠,如今可能仿造西洋的火器?”

    易知足笑了笑,道:“部堂大人说笑了不是,花旗国岂会将制造火器的机器设备卖给咱们?对于这些技术,不论是英吉利还是花旗国,都会进行技术封锁,轻易不会外泄,如今元奇引进的机器设备是缫丝、榨糖、、铸币、印刷、造纸、面粉加工之类的民生一类的机器设备,元奇想购买纺纱、织布的机器设备,花旗商都不卖,怕咱们他们竞争。”

    林则徐看着他道:“可本部堂听闻元奇成立了水师弹药局,从西洋购买机器生产西洋火药?”

    “确有此事。”易知足道:“那是因为咱们的火药与西洋的差别并不大,而且火药的消耗量很大,不可能从西洋购买。”顿了顿。他以揶揄的口吻说道:“花旗商岂会做亏本生意?卖给咱们制作火药的机器设备不过是给咱们一点甜头,他们巴不得大清断绝与英吉利的贸易关系,也乐于见到大清与英吉利开战,打的两败俱伤,他们好从中得利。”

    “谁都乐意坐山观虎斗。”林则徐说着长叹了一声,这才掏出怀表看了看。随即站起身道:“时辰不早了.....。”

    易知足连忙跟着起身道:“部堂大人,在下与花旗商约好前去黄埔洽谈商船价格,行商公所着元奇二掌柜前去,二十万捐输已经准备好现银。”

    林则徐颌首道:“成,这事知足须得抓紧。”

    易知足笑了笑,道:“部堂大人能否派几个官员或是翻译,参加与花旗商洽谈船价?”

    “何必多此一举?”林则徐含笑道,说着,转身就出了房间。官员不懂夷文,去了是摆设,翻译——他身边的翻译不是十三行举荐的,就是元奇义学的学生,参加洽谈又能起什么作用?他乐的大方一点。

    黄埔港——广州一口通商,指定外商船只停泊的唯一港口。

    这里在海贸旺季之时,其繁华热闹丝毫不亚于西关,不过。如今是淡季,港口里只停泊着二十多艘花旗商船。由于英吉利宣布限期封锁海口,黄埔的气氛也显的有几分紧张,大大小小的驳船满载着各种各样的货物进进出出,一片忙碌,村子里的税馆、夷务所、买办馆亦跟着一片忙碌。

    大大小小的酒馆里,满是花旗商船上的船员水手。一边喝酒一边相互打探着消息,不是关心英吉利人的动静,而是打探清国官员招募船员水手的消息,清国水师要购买商船改装成战舰,并且招募人员的消息一大早就在黄埔船开了。当然,他们感兴趣的是高价招聘。

    港口码头,一艘快船缓缓靠上码头,不等船搭好跳板,易知足就一个箭步跨上了岸,他一露面,一大帮花旗商船主就纷纷迎了上来,长州造船厂的一帮中外混杂的工匠也跟着迎了上来,一片乱糟糟的见礼问候,易知足笑着扬了扬手,用英文朗声道:“诸位,商船的评估,我特意请了长州造船厂经验丰富的中外工匠一同评估,船主不得上船干预评估,谢谢大家配合。”

    说完,他将造船厂的两个主管叫到一边,交代了一下评估的内容,便甩手进了黄埔村,熟门熟路的进了黄埔村最大的一家酒馆——亨利酒馆。

    酒馆里人满为患闹哄哄,船员水手们嗓门本来就大,喝了点酒,说话声音自然更大,易知足扫了里面情形一眼,径直在柜台前坐下道:“一杯白兰地,谢谢。”

    酒保是个白人小伙,见他说的一口流利的英文,有些诧异,一边倒酒一边搭讪着道:“先生是广州人?”

    易知足笑了笑,没理会他,摸出一块大洋道:“不用找了。”呷了一小口酒,他随即端着酒杯在酒馆里逛了一圈,听的他们谈论的话题大多都是买船和招募,登时就明白消息已经传开了

    顺带着旁敲侧击了解一番他们的工钱之后,易知足才转回柜台,一口将杯子里的酒喝了,对酒保道:“我是元奇大掌柜——易知足,告诉这里的船员水手们,广东水师出十二块大洋—个月招募外国船员水手,愿意的,十日之内前往长州造船厂报名。”

    “元奇的易先生?”酒保一脸的惊喜,在黄埔港做生意的,谁没听闻过易知足的大名?

    易知足笑着点了点头道:“稍后,我会让人在码头张贴一张告示。”说完便快步出了酒馆。

    “嗨——先生们!”酒保高声吆喝道:“方才那位年轻的东方人,就是元奇的易先生,他让我转告你们,广东水师出十二块银元的月薪招聘你们。”

    一众船员水手登时就涌向柜台,一片乱糟糟的打听具体的情况,还有人冲出酒馆意图寻找易知足,不过,街上人来人往,哪里还分辩的出。

    在黄埔呆到黄昏,易知足才乘快船离开,不过没回西关,而是去了花地——榕青园。

    听闻丫鬟禀报易知足来了,苏梦蝶几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自打她三点会的身份被揭穿之后,那个死没良心的已经有大半年没来过榕青园了,她连忙问道:“没看错?”

    丫鬟黛青连忙道:““乐公子的快船,下面人怎会看错?”

    “快帮我看看,要不要补妆?。”苏梦蝶登时有些慌乱,起身照了照镜子,又道:“那冤家喜欢白色的,快去将那件白裘短袄拿来......。”

    黛青抿嘴笑道:“小姐,来不及了,船都快到码头了。”

    “快,叫上白雪和凌璇,一起去码头。”

    快船在码头靠岸,易知足走出船舱便见几盏灯笼迎了上来,不由的露出一丝微笑,跨上码头,苏梦蝶一行齐齐蹲身道:“奴家见过乐公子。”

    易知足上前虚扶了一把,又看向诸女,道:“都免礼。”

    白雪和凌璇两女一脸欢喜的从丫鬟手中接过灯笼,道:“奴婢为乐公子掌灯。”

    “别闹这些虚礼。”易知足微笑着道:“还没吃饭,整几个那手菜来。”

    听的这话,凌璇连忙笑道:“乐公子稍坐,奴婢这就下厨。”三女中,就数她的厨艺最好,做的一手清鲜秀雅的江南菜,易知足颇有好评。

    进的后院,待的丫鬟送上茶水点心退下之后,苏梦蝶才道:“听闻三郎买下了十八甫的磊园。”

    易知足拈了块点心,道:“你消息倒灵通,昨日才买下。”

    “三郎买下磊园,怕是广州都传遍了。”苏梦蝶说着一笑,“三郎不如将白雪和凌璇接去磊园吧,她二人只是奴家买来的,并非三点会中人。”

    听的这话,易知足心里一动,白雪和凌璇他都已经收了房,接进磊园,倒也没什么,咽了点心,他才道:“她二人都去了磊园,你就不怕我不来榕青园了?”

    “奴家还真没考虑到这点。”苏梦蝶娇声笑道:“三郎不来,奴家就不会去磊园?”(未完待续。)

第二七二章 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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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的这话,易知足笑了笑,没有接话,苏梦蝶是寡妇身份,就算她不为自个的名声着想,也得顾忌他这个元奇大掌柜的名声,哪会前去磊园,这么说不过是撒娇罢了。他转首看向静静的坐在一旁的白雪,道:“可愿意去磊园?”

    白雪自然是千肯万肯,她和凌璇呆在榕青园,身份不明不白的,进了磊园,至少是妾室的身份,她们本就是妾室的命,能遇上易知足这样的主,已算是前辈子烧高香了,她清楚此时不是矜持的时候,连忙起身蹲身道:“奴婢愿意尽心侍奉公子。”

    “起来罢。”易知足含笑道:“去厨房看看凌璇,让她随意炒两三个菜就成。”

    “谢公子。”白雪喜滋滋的站起身,福了福,才转身离开。

    见他支开白雪,苏梦蝶估摸着他有事要说,起身走到门口,将门外的几个丫鬟都屛退,这才折回身重新坐下,微笑着道:“三郎今日前来有事?”

    易知足用湿毛巾揩了揩手,呷了口茶,这才漫不经心的道:“三点会跟南洋的天地会有没有联系?”

    犹豫了下,苏梦蝶才道:“奴家要说没有联系,三郎只怕也未必会信。”

    易知足点了点头,道:“各个地方天地会都互不统属吧?”

    “三郎说的不错。”苏梦蝶缓声道:“南洋与福建只是有生意往来,相互间不存在统属情况。”

    “南洋各地天地会组织之间有无统属?”

    “应该没有。”苏梦蝶缓缓摇了摇头,道:“各地天地会都是平等的。”

    “也就是说,都是一盘散沙?”

    “一盘散沙倒也未必。”苏梦蝶缓声道:“各地天地会相互间虽无统属,却同气连枝。一旦有大事,各地都会积极响应,而且所有天地会的言谈隐语以及手势都是是一脉相传,即便是初次见面,只要对得上手势,说得出春典隐语。花亭结义,就会被视为同门兄弟,热情款待,竭力帮助。”

    听的这话,易知足摸出支雪茄缓缓的点了,他要敢派战舰去南洋抢劫天地会的鸦.片走私船,必然会激起众怒,不仅是南洋,怕是广东、福建在内的天地会都会不遗余力的针对元奇。那不啻于是捅了个马蜂窝,实在是得不偿失,看来,对于天地会,最好是利用,而不是对立!

    默然半晌,他才开口道:“蝶娘帮我转告黄兄,我想结识结识安南和马尼拉两地的天地会当家人。”

    安南和马尼拉?苏梦蝶心里暗忖。元奇想做什么?她心里清楚,这不是她该问的。当下点头道:“三郎放心,奴家会尽快转告。”

    见他不再吭声,苏梦蝶试探着道:“三郎今晚不会走吧?”

    “地都荒了大半年了,再不耕,只怕要荒了。”

    “荒了也是你易家的地。”

    易知足笑了笑,道:“蝶娘能否分辩出是处.女与否?”

    苏梦蝶白了他一眼。道:“在外沾花惹草,被人讹了?”

    “以前荒唐时欠下的风流债。”易知足笑道:“能不能吧?”

    “这有什么不能?”苏梦蝶道:“寻个有经验的稳婆,验看眉与乳即可。”

    易知足道:“看眉倒是无碍,看乳却是不妥。”

    “厉害的稳婆,看眉虽不敢说十拿九稳。却也能有六七分把握。”

    “好。”易知足点了点头,道:“过两日,我在磊园宴客,叫个丫鬟指人给你。”

    易知足要验看的自然是严小妹,昨日他旁敲侧击的打听了一下,才知道这年头婚姻自由完全是可望不可及,为什么婚姻大事,要听父母之命?因为结婚不是两个人的事,而是两个家族的事,最明显的,就是株连九族,父四族、母三族,妻二族。

    也就是说,老婆一族若是犯下株连九族的大罪,他们一族都会被牵连,被诛灭!有这玩意在,谁还敢让你婚姻自由?也正是因为有株连,除非逼不得已,没人敢造反。

    严家走私鸦.片倒不至于被株连九族,但走私鸦.片绝对不是什么好名声,严家走私鸦.片一年多,一众行商哪能没听到一点风声?易家上下绝对会极力反对,做妾倒是没问题,但严家却又会反对,这让他挺纠结的,若是严小妹还是处子之身,他会坚决快刀斩乱麻。

    冬日里天亮的迟,丫鬟黛青在寅时四刻便早早起身,草草梳洗之后,她去后厨看了看,见的凌璇正在尝粥,连忙行礼道:“凌姑娘早。”

    回身见得是她,凌璇笑了笑,道:“正打算着人去叫你呢,时辰差不多了,该叫他们起身了。”

    “这时节天亮的迟,卯时再叫罢。”黛青说着上前两步,咬着她耳朵道:“昨晚折腾到三更......让他多睡一会。”

    “你倒是个会体贴的。”凌璇笑着打趣了一句,才道:“卯时才叫怕是来不及吃早点了。”

    “行,这就去叫。”黛青笑道:“总不能让姑娘白忙活一早上。”

    听的黛青在门外轻唤,苏梦蝶迷迷糊糊的睁开眼,随即就清醒过来,想到身边人这一走,不知道又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见面,她恋恋不舍的抱住他,只想着能多抱一会是一会。

    听的房间里没有动静,黛青忍不住催道:“小姐,该起身了,卯时了。”

    卯时了?苏梦蝶一惊,连忙松开手坐起身,轻唤道:“三郎,三郎,该起身了。”

    听的动静,黛青推门进去,点亮了烛台。将胡乱扔到地上的衣裳一件一件捡起,苏梦蝶慵懒的笑道:“换一套来,乐公子的也都换了。”待的黛青掩门出去,她回过头见的易知足睁着一双大眼看着她,连忙溜进被子里,抱着他柔声道:“真想将三郎留在这里。”

    易知足笑着将她揽入怀里。道:“是哪里想?前面想还是后面想?”

    “后面还隐隐作痛呢。”苏梦蝶说着轻轻捶了他一拳。

    易知足轻轻的抚摸着他的后背,道:“就没想过离开三点会?”

    苏梦蝶趴在他胸口梦呓一般的喃喃着道:“奴家知道的太多了......。”

    什么知道的太多了,摆明了是三点会想利用她来拉拢与自己的关系,他也懒的挑明,等两年,等元奇壮大起来,一切都会水到渠成。

    见他没吭声,苏梦蝶生怕他不高兴,轻轻的在脸上亲了一下。才道:“只要在广州,能时时见到三郎,奴家就心满意足了,奴家这个身份,也进不了易家的门,奴家不奢求别的.....。”

    苏梦蝶的身份在在于她是寡妇,而是她八字太硬,克夫克父克母。人称‘扫把星’,‘天煞孤星’。易知足可不信这些,轻轻的拍了拍她后背,柔声道:“别想太多......。”

    听他语气柔和,苏梦蝶大着胆子道:“三郎在官面上走动的多,消息来源也比奴家广,能不能适当的透露些给奴家?”

    易知足在她****上拍了一记。道:“图穷匕首见了?”

    苏梦蝶心虚的道:“三点会只关心鸦.片和战争。”

    略微沉吟,易知足才道:”行,不过要交换,我需要了解广州广东、福建、南洋、江浙的江湖局势。”

    “何须交换?”苏梦蝶道:“三郎若想了解,只要奴家知道。一定知无不言。”

    天才蒙蒙亮,易知足的快船就已经进了白鹅潭,方小六走进船舱问道:“少爷,咱们去哪里?”

    “去洛溪码头。”易知足说着出了船舱,踱到船头欣赏早晨的江面景色,虽然天才蒙蒙亮,白鹅潭上穿梭往来船只却不少,快船划了一道弧线掉头南下,一眼望过去,最醒目的莫过于河南岛和洛溪岛上几个巨大高耸的烟囱。

    在后世这些高大的烟囱是污染的象征,但在这年头,这却是工业的象征,易知足自然清楚污染的后果,但他现在没办法,他没办法解决污染的问题,只能走先污染后治理的老路。

    快船在洛溪码头靠岸,见时间还早,易知足上岸之后一路缓步而行,林则徐昨日突然问起长乐机器厂能否仿造西洋火器,他虽然敷衍了过去,但却不敢疏忽大意。

    他不清楚林则徐是随口一问,还是起了疑心,林则徐这人做事认真,得防着他搞突然袭击来工厂视察,私造火器可不是小罪,真要被抓了现形,那就不是一般的麻烦。

    洛溪弹药局距离码头有着一里多远,从工厂到码头有一条土路连接,往来的原料和成品都是骡车运输,颇为不便,为此,他可没少被抱怨,他也懒的解释,之所以让厂子远离码头,他就是为安全着想。

    一是生产火药本身不安全,再则也是防范官府突然检查,一里多路,足够工厂里的工人有足够的时间收拾掩饰,再则,在他看来,一里多路根本就不算远,缓个一两年,修条水泥路,再鼓捣出橡胶轮胎,就算用骡车运输,速度也不慢。

    水泥倒是问题不大,英国早就研制出水泥了,橡胶却是有点麻烦,他花高价让花旗商收购橡胶树苗,直到去年下半年才运来一批树苗,在昌化开辟了一个园子栽种,说实在的,他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他没见过那批树苗,根本就不知道那批树苗是不是橡胶树苗,况且,就算他见了,他也不认识,且不说几年能长大割胶,能不能活都难说,要说,自行车他可是想了几年了,这年头,自行车绝对是最理想的交通工具,可橡胶问题不解决,那都是空想。

    “驾”一辆骡车从后缓缓追了上来,易知足见车把式是个三十多岁的汉子,便含笑问道:“这车上拉的是啥?”

    车上汉子瞥了他一眼,道:“弹药局的货,还能是啥?”

    易知足一笑,道:“听老兄口音不是本地人?”

    那汉子索性懒的理睬他,甩了一个响鞭,赶着骡车超过了他,易知足不由的哑然失笑,看来,这些运货的车把式警惕性极高,他当然清楚,这些车把式都是元奇安置村的村民,就连这些个牲口,都是厂子借贷银子给他们买的。

    弹药局从去年就开始动工修建,因为是做为军工厂用,易知足不仅圈地圈的广,而且围墙也格外高大厚实,隔着老远就能看见,八点刚过,易知足便到的弹药局大门外,门口人不多,但检查的严,易知足主动将身上的雪茄烟和火柴上缴。

    门卫见他是生面孔,却不让他进去,易知足只得道:“去请你们厂长冯启贵来见我。”

    见他气度不凡,而且口气恁大,门卫很是客气的道:“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李旺一口接了过去,“李旺。”

    不多时,冯启贵就匆匆赶了过来,一脸欣喜的道:“公子来了,里面请。”

    进的厂,冯启贵才道:“他们没刁难大掌柜吧?”

    “没有。”易知足道:“严格点好,新官上任三把火,林大人刚接任两广总督,昨日见面又问及长乐是否能生产火器,最近一段时间,务必要小心谨慎,提高警惕,不得有半点闪失。”

    “大掌柜放心。”冯启贵点头道:“厂子如今还在安装调试机器,没有进行生产,外人进来也看不明白。”

    易知足点了点头,道:“不着急,这一两个月之内不急于生产,不赶这么点时间,先调试试产,练练手,林大人对长乐机器厂和洛溪弹药局颇为重视,估计会前来视察。”

    从洛溪到长乐到黄埔转了一圈,易知足在中午才回到元奇总号,进的容园,一进门,严世宽就皮球一般滚了过来,满脸焦急的道:“三哥去了哪里?四处都寻不着。”

    “什么事那么急?”易知足有些疑惑的看着他,暗忖这小子又在玩什么花样?

    严世宽一把扯住他径直来到大榕树下,附耳说道:“有个仓库被点水了。”

    易知足沉声问道:“鸦.片?”

    见严世宽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易知足心里不由的一沉,沉声问道:”有多少?”

    “四百箱。”

    “仓库设在什么地方的?”

    “泮塘。”

    默然半晌,易知足才道:“回房间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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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七三章 得意事

    容园,书房。

    严世宽压低声音将情况详细的说了一遍,原来严启昌囤积了三千二百箱鸦.片,他没敢将所有鸡蛋都放在一个篮子里,而是分成了四份,分藏四个地方,林则徐虎门销烟之时,也就是广州的鸦.片价格达到最高——三千多银元一箱时,严启昌大着胆子出手了三百多箱鸦片,就是从泮塘仓库出的货。

    昨日上午,大烟贩候得贵——也就是当初从泮塘仓库购烟的烟贩落网,遭严刑拷打,只半天时间,就将泮塘仓库的事情供了出来,衙门兵丁迅速布置,连夜抓捕,一举查封了泮塘烟库。

    好在严启昌做事谨慎,看守泮塘仓库的一应人等都与兴泰行和严家没有直接关系,知晓内情的,就只主管仓库之人,如今严启昌一则担心被供出来,再则也担心官府查到另外三个仓库,这个敏感时候,他不敢露面,只得让儿子出面来央求易知足想法子。

    易知足抽着雪茄半晌没有吭声,严启昌囤积鸦.片,这事说起来确实是他提醒的,当初他也是一番好意,希望严家能够抓住这个机会一把翻盘,严启昌从元奇贷款,也是他出面担保,如今出了这档子事,他还真不敢不帮忙。

    一支雪茄抽得一半,他才开口道:“主管仓库之人与严家是什么关系?”

    “老爷子小妾的三弟。”严世宽闷声道:“以前在佛山,去年才来广州。”

    “人关在哪里?”

    “广州府衙监狱。”严世宽说完就反应过来,迟疑着道:“三哥的意思,灭口?”

    “囤积贩卖七八百箱鸦.片,你以为他还能活得成?”易知足白了他一眼,道:“早死早解脱。省得多受皮肉之苦,你们也落个安心。”

    严世宽迟疑着道:“人在府衙监狱,如何灭口?”

    “没听说过,有钱能使鬼推磨?”易知足抢白了他一句,才道:“仅仅是灭口,解决不了问题。跟令尊说。不要心存侥幸,卖那三百多箱鸦.片的银子全部都拿出来,否则官府未必会轻易罢手。”顿了顿,他接着道:“另外,告诉令尊,千万要沉住气,这个时候,做什么,错什么。什么都不做才是最正确的,叫他将银子存到元奇就行,其他事情我来安排。”

    待的严世宽匆匆离开,易知足呆坐了一会儿也起身出门,赶往河南岛——伍家花园,他的底蕴太薄,一些脏活,还非得求助伍家不可。

    延辉楼。听的易知足说明来意,伍秉鉴有些惊讶的道:“兴泰行在走私鸦.片?”

    兴泰行走私鸦.片一年多时间。易知足不相信伍秉鉴会不知道,点了点头,他才道:“晚辈也不知道兴泰行在走私鸦.片,上半年,兴泰行找元奇无担保借贷一百万,还是晚辈担保的。”

    伍秉鉴看着他道:“如今林大人是两广总督。这事别人躲都来不及,知足何以要往身上揽?是因为严世宽的缘故?”

    “倒也不全是为了义气。”易知足缓声道:“十三行行商,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若是兴泰行被爆出走私鸦.片。天下士绅商贾百姓,谁还会相信其他行商是干净的?况且,谁都知道,元奇乃是十三行开办的,不论是为行商的声誉着想,还是为元奇的声誉着想,咱们都得拉一把兴泰行。”

    “就因为这个缘故?”伍秉鉴显然有些不太相信。

    易知足听的一笑,“平湖公以为晚辈还会另外有什么原因?”

    伍秉鉴做了个请茶的动作,呷了几口茶,他才道:“林大人来广州禁烟,对十三行并未太较真,如果由泮塘烟库追查到兴泰行,对于十三行所有行商来说,都未必是好事,这事咱们的确不能袖手旁观,广州府衙那里,老夫来安排。”

    易知足试探道:“那三百多箱鸦.片的银子要不要吐出来?”

    “当然得吐。”伍秉鉴道:“如今林大人正是急需银子的时候,这笔银子不吐出来,定然不会善罢甘休,八百箱鸦.片转运储藏,岂能了无痕迹?官府真要穷追不舍,兴泰行必然遮掩不住。”顿了顿,他才接着道:“那笔银子,就由元奇捐输给总督府罢,这本就是心照不宣的事,没必要藏着掖着。”

    易知足原本也是如此想法,当即含笑道:“晚辈已经让兴泰行将那笔银子存进元奇总号。”

    伍秉鉴赞许的点了点头,道:“这事耽搁不得,赶紧去罢。”

    易知足赶到总督府,已是下午五点,刚刚递了名贴,就听的有人招呼道:“易大掌柜。”回首一看,还真是熟人,候补知府余保纯,此人原本是南雄知州,后作为候补知府随同林则徐前来广州禁烟,颇受林则徐重用,在与义律谈判时间,易知足与他打过交道,知他虑事周详,耐得繁琐。

    当即便含笑拱手道:“余大人——。”

    余保纯约莫五六十岁,留着三羊胡,穿着一身官袍,快步到的跟,他才拱手道:“知足这个时辰前来,可是宴请两位部堂大人?”

    这还真是饭点,易知足一笑,不答反问道:“余大人前来是宴请二位部堂大人?”

    “易大掌柜说笑了,在下这芝麻大点的官,哪够格请二位部堂大人,是知府珠尔杭阿大人设宴......。”说着他低声道:“听闻珠尔杭阿大人马上要调回京师。”

    珠尔杭阿要调回京师?这可是个好消息,易知足当即拱了拱手,道:“恭喜余大人。”

    余保纯一楞,道:“喜从何来?”

    易知足轻声道:“候补二字去掉,是否可喜可贺?”

    余保纯心里一跳,这是说他会署理广州府?他不仅清楚易知足深得邓廷桢、林则徐两人器重,更知道易知足看人断事极准,他连忙压低声音,道:“知足不是开玩笑?”

    易知足笑了笑。一眼瞥见门子出来,便道:“在下得先进去了。”说着一拱手,快步进了大门,余保纯连忙追了进去,随手塞了张银票给那门子,道:“我陪易大掌柜进去。”

    待的门子识趣的离开。他亦步亦趋的道:“知足可别吊老夫胃口,真不是玩笑?”

    “在下岂敢跟大人开这种玩笑?”易知足笑道:“以后还望大人多多照拂。”

    “知足说这话可就见外了不是。”余保纯一脸欣喜的道:“应该是知足以后多多照拂老夫才是。”

    “余大人客气,以后咱们互相照拂。”

    两人一路说着话来到签押房的院子外,余保纯连忙礼让道:“知足且先进去。”

    林则徐、邓廷桢两人一整日忙着交接,见的易知足进来,待其见礼后,林则徐才含笑道:“商船价格统计出来了,总计是多少?”

    易知足微微欠身道:“一共十二艘,排水量总吨位一万四千吨。总计一百一十二万元。”

    “十二艘?”林则徐道:“连带火炮在内?”

    易知足点了点头,道:“十二磅十八磅炮总计是六十门。”

    “招募西洋船员水手的情形如何?”

    “回大人,在下以水师名义张贴告示,以一月十二块西班牙银元的工钱招募,从昨日到今日上午,已有一四十余人应聘。”

    林则徐道:“一艘船十一二人,会不会不少了些。”

    “操帆是够了,但若算上炮手。却是远远不够。”易知足缓声道:“西洋战船对炮手要求高,水师战船的炮手未必能够在短时间内适应。估摸至少还得招募百余人充当炮手,西洋商船的船员水手大都是出色的炮手。“

    听到这里,邓廷桢插话道:“只募集了一百万元,知足该不会是打算再捐输二十万?”

    “在下原本想再多买几艘商船,可惜剩下的船都有些破旧,不适合改装成战船。”易知足说着掏出一张期票。起身递了上去,道:“这是元奇另外捐输的一百万元,部堂大人无须担心银子不够。”

    主动另捐一百万?林则徐、邓廷桢都是一楞,这是唱的哪一出?元奇的银子多的没地方用了?稍稍一楞,林则徐便道:“怎么回事?”

    “十二艘船。至少需要四百门火炮,这得数十万两银子。”易知足含笑道:“林大人接任两广总督,采购花旗商船改装成战船,这消息根本瞒不住,英夷根本无须多想,便知道战船火炮来自虎门炮台,因此,虎门炮台的火炮必须着佛山炮局及时铸造补上。”

    林则徐心里怀疑这其中有蹊跷,但虎门的防务确实不能掉以轻心,况且元奇之前也主动为虎门炮台捐输过二百万,他还真不敢胡乱猜疑,略微沉吟,他才道:“既是如此,这银子本部堂就先收下。”

    当天夜里,林则徐、邓廷桢两人在签押房里就收到来自广州府的禀报,泮塘烟仓主犯何大春,被严刑拷打至死,林则徐一转念就明白过来,易知足送来的那一百万元是怎么回事,他脸色登时有些苍白。

    邓廷桢看了他一眼,缓声道:“元奇不会走私鸦.片,这一点少穆兄无须猜疑,走私鸦.片的是行商。”

    “维周兄如此肯定?”

    邓廷桢颌首,道:“元奇无须靠走私鸦.片赚钱,论赚钱的本事,易知足认第二,怕是没人敢认第一,象走私鸦.片那种风险大,声誉差,利润低的事情,那小子不屑做。”

    林则徐被他这话说的一笑,“走私鸦.片利润还低?”

    邓廷桢点了点头,道:“鸦.片利润高,那是层层转手的结果,实际上每一道转手的贩子,利润并不高。”

    林则徐来广州一年多时间,对于鸦.片的种种情况可谓是了如指掌,知道他说的是实情,转手批发鸦.片的利润确实不高,是胜在量大,确认不是元奇在走私鸦.片,他心里稍稍有些宽慰,行商走私鸦.片,这早在他意料之中,当下他语气轻松的道:“维周兄对易知足不是一般的赏识......。”

    听的这话,邓廷桢笑道:“在粤五载,我最为得意的事情,就是当年没有打压元奇,而是放任元奇坐大,一统广州钱业,短短三年时间,元奇就已经发展到了举足轻重,朝野瞩目的地步,这完全都是易知足这个大掌柜的功劳。

    说实在的,这个时候调离两广,我还真是有些不舍,真不知道三五年之后,元奇会发展到什么地步。”

    说着,他看向林则徐道:“如今少穆兄主掌两广,还望对元奇适当照拂,易知足年轻,胆子也大,但却极有想法,他鼓捣的这些个厂子有利有弊,但有一点是毋容置疑的,那就是能赚钱,而且他与一般唯利是图的商贾不同,他积极主动缴纳赋税,对工匠也都开以高薪,连缫丝女工都是如此。

    元奇的做法极有新意,少穆兄忙完战事不妨花费点功夫细细琢磨一下,元奇若能在外省推行,对于朝廷来说,实是一大幸事。”

    林则徐微微摇了摇头,道:“维周兄说远了,我在广州能否呆到战事结束,尚且难说,对英吉利了解的越多,我心里越是没底,维周兄此去江宁,须的全力备战,天下承平多年,八旗绿营皆是将懦兵弱,着实令人堪忧。”

    第二日一早,易知足就从严世宽口中得知了泮塘烟仓主犯何大春的死讯,心里对伍家暗自忌惮,短短半日功夫,就能让关押在府衙监狱中的大案要犯身死,这还真不是一般的能耐,转而他又担心林则徐会不会就此善罢甘休。

    一直等到中午,不见林则徐派人来传唤,易知足才彻底放下心来,对赖在他书房里的严世宽道:“还赖在我这里做什么?还想让我管饭不成?”

    严世宽小眼睛一转,试探着道:“没事了?”

    “林大人是雷厉风行的性子,应该没事了。”易知足道:“这几日少来容园,去磊园帮助张罗,后日请客,大家聚一聚,你也该回上海了。”(未完待续。)

第二七四章 宾朋满园

    腊月十八,易知足一早起身,春梅夏荷两丫鬟便忙活着为他梳头更衣,将他浑身上下收拾的清清爽爽利利索索,转了两圈仔细审视了一番,见没有疏漏,春梅才抿嘴笑道:“成了,今日少爷可真正是那什么.......人见人爱,花见花开。”

    易知足在她额头轻弹了一指,笑道:“这都没学会,玉树临风,风流倜傥,人见人爱,花见花开,佛见发呆,风靡万千青春美少女的......易大掌柜。”

    夏荷听的一笑,“少爷还没成亲,会有女眷来吗?”

    易知足白了她一眼,道:“没女眷来,让你们跟过去做什么?”说着抬脚就出了门,赶到正房给易允昌两老口请安。

    易允昌中风后留下轻微偏瘫的后遗症,手脚有点不利索,但还算恢复的不错,待的易知足见礼后,他才含笑道:“赶紧吃了早点过去,你如今身份不同,怕是来的人多。”

    直起身,易知足才含笑道:“孩儿没请别人,就请了一帮好友和一众行商。”

    易允昌笑了笑,指了指桌子,易知足在桌子边坐下,才道:“磊园比这里大的多,父亲母亲还是随孩儿住过去罢,也方便孩儿尽孝。”

    “这里住习惯了,不想挪窝。”易允昌摆了摆手,道:“你事情多,隔三差五的回来请安就成,没必要****两头奔波。”

    吃过早点,陪着说了会子话,易知足才赶往磊园,到的门口下轿,一见门口张灯结彩,他不由的好笑。又不是成亲,有必要那么夸张?早早就赶了过来的严世宽快步迎上来,笑道:“三哥可还满意?”

    易知足笑着点了点头,道:“这么大排场,这两日没累着吧?”

    严世宽笑道:“瞧三哥说的,咱也不过是动动嘴。”两人说着话走进大门。一众小厮纷纷躬身见礼,“见过少爷。”“见过大掌柜。”“见过校长。”听的众小厮七嘴八舌的称呼,易知足知道这是临时从元奇和义学抽调来的人手,当即笑道:“每人两块大洋,人人有份。”

    两块大洋!一众小厮心里都是大喜,又是一片乱糟糟的道谢,过了门廊,易府管家苏云轻就迎了上来,见礼后。他才微笑着道:“三少爷摆的宴席怕是少了点,帮厨的人也不足。”

    易知足瞥了严世宽一眼,道:“你们对外撒请帖罢?”

    “没有,三哥不点头,咱们哪敢发请柬?”严世宽道:“不过,知道消息的不少,估摸着乐于锦上添花的人不少。”

    “得。”易知足笑道:“你们看着安排,别失了礼数轻慢人就成。”

    易知足显然低估了他自己的人脉和影响力。九点,十三行一众行商便带了自家的小辈登门。老的到正院看戏听曲,喝茶聊天,小的则被严世宽抓住派差,不到十点,山西票号一众掌柜便联袂而来,一见面。日升昌掌柜王德昌便笑道:“咱们可是不请自来,知足不见怪吧?”

    “王掌柜说笑了。”易知足拱手笑道:“西票众掌柜登门,磊园可是蓬荜生辉。”说着他伸手礼让道:“诸位里面请。”

    天成亨票号任天德却是笑道:“易大掌柜该不会是没发请柬吧?”

    “任掌柜说中了。”易知足笑道:“买园子,散播消息,是为的稳定人心。还真没发请柬。”

    “如何?”任天德得意的笑道:“被我说中了吧,来来来,愿赌服输.......。”

    紧接着,广州以及西关各商会会馆的会长们开始陆续登门,易知足平日里不喜应酬,这些行会的会长们他大多不熟识,概由孔建安、解修元、梁介敏等人迎接陪同,易知足正准备偷偷懒,却见何叔泰、王朝揖领着顺德一帮丝商赶来了,他既意外又好笑,与众人见礼之后才笑道:“我买园子,宴宾客,不过是稳定人心,你们何苦巴巴从顺德赶来?”

    王朝揖笑道:“大掌柜乔迁新居,大宴宾客,咱们顺德丝商岂能不来?”

    “既来了,在广州玩几日再回去。”易知足说着将众人引了进去,才过门廊,小厮李旺从后面快步追了上来,道:“伍老爷子来了。”

    伍秉鉴亲自来了?易知足连忙安排严世宽陪同众人进去,随即快步赶到门口,正见伍绍荣、伍长青两人陪着伍秉鉴进门,他连忙迎上前拱手道:“平湖公怎的还亲自来了?”

    伍秉鉴笑道:“知足有喜,老夫岂能不来。”

    “平湖公请。”

    “不用陪老夫进去。”伍秉鉴摆了摆手,道:“长青也不用陪着,留在这里帮着招呼。”

    将伍秉鉴送到门厅,易知足才停步,揉了揉笑的有些发酸的脸,他看向伍长青,道:“老爷子这是静极思动?”

    “说是想见见众行商。”伍长青说着压低声音道:“我估摸着老爷子是想敲打一下兴泰行。”

    这还真有可能,今天这个机会好,易知足点了点头,两人原路折回,才到的门口,就听的唱名,学海堂学长——张维屛、林伯桐、越华书院监院——梁廷枏......。”

    这几位怎的来了?易知足心里暗自纳闷,张维屛虽然熟,但却是个不喜热闹和应酬的性子,林伯桐、梁廷枏,他虽然见过,但基本上没有来往,这些酸秀才素来清高,今日怎的登门庆贺?

    “南山公、林先生、梁先生。”易知足拱手笑道:“三位大驾光临,磊园蓬荜生辉。”

    “什么蓬荜生辉。”张维屛笑道:“不嫌咱们给磊园带来酸气就好。”

    林伯桐、梁廷枏可没那么随意,齐齐拱手道:“恭喜。”

    将三人送进门廊之后折回,易知足瞥了一眼伍长青道:“这些个先生素来正眼也不瞧咱们一眼,今日为何会来?”

    “梁廷枏如今是林大人幕僚。”伍长青道:“另外,学海棠一直以来推崇的是经世致用,元奇团练此番公开招募士子统领团练。想来是合了他们的心意。”

    “你还别提这茬。”易知足有些郁闷的道:“消息公开也有些时日了,却没见有人前来竞聘。”

    伍长青吞的一笑,“知足兄忒急了点,现在是腊月,转眼就过年,估摸着至少得元宵之后。才会陆续有人前来,少不得,还有些人要观望一阵,看看元奇团练是何章程,这毕竟不是统管自己组建的团练。”

    这倒也是,这些个士子可不好糊弄,一个个都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元奇团练不组建起来,可没人巴巴的往他身边凑。毕竟都是有些身份的人。

    十一点过后,来的宾客越来越多,广州、西关、花地、河南岛、南关的士绅,但凡是没打算外出避祸的基本都来了,这些人,易知足几乎都不认识,但听的他们一口一个大掌柜,估摸着都是元奇的股东。

    伍长青抽空子打趣道:“知足兄这个大掌柜可真是威风。瞧瞧,买个园子。一众股东都颠颠的来捧场,这园子买成八万,估摸着今日能回来一半。”

    易知足斜了他一眼,道:“如果元奇不组建一万团练,我估计周边这些个士绅一个都不会来,他们......。”话未说完。就听的门子高声唱到:“两江总督邓......邓......大人。”

    这一声吆喝出来,整个大门口登时一片安静,所有人都有些惊愕,易知足、伍长青两人连忙快步抢出,躬身长揖。道:“在下见过邓部堂。”

    一听这话,门口众人登时呼啦啦跪了一地,一身便服的邓廷桢含笑道:“知足无须多礼。“说着上前亲热的拉起易知足的手,快步进了大门。

    进了门廊,易知足才道:“部堂大人有事唤在下前去就是......。”

    “老夫明日一早离粤赴宁。”邓廷桢缓声道:“偏生你今日大宴宾客,老夫索性做一回恶客,前来闯席。”

    易知足知道邓廷桢前来必然是有事要谈,当即领着他径往人少的地方走,进了一处偏僻的小院,他才歉意的道:“今日来的人多,怠慢之处,还望大人......。”

    邓廷桢不以为意的摆了摆手,进屋后随意的坐下,道:“没有外人,知足也别拘礼。”待的易知足落座,他径直道:“知足可是判断英军会重兵攻击江宁?”

    易知足点了点头,道:“江宁乃水陆交通枢纽,乃兵家必争之地,英军必攻无疑。”

    “知足相信尚未组建的元奇团练有出省作战的能力?”

    听他如此问,易知足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开口,他总不能说邓廷桢最终是接任闽浙总督,他卖的是空头人情,况且这话他即便说出来,邓廷桢也未必会信,大清八大总督,两江总督位列第二,朝廷对两江总督的任命,岂会朝令夕改,如此儿戏?

    说元奇团练有出省作战的能力,焉知他不会对林则徐提及,着林则徐加以防范,要知道邓廷桢本来对元奇就有防范之心。

    略微沉吟,他才开口道:“在下一直认为,兵在精,而不在多,元奇组建团练,在下起初也只准备招募二千人,林部堂让元奇组建一万团练,在下也得硬着头皮组建,不过,在下还是不想改变初衷,准备从一万人中挑选二千精锐,聘请花旗退役军官训练,配备火枪。

    不过,在下窃以为,就算是精锐,也不具备出省作战的能力,火枪兵对后勤补给的依赖很大,当然,江宁另外,广州距离江宁虽远,但走海路也不过几天光景,为运输昌化铁矿,元奇和十三行组建了两支船队,这事大人清楚,江宁若是被攻,元奇团练二千精锐从海路援助,完全行得通。”

    二千精锐团练,再精能精到什么地步?毕竟是仓促训练出来的,邓廷桢不觉稍稍有些失望,两江繁华,但太平了百多年,对于两江的八旗绿营,他同样不敢做指望,遇难还对元奇团练抱些希望,可二千人能济得了什么事,也就是聊胜于无罢了。

    见他沉吟不语,易知足连忙引开话题,道:“大清海防,大人觉的与长城可有一比?”

    略微思忖,邓廷桢才道:“知足的意思,收缩兵力,重点防御海口?”

    ”英夷海军会登陆作战,水路关隘皆要极力防范。“易知足缓声道:“在下认为,林大人发动士绅组建团练的法子,大人不妨尝试一下,只要能够坚壁清野,英夷不足惧,两江士绅商贾百姓与英夷没有贸易往来,坚壁清野,应该比广州更容易。”

    “这倒也是。”邓廷桢微微颌首道,略微沉吟,他才缓声道:“林大人虽然刚正,但并不迂腐,也不守旧,而且极力反对断绝对外贸易,他坐镇两广,对元奇来说,是件好事,不过,鸦.片,乃是他最为深恶痛绝之物,知足要好自为之。”

    易知足连忙道:“大人放心,元奇断然不会沾染鸦.片。”

    邓廷桢点了点头,他如今已调任两江,这些话也只能点到为止,他也没有心思追问,略微沉吟,他才道:“顺德、南海的机器缫丝厂,效率既高,所产生丝亦佳,两江亦是桑蚕之乡,知足就没有在两江推广的想法?”

    “有。”易知足肯定的道:“不过,如今长乐机器厂制造机器能力有限,在两江开办机器缫丝厂估摸着要到明年或是后年,大人坐镇两江,元奇自然要尽量抓住这个难得的机会。”

    “机器缫丝厂于国于民皆有利,值得大力推广。”邓廷桢缓声道:“还有自铸银元的事,两江和江浙,外洋泛滥情形不比广东轻微,元奇龙洋若是推行良好,老夫亦想在两江尝试。”

    易知足笑道:“大人尽管放心,但凡是元奇力所能及之事,两江但有需要,元奇定然极力支持。”

    邓廷桢起身笑道:“既是如此,老夫也就不扫这满园子宾客的兴致。”

    目送邓廷桢升轿离开,易知足才长松一口气,有他这么一个封疆大吏呆在园子里,满园子的宾客怕是没一个能够自在的。(未完待续。)

第二七五章 经世致用

    邓廷桢来的突兀,走的匆忙,对于磊园的一众宾客并未造成多大的影响,一众宾客或是听书,或是看戏看杂耍,或是呆在各自的圈子里喝茶清谈,磊园占地颇广,院子层层叠叠,各个圈子泾渭分明,互不干扰,一众宾客都是自得其乐。

    目送邓廷桢轿子走远,伍长青才提醒道:“知足兄别在门口偷懒了,你是主人,里面宾客可的你亲自招呼。”

    易知足点了点头,道:“其他人都好说,学海堂南山公他们,还真的亲自去招呼一下。”

    张维屛三人喜欢清净,选了一处僻静的院子喝茶闲聊,眼见的茶已换了两壶,梁廷枏掏出怀表看了看,道:“不曾想磊园今日宾客如此之众,易知足怕是无暇抽身。”

    “章冉无须心急。”张维屛缓声道:“那小子沾上毛比猴还精,必然会抽身前来招呼咱们。”

    话才落音,一个小厮便快步进来,躬身道:“三位先生,易掌柜来了。”

    “还真让南山公说准了。”梁廷枏一笑,起身踱到房门口,易知足大步而来,还未进门,便笑道:“招呼不周,还望三为先生海涵。”

    张维屛一笑,道:“你小子也是个俗人,好端端一个磊园,看被你糟蹋成了什么模样?搭戏台唱戏也就罢了,居然还有杂耍和说书,你可真能糟蹋。”

    易知足笑道:“前来宾客可不尽是清雅之士,雅俗共赏,方才是待客之道。”说着,他伸手道:“诸位请坐。”

    三人都清楚易知足今日忙,叙礼落座之后,林伯桐就开门见山的道:“听闻知足欲招募士子以统带元奇团练。知足为何会有这个想法?”

    还真是为元奇团练而来的,易知足笑了笑,道:“以文统武,乃是历朝历代的惯例,在下不过是循例而已。”

    张维屛直言不讳的道:“知足并非事事循例之人。”

    易知足看了三人一眼,道:“三位对元奇团练如此关心。可是学海堂、越华书院有士子意欲前来元奇团练应聘?”

    略微沉吟,林伯桐才道:“学海堂素来提倡经世致用,提倡鼓励做学问以治事、救世为急务,如今与英吉利开战在既,元奇团练规模亦不小,我们确实有意鼓励士子统带团练,保境安民。”

    易知足含笑道:“元奇极力欢迎。”

    张维屛瞪了他一眼,道:“别说废话。”

    掏出一支雪茄,缓缓的点了。易知足才不急不缓的说道:“元奇团练有别于一般地方团练,不仅规模大,而且所有团勇皆是以元奇的名义从各府县招募的青壮,元奇得对这些青壮负责。

    为什么招募士子来统带元奇团练,原因很简单,打仗靠的不是血气之勇,不仅需要经验,而且需要智慧和谋略。广州的八旗绿营已经多少年没经历战阵了?况且这次面对的不是一般的海盗,而是称霸海洋的英吉利海军。

    所以。晚辈不从八旗绿营聘请武官训练,而是招募士子统带元奇团练,敢于勇于来元奇团练统带团勇的士子,多少都会读一些兵书,虽然缺乏经验,但晚辈认为。他们比八旗绿营的武官更为适合。”

    梁廷枏开口道:“知足就放心将元奇团练交给那些个士子?”

    “当然不放心。”易知足笑道:“元奇团练一万人,分为二十营,一月一考,各营竞比,优胜劣汰。营下分连、排、班,都采取竞比选拔之制。”说着,他一笑,“想在元奇统兵可不容易。”

    “元奇团练采用的是西洋兵制?”

    “不错,元奇团练将会仿效西洋练兵之法,广州有不少花旗国退役军人,晚辈准备聘请他们传授西洋练兵之术。”

    梁廷枏追问道:“器械呢?”

    “自然是以火器为主。”易知足毫不迟疑的道:“元奇团练本就是仓促组建,若是还用大刀长矛弓箭去对英吉利的火枪火炮,那还不如不组建。”

    好大的口气,元奇团练可是一万人,全部用火器?张维屛三人心里都暗自震惊,对视了一眼,林伯桐才道:““知足能弄到如此多火器?”

    易知足点头道:“元奇已向花旗国、法兰西两国商人以及澳门的葡商放出消息,高价购买火器。”

    梁廷枏有些疑惑的道:“眼下英吉利人封锁海口,还有外商敢来广州贸易?”

    易知足道:“诱以厚利可图,希望会有人铤而走险。”

    说到这里,房间里登时安静下来,呷了几口茶,见的两人不再吭声,张维屛才道:“知足且先去招呼其他宾客,不必总陪着咱们。”

    易知足也不客气,当即起身告辞,学海堂、越华书院对元奇团练感兴趣,这对他对元奇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他当初之所以公开对外招募士子以充任元奇团练各级武官,既是为了拒绝邓廷桢染指元奇团练,也是为了消除地方官府和士绅对元奇的猜疑,事后琢磨,元奇也有必要以这个法子来笼络士子。

    虽说元奇的股东大多都是士绅,但是这年头商贾地位低,一众士绅对元奇没有多少认同感,元奇要想扩大影响力和号召力,就必须笼络一批士子为元奇所用,元奇团练无疑是个极好的笼络工具。

    有学海堂和越华书院这两大书院的士子进入元奇团练,这对于元奇团练来说,无疑是个极好的宣传机会,各府县的观望犹豫的士子必然会纷纷前来竞聘,更为难得的是,广州这些地方大员对元奇团练的戒心会降至最低。

    至于对元奇团练的掌控权,这一点,他倒不担心,饷银和后勤补给都操在他手里,况且还有众多的义学学生分权,那些书院的士子还能翻得了天?

    院子里。张维屛瞥了两人一眼,道:“都不说话,动心了?”

    “能不动心?”梁廷枏笑道:“一色青壮,待遇丰厚,西式训练,配备火器。竞比任职,这哪里是团练,八旗绿营也未必能及得上,岂有不动心之理?”

    林伯桐赞同的点了点头,道:“元奇团练,颇有新意,怕是大有可为,值得那些小子去试试。”

    张维屛笑道:“既是如此,那就定了下来罢。”

    转眼便是冬至。年味渐浓,对于战争的恐慌似乎也因此淡了许多,人们的话题更多的是过年,而不是战争,新年之后就是元宵,过了元宵,年味已经荡然无存,一切都又回复到正常。

    这个年。易知足过的并不好,因为英吉利人不过年。正月初二,义律调战舰‘海阿新号’驶入澳门内港,正月初三,林则徐派兵进驻澳门,但澳门葡萄牙领事却阻止清兵进驻,双方险些擦枪走火。

    好在澳葡当局识趣。经过与义律斡旋,英战舰‘海阿新号’撤出澳门,这事才算暂时平息下来,林则徐对于澳葡当局大为不满,命高廉道易中孚前往澳门进行交涉。并责令澳葡当局驱逐英人出澳,毋得容留一人。

    葡萄牙人也不愿意英国人影响到他们在澳门的利益,对于林则徐的强硬,他们将姿态放的相当低,完全遵照林则徐的意思,再次开始在澳门全面驱逐英国人,总算是让广州的官员士绅商贾百姓安安静静的过完了年。

    正月二十,易知足从花地和河南视察新建好的团练大营回来,轿子刚到磊园大门口,就被人栏停了下来,下轿一看,见是余保纯,他连忙拱手笑道:“余大人这是......。”

    余保纯一脸苦笑的道:“部堂大人有请,老夫寻不着易大掌柜,只好在此守候。”

    “出了什么事?”

    “跟英夷有关。”余保纯简洁的道:“起轿吧,别让部堂久等。”

    一路赶到总督府,进了签押房,见礼之后,林则徐将一份文件递过来,道:“知足看看。”

    这是一份英文原件,是英吉利外交大臣巴麦尊发来的一份抗议书——《致满清宰相的抗议书》,要求开放口岸,设置领事,割让岛屿,赔偿烟价,废除洋行,赔偿军费、居住自由、等等,后面还特意说明,如中国不愿割让岛屿时,则另以建造房屋,商定关税及领事裁判权等五项条款替换。

    快速看完,易知足才道:“英国已任命驻好望角海军司令乔治·懿律为对华谈判全权公使,查理·义律为副使,这是他们转呈的英吉利外交大臣巴麦尊写的抗议书。”说着,他按照原意翻译了一遍,然后才道:“部堂大人可要在下抄录一份?”

    这份原件林则徐早已让人翻译过,大概意思出入并不大,听的这话,他微微摇了摇头,道:“抄录不急,知足对此是何看法?”

    “这份抗议书实则就是一份最后的通牒。”易知足沉声道:“若是拒绝,英国人就会发动战争。”

    林则徐缓声道:“知足对此是何看法?”

    迟疑了下,易知足才道:“说实话?”

    听的这话,林则徐有些好笑的道:“知足平时里难道都是言不对心?”

    “那倒不是。”易知足沉声道:“割地,赔款,是可忍孰不可忍,大清从未受过如此屈辱,那怕是血战到底,也在所不惜!但是......。”

    林则徐沉声道:“说,无须顾忌,本部堂不以言罪人。”

    易知足抬头看向他道:“英吉利已经做好了战争的准备,大清可做好战争的准备?在下说的不是广州,而是京师!”

    “知足担心什么?”

    “在下担心,朝廷没有血战到底的决心,没有战至最后一兵一卒的勇气!”

    听的这话,林则徐半晌无语,良久,他才长叹了一声,道:“朝廷国库空虚,不愿意轻启边衅......。”

    “既是如此,那就还不如不打,至少还能留存一份体面,让大清子民在****上国的美梦中多沉浸十年。”

    “知足的意思,十年之后,最终还是要打?”

    “这一点毋容置疑。”易知足沉声道:“英吉利侵略成性,岂能满足?见的朝廷软弱,必然会得寸进尺,最终将朝廷逼到绝路,不得不战!这种情形,在咱们中国的历史上一点不少见。”

    半晌,林则徐才闷声道:“既是如此,那迟打不如早打!”

    正月二十七日,林则徐一改被动防守,派遣由渔民蜑户组建的水勇和水师主动出击,深夜分路前进,驶近英船寄椗的地方,出其不意,一齐放火,将喷筒火罐,乘风抛掷,一共烧去汉奸买运烟土和济敌的船大小二十三只,并连带延烧了一只英国三板,烧毁了海中沙滩所搭蓬寮六处,除击毙若干汉奸外,另生擒济敌匪犯十人。

    听的这个消息,易知足会心一笑,林则徐这是以实际行动回复英吉利人的最后通牒!至此,大清和英吉利已经没有任何缓和的可能!

    二月初四一早,易知足才进的容园,余保纯就匆匆敢来,略微寒暄,便道:“部堂大人今年上午要前去视察长乐机器厂、水师弹药局,知足赶紧准备准备。”

    听的这话,易知足长松了口气,总算是来了,等的林则徐视察完,他就可以大胆的生产枪支弹药了!他当即笑道:“在下是去工厂候着,还是随同部堂大人一道前去?”

    “自然是去工厂候着。”余保纯不假思索的道:“两件事,一是安全,二是饮食,不能有丝毫差池,否则咱们可说不上话。”

    “大人放心。”易知足说着从抽屉里取了包装精美的礼盒,打开后取出一块怀表,道:“这是天宝表厂出产的怀表,大人帮着打打广告。”

    “打广告?”余保纯一楞,不明白这话意思。

    易知足笑道:“大人用咱们天宝的怀表,就是活广告,其他人一看,知府大人都用天宝表,那咱们也买块戴着......。”

    “送礼能送的如此有新意,知足可是头一个。”余保纯笑着接过怀表,随口问道:“天宝表卖多少一块?”

    “大人这块是纯手工怀表。”易知足说着一笑,“价值一万大洋。”

    余保纯手一抖,差点没拿稳,急切的问道:“多少?”

    “二十年后,保准价值上万大洋。”易知足笑道:“不过,现在的售价才是三千大洋,这是金表,而且是限量的,只生产一百块,在京师和江宁都卖的极好,林部堂身上的那块就是这款。”

    三千也不便宜,余保纯现在说的好听是候补知府,说难听点,就是一跑腿的,也就易知足如此礼待他,他满心感激,当即拱手道:“知足盛情,老夫笑纳了。”(未完待续。)

第二七六章 视察工厂

    “叮叮当当”空间高大的锻造车间内,几台锻锤机巨大的铁锤交错起落,发出巨大的撞击声,将轰鸣的蒸汽机声都掩盖了下去,乍一走进车间,仿佛是置身另外一个世界,高大的机器,巨大的噪音,扑面而来的热气,统一工装,专注而忙碌着的工人,

    林则徐一脸的惊讶,饶有兴致的望着那起起落落的巨大的铁锤,余保纯却是拉了拉易知足的衣袖,轻声道:“怎的不让工匠们上来见礼?”

    车间噪音大,易知足根本听不到他说什么,只见他嘴巴一张一合,当即指了指耳朵,余保纯见状附耳高声道:“这些人怎么不上来行礼?”

    易知足摆了摆手,指了指机器,大声道:“不能停!”

    林则徐自然不会在意工人们是否上来行礼,他兴致勃勃的跟着生产流程往下走,看着一块块粗坯在一台台机器锻打之下,飞快的成形,他脸上的惊讶很快就变成了微笑。

    出的车间,待的噪音低了,林则徐才停下脚步,道:“西洋也不尽是奇技淫巧之物,这蒸汽机就极为实用,长乐机器厂能够制造蒸汽机吗?”

    “能。”易知足朗声道:“不过,大量生产要到明年。”对于蒸汽机的仿制,易知足可谓是不遗余力,从长乐机器厂建厂之初,他就悬以重金吸引花旗技工进行蒸汽机的仿造和改进,他很清楚,蒸汽机就是工业革命的根本,不能自主生产蒸汽机,发展工业就是一个笑话。

    听的能够制造蒸汽机,林则徐赞许的点了点头,道:“对于西洋一些实用的机器技术。还是要尽量学习和掌握。”顿了顿,他接着问道:“机器厂现在生产的是什么机器?”

    易知足道:“长乐机器厂目前主要是生产缫丝机和榨糖机,这两种机器目前的需求量大。”

    略微沉吟,林则徐才道:“知足为什么不尝试用这些机器制造火枪?”

    听的这话,易知足一笑,道:“部堂大人这是鼓励长乐机器厂制造火枪?”

    “怎么?”林则徐看着他道:“邓大人难道不允准长乐机器厂制造火枪?”

    “那倒不是。”易知足含笑道:“长乐机器厂的建立。是因为缫丝机的需求量大,从法兰西进口,一则费时费力,二则价格不菲,建成之后,因为缫丝机和榨糖机的需求大且本身就是厚礼,也就没考虑过制造火枪,是以也从未向邓部堂提及过。

    待的发觉与英吉利有可能爆发战争,在下也不是没考虑过用机器制造火枪。不过.....一则制造火枪需要专门的工匠,二则,花旗国、法兰西都对制造火枪的机器设备和相关技术工匠管制的严,再则,身为元奇大掌柜,在下得将赚钱放在首位,否则难以向众东家交代。”

    林则徐瞥了他一眼,默然半晌才道:“工匠。本部堂可以给你提供,半年内。筹建一家机器枪械局,如何?”

    筹建枪械局?易知足快速的掂量的一番,如此一来,他倒是可以明目张胆的制造枪支,林则徐能在广州呆多长时间?鸦.片战争没结束,他就被发配新疆了。略微沉吟,他才开口道:“半年时间怕是不够,筹建枪械厂需要大马力的蒸汽机,长乐目前还不具备这个生产能力,再则。如今与英吉利开战在即,极少有商船前来广州,就算有商船来,也是贩卖军火,没人愿意带机器前来广州。”

    顿了顿,他接着道:“枪管的打造不比一般的机器部件,机器锻打的力度轻重以及工序流程都需要时间摸索和不断的尝试,这不是手工打造火枪的工匠能够胜任的。”说着,他看向林则徐,道:“元奇马上组织人力财力物力进行机器锻造火枪的研究,并加快对大马力蒸汽机的投产,不过,时间在下不敢保证,快则一年,迟则两三年都有可能。”

    听他如此说,林则徐也意识到有些操之过急,当即点了点头,道:“知足尽力便是,机器枪械局若能在一年之内建成生产,本部堂向朝廷极力保举你。”

    极力保举?易知足心里暗自腹诽,我又不想做官,保举有什么用?腹诽归腹诽,他还是躬身道:“谢部堂大人,在下一定尽心尽力,力争早日建成。”

    林则徐微微颌首,道:“走,去弹药局看看。”

    洛溪弹药局还未正式投产,处于试产阶段,厂子不小,机器也不少,但工人不多,而且不少花旗技工,林则徐显然对火药的制作有些了解,一边看一边详细询问,易知足则是有问必答,详细解说。

    从花旗国引进的这套制造火药的技术,虽然在配比方面,差别不大,但生产工艺却是大清望尘莫及的,先是提炼硝和硫的纯度,以蒸汽机带动转鼓式装置进行药料的粉碎和拌和,然后用用机械将配置的火药放在碾压成坚固而均匀的颗粒,使火药具有一定的几何形状和密实性。

    之后使用机械造粒缸,将火药块成大小均匀的火药粒;对制成的粒状火药,放在烘干室内,用蒸汽加热器烘干,使之保持良好待发的干燥状态,最后用石墨制成的摩光机,将药粒的表面磨光,除去气孔,降低吸湿性,以延长火药的贮藏期。

    对西洋火药的制作流程详细了解了一番之后,林则徐大为感叹道:“西洋果然有过人之处,凡事皆精益求精,难怪关天培说西洋火药远甚水师自产火药,说起来,西洋的火药之术还是从中国学习的。”

    易知足含笑道:“西洋人之所以能够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在于竞争机制和专利保护制度。”

    “哦,知足知道还不少。”林则徐登时来了兴趣,道:“走,出去详细说说,看看能否借鉴。”

    出了车间,易知足才含笑道:“借鉴怕是有些难。不论是竞争机制还是专利保护制度,在大清都难以实行。”顿了顿,他才道:“就说蒸汽机吧,这是英吉利一个叫瓦特的人发明的,他研制改良出了蒸汽机之后向英吉利政.府申请专利。

    获得专利批准之后,但凡是英吉利工厂生产瓦特蒸汽机的都要支付给瓦特一笔专利费。瓦特也就因为蒸汽机的发明改良成为大富豪。

    英吉利政.府颁布有《专利保护法》鼓励发明改良创新,保护他们应得的利益,这在咱们大清是不可想象的。

    大清的读书人耻于杂学,********走科举之路,近些年广州的学风有些改变,提倡经世致用,学以致用,但依然看不起工匠,不屑于这些奇技淫巧之术。可以说咱们大清最尖端的人才都浪费在科考上面了。

    工匠中也不乏天资聪明者,但是没有激励鼓励机制,没有保护机制,工匠们不愿意耗心费神的去专研去改良去精益求精,就算是有独到的技术和工艺,也都秘而不宣,成为秘方,生怕泄露。一旦遭遇天灾**,尤其是改朝换代的大规模战争。很多秘方就此失传,几千年来,咱们的损失可说是无法估量。”

    听到这里,林则徐不免长叹了一声,心里大是惋惜,每一次改朝换代。都是一次大破坏,各行各业不知道有多少秘方就此失传,不过,要想朝廷想英吉利那样颁布《专利保护法》,那纯属是痴人说梦。

    “再说竞争机制。”易知足接着道:“英吉利崇尚自由竞争。尤其是商业,竞争非常激烈,英吉利没有官办工厂,所有工厂都属于私人,就以军工厂为例来说,要发动战争,政府要采购枪炮火药,就会跟各个军工厂订购。

    如何订购呢?就是召集几大军工厂现场演示,比较谁家的质量好,威力大,然后就采买谁的,这丝毫做不了假,也因此刺激的各个军工厂投入大量的人力物力财力去不断的创新改良,这就好比是逆水行舟,不进则退,英吉利所有大大小小的工厂都是如此,不能发展壮大,就得倒闭破产。”

    林则徐眉头一皱,道:“英吉利允许私人开办军工厂?”

    “不论是英吉利还是美利坚,法兰西、葡萄牙....,欧洲各国的军工厂都是私人开办的。”易知足笃定的道:“咱们大清的军工都是官办的,从明代开始到现在,几百年了,咱们的火器火药可有显著的改进?纵有改进,都是从西洋传来的,反观西洋,各种各样的火器层出不穷,不论是威力还是质量,咱们都远远不如。”

    林则徐显然还是不太相信,道:“私人开办军工厂,就不担心民间火器泛滥?”

    “这办法就多了。”易知足含笑道:“派官员驻厂监督,生产的枪支编号,一旦发现有枪支外流,轻易就能查出是从哪家工厂流出的,如何处以取缔经营执照,没人敢拿辛苦创建的工厂开玩笑。不过,花旗国是特例,花旗国是允许百姓合法持有枪支的。”

    “还有这事?”林则徐惊讶的道:“火枪国就不担心百姓作乱?”

    易知足笑道:花旗国没有国王,只有总统,他们的总统是由百姓选举出来的,四年一届,百姓若是不满意,无须作乱造反,投票弹劾就能让总统下台。”

    “这可是天下奇闻。”林则徐说着话头一转,道:“知足不会是也想私办军工厂吧?”

    易知足仿佛是含了片黄连一般,一脸苦涩的道:“军工是立国之本,官办军工,长期裹足不前,确实令人担忧,私办军工,非是不想,而是不敢,元奇这么大的摊子,在下每日里都如履薄冰,不敢冒险。”

    “本部堂听的关天培提及过。”林则徐看着他道:“水师弹药局建成,知足除保证广东水师所需之外,还打算向其他各省售卖火药。”

    “是有这事。”易知足点头道:“弹药局系制做火药系机器生产,效率高,产量大,广东水师一年能消耗多少?就是广东全省的八旗绿营又能消耗多少?弹药局一月所产,广东阖省八旗绿营都用不完,必须得向外省八旗绿营销售。

    除了军用火药,弹药局还准备大量生产民用火药,烟花爆竹,开矿修路对火药的需求量都不小,足以维持弹药局的正常生产和盈利,唯有如此,弹药局才有余力投入银子持续的研发改良火药。”

    林则徐点了点头,道:“火药能外销各省八旗绿营,火枪为何不能?质优价廉的火枪,各省官兵都会争购。”

    听的这话,易知足迟疑了下,才道:“朝廷对火枪的管理可比火药严厉多了。”

    略微沉吟,林则徐才道:“知足先尽力争取早日将枪械局建起来,官办、私办,关商合办,日后再细细商议,诚如知足所言,军工乃立国之本,岂能长期落后于人?朝廷之制,亦非一成不变。”

    易知足连忙道:“部堂大人放心,在下一定不辜负大人厚望。”

    林则徐看了他一眼,道:“已经二月了,弹药局得尽快投产。”

    “部堂大人放心。”易知足道:“估摸着再有三五日,弹药局就能正式开工。”

    在码头上送走林则徐一行后,易知足心里暗笑,林则徐的胆子可比邓廷桢大多了,可惜他在两广总督的位置上呆不长,否则,倒也没必要偷偷摸摸跟做贼似的。

    见的官船离开了码头,弹药局厂长冯启贵笑道:“大掌柜料事如神,部堂大人还真来视察了,要说这些地方官员视察学院书院的倒是不少,来视察作坊的,还真是少见。”说着他试探道:“如今可以全力开工了吧,工人们早都等不及了。”

    “不急,再等个三五日。”易知足道:“这几日做好开工的一应准备。”说着,他又叮嘱道:“枪支生产车间,要严格把关,宁缺毋滥,产量小点不怕,咱们有时间,出了事情,可就不是小事。”

    冯启贵连忙正色道:“大掌柜放心,所有人员都是再三审核,都是有老有小,口风极紧的外地人。”(未完待续。)

第二七七章 以身作则

    花地,周村,元奇团练大营。

    元宵之后,随着元奇护商团两个连队进驻大营,这里就开始逐日热闹起来,元奇从各府县招募的团勇陆续赶来,每日都有新兵前来报道,大营里宽阔的操练场上,新入伍的团勇一天到晚操练不辍。

    每日里,都有不少人远远的观看团勇操练,除了周村以及附近几个村的村民和士绅前来看热闹之外,还有不少年轻的士子——不消说,这些都是有心加入元奇团练,前来打探元奇团练情况的。

    元奇在下面各个府县招募的团勇,每个县只一百个名额,而且一旦被录用,就是元奇的学徒,录用之日起就算工龄,包吃穿之外,还有月钱两元,虽然月钱看起来比元奇工人的正常水准四元要低,但却是包吃穿,而且在顶身股方面,比一般的元奇职员要宽松的多。

    元奇的考核制度是所有掌柜职员三年一考核,通过考核就能顶上身股,晋级身股,但考核不是那么容易通过的,谁都知道身股不容易顶,一般不熬个十年八年,很难顶上身股。

    但团勇在顶身股方面却优厚的多,除了正常的三年考核之外,无过错,满五年就能无条件顶上身股,是以元奇招募团勇的消息传开之后,虽然明知团勇有风险,各个府县依然是踊跃报名。

    能够前来广州的团勇不说是百里挑一,也是二三十人里面挑选一个,各分号掌柜对这事也不敢怠慢徇私,都是悉心选拔,是以一众团勇都是身强力壮,身高一米六以上的壮小伙,看着可比绿营兵丁强的不是一星半点。

    大营栅栏外则不远处。一座临时搭建的半人多高的木台上,十多个年轻士子或坐或站的边看边七嘴八舌的轻声议论,“元奇团勇的号衣可真是古怪,怎么看都觉的别扭,那些西夷也不是这种款式,中不中。西你西的......。”

    “团勇号衣是西关被服厂制作的,据说是元奇易大掌柜亲自设计的,从内到外,从头到脚,全部都是统一定做,至于说看起来别扭,还真是有点。”

    “是别扭,不过,简单利索。比绿营的号褂好。”

    “别只说号衣,看看他们的操练,明显有别于八旗绿营,也是自创的?”

    “元奇团练是采用西洋练兵之法,确切的说,是花旗国的,原本元奇护商团——也就是现在的这些个个教官,都是花旗官兵训练的。”

    “听说元奇团练准备配备火器。是不是真的?”

    “这只怕不是空穴来风,之前。关军门组建义勇,元奇就捐输了三千枝西洋火枪,虎门炮台的火炮更换为西洋炮,也是元奇捐输采买的,据说都是跟花旗国采买的,元奇不缺银子。又有门道,况且,接连两任部堂大人对元奇团练都很重视,这事极可能是真的。”

    “哎——,你们注意到。他们的辫子呢?不会是剪了吧?”

    “自然是剪了,你们没见过那些团勇摘下帽子的样子?头发都剃光了,就后脑留一条小辫子。”

    “金钱鼠尾?”

    “比金钱鼠尾还要少,也就象征性的留了小指粗细一尺来长的小辫子,戴上帽子根本看不出还有辫子。”

    “咱们若是进元奇团练,岂非也要如此?”

    “实在是有辱斯文,身体发肤受之父母.......。”

    一个二十左右,颇为清秀的士子哂笑道:“这额头都刮的光溜溜的,还说什么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我倒觉的这辫子都藏在帽子里,看起来分外利索。”

    “季容兄莫非是动心了?”

    被唤为少容兄的冯仁轩用折扇敲打着手心,揶揄着道:“这样子的团练,你们都不动心,你们想要什么?直接给你们一支岳家军、戚家军?”

    话才落音,一个士子一溜小跑着过来,扬声道:“易大掌柜来了。”

    冯仁轩连忙问道:“人在哪里?可是进军营了?”

    “没有,在军营门口被学海堂的拦住了。”

    “走,咱们也去看看。”冯仁轩说着快步下了木台,台说一众士子也纷纷跟了过去。

    军营大门口,易知足被一群士子围着,听的众人七嘴八舌,连珠炮一般的发问,他扬起双手道:“大家静一静。”待的众人安静下来,他才道:“大营忌喧哗,这里也不是说话的地方,诸位随我进去,慢慢再细问,如何?”

    说着,他便招手将负责接待新兵的几名护商团官兵叫过来,吩咐道:“引他们进去,去会议室。”说着,他瞥了一眼正陆续赶过来的几个士子,道:“欲见我的,都带进去。”

    一刻钟之后,易知足才缓步走进会议室,实则就是一个简陋到极点的棚子,遮风都谈不上,仅能起到遮阳挡雨的作用,大营建的仓促,一应物事都简朴到极点,不过,桌椅还是不缺。

    扫了众士子一眼,见的约有二三十人,易知足冲着众人点了点头,含笑道:“举手发问,点到谁,谁站起发问,否则就乱套了。”

    话一落音,齐刷刷就举起了十多支手,易知足指了指最前面的那人,那士子随即问道:“请问易大掌柜,咱们士子进入团练,是否亦要与团勇一同训练,一样着装?”

    “当然。”易知足毫不迟疑的道:“作为统领,必须事事以身作则,诸位一旦进入元奇团练,与新兵无异,一个月的新兵训练结束,才会根据诸位在新兵训练期的表现,暂时委以职务,接下来,则是对抗竞比训练,一月一考,选优淘劣......。”

    “易大掌柜......。”那士子话一出口便意识到不对,连忙闭口举手。

    易知足笑了笑,指了指他,道:“说。”

    “易大掌柜,外间都传,英吉利人在夏季就会大举进犯。元奇团练此时才组建,开始训练,请问,时间来得及吗?”

    “这个问题,估计关心的人不少。”易知足缓声道:“训练一个弓箭手要多长时间?短则一年,长则三五年。训练一个刀兵、枪兵又要多少时间?至少也要大半年,否则根本没法上战场,但是训练一个合格的火枪兵,诸位知道需要多少时间吗?”

    说着,他抬起手,伸出三根指头,道:“短期强化训练,三个月时间,足够将一名农夫训练成一名合格的火枪兵。半年时间,能训练成精锐火枪兵!为什么火枪能够在战争中迅速的淘汰弓箭刀枪等冷兵器?最主要的原因就是火枪兵大幅缩短了训练时间。

    咱们的时间够不够?在我看来,很充足!英吉利进犯广州必须要借助季风行船,至少要到五六月间,才能抵达广州,再则,虎门防范森严,英夷不敢贸然进攻。就算进攻,也不可能一战而下。这至少能为咱们再争取两个月时间,有半年时间,元奇团练足以训练成一支精锐!”

    “易大掌柜,元奇团练是否全部配备火枪?”

    易知足含笑道:“在半年时间内能够训练出来的,唯有火枪兵。”

    “咱们进入元奇团练,是否享受一样的待遇?”

    “诸位进入元奇团练。待遇要比一般的团勇高,因为元奇团练的待遇直接跟职务挂钩,职务越高,待遇越高,顶身股的机会也越大。各级职务都有详细的待遇规定。”

    “大掌柜,咱们能不能不剃发?剃成那样,咱们可不敢出门见人。”

    易知足听的一笑,“之所以只是象征性的留一小截辫子,是因为训练和作战的需要,体能训练,每天早上都是十里长跑,头发根都是湿的,回来又是队列训练,军姿训练,留着长辫子,一则碍事,再则也脏,而且一旦头部受伤,不易包扎伤口。”

    顿了顿,他含笑道:“刮光了头,是有些不雅,不过,诸位可以戴帽子,西关、广州不乏卖带有辫子的帽子,诸位可以买一顶来戴戴......。”说着,他脱下头上的帽子,赫然也是一个大光头,就后面留了一小截辫子,他笑道:“诸位要不要我给你们介绍在哪里买的这帽子?”

    下面众人登时爆发出一阵哄笑,再也没人好意思提这个话题,易知足这个元奇大掌柜都以身作则,他们还有什么好说的?也难怪元奇团练上上下下对刮个大光头没什么抵触。

    一众士子持续发问了半个多小时,渐渐的才再无人举手发问,易知足是有问必答,说的口干舌燥,喝了杯凉白开润了润嗓子,他才缓声道:“问了那么多问题,就没人问,元奇团练为什么要聘用士子来统领?”

    听的这话,众士子都暗道一声惭愧,还真是将这个最为重要的问题给忽略了,一个个都聚精会神的看着他,对这个问题,他们确实都很关心。

    顿了顿,易知足才缓声道:“从明代火器兴起以来,已经有数百年时间,这几百年来,咱们在火器方面发展缓慢,但是西洋各国这数百年来战争不断,极大的促进了火器的发展,各种火器层出不穷,威力也日益增大,如今,在西洋,火器已经全面取代了冷兵器,进入了热兵器时代。

    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战争已经完全发生了变化,战略战术,临阵指挥,阵型变化,兵种配合、后勤补给......等等等都已经截然不同,可说是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战争,打的是钱粮,打的是一国的综合实力,同时,也是智慧和谋略的对抗,冷兵器时代如此,热兵器时代,更是如此。

    元奇开出优厚的条件吸纳诸位进入元奇团练,就是希望诸位亲身参与这次对英夷的战争,深切体会一下热兵器时代的战争,然后总结归纳摸索咱们大清的强兵之路,当然,也是希望通过此举来培养热兵器时代战争的人才。

    有句话说的好,国虽大,好战必亡,天下虽安,忘战必危,咱们大清偏安一隅的时间太长了,这次对英夷的战争,对大清来说,不是一件坏事!对诸位来说,则是你们这一辈子,最重要的一次机遇!元奇给诸位提供了一个展示才华和发掘自身才能的机会,能不能把握,就看诸位自己了!”说完,他转身快步离开。

    一众士子愣愣的坐在那里,半晌没人起身,都在细细的琢磨着易知足方才说的那一番话,一个个心里既是震惊又是兴奋莫名。

    马应龙坐在中间,冷眼看着众人的反应,心里暗笑易知足还真会煽动人心,这番话说的连他这个压根就没想进元奇团练的人都怦然心动,更何况这些个本就跃跃欲试的士子了,其实,易知足今日前来大营,两人是约好了的,否则易知足进大营,一众士子哪能发现。

    离开简陋的会议室,易知足放缓了脚步,踱到操练场观看新兵训练,身着新军服,扎着武装带的燕扬天一溜小跑着过来,敬礼道:“学生燕扬天见过校长。”

    易知足点了点头,道:“这批团勇素质如何?”

    “很好,比咱们义学那批学生好多了。”燕扬天笑道:“身强体壮不说,服从性极高,怎么说怎么做,剃头换装根本就无须费劲,一个个训练劲头也是十足,没人叫苦叫累,唯一的缺陷,就是没有良好的个人卫生习惯。”

    个人卫生习惯得慢慢培养,习惯了就好,易知足对此不太在意,略微沉吟,才道:“他们知道机会来之不易,所以才会格外珍惜,如今,他们最担心的是不被正式录用,没脸回家。”顿了顿,他接着道:“训练强度大,伙食必须保证,走,去伙房看看。”

    燕扬天亦步亦趋的道:“校长放心,伙食咱们半点都不敢轻慢,各个伙房每天都进行检查,开饭时,也安排有人巡查。”

    “各级军官不仅要抓训练,还要留意他们的思想变化.....。”易知足边走边叮嘱,抬眼看见马应龙从会议室出来,便迎了上去,笑道:“反响如何?”

    “连在下都被知足兄说的心痒痒的,更何况他们?”马应龙笑道:“准备接收他们书生兵吧。”(未完待续。)

第二七八章 朝令夕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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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内阁奉上谕:两江总督邓廷桢着调任云贵总督,两江总督着伊里布调补。钦此。

    叶尔羌参赞大臣恩特亨额等奏,阿奇木伯克伊斯玛依尔、探知各部落外夷有贩烟之事。令各夷商缴出烟土十万两零如法烧毁,俱各顺从悔罪。

    以承审鸦片烟案出力,予叶尔羌印房章京尚安布等升叙有差。

    以失察官役兴贩鸦片烟土。革叶尔羌都司陆振鸿、千总朱光才职。

    谕内阁,给事中况澄奏:各省查拏鸦片,宽严不一,限期将满,请饬催办一摺。

    据称上年颁发新例,各处省城查拏严紧,而各府州县办理仍属从宽,差役不免有包庇卖放讹诈等弊,暗中吸食者仍多。鸦片流毒,传染日深,经朕屡次降旨,饬令各地方官严行查拏,并颁发新定章程,晓谕中外,意在净绝根株,永除大害。

    若止省会严紧,而穷乡僻壤,仍复藏垢纳污,将来限满,或大吏有愧心而不愿办,州县规避处分而不敢办,或因该犯等多系死罪,地方官姑息而不肯办,种种弥缝,势所必至,是目前但图粉饰,限外愈滋弊端,锢习不除,实堪痛恨。

    各该省大吏经朕特简。受恩深重,具有天良,务当严饬所属,认真访拏,商贾辐辏之地,固应逐渐清查,即僻壤穷乡。亦宜********。凡外府州县,皆系该大吏等所属,如果训谕谆谆,督催不遗余力,转瞬限满,自无触网藐法之人。

    傥经此诰诫。仍复玩延不办,或摉索数起,草率塞责,是该大吏等丧尽天良,朕亦不能轻恕也。

    缓缓放下手中的邸报,易知足取了一支雪茄慢条斯理的点燃,邓廷桢调离两江总督,这在他的意料之中,但怎的不是调任闽浙总督。而是云贵总督?这是什么意思?

    看道光的的谕旨,分明是要将禁烟进行到底,可为何对禁烟的得力干将邓廷桢调去云贵任总督,难道是云贵鸦.片泛滥,禁烟不力?既是如此,云贵总督伊里布为何调任两江总督?这个伊里布是什么背景?看名字就知道是个满人。

    思忖良久,他才对外吩咐道:“备轿,去总督府。”

    总督府。签押房,林则徐正伏案疾书。听的易知足进来见礼,他头也不抬的道:“知足无须拘礼,坐,很快就好。”不过片刻,他才搁笔起身,绕过案桌。含笑道:“知足今日前来,可是因为邓部堂改任云贵总督一事?”

    “大人明鉴。”易知足微微欠身道:“邓大人由两江改任云贵,在下担忧朝廷会否转变态度?”

    “知足是担忧朝廷惧怕战争,从而转变禁烟的态度?”林则徐说着一笑,“知足尽管放心。皇上禁烟的决心是毋庸置疑的。”顿了顿,他才接着道:“两江富饶,总督之位,心存觊觎者不知凡几,朝廷例来有异地为官的回避制度,外任官在籍,五百里内者,包括邻省,都得回避,邓大人本就是江宁人,他接任两江总督,岂能无人攻讦?”

    说着他轻叹道:“一则本部堂虑事不周,再则,京师衮衮诸公,顾全大局者寥寥。”

    这次人事调动还涉及到异地为官的回避制度,易知足还真是没料想到,略微沉吟,他才轻声嘀咕道:“那也不至于调任云贵,沿海各省地方大员,了解英夷情况的可不没几个。”

    听的这话,林则徐也不吭声,道光既然已经下旨着邓廷桢调任云贵,那就已经没有回旋的余地,他要敢再多嘴,怕是祸不旋踵。

    见林则徐不接话,易知足沉吟着道:“现任两江总督伊里布大人,部堂大人可了解?”

    林则徐看着他道:“知足对两江情况甚是关注,可是元奇有意向两江发展?”

    “大人明鉴。”易知足含笑道:“大清三大蚕丝中心,江浙、福建、广东,元奇确实有意想江浙推广机器缫丝机,不过,对于与英吉利这场战事,在下更为关心,若是英夷祸乱两江,怕是比前明倭寇之乱为害更甚,那足以动摇朝廷对战事的信心。”

    “满朝朱紫,怕是没有几人会相信区区英吉利敢于挑衅我大清煌煌天威。”林则徐说着轻叹了一声,默然一阵,才沉吟着道:“伊里布,全名爱新觉罗·伊里布,是宗室之后,先祖爱新觉罗·巩阿岱,是太祖亲侄子。

    伊里布是嘉庆六年进士,授国子监学正职,后出任云南府南关通判,历任澄江知府、腾越知州,道光元年曾随从云贵总督庆保镇压永北苗民叛乱有功,不久升任安徽太平府知府,此后历任山西冀宁道台、浙江按察使、湖北、浙江布政使等职。

    道光五年,升任陕西巡抚,后又先后调任山东和云南巡抚,十三年,升任云贵总督,十八年,被授予协办大学士头衔。

    此人素有清廉之名,在京师宗室之中名声甚佳,对于禁烟亦是支持严禁,不过,却是垂垂老矣,今年已六十有八,据闻,身体亦不甚好,如今正值多事之秋,两江非是善地,云贵至江宁,又是路途遥遥......。”

    只怕等伊里布到江宁上任,战争已经爆发,易知足微微摇了摇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看来道光本人,亦是不相信英吉利敢开战,否则不至于放着邓廷桢不用,却从云贵调一个总督来。

    该提醒的他都已经再三的提醒,朝廷引不起重视,他还能如何?其实,他心里也清楚,就算朝廷重视,结果依然不会有多大的改变。

    林则徐显然也不愿意多谈这话头,顿了顿,便将话头一转。道:“听闻元奇团练的训练颇有声色,广州几大书院都有不少士子加入,如今外间盛传,元奇团练全部配备火枪,训练方式,作战方式亦都大相径庭......。”

    易知足鼓动一帮士子的话这段时间在书院确实是传的沸沸扬扬。他亦清楚这话会传到林则徐耳里,当即笑了笑,道:“不如此说,不足以吸引那些个士子加入元奇团练,火枪元奇其实留存有一些,因为火枪的损耗大,一般火枪射击二三百发子弹就不堪再用,是以在为义勇采购火枪之时,多买了二千枝。以备护商团替换之用,如今倒能派上用场。

    训练方式,元奇团练是采用花旗国训练火枪兵的训练法子,至于作战方式,在下大略了解了一下欧洲近些年有名的战役,确实与咱们大相径庭。”

    “知彼知己,方能百战不殆。”林则徐含笑道:“抽时间与水师一众将领多谈谈,让他们也熟悉一下英夷的作战方式。”

    易知足含笑道:“有时间还请部堂大人去团练大营巡视一番。勉励一下众士子和团勇,这些士子。朝廷日后或许能用得上,如今欧洲各国正在快速发展壮大,对外侵略扩张之心也日益膨胀,咱们大清西北的俄罗斯帝国如今也正在进行工业革命,这是个野心勃勃,四处扩张侵略的帝国。日后极有可能是我大清最大的敌人,眼下正好借助与英吉利的战争,培养一批熟悉火器作战的人才。”

    “知足眼界之宽,眼光之远,确实名不虚传。”林则徐说着沉吟了片刻。才道:“俄罗斯帝国之威胁,本部堂上书朝廷有危言耸听之嫌,知足不妨在《西关日报》上多刊载一些有关乐视帝国的文章,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大清安乐日久,如今也该有一些忧患意识,至于团练的那些个士子,知足尽管放心,一旦建功,本部堂必定极力保举。”

    略微沉吟,他才问道:“发式是怎么回事?怎的就留了一条小辫?”

    易知足笑了笑,道:“若非顾忌结辫式发型是官定民俗,在下还想都剃掉,头发多辫子长,不利于训练,也不利于个人卫生,而且一旦头部受伤,也不利于包扎伤口。”

    这些理由有些勉强,林则徐不满的道:“八旗绿营不照样训练?”

    “火枪兵经常要卧地射击,还要卧地匍匐爬行,拖条辫子,诸多不便。”易知足缓声道:“况且,开国之初,辫子不也只有一指粗细,元奇团练此举也不算违制犯禁。”

    略微沉吟,林则徐才道:“元奇团练明显有别于一般地方团练,规模大,又皆青壮,而且团勇还都是元奇职员,且处于省城外,甚是引人注目,知足须的注意,别违制犯禁,省的有人在本部堂跟前鸹噪。”

    看来,是有人在林则徐面前说元奇团练的坏话了,不过,林则徐没有召他来训斥,显然是还在其能够容忍的范围之内,易知足连忙欠身道:“部堂大人训诲,在下必定铭记在心,时时警惕。”

    林则徐微微颌首道:“元奇树大招风,元奇团练又别具一格,有些闲言碎语,也是在所难免,知足也无须畏手畏脚,自古无一成不变之制,元奇团练西式练兵,对八旗绿营二言,也有一定的借鉴作用,好好练,只要没有太过明显的违制之处,本部堂都能包容。”

    顿了顿,他接着道:“八旗绿营,积弊丛生,官兵上下,怯敌畏战,不堪重用,本部堂当初极力主张扩大元奇团练规模,便是欲借重元奇团练协助抗拒英夷,知足可莫要让本部堂失望。”说着,便端起茶杯。

    易知足连忙起身,“元奇团练必不会辜负部堂大人厚望。”说着,他躬身道:“在下告辞。”

    看着易知足离开,林则徐坐在椅子上半晌没动,元奇团练标新立异,处处效仿西洋,广州城里颇多非议,身为两广总督,他还真不方便前去视察,不过,好在有诸多士子在团练,而且元奇绝大多数股东都是士绅,倒也不用担心元奇有作乱之患。

    从总督府出来,易知足可谓是一身轻松,虽说元奇团练遭人诟病,但有林则徐这颗大树罩着,短时间内不会遭遇干涉,一旦战争爆发,那就更无须担心,阖城官员士绅百姓,有几人对八旗绿营有信心?

    他心里郁闷的是,邓廷桢去做了云贵总督,这该不会是因为的缘故吧?要说他一直鼓吹的是战争威胁,朝廷即便不相信,也不至于倒行逆施,将邓廷桢调去云贵那旮旯。

    仅仅五天之后,道光又一次更改了邓廷桢的任命,着邓廷桢调任闽浙总督,原闽浙总督桂良调任云贵总督。

    看到这份邸报,易知足长松了口气,还好,道光总算还没糊涂到家,不过,对于总督的任命,朝令夕改,也太过儿戏,套用一句俗话——天威莫测。

    花地,周村,元奇团练大营。

    一大早,嘹亮的号声便在大营上空回荡,从睡梦中惊醒的冯仁轩一个激灵,迅速的起身,大声吆喝道:“起床!起床!”一边吆喝他一边快速的穿衣套裤,他现在算是体会到这些中不中西不西的衣裤的好处了,穿脱方便,行动方便,比八旗绿营的号褂强多了。

    帐篷里十二个人仿佛是被打了鸡血似的,一个个飞快的起身,套上衣裤就往外跑,冯仁轩最后一个冲出帐篷,他是班长,有义务督促班里每一个人。

    元奇团练的规矩十分严苛,起床号响,五分钟之内,必须在操练场整好队形,报数点卯,迟到者,除了没有早饭之外,还要扣所在班的分,而每个班的分又直接关系到所在的排、连、营的总分,一人迟到,全班受过,不仅全班的训练量会增加,各级长官的训斥谈心也会接踵而来,那日子根本没法过。

    点卯之后,是日常的体能训练——跑步,十里长跑,刚入团练时,他们这些平日里极少锻炼的书生可是吃足了苦头,起初几天,他们不是跑完的,而是东倒西歪相互搀扶着走完的,将近一个月训练,如今留下来的好歹还能够撑下来,但是速度却远不及那些个团勇。

    跑完回来,有一个小时的休息时间,整理内务,洗漱吃饭,然后又是枯燥乏味的队列训练军姿训练,到的中午,一个个都累的跟死狗一样,在帐篷里休息午睡两个小时,下午又接着训练。

    如此高强度和严苛的训练,不少人都受不了,半途退出了元奇团练,原本他们书院和各府县来的士子有一个连,足足十个班,如今一个月还差两天,已经只剩下六个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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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七九章 忠义之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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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饭后,是难得的休闲时间,花地大营一众团勇或是在大营里三五成群的溜达闲侃,或是打来热水一边泡脚一边闲聊,一众士子亦不例外,为期一个月的新兵训练即将结束,众团勇和士子们谈论最多的话题自然是各营职位竞争和考核竞比。

    一众团勇对竞争职务倒没有多大的奢望,毕竟早就知道那些个秀才兵是元奇特意招聘来充任各营长官的,一众士子大多也都很淡然,因为花地大营职务多,士子少,根本无须担心,唯有想竞争营长职务的,在暗中较劲。

    冯仁轩如今喜欢上了热水泡脚,疲累了一天,用热水泡泡脚,又解乏又舒服,要说元奇团练大营的条件还真不错,不仅伙食好,每天还能提供充足的热水供团勇洗澡泡脚,而且整个大营里整洁干净,几乎到了吹毛求疵的地步,这让一众团勇对此是又爱又恨。

    副班长陆灿文提水回来,见帐篷里就冯仁轩一个,便问道:“班长,再有两日,新兵训练就结束,有没有听闻什么消息?”

    听的这话,冯仁轩笑道:“咱们一天到晚,什么时候不在一起?能听闻什么消息?”说着,他试探着道:“想竞争营长?”

    花地大营是五千人十个营,如今士子是六个班,除了各班班长之外。还空出四个营长位置。最有资格竞争的自然是各班的副班长。陆灿文也不否认,坐下将脚泡进热水里,才道:“一营之长,统领五百人,谁个不想。”

    “我倒是劝你先观望一下。”冯仁轩沉吟着道:“瞧元奇团练这架势,考核竞比不是做做样子,而且,是连续几个月的考核竞比。没必要如此急。”

    话音刚落,班里的罗承志就快步走了进来,道:“张贴告示了,元奇团练各级职务对应的待遇和考核竞比内容,还有职务竞选办法都已经公开。”

    陆灿文连忙道:“别吊胃口,详细说说。”

    罗承志倒了一杯凉白开,喝了两口,才缓声道:“所有班排连营职务一律分设正副,而且正式授予职务时还会颁受军衔,军衔分兵、士官、尉官、校官、将官几大类。各类又分几级,兵的待遇是月钱二至四元。尉官是四至六元,校官是六至十元。”

    冯仁轩道:“这都是照搬花旗国的军制?”

    “这就不清楚了。”罗承志道:“咱们又不会夷语,不过,估摸着应该是西洋军制。”顿了顿,他接着道:“首轮职务竞选,则是采用举荐制度,十名营官由所有士子以不记名的方式举荐产生,得票多的前十人当选营官,连长人选则由营官自行选拔。”

    “这是什么举荐?”陆灿文疑惑的道:“人缘不好的,岂非根本没有机会?”

    冯仁轩瞥了他一眼,语气平淡的道:“这是首轮竞选的法子,下一轮,肯定会换花样。”顿了顿,他接着道:“都别急,估摸着大家都有机会上台过瘾,元奇这是要量才而用,通过竞比和不同方式的竞选来抻一抻咱们的能耐。”

    陆灿文也不知在想什么,愣愣的没有接话,半晌,他才开口道:“走,出去看看。”说着就擦干了脚穿上鞋子,却又不走,冯仁轩知是在等他,不赶紧也擦脚,一道出了帐篷。

    告示在各营的大门口都张贴有,围观的团勇不少,却几乎没有团勇识字,有士子在大声朗读并解释,冯仁轩两人挤到前面仔细的将告示看了一遍,然后出了营门信步而行。

    黄昏时分,花地大营显的颇为安静,两人一路漫步,到的较为偏僻的地方,陆灿文四面张望了一下,很是突兀的道:“季容兄觉不觉的元奇团练有些古怪?”

    “古怪?”冯仁轩皱了皱眉头,道:“贵真兄可是指元奇团练训练有方,等级森严,制度严谨,在各方面都远胜八旗绿营?”

    陆灿文沉点了点头,道:“不止于此,仅从这一个月的新兵训练来看,元奇团练的战力绝对非八旗绿营可比......。”

    冯仁轩似笑非笑的道:“贵真兄究竟想说什么?”

    犹豫了下,陆灿文才低声道:“我担心元奇有不轨之心。”

    “元奇若是意图不轨,何必招聘士子统领团练?”

    “焉知此举不是掩人耳目?”

    冯仁轩笑了笑,道:“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贵真兄多虑了,元奇真若有不轨之心,岂会巨额捐输以助虎门增强防务?又岂会出钱协助绿营组建义勇?还捐了三千枝西洋火枪?而且元奇团练原本只愿组建二千团练,是邓、林二位部堂着元奇组建一万......。”

    陆灿文打断他的话头道:“看元奇团练的情形,根本就是打算长期维持下去,这又如何说?”

    这一问算是将冯仁轩问住了,团练一般都是战时组建,战后裁撤,可谓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这也是朝廷允许和鼓励组建团练的根本原因之一,元奇团练比朝廷的经制之师八旗绿营还显的正规,一旦战事结束,元奇团练会甘心裁撤?

    默然半晌,他才开口道:“与英吉利之战,会否是一场旷日持久之战?”

    陆灿文微微摇了摇头,缓声道:“这事,现在谁能断定的了?”

    “这可不好说。”冯仁轩道:“早在两年前,元奇就捐输增强虎门防务,筹建义勇,如今看来......。”

    话未说完,罗承志就一溜小跑着过来,还离着十几步。就道:“快。易大掌柜来了。召集所有士子去中军大帐会议。”

    听的这话,冯仁轩看了陆灿文一眼,道:“这可是机会,贵真兄既是心有疑惑,不妨当众问一问。”

    陆灿文笑道:“这问题可有些敏感。”

    冯仁轩道:“这问题贵真兄不问明白,岂会安心呆在元奇团练?”

    三人一路小跑赶到中军大帐,见的各班士子都已列队站好,就他们班差着他们三人。当即赶紧入列,刚刚站好,一身号衣的易知足就从外间大步走了进来,在帅案前站定。

    扫了众人一眼,易知足才开口道:“诸位——。”

    众人连忙立正,发出一声整齐的磕脚声,“稍息。”易知足说着略微一顿,才朗声道:“首先要恭喜诸位,即将顺利完成新兵训练!大浪淘沙,留下的都是精英。也只有你们,才有资格统领元奇团练。”

    听的这话。一众士子心里都有些发热,这一个月的强化训练对于四体不勤的他们来说,简直是就一场噩梦,能够撑下来,着实是不容易。

    “一月之期的新兵训练即将结束,诸位马上就将统领一营或是一连团勇。”易知足说到这里略微一顿,然后提高声音道:“我想问诸位一句,心里可忐忑不安?”

    “报告!”一人响亮的道。

    易知足沉声道:“说。”

    “标下等进入元奇团练,即为统兵而来,统兵在即,何来忐忑?”

    “身为营长连长,一营一连团勇之生死荣辱,尽在诸位一念之间,诸位就没有丝毫忐忑之心?”

    大帐里登时一片安静,易知足来来回回的扫了众人几眼,放缓声音道:“职位越高,责任越重,统兵打仗不是做文章,任何一点失误,都会让诸位麾下的团勇付出鲜血甚至是性命,请诸位来统领元奇团勇,不是让诸位作威作福,不是让诸位视团勇性命如草芥,而是希望诸位能带出一支骁勇善战,纪律严明,具备仁礼忠信的忠义之师,以抵御外侮,保境安民。”

    一众士子这才明白,易知足今日召集他们的目的,这是要给他们统兵练兵定下任务和目标,一个个心里不由的都有些打鼓,纪律严明,无须担心,骁勇善战似乎问题也不大,但具备仁礼忠信的忠义之师,这难度可不小,一众团勇可都是大字不识几个,而且又都是冲着元奇优厚的待遇而来的。

    就在众人细细琢磨之时,陆灿文朗声道:“报告。”

    这话还有意见?易知足有些意外,看了他一眼,道:“说。”

    “标下斗胆。”陆灿文朗声道:“敢问大掌柜,一旦战事结束,元奇团练会裁撤吗?”

    这家伙胆子不小,如此敏感的问题也敢当众问出来,易知足看了他一眼,又扫了众人一眼,反问道:“你们是希望元奇团练裁撤?还是不希望?”

    听他如此问,一众士子登时都不知道如何回答,一个个闷着不吭声,易知足清楚,这帮书生加入元奇团练时日太短,对元奇没有归属感,对元奇团练也没生出感情,一个个都还是新兵蛋子,真让他们统兵了,只怕想法就不一样了。

    见没人吭声,他缓缓开口道:“我方才说了,希望诸位将元奇团练练成一支具备仁礼忠信的忠义之师,何谓忠义之师?这不需要我来解说吧?”顿了顿,他才接着道:“当天下太平,元奇团练自然会裁撤,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这一万团练,元奇一年要开支多少?你们知道吗?”

    说着,他扬起手,伸出一根手指,道:“至少一百万元!元奇有钱,却也经不起年年如此折腾,你们当元奇银子多了扎手?”

    略微一顿,他话头一转,道:“不过,诸位尽可放心,元奇花如此大的代价训练出来的团练,不会短时间内裁撤,诸位有的是立功封赏的机会,林部堂着我转告诸位,元奇团练建功,必定极力保举诸位。

    这次英吉利大举进犯,不仅是当今世界两大帝国的碰撞,也是东西方霸权的争夺,只要朝廷不屈服,决意打,就将是一场旷日持久之战!

    诸位或许不清楚,对大清威胁最大的,还不是英吉利,而是西北的俄罗斯帝国!一旦元奇团练建功,诸位必为朝廷器重,飞黄腾达,青云直上,出将入相,绘像凌烟阁,书生万户侯,都不是梦!”

    一众士子本就名利心重,绘像凌烟阁,书生万户侯,更是所有读书人的梦想,众士子登时被撩拨的热血沸腾,一个个脸都胀的通红,但碍于军规,却没人敢交头接耳。

    待的众人心情差不多平静下来,易知足才接着道:“告示已经张贴,职位竞选,考核竞比都已经说的很清楚,我就不赘言了,提醒诸位一句,元奇团练分花地大营和河南大营,考核竞比,前两个月在各自的大营内竞比,后面三个月,将是两个大营合并一起考核竞比。

    鉴于加入元奇团练的士子太少,河南大营皆是元奇义学的学生统领,诸位要是被元奇义学的学生比下去了,丢的不仅的职位,更会丢越华书院和学海堂的脸面!好了,最后送你们一句话,训练多流汗,战场少流血!解散!”

    待的一众士子离开,燕扬天殷勤的奉上茶水,谨慎的道:“校长,学生不明白......。”

    易知足呷了几口茶,才道:“说。”

    “学生不明白,校长为什么要招这些个书生秀才来统带元奇团练。”燕扬天谨慎的道:“义学学生统领团练,校长能收如臂使指之效,这些个书生,个个自命不凡,学生担心他们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易知足捧着茶杯看着他,道:“怎么,对考核竞比没信心?怕竞比不过他们?”

    “还真是有些心虚。”燕扬天道:“自打这些书生秀才进了大营,大家都开始认真习读兵书,不为别的,就怕给校长丢脸。”

    “这是好事。”易知足道:“有竞争才有动力,才有进步,才有发展,军营里就要有股子你追我赶的劲头,告诉他们,考核竞比我不会有丝毫偏私。”

    “校长尽管放心,咱们绝对不会给校长丢脸。”燕扬天朗声道,顿了顿,他接着道:“校长能否多借些兵法方面的书籍........。”

    易知足点了点头,道:“我试试,看能不能给你们找些西洋军事教材方面的书籍,不过,论战争智慧和指挥,西洋不如咱们中国,你们要尽量博采众长,形成属于自己的风格,切忌生搬硬套。”

    “学生明白。”燕扬天响亮的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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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八零章 疑邻盗斧

    元奇团练职务竞选以及对应待遇和考核竞比的告示内容迅速在花地大营各个营房传扬开来,一众团勇的野心和**随即被撩拨起来,班排连营职务一律分设正副,一个营得多少职位?一个营下辖四个连,十二个排,三十六个班,有一百多职位,十个营就是一千多,那帮书生才有多少人?六个班!这岂非意味着,连以下的职位都将是他们团勇的?甚至还有机会竞争连长!

    班长对应的士官,月钱三四块大洋,排长对应的是尉官,月钱是五六块大洋,这可比元奇职员的月钱还要高,毕竟团练是包吃穿,而且吃的好穿的好,不说连长,只要能竞争到排长,那怕是班长,那也能给家里大为长脸!

    原本对于职务竞选较为淡然的团勇们立马热心起来,各班班长班副和有几分威信能耐有几分野心的团勇纷纷开始行动起来。

    一众士子回到各自的帐篷,仍然是兴奋不已,议论纷纷,陆灿文将烛台上的几支蜡烛点燃,帐篷里一下明亮起来,扫了众人一眼,他才含笑道:“俄罗斯帝国的情况,有谁知道?”

    俄罗斯从来没有商船来广州,虽然在西北与大清接壤,但一众人对俄罗斯情况的还真不知道,略微沉吟,冯仁轩才道:“《尼布楚条约》诸位应该都听说过吧,是圣祖康熙帝与俄罗斯签订的,咱们虽然对俄罗斯情况不了解,但国朝以来,西北一直不宁。俄罗斯有觊觎之心。并不为奇。”

    说着。他瞥了陆灿文一眼,道:“八旗绿营的现状,大家都一清二楚,此番与英吉利开战,若是元奇团练能脱颖而出,朝廷焉能不重视?效仿西式练兵的可能非常大,若是再爆发大的战事,绘像凌烟阁。书生万户侯,还真不是虚言!”说着,他起身对陆灿文道:“出来一下。”

    两人出了帐篷,走到一处僻静的地方,冯仁轩才开口道:“贵真兄可别做那疑邻盗斧之辈。”

    疑邻盗斧,陆灿文不由一呆,这个典故说的是有个人丢失了一把斧头,怀疑是邻居家的孩子偷的,看那孩子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怎么看都象是偷了斧头的,待找回了斧头。再看那孩子,一切都又正常了。

    他如今怀疑元奇心存不轨,对于元奇团练的标新立异,对于大掌柜易知足的话都是心存怀疑,与那丢了斧头的人何其相似。

    冯仁轩看了他一眼,道:“以贵真兄之才,迟早能执掌一营团勇,若是放不下心里的那分怀疑,最好是乘早离开元奇团练,否则,是祸非福。”

    “谢季容兄点拨。”陆灿文肃然道,好不容易熬了过来,眼看着就能统领一营一连团练,他此时哪里肯离开。

    见他不愿意离开团练,冯仁轩缓声说道:“大掌柜不过一行商,年方弱冠,却能先后得到邓、林二位部堂大人赏识,原因何在?就因其学贯中西,熟知西洋,眼界开阔,眼光长远,贵真兄想过没有,若是咱们都能晋身仕途,飞黄腾达,大掌柜又会是何光景?

    再说元奇,元奇虽大,却股东众多,一众股东,非绅即贾,大掌柜但凡有一丝清明,都不会有半点不轨之心,否则元奇会顷刻瓦崩。”

    “季容兄说的有理。”陆灿文含笑道:“新兵训练即将结束,也就意味着咱们即将加让元奇,在下也是出于谨慎,如此而已。”

    “如此甚好。”冯仁轩含笑道,说着一指一片灯火通明的帐篷,笑道:“今夜不知道有多少人无法入眠。”

    陆灿文笑了笑,道:“两个月后,咱们还要与河南岛大营竞比,不知道他们哪里是什么情况。”

    与花地大营不同,河南大营一片安宁,原因很简单,排以及排以上职位根本没有团勇的份,都是由护商团一众老兵担任,团勇能够担任的只有班长班副,而经过一个月的新兵训练,各班的班长班副早已定了下来,一众团勇没有任何指望,自然是心静如水。

    团勇们平静,但一众班排连营长们隐隐有些兴奋,还夹杂着一丝紧迫和压力,因为接下来的几个月时间的考核竞比,将决定他们是升级还是降级?

    易知足对花地大营的首次竞选并不关心,还不是关心的时候,对于团练,他虽然上心,却不易过分,否则广州的一帮大员们又该疑神疑鬼了,交代完一些注意事项之后,他就返回了西关。

    两日后,早上,易知足仍旧是准时前往容园,刚听完孔建安的日常回报,小厮李旺就快步进来道:“关军门来了。”

    来这么早?易知足有些意外,连忙起身迎了出去,关天培一身便服大步进来,一见面便朗声道:“知足可将老夫害苦了。”

    易知足满面含笑的迎上前,拱手道:“军门这话是从何说起?”

    “元奇团练的饷银开的比绿营都高,这两日老夫耳根子就没清净过。”关天培说着摆了摆手,道:“进去说。”

    两人进屋落座,易知足才含笑道:“军门这话可不尽然,团练的饷银哪里及得上绿营。”

    “武官是及不上,可兵丁普遍高。”关天培道:“一月二三块大洋,还包吃穿,武器也是元奇配备,水师兵丁一个个都眼红的不得了。”

    “这可不能比。”易知足含笑道:“元奇团练是临时性的,战事结束就得解散,就好比是打短工,这工钱自然要高些否则谁愿意做团勇?”略微一顿,他才笑道:“军门今日来不是专为诉苦来的罢,元奇如今是内外交困,可真没法子援手。”

    “知足放心。”关天培连忙先表态,随即关切的道:“内外交困?怎么回事?”

    听他不是来要银子的,易知足心里一松。含笑道:“一则团练开支大。二来。战事渐渐逼近,士绅商贾百姓大量提取现银,三嘛,生意也冷清多了,没有进账,却要养那么多人,这还不是内外交困?”

    关天培点了点头,道:“一旦战事爆发。日子怕是更难过,熬的过去吗?”

    “军门放心。”易知足含笑道:“紧是紧了点,但还不至于熬不过去,元奇从去年就开始部署,不会倒闭。”说着,他话头一转,道:“那批西洋战船训练的如何了?”

    关天培这几个月时间一直就忙着训练那批由花旗商船改装的西洋战船,听他提及这事,当即笑道:“西洋帆船也没什么出奇之处,就是帆多了些。水师招募的船员水手都是自幼在水上讨生活的,上手极快。如今已能勉强操纵,再有两三个月,完全可以出战。”说着,他不屑的道:“英吉利几艘战船就妄敢封锁海口,且让他们再嚣张两个月。”

    易知足提醒道:“既然操帆不是问题,炮手训练......。”说着,他笑道:“军门今日来是催要火药和炮弹?”

    “与知足说话就是省心。”关天培笑道:“可有问题?”

    “没问题。”易知足不假思索的道:“明日就着人源源不断的给水师提供火药和各式炮弹,军门只管可着劲的实弹训练,不要担心火药炮弹供应不上。”

    “痛快!”关天培欣喜的道:“知足办事果然是与众不同。”顿了顿,他接着道:“元奇如今也不宽裕,水师有采买弹药的费用,老夫明日调拨过来,数额不大,也算是略表心意。”

    “那在下就先谢过军门了。”易知足含笑道:“实心弹,弹药局宽裕敞开供应,开花弹,军门可的省着些,开花弹的工艺复杂些,生产量不大。”

    开花弹,在采买火炮的时候顺带采购了一批,关天培一直都宝贝似的捂着,不肯拿出来实弹训练,听的弹药局已经能够生产开花弹,他大为开怀,笑道:“既然能够生产,老夫就放心让他们实弹训练,放心,会省着用。”

    金英这时端着茶送上来,易知足伸手请茶,“这是从伍老爷子哪里弄来的大红袍,军门尝尝。”

    品了一阵茶,关天培才道:“如今海上和澳门不断有消息传来,说是英吉利正在调兵遣将,虎门炮台诸多火炮都拨给了那批西式战船,这转眼已经两三个月,可不见知足的好消息,老夫今日来,特意问问,可是有什么难处?”

    易知足点了点头,道:“军门今日不来,过两日在下也得找军门,佛山炮局的铸炮水平,在下着实不敢恭维,铁炮铸造,速度太慢,怕是赶不上,在下准备铸造一批铜炮以补充虎门所需。

    铜料,我已着人四处收购,但外间收购,一则铜料质量不如人意,二则,官府对铜料管制甚严,采买不易,这还得军门想法子。”

    铜炮!关天培登时有些为难的道:“铜炮造价不菲,三四百门铜炮,这只怕是承受不起......。”略微一顿,他才问道:“铸造铜炮,来的及?”

    “当然来得及。”易知足道:“虎门炮台再加上十二艘西式战船,英吉利就算大军压境,亦不敢贸然攻击,时间足够。”

    关天培点头道:“既是如此,老夫去找林部堂。”

    送走关天培,易知足轻叹了口气,大清的铸炮水平一直停滞不前,基本还停留在康熙时期,跟欧洲完全没得比,铸造大口径铁炮几乎没有可能,而铜炮却又不适合铸造大口径重炮,因为铜质软,三四十磅的炮弹发射几次,炮膛就会变形,是以欧洲大口径火炮都是铁炮。

    他要铸造铜炮,主要还是想铸一批陆战炮——美国内战时期大名鼎鼎的拿破仑十二磅铜炮,元奇团练不能没有炮兵,不能没有步炮,他得先铸造一批铜炮,先将架子搭起来,以后再慢慢铸造铁炮。

    至于虎门炮台,有不怕死的军火商送货上门更好,没有,他也不怕,慢慢铸,有的是时间,鸦.片战争虽说只有两个月就会爆发,但广州开战却要到明年,这一点,他是清楚的,是以,他并太着急,时间还充裕。

    其实,要赶进度,大规模的铸炮,他不是没有法子,铁模铸炮就适合大规模快速铸炮,铁模铸炮本就是鸦片战争时期鼓捣出来的,也算不上是什么新奇玩意,老早就有铁模铸造农具的,不过,用铁模铸炮,却是没人尝试过。

    铁模铸炮的好处不少,一则是省时,铁模可以多次反复铸造,适合大规模快速生产,不象泥模需要长达几个月时间的晾干,而且一个泥模还只能铸造一门炮,再则,铁模铸炮,铸造出来的火炮规格统一,内外壁光滑,卖相比泥模好,沙眼也少一些。

    但易知足却知道,铁模铸炮虽然卖相好,但却有个致命的缺点——容易炸膛,他可不想坏了元奇的声誉,更不希望元奇团练使用铁模铸出的火炮,他可不想团勇们对火炮产生恐惧。

    回到书房才坐下,李旺又在外禀报道:“黄公子——黄殿元在外求见。”

    黄殿元又来广州了?易知足连忙起身迎了出去,对于这位三点会的二当家,他自然不会怠慢,且不说昌化铁矿如今还有三点会几千矿工,以后要图谋安南的煤矿,亦有用得上对方的可能,怎能不客气点。

    一见面,易知足便拱手笑道:“有容兄何时来的广州?”

    “昨日晚间。”黄殿元说着还了一礼,笑道:“听闻知足最近买了处园子?”

    “有容兄不会是想补送一份贺礼罢?”易知足含笑打趣道:“最近南洋海面挺热闹,应该不会少有容兄.....。”边说他边伸手礼让。

    黄殿元笑道:“咱们赚的都是辛苦钱,可不比知足。”

    进屋叙礼落座,易知足才道:“有容兄怎的有暇来广州?”

    “听说广州有场大戏即将上演,特地赶来凑凑热闹。”黄殿元说着一笑,“知足的手笔着实不小,元奇组建一万团练,官府居然会允准?”

    这家伙是冲着元奇团练来的?易知足心念一转,含笑道:“那是因为官府知道元奇不会作乱。”

    见他开口就将话头堵死,黄殿元不以为意的笑了笑,道:“若是天下大乱呢?”(未完待续。)

第二八一章 合作机会

    天下大乱?易知足疑惑的看了对方一眼,这段时间南洋已经成为新的鸦.片贸易中心,走私鸦.片的主力就是天地会,身为福建三点会二当家的黄殿元,应该没少与南洋天地会联络,他说天下大乱,是什么意思?

    略微沉吟,易知足才试探着道:“天地会想乘着朝廷与英吉利开战的机会......浑水摸鱼?”

    “知足应该清楚,八旗绿营远非英军之对手。”黄殿元道:“天地会以反清复明为宗旨,岂会放过如此难得的机会?”略一顿,他接着道:“知足在八所蓄练私兵,如今又组建一万精锐团练,所为何来?何不乘此难得的机会,内应外合,搅它一有个天翻地覆!”

    易知足听的一笑,“有容兄且别忙着给在下扣帽子,蓄练私兵,元奇可担当不起,八所之兵,乃是元奇护商团和护矿队护港队,前任邓部堂,现任林部堂,水师提督,琼州总兵,皆一清二楚,何来蓄练私兵一说?”

    黄殿元笑道:“那昌化铁矿一应矿工以及护矿队、护港队尽皆三点会、青莲教会众,知足本身亦是青莲教中人,官府总不会知道吧。”

    易知足取出一支雪茄在鼻端嗅了嗅,这才缓声道:“这话听着怎么感觉象是在威胁我?”

    “不敢。”黄殿元含笑道:“三点会数千会众性命捏在知足手中,在下岂敢威胁?不过.....”

    易知足摆了摆手,打断他的话头,沉声道:“元奇与天地会不同。元奇银行分号遍布广东各府县。机器缫丝厂遍布产丝各县镇。一众东家尽皆士绅商贾,一众职员亦皆良民,生活富足,衣食无忧,岂会从乱?元奇若是倡乱,立时就会崩溃.....广州那些个大员若非是看准了这点,如何会允许元奇组建如此大规模的精锐团练?”

    这说的倒是实情,黄殿元点了点头。随即疑惑的道:“既是如此,元奇何苦作养如此庞大的私兵?可别说是为了协助朝廷抵抗外侮。”

    易知足划了一根火柴点燃了雪茄,缓缓吐出一口烟雾,才道:“元奇团练还真就是为了协助朝廷抵抗外侮,元奇的厂子都在广州城外,一旦战火蔓延到广州城下,后果不堪设想。”

    盯着他看了足有移时,黄殿元才吞的一笑,道:“在下又不是广州地方大员,知足何必说的如此冠冕堂皇?昌化团练、顺德团练、元奇团练。再加上海上那几艘西洋战舰,两支船队。知足手中掌握的兵马超过两万,这都是为了协助朝廷抵抗外侮?”

    见对方将自家的这点家底摸的一清二楚,易知足并不觉意外,道:“并非是说的冠冕堂皇,元奇培植武装,本就是为了自保,抵抗外侮也是自保。”

    听的这话,黄殿元敏锐的道:“知足担心朝廷吞并元奇?”

    易知足翻了他一眼,道:“元奇如此大的规模,不说富可敌国,也是富甲一方,能不担心?”

    “那在下还真有些糊涂了。”黄殿元笑道:“元奇如此有钱,且又蓄养如此大规模的私兵,朝廷岂非更加忌惮?”

    易知足含笑道:“那就看元奇如何把握这个中的分寸了。”

    这话是什么意思?黄殿元有些不解,疑惑的道:“知足能否详细说说?”

    “不能。”易知足不假思索的拒绝道:“事关元奇的发展,在下不便透露。”说着,他话头一转,道:“天地会各帮会之间并无统属关系,此番,南洋、广东、福建一众天地会能够联合起来统一起事?”

    黄殿元笑了笑,道:“元奇一心要抵抗外侮以图自保,咱们之间是敌非友,在下可不方便透露详细情况。”

    听的这话,易知足眉头一皱,道:“天地会该不会是想助纣为虐,协助英吉利攻打大清吧?”

    “什么叫助纣为虐?”黄殿元道:“咱们反的就是清,协助英吉利,有何不可?不过是将英吉利当枪使罢了。”

    还真是准备协助英吉利?易知足一阵无语,半晌才道:“这种行为,与汉奸无异!说实在的,天地会反清复明我不反感,但如此不择手段,却就让人不得不反感了,甭说元奇不造反,就是造反,也耻于与天地会为伍。”

    见他直言斥责天地会为汉奸,毫不留情面,黄殿元脸色登时有些难看,辩解道:“借助外族之力收复河山打天下的,可谓是不绝于史,何至于如知足说的这般不堪?”

    “那不同。”易知足沉声道:“历史上所谓的外族,都是中国周边的民族,虽然武力强盛,但文明落后,最终都融入了先进的汉族文明,但英吉利不同,远隔重洋不说,西方文明也丝毫不逊色于咱们东方汉族文明,甚至是超越了咱们,英吉利入侵,代表的是西方文明的入侵,咱们有可能象历史上被同化的少数民族一般被西方文明同化。”

    黄殿元疑惑的道:“被汉族同化的少数民族似乎也没什么不好,有机会接受先进的文明,难道不好?”

    “好!岂能不好。”易知足冷声道:“有容兄也是行过万里路的人,应该知道被同化是什么结果,说好听点,那是接受先进文明,说难听点,就是亡族灭种!满人为什么拒绝满汉通婚?为什么要保持满族血统的纯正?就怕被彻底同化!怕亡族灭种!”

    黄殿元愣了愣,才有些不敢置信的道:“知足该不会是危言耸听,有如此严重?”

    磕了磕烟灰,易知足才道:“文化入侵,有容兄可曾听说过?”

    黄殿元摇了摇头,道:“这还真是没听说过。”

    “西洋传教士前来咱们大清传教,就是文化入侵的一种。朝廷为什么要严厉打压。直至最后严禁西方传教士传教。就因为西方传教士不仅传播西方宗教,还传播西方的文明。”易知足缓声说道:“有容兄试想一下,三五十年后,国人都说洋文,写洋字,信洋教,穿洋衣,那会是什么情形?”

    这情形。黄殿元还真不敢想象,略微沉吟,他才道:“咱们只是拿英夷当枪使,岂会让英夷入统华夏?”

    易知足毫不客气的道:“自欺欺人!”

    “这还真不是自欺欺人。”黄殿元不以为意的道:“英吉利国小地狭,人口稀少,咱们华夏地广人众,英吉利其实只是想通商与咱们而已,根本无心入主华夏。”

    “是,英吉利无心入主华夏,他们的目的只是将华夏变成他们的殖民地。就算天地会最后能够成功推翻满清,但华夏也会变的跟印度一样。”易知足说着翻了他一眼。哂笑道:“南洋天地会对英吉利颇为了解,应该清楚印度现在是什么样子罢?”

    黄殿元反唇相讥道:“满清皇帝就能避免华夏成为英吉利的殖民地?”

    “只要打赢这一战,咱们就能避免成为英吉利的殖民地。”易知足道:“元奇不遗余力的捐输,组建团练,就是为了这个目的。”

    默然半晌,黄殿元才道:“道不同不相为谋。”说着,他站起身来,见他想告辞,易知足含笑道:“也不尽然如此,道分大道小道,目标分远期和近期,还有最终目标.....。”

    “哦?”黄殿元有些诧异的看了他一眼,缓缓坐下,道:“知足有何高见,在下洗耳恭听。”

    “先不说天地会。”易知足含笑道:“有容兄是读书人,而且还有功名在身,是不是有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的抱负?“

    黄殿元警惕的看了他一眼,道:“知足别兜圈子。”

    见他不接这茬,易知足不以为意的笑了笑,道:“那咱们说天地会,在下不过一行商,也无意于仕途,也算得上是帮会中人,一直以来,我很是纳闷,若说清初,天地会反清复明,那是心怀故国,一晃百余年,大明早已为人所遗忘,满清正统,已是深入人心,天地会却依旧以反清复明为宗旨,说穿了,诸位不过是自欺欺人,寻个造反的由头,想推翻满清,自己做皇帝,是也不是?”

    黄殿元讥讽道:“知足也是汉人,就甘心一直让满清奴役下去?”

    “当然不甘心,否则也没必要将有容兄留下来。”易知足笑了笑,道:“若是在欧洲,元奇没有必要如此防范朝廷,因为在欧洲,私人的财产是神圣不可侵犯的,元奇完全可以一心一意的发展壮大,但在大清,我却不得不花费极大的心思与朝廷周旋,以保护属于自己的私人财产,就凭这一点,我也容不下这个朝廷。

    所以说,咱们并非是道不同不相为谋,就长远的目标而言,元奇与天地会有着共同的目标,两家的分歧在于短期目标和最终目标。”

    最终目标,黄殿元有些意外,忍不住问道:“什么最终目标?”

    易知足含笑道:“天地会的最终目标是什么?是推翻满清,自己做皇帝,应该没错吧?”

    黄殿元白了他一眼,道:“推翻满清,自己不做皇帝,难不成还推举他人做皇帝?”

    “所以说,咱们的最终目标不同。”易知足道:“元奇的目标是推翻帝制,实行西方的民主共和制度,彻底赋予士绅商贾和百姓以民主和自由,当然,要推翻帝制,就要推翻满清。”

    “推翻帝制?民主共和?”黄殿元惊讶的道:“没有皇帝,那会是什么情形?”

    眼下比较开明的也就君主立宪和民主共和两种制度,易知足自然不敢说君主立宪,这与天地会的宗旨不符,笑了笑,他才道:“有关西方的民主共和制度,《西关日报》会做详细的介绍,有容兄留意便是。

    咱们先说说短期目标,天地会当前是何目标?协助英吉利海军攻占广州,攻占福建江浙,一路北进,打到京师?”

    略微沉吟,黄殿元才自失的一笑,道:“咱们可没知足想的如此长远,目前得先看看英吉利出兵的规模,战事进展是否顺利,才能决断。”

    “也就是说,先观望,英吉利打的顺手,你们就助太平拳,若是战事不顺,就当没这档子事,可是如此?”易知足哂笑道:“这跟见财起意是一回事,谈不上是短期目标。”

    黄殿元被他说的脸一红,各个帮会一众龙头大哥商议的结果,还真就是这个打算,说是见财起意,还真是妥帖,他坦言道:“不怕知足笑话,这确实是临时起意。”

    “那诸位怕是要失望。”易知足道:“诚如有容兄所说,英吉利起兵的目的就是为了商贸,所以,这就决定了英吉利出兵的规模不会太大,况且,英吉利与大清相隔数万里,大军远征,这得多少军费?英吉利不会不算帐,以我的估计,出兵两万,已是极限。”

    “两万?”黄殿元忍不住道:“两万兵马远征来打大清?这怎么可能,这根本就是自触霉头......。”

    “别小看英吉利海军。”易知足道:“两万英吉利海军足以在大清沿海横冲直撞。”

    黄殿元有些失望的道:“那也济不了什么事?”

    见他一脸失望,易知足含笑道:“咱们做个交易,如何?”

    黄殿元登时有些警惕,道:“什么交易?”

    沉吟了片刻,易知足才道:“大军出动,必须向导,而且英吉利海军对大清的各方面情况都知之甚少,一定需要熟悉了解大清各方面情况,且又放心的人帮着出谋划策,天地会中人可说是最为适合的。

    若是英军所向披靡,能助天地会成就大事,元奇在广州不仅可以积极响应,还可以为天地会提供大额银钱贷款,但若是英军难以助天地会成事,我希望天地会能与元奇合作,杀杀英军的锐气。”

    “怎么合作?”

    “简单。”易知足含笑道:“只须引导英军攻击沿海港口或是城市,具体的,届时再说。”

    这倒不是难事,而且这个交易对天地会而言,可说是有益无害,略微沉吟,黄殿元才道:“有什么好处?”顿了顿,他又补充道:“南洋天地会的兄弟大多都在淡马锡——英吉利人的地盘上讨生活。”(未完待续。)

第二八二章 怯战闹饷

    听的黄殿元索要好处,易知足还真有些犯难,前面所说的元奇在广州积极响应,为天地会提供大额银钱贷款,他是随口表态,因为他很清楚,英军不可能遂天地会的意,但后面这个好处却是要兑现的,自然不能随意表态。

    略微沉吟,他才道:“如果能够重挫英军,不仅能够避免华夏沦为英吉利的殖民地,亦能动摇英吉利在东南亚的统治,这对于在淡马锡讨生活的南洋天地会难道没有好处?有容兄还想要什么好处?”

    黄殿元也不兜圈子,直接道:“火枪,二千支西洋火枪。”

    听他只是要二千枝火枪,易知足暗笑他还真是狮子大张口,当即笑道:“有容兄胃口不小,二千枝火枪,元奇团练都还没有如此多火枪,如今局势紧张,没有西洋商人前来贸易,就是想买都没地方买,最多五百枝,别再讨价还价,而且还只能战后交付。”

    “就依知足所言。”黄殿元爽快的道,上次在八所,他就有心组建一个纯火枪营,不过,易知足说火枪营开支大,让他有些顾虑,借这个机会组建一个火枪营,他也是心满意足,况且,这事能不能成,还说不定,他犯不着现在讨价还价。

    略微一顿,他才接着道:“英军会否重用天地会兄弟,此事尚且难说,若是真如知足所言,咱们必定想方设法加以左右,但先说好,天地会只负责诱导,不参与对英军作战。”

    易知足看了他一眼,语带讥讽的道:“看来,南洋天地会对英军的战力颇为了解,否则不会如此惧怕与英军交锋。”

    黄殿元根本就不在乎他的语气。道:“英军的炮舰可不是咱们那些小船能够对付的,这点自知之明,天地会还是有的。”顿了顿,他才道:”元奇团练能正面硬撼英军?”

    “不能。”易知足缓缓摇了摇头,道:“但总的尽力尝试一下,再者。打仗并非完全是讲究实力,多谋多胜,少谋少胜,不谋不胜,以有心算无心,多少还是有些机会。”说着,他话头一转,道:“对于英军的行军路线和攻击计划,有容兄的及时快船通报元奇。我才能有时间部署。”

    “这没问题。”黄殿元不假思索的道:“咱们会尽力收集英军情报,及时通报给知足。”

    送走黄殿元,易知足一个人闷在书房里抽烟,对于第一次鸦.片战争,他能记的事情以及知道的并不多,而且天知道后世那些个记载有多少是真实的,所以,在听闻天地会有协助英军的意思后。他才忽悠黄殿元,希望能够通过天地会获取英军的情报。

    虽说元奇团练拥有比英军更为先进的火枪。但毕竟是没上过战场的新兵,而且也缺乏将才,他本人同样是新兵蛋子一枚,正面硬撼英军,他心里着实是有些发虚,但广州这一战。他必须的硬着头皮打,没有一点退路,英军一旦打到广州城下,定然是不会放过元奇这些个厂子的。

    以天地会的态度,英军攻击其他地方。他们或许会毫无顾忌的提供情报,但若是英军攻打广州,天地会怕是不会如实的提供情报,不仅得安排人在澳门收集情报,还的通过青莲教以及苏梦蝶收集广州帮会的情报,尤其是三合会的。

    天地会有意协助英军的事情有没有必要提醒林则徐?这个念头在脑子里一闪,他便赶紧的掐灭了,没必要惹祸上身,这事他不好解释,再则若是林则徐在广州大力清查三合会,黄殿元岂能不疑心他?告发他都有可能,那可真叫没事找事,黄殿元之所以敢肆无忌惮的泄露这个消息,也必然是算准了他不敢告发。

    天地会如果真是全力协助英军,还真是件麻烦事!易知足想到这里禁不住轻叹了一声,林则徐这边发动地方组建团练,实行坚壁清野,天地会却自告奋勇充当汉奸,坚壁清野,根本就是一种奢望,而且危害还远不止此,但他却没法子让天地会改变主意。

    三个月时间一晃即过,转眼便是五月,二十二日,两艘一大一小英吉利战舰抵达澳门九洲外洋,一艘大型战舰,三层甲板装载火炮,一艘只有一层甲板火炮,二十三日,又有大大小小七艘战舰抵达,加上去年以来陆续赶来的四艘战舰,英吉利此时在广州海口外的战舰已多达十三艘。

    消息很快传回广州,整个广州城为之轰动,自去年断绝与英吉利贸易之后,英吉利就多次扬言要调集大量兵船攻打广州,但一直是光打雷不下雨,仅仅来了四艘战舰在海口外封锁,在广东水师购买了花旗国十二艘商船改装成战船后,广州城里不论是官员士绅还是商贾百姓都是大为振奋,心里多少存了几分侥幸,以为英吉利不敢轻犯。

    但如今英吉利骤然增加了九艘战舰,其中还有三层甲板载炮的大型战舰,顿时就将所有人心里的那份侥幸击地粉碎,人人心里都明白,一场大战就在眼前!

    广州城里情况还稍稍好些,一众士绅商贾百姓只是纷纷抢购储存粮食食盐等等,城外东关、南关、西关、河南、花地....等地则是人心惶惶,不少人拖家带口涌入广州城,大多店铺也纷纷关门歇业,一派兵荒马乱景象。

    元奇总号大堂,虽然提取现银的人不少,但却是井然有序,所有人都谨守规矩,排队取款,易知足在容园坐不住,出来转了一圈,见的取款的队伍都已排出了大堂,站在日头下,不由的皱了皱眉头,缓步踱到后院,正好遇上脚步匆匆的孔建安,当即便道:“柜台上怎的不增加人手?”

    “禀大掌柜。”孔建安连忙道:“已经安排下去了。”

    易知足道:“现银可还充足?”

    “大掌柜放心,准备的十分充足。”孔建安含笑道:“别看人多,实则数额都不是很大,一般的大额存款早在两月前就已陆续提现。”

    “既是如此,家里你照看着。”易知足道:“我去花地和河南大营看看。”

    “大掌柜。”孔建安连忙道:“如今外间人心惶惶,一片混乱。一众客官提取的都是现银,再则,各个分号人手有限,不怕一万,还怕万一,能否调些团练过来。维持一下外间的秩序?”

    易知足颌首道:“虑的是,我去花地调派一个营前来西关巡逻。”说着转身就往外走,维持地方治安,这是地方团练的职责,元奇团练虽说有别于一般的地方团练,但团练的职责却还是必须尽到的,否则一些士绅商贾又该抱怨了。

    才出的元奇大门,易知足迎面就撞上一身便服脚步匆匆的余保纯,他连忙拱手含笑道:“余大人也是来取银子的?”

    “知足别打趣了。”余保纯笑着拱了拱手。道:“老夫取什么银子,难到还怕元奇倒闭了不成?”说着,他放低声音道:“部堂大人要去虎门,特意着老夫过来知会一声,着知足随行,官船在天字码头。”

    易知足还真不愿意跟林则徐同船下虎门,当即便道:“如今城郊各处人心惶惶,一片混乱。在下的去安排团练巡查,大人且回复部堂大人。在下稍后乘快船追赶。”

    安排团练巡查地方,这是正事,余保纯自然不好多说,当即道:“那知足随后赶来。”

    花地大营,一众团勇正在紧张的训练火枪射击步骤,因为是前膛枪。火药子弹的装填,都要从枪口进行,装完还要用压条压紧,点火也不是针撞击,而是通过打击火帽引燃药池。还要装火帽,可以说火枪兵是个技术活。

    易知足将整个火枪射击分解成几个步骤,着团勇们完全按步骤进行训练,整整三个月时间,团勇们都在不厌其烦的进行枯燥的装填训练和端枪持枪训练,一个个拿起枪都是一副苦瓜脸,心里早腻透了,英吉利大量战舰抵达广州海口外的消息传来,大营上上下下都是大为振奋,英吉利都打到门口了,这下总该让进行实弹训练了吧?

    易知足一进大营,燕扬天就快步迎了上来,敬礼道:“学生见过校长。”

    “抽调两个营,前往西关、南关、花地巡逻,维持秩序。”易知足道:“另外,着河南大营也抽调两个营巡查河南岛和东关。”

    “学生遵命。”燕扬天连忙立正敬礼,放下手,他才请示道:“校长,如今战事一触即发,大营是否该进行实弹训练了?毕竟瞄准射击也需要不短的时间。”

    易知足道:“装填训练情况如何?”

    “回校长。”燕扬天朗声道:“至少有二成能够达到一分钟四发的装填速度,剩下的八成,完全能够达到一分钟装填三发的最低标准。”

    “是不是对这个训练进度感觉很满意?”易知足瞥了他一眼,道:“在正常,在毫无压力的情况下,达到一分钟装填三发,在战场上,极有可能一发的水准都没有,明天你尝试一下,让各营在三十步的距离模拟实战对射,装火药,不装填子弹,看看这种情况下一分钟能装填几发?记的统计各种错误。”

    “学生遵命。”燕扬天连忙立正应道。

    略微沉吟,易知足才道:“河南大营那两千精锐倒是可以实弹训练了,不过,一旦进入实弹训练,也就等若进入战时状态,着那四个营分地驻扎,不许任何人请假离队,火枪的实弹训练情况不允许有丝毫外泄。”

    燕扬天朗声道:“学生明白。”

    黄昏时分,易知足才乘快船抵达虎门镇,靠近码头,他才发现码头上已经戒烟,全副武装的兵丁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好在水师官兵都认识他这个财神爷,否则,怕是船都无法靠近码头。

    登上码头,一名武官快步迎上来,含笑道:“林部堂和军门都有交代,易大掌柜若来,还请尽快赶往提督署,在下为易大掌柜备了敞轿。”

    易知足认的他,是关天培亲兵营的千总,姓秦,当即客气的道:“有劳。”说着取了一枝雪茄烟递了过去,含笑道:“临战之际,压力大不大?”

    这种西洋雪茄烟老贵,秦千总自然识货,道了声谢才接过在鼻端嗅了嗅,轻声说道:“压力怎能不大,这几日有不少官兵在闹饷。”

    “闹饷?”易知足颇有些意外,水师并不缺银子,怎的会欠饷银?他很快就反应过来,这是朝廷历年积欠的!

    “积年欠下的老账。”那武官不屑的道:“闹饷只是由头,实则是怯战,被英夷大战舰吓破了胆。”

    易知足也不便久留,当即拱手告辞,坐上敞轿,他才琢磨,林则徐、关天培将他叫来,不会是要元奇出银子垫付饷银吧?元奇这个时候可真是拿不出银子了,除了行商的存银,其他的存款几乎都抽取一空,如今只剩下本银,而他在昌化铁矿、佛广铁路、英吉利铁、元奇团练上的投入可不小,根本不敢再动用本银。

    再则,水师官兵如此怯战,也是件头痛的事情,就算是补发了所有的欠饷,他们难道就会乖乖的上战场卖命?这个可能只怕是微乎其微,想想他就头痛,这些绿营可真够混账的,都说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他们倒好,临战怯敌,这都是养的什么兵?

    进了虎门寨,在提督署大门外落轿,易知足快步上前,正要递帖子通报,门子却笑道:“易大掌柜不必通报,军门吩咐了,随到随进,无须通传。”

    易知足点了点头,快步入内,在签押房外通禀了一声,才快步入内,一见他进来,站在大幅海防图前面的林则徐便招手道:“知足过来看看,英吉利战船如今泊于九洲洋,磨刀洋,三角外洋.......,似乎没有进攻的意图,难不成还有兵船前来?”

    “部堂大人所料不差。”易知足边走边道:“水师新购十二艘花旗商船改装成战船的消息,英夷应该早有耳闻,既是气势汹汹而来,岂会只来区区十三艘战舰?估摸着至少还会有十余艘战舰在赶来广州途中。”(未完待续。)

第二八三章 无奈无奈

    听说还会有十多艘战舰赶来,关天培满脸担忧的道:“若是英夷来的战舰皆是三层甲板火炮的巨舰,这仗可就难打了。”

    易知足上前跟二人见礼后,才道:“咱们大清是英吉利最重要的对外贸易国,也是疆域辽阔,人口众多的一大帝国,此番开战,英吉利必然极度重视和谨慎,出于重视,英夷会派出足以稳操胜算的战舰数量,出于谨慎,英夷会尽量将战争控制在一定的范围内。

    是以,英军出动的战舰规模不会太大,那种三层甲板的的三级战列舰,应该不会来很多,估摸着也就五六艘左右。”

    关天培问道:“英夷有多少艘三层甲板火炮的战舰?”

    “根据收集的情报显示,三级战列舰是英夷海军主力战舰。”易知足缓声道:“英海军具体拥有多少艘三级战列舰,无法统计,但从其号称‘海上霸主’,分舰队遍及全球来估计,英夷海军的三级战列舰应该在五十到一百艘之间。”

    “会有如此多?”关天培有些狐疑的道:“如此造价不菲的战舰,英夷居然能拥有如此庞大的数量?”

    “应该不会有太大的偏差。”易知足道:“据了解,英吉利每年的海军军费预算,约在七百万英镑,也就是三千万银元左右。”

    林则徐皱着眉头缓步踱回座椅坐下,道:“英吉利朝廷一年能有多少岁入?每年仅是海军就投入三千万元?”

    “英吉利工业发达,工厂众多,赋税也不低,一年岁入换算成银元,应该一亿多。”易知足沉吟着道:“英吉利本土是岛国,是以素来重海军而轻陆军。一年三千万元,所占的比重并不大。”

    大清一年的军费开支亦是高达三千万银元,但却都养了一群窝囊废!林则徐只觉的嘴里发苦,略微沉吟,才看向关天培,道:“知足也来了。说说罢。”

    一听这话,易知足不由的暗叹了一声,叫他来还真是因为官兵闹饷这事,果然,关天培沉声道:“自二十二日英夷......三级战列舰抵达外海,水师大营就弥漫着一股恐慌,前日,就有官兵陆续提出,既要打仗。须得将历年欠下的饷银补齐,昨日午后,出现大规模讨要欠饷的情况。”易知足问道:“总计有多少欠饷?

    “实则并非是欠饷。”关天培沉声道:“新疆张格尔叛乱,朝廷军费骤紧,是以减扣地方八旗绿营的饷银......。”

    听的这话,易知足眉头微微皱了皱,新疆张格尔叛乱从嘉庆二十五年到道光七年,历时八年。就以减扣两成的饷银来算,都不是一笔小数目。而且这根本就是笔糊涂账,难怪关天培也不能一口说出具体的数字。

    元奇现在不可能再拿银子来填补这个窟窿,而且这个窟窿就算是填补上了,也是于事无补,他生怕林则徐开口要元奇捐输,当即便沉声道:“所要欠饷无非是借口。实则是畏战怯敌,就算如数全额补齐欠饷,他们还会寻找其他借口推诿。”

    听的这话,关天培迟疑着道:“如今大敌当前,闹饷官兵又高达六七成.....。”说着。他瞥了易知足一眼,道:“也并非是全然畏战怯敌,元奇团练的饷银比水师高了一倍有余,众多兵丁心里有些不满,也是有的。”

    合着这根子还在元奇团练身上?易知足有些哭笑不得的道:“元奇团练并非是经制之师,有战事则建,无战事则裁撤,饷银不高,谁愿意当团勇?”说着,他看了两人一眼,道:“若是水师官兵因此而不满,那干脆,解散元奇团练便是,真要迎战御敌,还的靠水师官兵不是,供养元奇团练的银子,想来也够补全水师的欠饷。”

    裁撤元奇团练?林则徐、关天培都是一楞,这小子居然还学会要挟了?大敌压境,这时候岂能裁撤元奇团练?两人心里都明镜似的,元奇团练不仅不是那二万义勇可比,就是与八旗绿营相比也不遑多让。

    林则徐也不兜圈子,径直道:“元奇没有现银了?不必捐输.......。”

    易知足摇了摇头,道:“漫说没有,就算是有,在下也不赞成将银子花在这些没有丝毫斗志的兵丁身上,眼下虽是大敌压境,但战事却未必一触即发,还有时间,在下建议从义勇中挑选精锐,替换闹事索饷之官兵。”

    “知足说的轻巧,那些官兵岂是轻易好打发的?”关天培道:“一旦哗变,后果不堪设想。”

    “有甚不好打发的。”易知足不以为意的道:“将官兵打散重编,分调各处,他们还敢反了不成?”

    话音刚落,提标左营游击麦廷章大步进来,躬身道:“禀部堂大人、军门,提督署大门外汇聚了不少人。”

    虎门寨是军营,汇聚在提督署外的自然是官兵了,易知足闻言看了关天培一眼,含笑道:“他们可真给关军门长脸。”

    关天培脸上有些挂不住,瞥了林则徐一眼,这才转向麦廷章,故作轻松的道:“营里官兵应该是听说部堂大人和易大掌柜来了,前来打探消息,不值的大惊小怪,下去罢。”说着,却冲着他眨了眨眼睛。

    麦廷章会意,连忙拱手道:“标下明白,标下告退。”

    “等等。”林则徐开口叫住了麦廷章,沉吟着道:“此事不能大意,传令,着各营总兵副将参将约束兵丁,领回营房,除了巡值官兵,不允有一兵一卒在外闲荡,否则,本部堂直接上章弹劾。”

    “标下谨尊部堂大人钧令。”麦廷章连忙拱手躬身道。

    待的麦廷章退下,林则徐才看向易知足道:“大敌当前,不能自乱阵脚,更不能自剪羽翼,水师官兵中不乏畏战怯敌者,但不会是大多数。闹饷官兵尽数调离,必然军心不稳,补全历年欠饷,此事自不可能,若给水师补,全省八旗绿营都会闹将起来。

    眼下大战在即。以行粮之名,发放一部分饷银,以安抚军心,还是有必要的,元奇情形,咱们也清楚,这样,元奇出二十万两,藩库再添补十万两。先安抚一众官兵,这笔银子,也不用元奇捐输,抵以明年元奇的税款,只当是提前缴税,如何?”

    林则徐将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易知足哪里还有拒绝的理由,他原本是想通过这事大幅削减水师官兵。然后,元奇团练才有机会上虎门各个炮台协助防守。顺带还可以为元奇团练培养出一批炮兵,元奇团练再怎么说也比水师官兵强远了。

    不想林则徐、关天培对水师依然是抱有幻想,他心里甚觉无奈,当即欠身道:“部堂大人开口,小子岂敢不从,大人放心。元奇砸锅卖铁也得凑齐这二十万。”

    “好。”林则徐颌首道:“难得知足如此识大体。”说着他看向关天培,沉声道:“闹饷一事,不可就此放过,彻查,领头闹饷之兵丁。一律开缺,官员停职调离,开列名单,本部堂拜章弹劾。”略微一顿,他又叮嘱道:“牵连不可太广,以免军心不稳。”

    “末将遵命。”关天培连忙躬身道。

    见的林则徐伸手去端茶杯,易知足连忙开口道:“部堂大人,英夷海军极有可能会不打广州而北上,还望大人以八百里加急飞报京师和福建两江和直隶各位部堂大人,严加防范。”

    林则徐苦笑着道:“报自然是要报的,但除了闽浙的邓部堂,只怕没人会将本部堂的急报当回事,多半会认为本部堂是在危言耸听。”顿了顿,他才接着道:“本部堂不是前来广州,不是在知足的一再提醒下,细细打探了解英吉利的情况,也不会相信区区英吉利胆敢挑衅我大清煌煌天威,即便有人提醒,亦不会相信。”

    关天培点头附和着道:“满朝文武,地方大吏,对于英吉利的印象,怕是都还停留在乾隆爷时,英吉利派使团进京朝贡,谁会知道,英吉利居然是海上霸主,欧洲霸主,国力如此强横。”

    林则徐对此是深有感触,在任湖广总督之时,他何曾将英吉利人放在眼里?初到广州,他同样对英吉利没有引起足够的重视,若是一早知道,说不定禁烟举措会更为策略一些。

    见林则徐没吭声,关天培看向易知足,道:“如今这局势,知足有何看法?可有应对良策?”

    易知足笑了笑,道:“军国大事,在下岂敢妄言?”

    听这话的意思,还真有想法?关天培一喜,不及开口,林则徐已是抢先道:“知足无须有顾忌,有何良策,尽管放胆直说.....。”

    “那小子就斗胆现拙了。”易知足含笑道:“英吉利对于咱们的布防和水师情况都一清二楚,若要说对咱们稍稍有些顾忌的,一个是虎门炮台,再就是水师新增添的十二艘西洋战船。

    英吉利如今集兵在海口外,就只有两种可能,一则,攻打广州,二则,不打广州,沿海北上,攻打其他沿海港口。

    广州防御森严,英吉利若是打广州,就得强行攻打虎门,虽然英吉利实力强横,但对他们来说,虎门无异于是一块硬骨头,英军劳师远来,若是一战不能完胜,必然锐气大挫,苦战血战,两败俱伤,或是惨胜,都不是英军所乐意的。

    再则,英夷在主观上未必想打广州,因为英夷开战,是为了贸易——既是为了使鸦.片贸易合法化,又想在正常商贸中取得平等的地位,所以,英军很可能会将攻击重心放在距离京师很近的天津,一战而胜,能就近与朝廷直接谈判。”

    顿了顿,他才道:“英军不打广州,沿海北上,对于广州,是弃之不理,还是继续封锁海口?”

    “不可能置之不理,肯定还会继续封锁海口,断绝广州与其他国家的商贸,因为如今正好是海贸旺季。”林则徐沉吟着道:“况且英吉利已经封锁海口将近半年,不可能半途而废。”

    “部堂大人说的。”易知足点头道:“英军肯定会留下一部分战舰封锁海口,问题在于,广东水师如今拥有十二艘西洋战船,英夷要继续封锁广州,至少得留下八至十艘战舰。这就极大的削弱了英军北上的实力。”

    略微一顿,他才接着道:“但若是水师的十二艘战船离开了广州,会是什么情况?”

    听的这话,关天培急道:“西洋战船可是为了协助防守虎门炮台的,离开广州,虎门岂非危矣?”

    易知足笑了笑,道:“英吉利即便要攻打虎门,也得分兵防备那十二艘战船,况且,我有六成以上把握,英军不会先打广州,就算打广州,也不会在短时间内能突破虎门。”

    “不行,还是不行。”关天培断然否定道:“危险太大,那批西洋战船还没有完全训练好,所载火炮也没有大口径重炮,一旦在海上被英夷舰队咬住,就是全军覆没的下场。”

    “知足的这个提议不错。”林则徐赞许的道:“十二艘战船游于外,不知所踪,对于英夷来说,是件头痛的事情,可以最大限度的牵制英夷的战舰,英夷不论是封锁广州海口,还是沿海北上,都须提防这十二艘战船,不过......。”

    说到这里,他摇了摇头,道:“船队一旦出海,怕是逃不过英夷快船的追踪,加之他们本身操纵西洋帆船就不如英夷熟练,一旦被追击,确实危险很大。”

    见两人都反对,易知足亦不好再坚持,他清楚,两人对这支西洋战船队很是宝贝,舍不得让它冒风险,实则在他眼里,这种改装的战船与正经八百的战舰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就是充当炮灰的角色。

    其实英吉利战船如今是分泊于九洲洋,磨刀洋,三角外洋这三处,一处不过四五艘战船,如今海上没有联络通讯的法子,要追击,也就是发现船队的那四五艘战舰追,引往海南岛方向,他在海南的那五艘快速巡防舰两下里一包操合击,绝对能够吃掉两三艘英军战舰。

    不过,这话不能明说,他也只得作罢,再则,海上的事情很难说,意外太多,再好的计划,都赶不上变化。(未完待续。)

第二八四章 野蛮无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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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澳门西南侧,磨刀洋海面上,悬挂海军司令大三角旗的“维尔斯利号”三级战列舰上,英国海军准将——东印度舰队司令——詹姆斯·约翰·戈登·伯麦认真的看着手里的文稿,义律则静静的坐在其对面打量着对方。

    伯麦已经五十多岁,秃顶很严重,前额和头顶都光秃秃的,容貌清瘦,身材中等,对于这位海军准将,义律十分尊敬,很简单,对方值得他尊敬,伯麦八岁就作为初级志愿兵加入英国海军,后来又进入朴茨茅斯的皇家海军学院就读,先后在北海舰队、地中海舰队、东印度舰队服役。

    四十多年军旅生涯,伯麦参加过拿破仑战争、第一次英缅战争,获得过巴斯勋章,教皇党勋章,从一个海军志愿兵,一步一步晋升为海军准将,这在英国海军中可不多见。

    伯麦放下手中的文稿,见义律有些走神,轻咳了一声,道:“你确认有必要攻讦这位林总督?”

    “是的,将军。”义律连忙道:“咱们总不能说是因为清国销毁了走私的鸦.片而开战,我想,所有的海军官兵都需要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我们不是在为那些该死的鸦.片贩子作战,而是为了大英帝国的荣誉而战,另外,这也是大英帝国向清国宣战的借口,他们不可能交出林、邓两个总督。”

    “确实需要一个能说的过去的借口。”伯麦点了点头,道:“懿律将军的好望角舰队还须要几天才能赶来,乘这机会好好修整几天。让人将这份告贴散发各舰,并着人翻译在沿岸张贴,另外,声明一下,咱们不会主动挑起战端。”

    “封锁江口......。”义律提醒道。

    伯麦不假思索的道:“当然的继续,顺带声明一下。五日后封锁广州海面和珠江口。”

    英军在沿岸插木牌张贴的中文告示很快就送到了虎门,关天培看过之后,脸色有些难看,麦廷章迟疑着,道:“是否呈送给部堂大人?”

    “送。”关天培道:“这可不能瞒着,这是英夷开战的借口,岂能不送。”

    “粤东大宪林、邓等,因玩视圣谕,相待英人。……辄将住省英国领事商人等,诡谲强逼,捏词诓骗,表奏无忌,故此大英国主钦命官宪着伊前往中国海境,俾得据实奏明御览,致使太平永承,妥务正经贸易。……大宪林、邓揑词假奏。请奉皇帝停止英国贸易之谕,以致中外千万良人。吃亏甚重……请将林、邓二人立送出洋……倘若不从,徒招兵灾,加害于百姓......。

    林则徐放下告贴,暗骂了一声,“无耻!”这份告贴只字不提鸦.片,刻意混淆视听。颠倒黑白,倒象是他无故刁难英吉利与大清的正当贸易一般,在房间里缓步踱了几圈,他渐渐平静下来,这份告贴。英军怕是不止在广州沿海张贴,得上书自辩。

    见林则徐脸色平静的折回案台后落座,关天培才开口道:“部堂大人,英夷此举无异于是在寻找宣战借口......,如今英夷大举前来,驻扎海面,需要补给,是否......。”

    “重申坚壁清野?”林则徐道:“没必要,本部堂昨日草拟了一份《悬赏缉拿英夷首级》告示......。”说着,他从桌子上取过草拟的告示递过去,道:“仲因看看有无不妥。”

    《悬赏缉拿英夷首级》告示次日便在广州、城郊以及沿海沿江各大小村镇张贴开来,引起了极大的轰动,林则徐可谓是巨额悬赏,在告示中明码标价:俘获英船一艘赏银十万,破坏一艘赏银三万,活捉义律赏银五万,掂义律人头来见,赏银三万,俘杀白夷五百,俘杀黑夷三百。

    元奇义学东侧不远的江心沙岛——小箍围岛上这几日不时传出一阵阵密集的枪声,这一带沿江附近的村民对此是见怪不怪,都知道是元奇团练在进行实弹训练,倒是过往船只不明白情况,往往会被突如其来的枪声吓一跳。

    一艘快船缓缓的靠近码头,码头上随即冒出几名荷枪实弹的团勇,排长张板凳高声吆喝道:“小箍围是私人地方,是元奇团练训练之地,等闲人等不准停泊上岸......。”

    话未说完,见的易知足从船舱里走出来,张板凳连忙立正敬礼,道:“三营一连二排张板凳见过校长。”

    易知足上得码头,到的张板凳跟前,道:“张板凳?坐的那个板凳?”

    “是。”张板凳有些不好意思的道:“乡下人取名字越贱越俗,越易养活,让校长见笑了。”

    易知足笑了笑,道:“这个名字是有点不雅,小名尚可,做大名是俗了点,板凳——,改名叫攀登吧,攀登高峰的攀登,从排长到连长、营长、团长.....一路攀登。”

    这名字可真是好彩头,张板凳一脸兴奋的敬礼道:“谢校长赐名。”

    从码头到元奇团练驻营地有段不近的距离,易知足也没撑伞,顶着日头一路前行,岛上驻扎的是元奇团练四个精锐营,主要是为了进行米尼弹的实弹训练,之所以选择在这里,为是是防止米尼弹的情况泄露。

    半个小时后,易知足才抵达营地,燕扬天带着营长苏万里快步出来将他迎入大帐,落座之后,易知足才道:“驻扎小箍围也有几日了,可有什么困难?”

    “没困难。”燕扬天朗声道:“一应供给给跟得上。”

    见的一旁苏万里嘴唇动了动,易知足鼓励他道:“有什么说什么,不用顾忌。”

    “是。”苏万里应了一声,才道:“禀校长,子弹太少,一人才合二十发。几天就打完了。”

    易知足漫声问道:“打了二十发,效果如何?”

    “回校长。”苏万里声音顿时低了下来,“及格者......,不及二成。”

    元奇团练火枪射击是一百码胸靶,五发子弹上靶三发为及格,听的及格率连二成都不到。易知足一阵无语,半晌才道:“一百码是滑膛枪的开枪距离,咱们是米尼枪,有效射程是四百码,我不要求四百码,但三百码是必须的,如今打了二十发子弹,居然一百码及格率不到二成,你们是怎么训练的?只顾着尽兴了?知不知道一发子弹要多少钱?”

    燕扬天、苏万里哪里敢吭声。都木头一般杵着,见两人这副模样,易知足缓声道:“别看弹药局规模大,如今的元奇团练规模也大,二千人一人二十发子弹,就是四万发,几天就打完了,弹药局可经不起如此消耗。”

    燕扬天连忙道:“学生明白。尽量节约。”

    “不光是节约的问题。”易知足道:“主要是要将整体射击水准提高,过两****着弹药局再送四万发过来。先说清楚,这个月就这点子弹了。”

    燕扬天、苏万里连忙立正道:“校长放心,学生等一定严加督促,尽快提高整体射击水准。”

    易知足取出一枝雪茄点上,这才接着道:“英军最新装备的制式火枪——布伦威克式击发枪,堪称欧洲性能最好的火枪之一。在一百五十码的距离都能保证命中率在六成以上,咱们团勇是新兵,不论是战场经验还是心理素质,都不是英军的对手。

    唯一的优势,就是咱们的米尼枪。在射程和射击精度方面远远超过英军,我们必须要保证能在二百码至三百码的距离准确的打击英军,才有赢的可能!若是在一百五十码的距离与英军对射,我可以很负责的告诉你们,溃败的必然是咱们元奇团练。

    咱们这个唯一的优势,必须保证,而且必须尽量扩大这个优势,要想方设法的提高团勇们的训练积极性,督促加紧训练,如今与英吉利的战争随时都有可能爆发。”

    略一迟疑,燕扬天才道:“学生方才看见官府的张贴的《悬赏缉拿英夷首级》,能否在各营宣读,这个告示必然能极大的激发团勇们的训练热情。”

    《悬赏缉拿英夷首级》,易知足自然看过,当即一皱眉头,道:“这是针对地方村镇的一般团练而言的,元奇团练不在之列,官府可没那么多赏银给你们。”

    维尔斯利号三级战列舰上小官厅里,伯麦似笑非笑的将《悬赏缉拿英夷首级》告示递给义律,道:“上校先生在清国还真是身价不菲。”

    一看林则徐悬赏五万银元生擒他,首级三万银元,义律一脸胀的通红,忿忿的道:“野蛮!无耻!”

    “仍然将消灭生命作为战争的目标,确实是野蛮。”伯麦五万颌首道:“我很好奇,你在广州是怎么跟这些野蛮人相处的?”

    英国此时既完成了工业革命,又经历了启蒙运动,人性,人权虽然还不是深入人心,却已开始萌芽,而民主自由则已是深入人心,虽然在全球四处殖民,频频挑起战争,但已经很少杀俘和虐待战俘,更不要说斩首,以首级换取赏银,即便是在黑暗的中世纪,这也是难以想象的。

    “将军对清国不了解。”义律很快就冷静下来,道:“斩首是这个国家的传统,他们处决人犯,不是绞死,而是斩首。”

    “哦,上帝。”伯麦微微耸了耸肩膀,道:“但愿不要有士兵被清国人俘虏,那将会十分糟糕。”

    五月二十九,好望角舰队司令——英吉利海军少将,英国对华战争全权代表以及对华英军总司令——乔治·懿律,率领着几艘战舰抵达磨刀洋。

    伯麦和义律随即乘着小船登上了懿律的旗舰——‘梅尔维尔号’战列舰,懿律在宽大的官厅里接见了两人,礼节性的寒暄之后,伯麦就试探着道:“海军部可有什么指令?”

    懿律笑了笑,道:“我想知道,二位有什么想法?”

    伯麦看了义律一眼,没有吭声,义律倒是无所谓,他是懿律的堂弟,两人关系自然不一般,他当即开口道:“两个方案,一是马上攻击虎门,只要攻占了虎门,就等于是完全控制了广州,然后逼迫清国皇帝与咱们谈判。

    另一个方案,沿海北上,攻击清国最为富庶的江南——江宁城,,只要攻下江宁,清国皇帝会主动找咱们谈判。”

    伯麦很干脆的道:“我赞同第一个方案。”

    “很遗憾。”懿律微笑着道:“咱们得执行第二个方案。”略微一顿,他才接着道:“尊敬的巴麦尊先生(英吉利外交大臣)致函海军部,指示咱们在广东不必进行任何陆上的军事行动,有效的打击应当在接近首都的地方进行。战争只是手段,咱们的目的是与清国的皇帝或者是朝中的大臣直接谈判,以满足咱们提出的一系列的正当要求。

    另外,巴麦尊先生还给我本人发来一份训令,明确规定:对珠江口建立封锁,占领舟山群岛,并封锁该岛对面的海口,以及扬子江口和黄河口。

    除此之外,还有外务部致中国大吏公函三件,这需要译成中文,分头送交广东当局,扬子江口附近的大吏,和天津白河口附近的大吏。”

    伯麦试探着道:“将军是打算遵照巴麦尊先生的指令?”

    “当然。”懿律毫不迟疑的道:“舰队不宜在广州洋面久留,咱们商议一下,该如何分配兵力。”

    义律道:“广东水师新近购买了十二艘美利坚商船改装成了战船,安装炮位三十门左右,封锁珠江口,必须要留下充足的战舰,他们说不定会主动攻击。”

    懿律很是不屑的道:“十二艘武装商船?留下两艘巡防舰,四艘轻巡舰,二位有意见吗?”

    武装商船别看火炮不少,但船体不结实,速度也慢,跟巡防舰根本没法比,伯麦当即表态道:“我没意见。”

    义律这段时间一直呆在广州附近的洋面跟广东水师零零碎碎的制造摩擦,对于林则徐和关天培的性格颇有些了解,略微沉吟,他才道:“北上用不着如此多战舰,能不能留下一艘三级舰?”

    “不行。”懿律想都没想就一口回绝道:“我们北上是炫耀武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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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八五章 料敌先知

    【最新播报】明天就是515,起点周年庆,福利最多的一天。除了礼包书包,这次的515红包狂翻肯定要看,红包哪有不抢的道理,定好闹钟昂~

    乔治·懿律的到来加剧了广州的官绅士商以及百姓的恐慌,加剧了城内城外的恐慌气氛,南关西关河南花地一带,不管是有钱的士绅商贾,还是没钱的小民百姓,都纷纷收拾金银细软,拖老携幼涌往广州城,大大小小的商铺都关门歇业,唯一没有关门的,则是元奇银行,不仅各大小分号没关门,就连在西关的元奇总号也照常营业。

    伍长青、潘仕明两人脚步匆匆的进了容园,见的易知足在书房里悠哉乐哉的品茶看书,伍长青忍不住笑道:“这都火烧眉毛了,知足兄还如此好闲情,实是难得。”

    易知足含笑道:“这不还没烧到眉毛。”说着,他放下书,从桌子上取过雪茄盒,给两人各人递了一支,自己也顺手点燃一支,这才接着道:“兵荒马乱的,二位前来不是为了跟我闲侃解闷来的吧?”

    “我是前来禀报一声的。”潘仕明喷出一阵烟雾,道:“报馆一众人员人心惶惶的,无法安心,今日索性有三成人请假,是否歇业几日?”

    “不能歇业。”易知足想都没想便道:“市井越是慌乱,报馆越是不能歇业,报纸停刊,将会更加引发恐慌,这几日上班的,发三倍薪水,今日请假的,详细登记,考核一律差评。”

    这处置的可就真有些重了。元奇三年一考核,一个差评,不仅这三年的考核没有指望,还可能影响下一个考核,潘仕明眉头一皱,道:“是不是过了些。咱们毕竟事先没申明不准请假。”

    “算他们倒霉。”易知足丝毫不为所动的道:“报馆的职责是掌控和引导社会舆论,越是有重大事件发生,越是不准请假,而且还的加班加点,报馆从筹建到现在,也有两年了,这一点还掂量不清?明后日,还有请假的,直接除名。元奇终身不复录用......。”

    听的这话,潘仕明半晌作声不得,他原本还打算借这机会好好休息一两个月的,看来是没机会了,伍长青幸灾乐祸的道:“如此,则诚兄这段日子可有的忙了。”

    易知足转向他道:“怎的?造船厂请假的人也多?”

    “是不少。”伍长青点头道:“不会给他们也记个差评吧?”

    “那倒不至于。”易知足道:“造船厂和报馆不一样,不过,这些人同样要详细记录。以后,不允许这些人接触核心机密。”

    得。这比考核给差评也好不哪里去,似乎是更糟糕,伍长青有心为他们辩解两句,想想这些人确实也靠不住,当即点了点头,道:“听知足兄的。”

    略微沉吟。他才道:“说来也怪,花旗技工似乎对即将爆发的战事并不担心,基本没人请假。”

    “没什么好奇怪的,他们身份不同。”易知足道:“除非英吉利想对花旗国宣战,否则即便是英军打进广州。也不会为难花旗人,他们有什么好担心的?”说着,他磕了磕烟灰,道:“瞧这情形,各个厂子怕是人心不稳,咱们也别在这里坐着,下去转转,稳定下人心。”

    听的这话,潘仕明连忙问道:“英吉利人庞大舰队就停泊在海口外,知足就真的一点不担心他们打进来?”

    易知足看了他一眼,道:“你家老爷子不会是也想进城避祸吧?”

    “还真有这个意思。”潘仕明道:“一大家子数百口的安危,老爷子不得不慎重,不过,伍家没动,老爷子也没好意思走。”

    “还是伍老爷子沉得住气。”易知足笑道:“元奇团练一万人,若连河南岛都护不住,我这个元奇大掌柜也没脸当下去了。”说着,他站起身对潘仕明道:“转告潘总商,就算英军过了虎门,河南岛也比广州城更安全,没必要挪窝,况且,英军这次根本不会打广州。”

    潘仕明有些疑惑的道:“英吉利陈兵虎门外,却不攻打广州?为什么?”

    ”原因很简单,英军就算在广州大获全胜,也无法得到他们想要的,因为义律很清楚林部堂的个性。”易知足道:“既然如此,英军又何必在这里浪费弹药、精力和时间?

    再则,广州距离京师遥远,就算是双方谈判,文件往来,一个来回就是一个月时间,英军舰队耗费不起时间,如今英国全权代表、英军总司令——乔治·懿律既然已经到了,短则一两日,长则三五日,英军舰队就会离开。”

    事实证明,易知足的判断再一次奇准五比,乔治·懿律仅在广州外海修整了一天时间,舰队就扬帆北上,广州海面只留下了六艘巡防舰。

    消息传开,广州所有官绅士商,小民百姓无不长松了口气,但易知足却丝毫不觉的轻松,他心目明白,鸦.片战争已经拉开了帷幕。

    虎门寨,提督署。

    两广总督林则徐背着双手,神情严峻的在书房里缓步的踱着,英军北上,他不仅不觉的轻松,反而还沉甸甸的,说实在的,他倒是宁愿英军攻打广州,好歹广州还全力备战,两江和直隶怕是毫无防范。

    英军舰队的具体情况,早在伯麦率领舰队抵达广州的第三日,他就已经详细的记述并且点出英军极有可能北上,着沿海各省严加防范,然后以五百里加急上报京师和闽浙、两江、直隶。

    如今英军果然北上,他岂能不担忧,邓廷桢虽然接任闽浙总督,但上任不足四个月,即便是全力备战,但以八旗绿营的情形来看,怕是也不容乐观,两江和直隶就更不消说了。两江总督伊里布还不知道是否已经在江宁就任,直隶——天津,那可是京师门户,也不知道琦善会否会相信他的话,全力防备。

    转而他又想到易知足,这小子年纪不大。但却熟知西洋,心思缜密,料事如神,到目前为止,他所说之事几乎都一一应验,想到这里,他对外喝道:“来人。”

    一个长随连忙躬身进来,道:“大人有何吩咐?”

    “遣去去西关,将易知足请来。”林则徐说完。缓步踱回书桌后坐下,凝思半晌,他才提起笔,英军大举北上的消息,还是的快马禀报京师,英军船快,闽浙两江怕是来不及了,但直隶还是有时间防范。

    易知足次日上午才赶到虎门。赶到虎门寨城门外,就见关天培大步迎了出来。他连忙拱手含笑道:“何敢劳军门亲迎。”

    “这广州能让老夫出迎的,可没几个,你易知足算一个。”关天培爽朗的笑道:“知足不必谦逊,你当的起。”

    两人一路并肩入城,易知足还是知晓分寸,稍稍落后半步。过了城门,关天培才道:“英军北上,部堂大人忧思难寐,知足可能为部堂大人分忧?”

    易知足听的一笑,“关军门也忒抬举在下了。”顿了顿。他才接着道:“部堂大人召见,为的就是这事?那在下可真是无能为力。”

    见他回的如此干脆,关天培转了话头,道:“英军北上,是否还会再来广州?”

    “必然会来。”易知足毫不含糊的道:“英军北上,不论胜败,都会返回广州,若是谈判不顺利,英军还有可能会攻击广州,军门可别因为英军已然北上而有所懈怠,在下窃以为,这段时间,军门应该好好整顿一下水师......。”

    听他又提及整顿水师,关天培只能是报以苦笑,这小子什么都好,就是对水师成见太深,不过,转念想想,水师也真是丢人丢到家了,轻叹了一声,他才道:“是该好好整顿一番了。”话是如此说,他心里却是明白,水师整顿,说起容易,做起来难。

    两人一路说着话进了提督署,径直进了林则徐的书房,见礼之后,林则徐伸手让座,然后径直问道:“英军北上,知足认为,会先攻击何处?”

    定海!易知足相当清楚,英军攻陷的第一个城池,就是定海县城,不过,他没有照直说,而是问道:“在下不知道英军舰队的具体情况——战舰种类数量,火炮数,士兵数量等等,部堂大人和军门可有详细的情报?”

    “有。”林则徐说着在桌子上翻找了一下,随即将一份单子递给他,道:“这是英吉利舰队的汇总情况,火炮数量大致准确,但兵丁数量却难以估算。”

    易知足自己就有情报来源,林大安和任安两人组建的情报网这两年发展迅速,招收了不少人,还网罗了好些义学学生和落魄的没有一技之长的花旗人,对于英军舰队的情报收集,自然是重点,他之所以想两人索要英军舰队的资料,一则是掩饰,二则也想对比一下。

    水师收集的英军舰队资料颇为详细,还做了统计,总计大小风帆战舰,辅助炮船,蒸汽拖船,运兵船,运输船,共计七十四艘,舰载火炮六百余门,水兵七千余人,对其中主要战舰都单独开列,有详细记述。

    细细看完,易知足才放下单子道:“在下之前说过,沿海之港口城池,诸如厦门、宁波、定海、南京、天津,都是英军的攻击目标。”说着,他看向林则徐道:“在下隐约听闻过,英吉利很是羡慕葡萄牙借租澳门的方式,曾经提出过同样的要求,不知道此事是否属实?”

    听的这话,林则徐看了关天培一眼,他来广州时间不长,又一直全力关注禁烟和筹备海防,对于这事,他根本就没听说过,关天培更加不知,他既少与广州文官往来,也与十三行没多是往来,对于英吉利商人,更是正眼都没瞧过几次,哪里知道这事,索性闭口不言。

    略微沉吟,林则徐才道:“此事,本部堂并不清楚,须的召广州官员询问,此事可是与英军的攻击目标有关?”

    易知足点了点头,道:“若是真有此事,那么,在下判定英军的第一个攻击目标将有可能是定海县城。”

    “大舟山的定海县?”关天培脸色一沉,道:“定海历来就是兵家要地,系浙江之咽喉,素来为两江和闽浙出海之保障,英夷若是占据定海,沿海各口皆为之牵制......。”

    林则徐却是问道:“知足的意思,英夷有租借定海的意图?”

    “关军门说的不错。”易知足缓声道:“定海是兵家要地,占据定海,足以控制两江和闽浙之海贸,一则,英夷有租借割据定海之意,二则,英夷舰队远道而来,需要占据一个立足点,或为跳板,或为桥头堡。

    再则,因为定海在海防中的地位极为重要,一旦英夷占据定海,还可以此要挟朝廷,作为他们无礼要求的谈判筹码。总而言之,定海地理位置显要,又孤悬海外,完全足以发挥英夷海上作战优势,而且还可一举数得,堪称英夷舰队必攻之目标。”

    “定海危矣。”关天培轻叹了一声,身为广东水师提督,对于大清海防布局,他自然是了如指掌,定海的情况,他亦大略了解,英军如此大规模的舰队,虎门炮台防务如此之强,官兵尚且怯敌畏战,何况毫无准备,防务远不及虎门的定海。

    默然半晌,林则徐才道:“定海之外呢?”

    “攻占定海之后......。”顿了顿,易知足才道:“易位而处,在下若是英夷海军司令,必然不会在沿途多加耽搁,而是乘着季风,直奔天津。”

    季风,不错,英夷都是风帆战船,必须借助季风,直奔天津!林则徐心里一紧,不知道英夷如此庞大的舰队突然出现在天津海面,会引起什么样的震动!默然半晌,他才开口道:“以英夷舰队的速度,要多长时间能抵达天津?”

    “眼下是顺风,以英夷战舰的正常航行速度,一小时十节计算......一天是二百海里。”易知足缓声道:“若是沿途不耽搁,从广州到天津,只需要十二天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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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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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清巨鳄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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