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四章 浪迹天涯
那语声似是从极远处传出,却又仿佛说话人就在身畔,铿铿似金属之音,说不出的难听,却又震得人耳朵嗡嗡作响。
钱青健和李莫愁同时往山坡上望去,只见一袭白影从山坡上滑行而下,滑行的节奏非常诡异,似是每个呼吸都要停顿一下,而下一瞬间又突然前进了十数步的距离,这十数步是如何跨过的,却又根本看不清楚。
“好轻功!”李莫愁脱口赞了一句。
那道白影径直奔李莫愁袭来,钱青健大骇,这蛇群和这声音,乃至这诡异的轻功身法,他如何还猜不出来者是谁?不由得喊了声:“莫愁小心,这是瞬息千里!西毒!”
他跟李莫愁一路行来,路上聊天时,李莫愁也曾问过钱青健当今武林的高手是何本领,钱青健就按照记忆中的内容,把四绝的厉害描述了一遍。
李莫愁一听“西毒”,就知道这近乎当世第一的高手出现了,身体立即飘飘升起,向后纵跃,落下时已经站在了钱青健身侧,两人双剑,做出一个守势。
下一瞬间,白色身影已经站在了李莫愁刚才站立的地方,怪笑了一声,说道:“女娃娃的轻功很不错,男娃娃很有见识,居然知道我白驼山家传轻功,你身上带有什么祛蛇宝物么?怎么我的蛇儿都不敢靠近你?”
此时载着薛云香的马车和胡连平操控的双马都已经等在东边远处,不肯扔下钱李二人先逃。而那些毒蛇果然不敢靠近,只在钱青健和李莫愁的周围远远围成了一圈。
钱李二人看向这白衣人,只见他身材高大,生得高鼻深目,脸须棕黄,英气勃勃,偏偏眼神如刀似剑,甚是锋锐,令人心生警惧。
白衣人手中握有一根弯弯曲曲的黑色粗杖,似是钢铁所制。杖头铸着个咧嘴而笑的人头,人头口中露出尖利雪白的牙齿,模样甚是狰狞诡异,更奇的是杖上盘着两条银鳞闪闪的小蛇,不住的蜿蜒上下。
这外形,不是西毒欧阳锋更是何人?
嗯,算一算时间,距离欧阳克发现黄蓉是东邪之女,再飞鸽传书至白驼山请求叔父为他去桃花岛求亲,这时间也差不多到了,欧阳锋出现在此并不奇怪。
钱青健知道这西毒才是真正的杀人不眨眼的魔头,而且是专杀恩人,不堪结交。若是得罪了此人,只怕终生难安。
眼下欧阳锋的问题却是不能不答,他自然不敢说自己喝过蝮蛇宝血就不怕毒蛇,那样欧阳锋说不定会冒出什么坏水,所以按照薛家医经上面的记载说道:“在下平时喜欢以雄黄泡酒,日日饮服,日子久了,自然不怕各类蛇虫。”
欧阳锋既是以“西毒”著称,生平研究蛇虫剧毒,自然也通晓解毒之法,登时摇头说道:“小娃娃所言不尽不实,我这些蛇儿固然有一些畏惧雄黄,却不是全部蛇种都畏惧雄黄,是真是假,稍后便知,老夫便容你二人多活片刻。”
说罢他回头向山林深处喊了一声:“把金色怪蛇赶过来几条。”山林里立时响起竹哨声声,尖锐凄厉,有几名蛇奴现身,向山下走来。
欧阳锋如此说法,显然不会放过钱李二人。
钱青健心知今日已经大难临头,而且跟欧阳锋这种人没有任何道理可讲,什么晓之以理、动之以情都是白搭,而诱之以利或许有用,但是眼下却无利可诱。钱青健心想:如果选择逃的话,以欧阳锋的轻功,李莫愁或许可以在短途内逃脱,但是如果长途奔跑,还是不比欧阳锋后劲悠长,早晚必会被追上。而他自己,金雁功全力施展也快不过欧阳锋的“瞬息千里”,只怕没跑几步便会被杀。
为今之计,也只有奋力一搏了,只是某件事情未经试验,难以预判效果如何,想到这里,他附在李莫愁耳边嘀咕了几句,李莫愁笑着点头应了,看着李莫愁的如花笑靥,钱青健又是禁不住心头一荡,这妹子生来就不知道“怕”字怎么写,永远都是迷人微笑。
欧阳锋侧目斜睨,也不把两人的交头接耳当回事情。这种武林后辈就是两人齐上也挡不住他三招五招,他虽然不会像东邪那般自高身份,不屑对后辈出手,却是一心想要试验毒蛇的威力,若是亲自出手打杀了两人,就又少了一次验证蛇性的机会。
只是当他看见李莫愁那绝美的微笑时,也忍不住为之心动,他生平淫毒好色,就连亲嫂也不放过,自是曾经御女无数,却也没见过如此美貌的女子,而且只凭观察此女眉毛,便知此女还是处女之身,若是就此杀了未免可惜。
他心想:克儿看中的黄药师的女儿不知如何美貌,但想来定不会比眼前女子更美,不如把此女软禁了送给克儿,就算克儿娶得了药师之女,也可以将此女作为妾侍,岂不美哉?于是开口问道:“你这女娃轻功别辟蹊径,是哪家门派子弟,你师父是谁?”
李莫愁笑道:“说出来你也不知道,不如不说。”
欧阳锋一愣,只觉得这女子笑起来说不出的动人,心中更增喜欢,扭头看见蛇奴已经赶着六条金色大蛇来到了路边,便吩咐道:“只咬那男娃,莫要伤了女娃。”
这六条金色大蛇果然不畏钱青健身上的气息,在竹哨的驱使下向钱青健游来,而钱青健却是惊喜交加,这不是遍寻不见的菩斯曲蛇么?
李莫愁不知钱青健的惊喜,按照刚才钱青健的嘱咐,六枚银针齐出,均是从蛇口中直贯入脑,六条菩斯曲蛇当场毙命。
欧阳锋见状大怒,喝道:“小辈好胆!敬酒不吃吃罚酒!”
钱青健大喝一声:“浪迹天涯!”手中宝剑斜刺而出,李莫愁同时挥剑直劈,双剑合璧,幻出重重剑影。
与此同时,欧阳锋的单掌也已拍到,他自持武功卓绝,自是不肯用蛇杖取胜,却不料眼前这漫天剑影磅礴而起,竟是寻不到一丝的破绽,这一掌一臂竟然好像是送入剑影中被绞碎一般。
欧阳锋大骇之下吐气开声,脚步倒踩“瞬息千里”,手臂急收,堪堪躲过了这一道剑幕!衣袖一角不及带回,被剑幕绞成了片片碎屑,有如飞蛾漫天飞舞。
他再也不敢托大,为了防止这对男女的进袭,立即又退几步,只觉得胸口隐隐作痛,这自是他掌力倒流所致。
这还幸亏他这一掌攻出时只用了四成功力,否则于意料之外突然回收掌力,自身就会重伤吐血。
第七五章 逼退西毒(为流沙之殇加更)
欧阳锋稍一调息,已经无碍,蛇杖一挥,守在身前,动容问道:“这是什么剑法?中原武林何时有如此凌厉的剑法了?”
李莫愁却是回答不出这个问题来,刚才她使了一招玉女剑法中的浪迹天涯,只求以攻为守挡住欧阳锋的进袭,并未觉得自己的剑法有多么凌厉无俦,而钱青健在旁边同时剑走偏锋,也是寻常的全真剑法一招,这有什么厉害的?
这就是所谓的当局者迷了,不只李莫愁看不出这一招的厉害,就是身在局中的钱青健,也是看不出这招有什么玄妙之处。
即便是一招交锋,欧阳锋衣袖被绞,钱青健也不认为这双剑合璧就能战胜欧阳锋了,所以他此刻依然心中惴惴,对此战的结局如何无从预料。
但是欧阳锋的感受就不一样了,在他的眼里,这两柄剑汇成的招式就是天衣无缝的存在。欧阳锋的武学造诣何其高明?对战经验何其丰富?敌人的剑招中只需有一丝破绽,也会在瞬息之间被他捕捉,并且利用。
只是刚才这两柄长剑的剑招,以他如此老辣的眼光来看,不论从哪个角度看去,都是无懈可击的存在。两柄剑都是以攻为守,以守代攻,相辅相成,互为掩护,攻其左,则必被右剑重伤,攻其右,则必被左剑夺命。即便是以蛇杖妙招注以浑厚内力,去磕飞其中一剑,然而同时也必将被另一剑斩中要害。
这剑法,岂非是天下无敌?这是此刻欧阳锋的内心想法。
其实,欧阳锋想得没错,这套剑法在当今武林之中,与四绝之一的任何一人对阵,都是稳居上风的。而不必考虑施展这套剑法的两人内力如何。
当然,假设此刻施展这套剑法的,全真剑法由全真四代弟子鹿清笃或皮清玄那般人物施展,而玉女剑法由此刻五六岁的小龙女施展,那么刚才那一招之下,双剑固然无法绞碎欧阳锋的衣袖,就是剑锋当真砍在欧阳锋的手臂上,也不过是浅浅划破一层油皮罢了。甚至可以推测,使剑的人由于内力太弱,会被欧阳锋之前的掌风所伤。
而钱青健和李莫愁的内力却不是一般武林人物所能比拟,钱青健喝蛇血、吞蛇胆,不说增加了三十年的内力也差不多,而李莫愁也是从小睡在寒玉床上长大的,练习古墓派内功一年,可比普通武林人物十年。这两人的内力虽然还远远不及欧阳锋的深厚,却也不输于全真七子中的丘处机那般水平了。
比较之下,此刻钱青健和李莫愁的联剑,丝毫不弱于十七年后大胜关的杨过和小龙女,而在内力方面,钱青健比之彼时的杨过犹有胜之。但是此刻的欧阳锋,却是不如十七年后横行武林的金轮法王。毕竟少了十七年的功力,也没逆连《九阴真经》。
不过话说回来,钱青健和李莫愁的这套《玉女素心剑》却也未能发挥出最高水准,只因钱青健对李莫愁的情感是剃头挑子一头热,而李莫愁却始终把钱青健当作一个朋友,或者是大哥。
如此一来,他们的双剑合璧,能发挥出七成威力来已经到顶了。若是得以将这套剑法发挥到十成十,只刚才那一招浪迹天涯,欧阳锋的一只手掌就会留在剑光之中!
欧阳锋虽然为人狠辣阴毒,却不是莽撞之人,对面一对少年男女既不答话,他便怀疑这两人是否有什么缺陷和弱点。若是仅仅一个照面,凭借一招精奇剑法,就吓得欧阳锋抱头鼠窜,那么欧阳锋也当不起名震天下的“西毒”两字了。
因此,欧阳锋决定再用灵蛇杖法试一试这两人到底有多少绝活,蛇杖一举,倏忽前冲,杖如神龙夭矫,已是尽展生平绝学,把预备在二次论剑时压箱底的招式都使出来了。
就在欧阳锋举杖之时,钱青健就喊出来一招:“花前月下!”手中长剑自上而下左右荡击,如同冰轮横空,清辉洒落,李莫愁则是单剑震颤挥削来去,如同鲜花招展在春风之中,双剑演成的剑幕已经封住了正面一切空间。
欧阳锋见状,当然不敢与剑幕硬碰,只能临机仓促变招,只是任他钢杖有如灵蛇盘舞,却无论如何也找不到攻入的缝隙。
钱青健继续叫出剑招的名称:
“抚琴按萧!”
“扫雪烹茶!”
“松下对弈!”
“池边调鹤!”
两个人一边施展剑招,脚下稳步向前,将欧阳锋逼得步步后退,当钱青健叫出:“举案齐眉”这一招时,欧阳锋钢杖躲闪不及,杖头的双蛇之一被剑幕削中,险些就死于剑下。
欧阳锋大喝一声,向后纵出丈许,转头便走,也不沿路而行,而是重回山坡。转眼间白衣已从山林中隐没。那些蛇奴也纷纷驱赶着毒蛇,追随欧阳锋离去。
李莫愁长剑归鞘,状极妩媚,笑道:“这西毒的武功也并不如何高明嘛?当世的武林人物就这么点本事?”
钱青健一抹头上的冷汗,心有余悸地看着李莫愁说道:“你可别小看西毒,就凭你我这般武功,若是单独对上他全力施为,只怕在他手中走不出十招。今日能够战胜欧阳锋,当是你我夫妻同心,其利断金之故。”
李莫愁笑容顿收,非常少见的冷了脸道:“钱大哥可别提夫妻什么的,小妹何时承诺过与钱大哥的婚事了?”
钱青健明知道李莫愁的心里对他没有男女之情,但没有想到她能如此直白地说出来,给他老大的下不来台,当下只好讪讪地找台阶:“不是命里注定的吗?”
李莫愁道:“命里注定的事,我也是不信的,况且,你对我说段誉如何负心薄幸,可是你又何尝比段誉好了?”
钱青健被李莫愁说了一头雾水,急道:“我怎么不比段誉好了?难道我喜新厌旧了?还是寻花问柳了?”
李莫愁嘿嘿一笑,脸色却显得无比清冷:“我只看见某人半夜在美女的屋里漆黑一团,我只听见那美女说些‘按左乳’‘抵住会阴’什么的,好啦,钱大哥,我只当你是个朋友,是哥哥,你也救过我……”
“你听我解释,这不是你想的那回事……”钱青健头上汗落如雨。
李莫愁却打断了钱青健的话:“钱大哥,你不必跟我解释,你我是朋友、是兄妹,就还可以继续走一程,如果你还想要别的,那小妹现在就告辞啦。”
“别呀!”钱青健真的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了,这不给解释的机会,这也太气人了。他还真不敢继续解释,一来是担心李莫愁说到做到,拔腿走人,另一方面,薛云香和胡连平已经又回来了。
若是再引起胡连平对薛云香的误会,那可真的麻烦大了。
第七六章 西毒送宝
显然,在薛云香给钱青健背诵医经的时候,李莫愁在窗外听了只言片语。
医经内容里包括各种疑难杂症的治疗手法,其中也包括中医的推拿按摩,而李莫愁听见的,恰恰是一些微妙的人体部位。
钱青健认为,在今天拂晓之前,李莫愁显然只听了几句就离开了窗口,如果她多听几句,那么她应该明白薛云香只是在说一些病症的诊疗手段。
人生中,最令人郁闷的事情,并不是被心爱的人误解。最郁闷的,是心爱的人不需要你解释。
摆明了就是我知道你爱我,但是我不爱你。
所以此刻钱青健很痛苦,他感觉不到胡连平和薛云香关切的询问,默默地走去路南的树林,把陆冠英扛起,又回到路上,放下陆冠英开始剖蛇取胆。
六条蛇,六枚胆,钱青健用一只手掌托着,先给陆冠英喂食了一枚。误伤了人家,不仅需要将其治愈,还须给人以一些赔偿才是。所以他毫不吝啬地送出一枚菩斯曲蛇胆。
薛家医经有载,菩斯曲蛇之胆,可明目养神,可壮骨生肌,可易筋洗髓,可疗伤祛病,对外家武者,可增膂力数十斤,对内家武者,一枚即可平添内力三五载,其效用更胜于百年参王,千载灵芝。
想那百余年前的薛神医,当是知其珍宝而无处寻觅,再观如今的欧阳锋,却是知其蛇毒而不知其胆为至宝。钱青健原本只是从记忆中知道未来的杨过吃了蛇胆才得以获得一身震古烁今的狂暴内力,却也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
而薛家医经给了他一个理论上的解释和说明。让他知道了蛇胆之宝,宝在何处。
此番途中遭遇,到头来有惊无险,竟等于是西毒送了六枚蛇胆给钱青健,实乃意外之喜。
尚余五枚蛇胆,钱青健并不想独吞。
饮水思源,得了薛家珍贵医经,必须有所报答。天下武学顶尖秘籍尚有多种,而顶尖的医经却只此一种。所以,胡连平和薛云香每人一枚蛇胆,是必须要给的。
好妹子李莫愁自然也要有一枚。虽然妹子对钱大哥没有男女之情,可是在敌人叫阵时,莫愁妹子向来都是该出手时就出手,而且除了婚姻一事之外,这妹子对大哥的吩咐近乎百依百顺。
于是薛胡两人苦着脸各吃了一枚蛇胆,只是这至苦至腥之物,也不是谁都能享受得了的。
反应最强烈的是薛云香,她捂住了嘴,强忍着不让自己吐出来,却有些忍不住的样子。
钱青健连忙让李莫愁点了薛云香的中脘、天枢、巨阙、脾俞、内关五个穴道,这才止住了薛云香的恶心。这也是薛家医经里的小常识,采用点穴的手法来施展,比推拿按摩就有效得多。
轮到李莫愁,她大大方方地接过了蛇胆,却不愿被他人看见她的吃相,扭转了身子,一口把蛇胆吞服了,再转过来时,脸上的笑容也很苦。
“速速调息行功。”钱青健吩咐李莫愁,李莫愁依言去了马车厢内。
这边钱青健把全真内功的心法传授给了薛云香和胡连平,这两人都是研究医药多年,人身穴位经络都了然于心,因此学起心法来非常顺利,听完一遍,立即去路边打坐调息。
此时服过蛇胆的陆冠英伤势好转了许多,也站了起来,看着钱青健欲言又止。
他知道钱青健对他是先伤后救,也不知道该报仇还是报恩,如果钱青健伤了他顺手再取了他性命,这也是没处说理的事情,就算是钱青健不救他,任他在林后荒野中毙命,他也没什么办法不是。
钱青健走过去拍了拍陆冠英的肩头,说句“真是对不住,我误伤了你,你现在需要静坐调理,不要说话了。”
根据记忆,钱青健知道陆冠英是临安府云栖寺枯木大师的得意弟子,精通仙霞门的外家拳法,那是嵩山少林寺的旁支,所传也是武学正宗,而且他还有一个东邪师祖,倒是不必再教给他什么。
钱青健这是自知之明,以他目前对武学的理解,跟黄药师相比,可还差得甚远。他等了一阵,待李莫愁从马车厢里出来时,他才吞服了蛇胆,自去一旁练功,又增长了近十年功力。
李莫愁受益非浅,古墓派的内功又有大幅提高,薛胡两人内功也已小有基础,对上寻常江湖把式已是只高不弱,陆冠英也觉得浑身增长了许多力气,众人自是皆大欢喜。
这几人依次练功,待到钱青健最后收功,已是黄昏时分,当下在路边林中露宿,晚间钱青健说起李莫愁替薛胡两人报仇之事,薛胡二人又要跪下给李莫愁磕头,李莫愁笑着闪身避开,说这些都算在钱大哥头上。
睡觉前众人闲谈,话题转到了黑风双煞,钱青健规劝陆冠英,说铜尸陈玄风已死,只剩下一个铁尸梅超风还瞎了眼睛,实是一个可怜的女人。而梅超风还是陆冠英的师伯,实在不该继续同门相残。
这些事情陆冠英原本不知,他的父亲,太湖陆家庄庄主陆乘风曾经广邀武林同道围杀黑风双煞,陆冠英只道他父亲是出于武林义愤而为,此时听得原委,自是大为吃惊。
钱青健给陆冠英讲起梅超风的过往,说着说着却把自己的一腔激愤鼓了起来。
自从叛离黄河帮以来,一直四处碰壁,不论是武林门派还是江湖中人,肯于认可接纳他的寥寥无几,每每想到此事,钱青健很是压抑激愤。而此时说起梅超风来,钱青健竟然觉得自己和梅超风很是同病相怜,都是被江湖中人喊打喊杀的人物。
想那梅超风只是因为爱上了师兄陈玄风,就义无反顾地跟着陈玄风偷了《九阴真经》下卷,继而亡命江湖。又因为肚子里墨水有限,导致错练九阴白骨爪,杀了恶妇蒋太太一村老少用来练功。
论道理蒋太太的确该杀,黑风双煞之恶,只是牵连了满村无辜而已。而后来江湖中人围杀陈、梅夫妇,有没有抢夺《九阴真经》的想法掺杂其中也未可知。
再后来死于梅超风手上的人,无一不是围杀他们夫妇的敌人,江南七怪之首柯镇恶的哥哥飞天神龙柯辟邪就是这么死的。而梅超风杀了江南七怪之“笑弥陀”张阿生,也是七怪伏杀双煞的结果。于此一役,陈玄风被郭靖杀死,梅超风瞎了眼睛,可以说双煞是受人暗算而吃了大亏。
再往后,梅超风只在完颜洪烈的赵王府里杀了欧阳克的四名姬妾,除此之外,梅超风再也没有伤过一人性命。却始终在失去丈夫的痛苦中度过了余生。
这样的一个女人,为何人人都不肯放过她?
说到愤慨之处,钱青健只觉得梅超风的遭遇就是他自己的,真真感同身受!忍不住起身纵声长啸,惊起宿鸟群群。震得陆冠英和薛胡二人头晕目眩,纷纷掩耳。
啸声一毕,钱青健看着陆冠英说道:“今后,有谁再当着我的面说要杀梅超风,我就先杀了他!”
……千里之外,后赶上杨康大队人马,坐在一抬轿子里面的梅超风忽然打了一个喷嚏,凄然道:“老贼,是你在泉下想我了吗?”
第七七章 终遇情敌?
同是天涯沦落人。钱青健通过梅超风的遭遇联想到了自身。而事实上,钱青健比梅超风的处境还要差一些。
梅超风固然是武林人物围剿的众矢之的,但是梅超风栖身于金国显贵门下,那些邪派黑帮的人物纵然想要抢夺她的《九阴》,也不能明着动手强夺,更何况,欧阳克、灵智上人、彭连虎、沙通天等人单打独斗都不是梅超风的对手。
而钱青健就不同了。他先后得罪了江南六怪,黄蓉,全真七子中的四子以及赵甄等三代弟子,还有丐帮净衣派的部分长老和帮众,更严重的是,他在得罪了以陈灭林为代表的金国官兵的同时,却又与南宋军方屡屡冲突。
这还没算上刚刚被他和李莫愁逼退的西毒欧阳锋,那西毒从生到死,就不是个肯吃亏的主。
除此之外,还有沙通天、梁子翁等人想要找到钱青健算账。
可以说,此时江湖虽大,却无钱青健容身之所。
这还幸亏他们是从信阳城东离开的,若是他们走城南,那么说不得还要杀掉更多的武林人士,从此与天下为敌了。
或许是彭长老被官府扣住不得脱身,也或许是他们认为再追钱青健也追不上,钱青健等人在山南路边住过一晚之后,继续启程。
一路上钱青健传了薛胡二人全真掌法,嘱咐他们今后勤加修习。不一日已经来到了明光附近。
至此,陆冠英不再跟随,与大家告别,自回宜兴家中。赶车的车把式也原路返回信阳。而李莫愁为了捕捉蜜蜂,要去蝴蝶谷看看。钱青健就带了她与胡薛二人同去蝴蝶谷。
胡连平自幼生活在女山湖畔,自然也知道蝴蝶谷的存在,他和薛云香听了钱青健的建议,觉得在蝴蝶谷隐居当真再好不过,即可躲避战乱,又能逃避官府的横征暴敛苛捐杂税。
时值五月中旬,已是初夏时节。一路上姹紫嫣红,漫山遍野都是鲜花,却比终南山上的风景更加美丽一些,喜欢美丽的花草是少女天性,李莫愁和薛云香欢呼雀跃,在花丛中流连往返。
循着山间花木行走,到了蝴蝶谷外,一面石壁挡住了去路,胡连平识得秘径,拨开一丛缤纷绚烂的藤蔓,一条小路已入眼帘。
几人沿路而行,不到半日,已至蝴蝶谷深处,钱青健指着一条清溪旁边的平地道:“就在这里给你们建一所茅屋吧。”
说罢,他提着巨斧径去伐木,四个人一起动手,以粗木为框架梁柱,将青竹扎成竹排为墙壁,茅草为屋顶,黄昏时分,一座内外两间的茅草屋已经落成,是为胡家新居。
蝴蝶谷内的蜜蜂也是些寻常蜂种,不堪大用,钱青健和李莫愁在胡家新居住过一夜,第二天便即告辞。
薛胡二人与钱青健洒泪而别。钱青健也很伤感,这对夫妇可以说是他生平中仅有的朋友。他答应胡薛两人,今后会来看望他们。
从山花烂漫中走出,钱青健变得兴味索然,李莫愁一连跟他说了几句话,都没能撩起他说话的兴致。
这一路都是多人相伴,大家欢声笑语的交谈,掩盖了钱青健和李莫愁之间的尴尬。而当再度变为两人相处时,钱青健发现,他竟然说一句话的兴致都没有了。既然不能再诉衷肠,那就说什么都是无味。
李莫愁当然也能感觉到钱青健的不快,也知道钱青健为什么不快,但是她又无法许诺些什么,或者做出某种改变来令钱青健变得开朗一些。她知道除了以身相许,别的都是没用。她偏偏无法以身相许。
然后李莫愁也开始无言。两个人就这样默默地并肩行走。最初相识的时候,那种快乐的交谈,精彩的故事,都已经如烟逝去,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变得压抑,变得敏感。
从蝴蝶谷往东南行走,钱青健只说了一句话,“我要去苏州,去找卓千悦学习斧法。”
李莫愁说:“我陪你一起去。”
在钱青健唱那首《忆江南》的时候,钱青健就告诉过李莫愁,他要去苏州。他知道卓千悦让他给伏牛派送的信,其中的内容是“五月十五,姑苏城西三十里的参合庄”。
虽然不明白这封信的全部含义,但是钱青健知道在五月十五来参合庄,肯定能找到卓千悦。
今天已经是五月十四,五百多里的路程,快马加鞭的话,明天应该可以及时赶到苏州。
但是两人只剩下了一匹马,另一匹送给陆冠英骑走了。就算李莫愁愿意跟钱青健共乘一匹马,这匹马也受不了,那只巨斧太沉了。
所以钱青健就给李莫愁买了一头驴,李莫愁由此开始了今生的骑驴之旅。他还给自己买了一柄剑,为了遇见强手时与李莫愁双剑合璧。虽然感情变得非常别扭,但是全真剑法与玉女剑法却是天然互补的,纵使不能发挥大半威力,也比单打独斗强了太多。
驴的脚程自然赶不上马的脚程,钱青健的骏马只好屈就李莫愁的懒驴,到了五月十五这天的傍晚,两人距离苏州城北尚有四十余里。
总算能够在午夜前后赶到燕子坞吧,钱青健计算了一下路程,倒也不觉得太迟。
天色刚刚擦黑之时,远远地看见前方有人在动手打架,同时听得金铁交鸣之声传来。
钱李二人速度不减,靠近了打斗的现场想要一看究竟,自从逼退了西毒欧阳锋,钱青健和李莫愁再也不怕遇见任何武林高手,此时正好看看热闹,也观摩一下他人的武技。
一马一驴行到近前,只见正在打斗的是四个人,却并非二对二地厮杀,而是三打一的局面。被围在中间的是一个俊美的少年书生,这美书生手持单刀,高削低抹,左右开合,上下挥舞,前劈后砍,不落半点下风。
那一伙的三人里面,倒有两人是钱青健认识的,手持单鞭的是伏牛派的掌门柯隐农,空手以拳对敌的柯隐农的至交过九牛。还有一个钱青健不认识的大头矮子,手中一根钢杖舞得甚急,与美少年正面拼杀,把单刀的大半攻击都接了下去。
看到此景,钱青健心头一凛,心说这美少年莫不是陆展元?用刀!风度翩翩美少年!年龄也差不多!
想到这里,他扭头看向身边李莫愁,却见李莫愁的目光正目不转睛地看在那少年的身上。
奶奶个熊!
第七八章 斗转星移
世间的事情往往是这样,越担心什么,就越会遇见什么。而越害怕某事的发生,就越会往某事上去想。
假设处于钱青健位置的是另外一个男人,那么,在这男人的目光中,李莫愁的表现很正常,就是观看那个美少年的刀法嘛,能够以一敌三的刀法,必定是值得观看的。
假设处于李莫愁位置上的是另外一个女人,那么,钱青健也不会认为这个女人一眼就爱上这个以一敌三的美少年了。
然而事实容不得假设。此时此地,此情此景,钱青健就认为李莫愁在关注这个美少年的本人而不是刀法。
或许,这就是用情过深导致的心智降低。
钱青健一腔怒火无从发起,只喊了一声:“柯掌门,过掌门,我来助你们!”从马上得胜钩摘下巨斧,连人带斧斜斜飘落,恶狠狠地向美少年的后肩劈去。
身后李莫愁喊道:“钱大哥,你怎么以多欺少?”钱青健只当没听见,继续狠劈。
那少年此时刚刚避过矮子一杖,似是听见了身后巨斧劈风,也不回头,只将手中单刀在柯隐农的软鞭上一抹一带,那软鞭便失了准头,竟是抽在了钱青健的斧头上,瞬间在斧头上缠了几圈,带动斧头也偏离了原来的方向。
斧头去势未尽,向右划了一个半圆,重重砸在了矮子的龙头钢杖之上,“噹”的一声巨响,火星四溅。
少年倏忽转身,单刀沿着钱青健的斧柄抹削下来,说了声:“撒手!”
钱青健大惊,立即松开了斧柄,双掌一错,展开全真掌法空手入白刃,一掌击向少年的左胸。
少年喝了声:“好掌法!”,单刀幻出两重光影,分劈柯隐农和矮子,左手一掌却与钱青健相对击出。
钱青健心想这陆展元能有多大功力?纵然刀法诡异,这对掌岂非自取灭亡,当即将全部内力催入左掌劳宫穴,只听“啵”的一声大响,钱青健被震得倒退了两步,左臂酸麻,胸口隐隐作痛。
这内力太强了!他心中震骇的同时,才看清与自己对掌的根本不是陆展元,却是过九牛的一记老拳。而过九牛被他全力一掌拍在拳面之上,也是倒退了几步,噗通一声坐倒在地,嘴角隐隐溢出血丝。抬起一手指着钱青健说不出话来。
那矮子奋力一杖砸向美少年,口中骂道:“你奶奶的使斧子的,你小子到底是那一伙的?”
柯隐农长鞭被巨斧裹住一时抖落不开,只好弃了长鞭,以拳掌进袭,同时说道:“钱少侠,你这是在帮我们吗?”
钱青健郁闷之极,我特么是想打你们么?我是想打陆展元啊!
那少年呵呵一笑,又劈出两刀逼退了柯隐农和矮子,转头看向钱青健道:“本想拿他们三人练练刀法,却被你逼出真本事来了,不好玩……”抬头又看见了骑在驴上的李莫愁,说道:“这妞长得真俊,何不下来练练剑法?”
这少年调笑李莫愁,钱青健怒火反熄,他转脸看向李莫愁,想要看看李莫愁会是什么反应。
可是没等李莫愁有所表示,已经有一个女声在说话了:“斗转星移也算不得什么了不起的功夫,唬一唬江湖二流武人勉强有用,但是面对内力强于自己的对手时,就转移不了啦。”
钱青健闻言恍然大悟,难怪刚才这架打得如此古怪别扭,原来这美少年使的竟是“斗转星移”,那么,这少年就绝对不是陆展元了!
回想刚才的过招情景,他一斧剁下,这美少年不直接引他的斧子去砍别人,而是引来柯隐农的鞭子,原来却是这个道理。至于后来那一掌,显然是少年在他出掌的同时,用斗转星移将过九牛的拳头引了过来。
只是记忆里这斗转星移是慕容世家的祖上慕容龙城在五代十国时期创造的武功,在这个北宋之后并没有流传下来,这又是怎么回事?
女子的声音很是熟悉,有如黄莺出谷,婉转动听,他记得这是卓千悦的声音。循声看去,果然在东面一棵树下,卓千悦一身白衣站在那里,也不知道她是刚刚来到,还是一早就在此处。
只听卓千悦又说道:“柯、过二位掌门,樊一丁你们内力不如对手,暂且退下。”
樊一丁?钱青健立即想起记忆里的樊一翁来,这俩人有没有关系?个头倒是很像,都是不足四尺,又都是使用龙头钢杖,只是这樊一丁的胡子太短,只垂到脖子。
他正思索间,柯隐农和樊一丁已经把坐在地上的过九牛扶起,退到了卓千悦的身后。显然是对卓千悦惟命是从。
卓千悦走到了钱青健的身旁,说道:“钱少侠,谢谢你替我送了信,也谢谢你出手帮助我的人,这姓慕容的内力不及你,斗转星移就不能用在你的身上。但是他却可以引动其他三人来干扰你的攻击。”
卓千悦的美色不比李莫愁差半点,面对这种美女的说话,钱青健禁不住转头看了看李莫愁的表情,见李莫愁无甚异状,才转向卓千悦说道:“别客气,我受你之托,自然要把信送到。”
卓千悦看向钱青健的马鞍,道:“这斗转星移用于混战群殴倒是挺有用的,把你那柄剑借给我,我看看他如何以我之道还施我身。”
钱青健转身到马鞍处,把刚买的长剑抽了出来递给了卓千悦,心想:“原来这美少年是慕容复的后代,不对啊!慕容复的后代和王语嫣的后代不应该是一家人么?怎么还打起来了?”转念又想:“既然那少年不是陆展元,我还是看看热闹比较好。正好看一看这卓千悦除了北冥神功和凌波微步之外,还有什么本事。”
卓千悦提剑缓步走到那少年的身前,冷然道:“在我杀你之前,还要问你一句话,你们慕容家的人都藏到什么地方去了?别说你不敢告诉我!”
美少年做了一个鬼脸,道:“哟哟,你能杀死我,这可吓死我啦,你既然找不到我们家,就应该天天烧香庆幸才是,如果你真的找到了,就凭你这本领,跟送死又有什么区别?”
卓千悦俏脸一寒,道:“好,那我就先杀了小的再引出来老的!”手中刷刷刷三剑刺向美少年。
这三剑接连刺出,那美少年面露吃惊之色,把一把刀舞出三片光幕,脚下却不住后退,对手刺了三剑,他就退了三步。刀剑始终不曾相交,这少年肩头的衣服已被卓千悦利剑穿透。
三步后退之后,少年纵身向后跃出一丈,惊道:“这是什么剑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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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九章 卓氏八剑
是啊,这是什么剑法?
钱青健和李莫愁对望了一眼,从对方的眼中都看见了疑惑之色。
从旁观者的角度看去,卓千悦这三剑平平无奇,就像是随手乱刺一般,速度也不甚快,而那少年的刀法却极为精妙,却如何会被逼得步步后退?
就是辟邪剑法也不该是这个样子的吧?使动辟邪剑法的,都是人剑合一,进退如风,快如闪电,哪有这般慢悠悠随手击刺的?
这一刻,钱青健甚至想起了自己和裘千丈的对手戏,难道说,卓千悦和这少年也在演戏?可是这戏又是演给谁看的呢?
下一刻,卓千悦俏立在晚风之中,看着少年傲然说道:“告诉你也无妨,这是卓氏八剑之中的‘破刀式’!你祖上强抢我卓家诸多武功秘籍,却不知我卓家自有家传武功冠绝天下,纳命来……哎吆!你好歹毒……”挥剑向足下削去,一条毒蛇被利剑斩为两段,半截蛇身飞到一旁。
随着卓千悦“哎吆”叫喊,场中已是变故陡生,那美少年也随即惊呼:“蛇!哪来的毒蛇?”语声尖利刺耳,已经不似男声,他当即矮了身子,单刀舞得狂风也似,一截截毒蛇残身随着刀光四处纷飞。
不远处观战的钱青健再也顾不得猜测卓千悦的剑法来历,突见场中出现毒蛇,他立即警醒,向四处察看,只见有数百条毒蛇自西向东而来,不知何时已经游到了卓千悦和美少年的身边,而更远的西边旷野之中,更有“嗖嗖”异声响起,晚风中夹杂着阵阵异腥扑鼻。
这绝对不是千百条蛇能够发出的响动和气味,这至少也有上万条蛇!钱青健立即做出了判断。
话说当今之世,除了欧阳锋的白驼山一脉之外,跟各类毒蛇的接触,怕是无人能够赶得上钱青健了,钱青健历经梁子翁的腹蛇、襄阳的菩斯曲蛇、后来又有信阳东面的蛇群,也算是跟蛇打交道经验丰富之人,可以说钱青健咬过的蛇都比一般人见过的多,因此能够凭听觉和嗅觉做出判断也说得过去。
这定是欧阳锋的蛇群了,只不知这牧蛇的脚程为何如此之快,仅仅数日便从信阳东来到苏州北!此时不比昔日白昼,毒蛇又成千上万,根本不是李莫愁的冰魄银针能够解决的。
想到此处,钱青健大喝一声:“莫愁,快往东跑!”,巨斧都顾不得再拿,飞身跑到李莫愁的身边,往那黑驴的屁股上拍了一掌,黑驴吃痛,立即向东跑去,越过了柯隐农三人,没入黑暗之中。
李莫愁既已脱离险境,钱青健便稍稍放下心来,只听得西面黑暗中已有竹哨声声传来,显然有人在驱动蛇群向东围攻。只是天色黑了,看不见远处蛇奴的身影,嗯,只要欧阳锋不出现,钱青健就不是很害怕。
再看卓千悦时,卓千悦也不跟那少年打了,她所在的地方正是蛇群前锋冲击之处,只眨眼的工夫,她和那少年已经身处千条毒蛇的包围之中,卓千悦一边施展她的凌波微步,一边施展剑法击刺毒蛇。
毒蛇实在是太多了,蛇群不是慕容复,卓千悦也不是段誉,蛇群不管你什么凌波微步罗袜生尘,只要你罗袜生不出尿来,它们就照咬不误。
“卓仙子,快跑啊!我们冲不过去!”东面的柯隐农焦急地大喊,他一条软鞭使得也如灵蛇也似,拼命抽打外围的蛇群,想要进来救卓千悦,可是他软鞭使得再如何灵动也不过是一条,非但无法冲入蛇阵,而且险些被毒蛇咬了。
樊一丁也在奋力挥杖横扫拨打,同样也是无济于事。毒蛇的包围圈越来越大,反而逼得樊柯过三人步步退后,距离卓千悦这边更远了。
那美少年将单刀舞成了几个风车一般,想要从蛇群中杀出一条血路逃逸,却无奈冲上来的蛇越来越多,斗转星移也没用了,就算是转了一百条蛇口,后面还有二百条等着咬人。少年挥刀之际,连续发出几声惊呼,想是已被蛇咬了。
“柯掌门,你们先撤吧,不要管我了,想不到我卓千悦一身神功未成,竟然丧身在这毒虫之口,咦?”
此时一轮圆月刚刚升起,脉脉银辉洒落大地,卓千悦身形飘忽转折之际,忽然发现钱青健站在那里若无其事,立即向钱青健这边飘移过来,“钱少侠,你这里怎么没有蛇?”
此时那美少年也发现了这个异状,使出一路泼风刀法,斩了几十条蛇之后,也冲到了钱青健的身边,和卓千悦一左一右站在钱青健的两旁。
卓千悦看见这少年到来,立即一改往昔的仙子风致,哈哈大笑道:“好,那我就临死之前先报一半的仇!”话音未落,隔着钱青健就是一剑刺出。
在那少年的眼中,这一剑挡无可挡,避无可避,却又不能后退,因为后退一步就可能被群蛇噬咬,情急智生,一把搂住了钱青健的身体,将身躯完全遮蔽在钱青健身后,利用钱青健躲过了这一剑。
卓千悦说了声:“无赖!”欲待挥出第二剑时,身体已经软软瘫向地面,长剑也脱手落在地上,只来得及说一句:“救我,我传你……”就昏了过去。
钱青健被卓千悦的剑锋从耳边掠过,也是吓了一跳,根本顾不上另一边那少年对他的搂抱,此时听卓千悦昏迷之前说的这话,猜她未能说出的定是“神功”两字,登时喜出望外,说什么也要救了卓千悦这条命。
他正待拨开身后少年的胳膊,扛起卓千悦脱离险境之时,却感觉到身后少年也同时贴着他的身子萎顿下去,想来是跟卓千悦一样,都是被蛇咬过,此时毒发昏迷。
这种小白脸死一个少一个,省得老子整天提心吊胆莫愁遇见陆展元!钱青健不理美少年,就要附身去扛卓千悦,此时的卓千悦在钱青健的眼里不是绝色美女,而是北冥神功,是凌波微步,或许还有……卓氏八剑是什么鬼?还有破刀式?那不是独孤九剑么?
他的手刚刚搂住了卓千悦的腰身,就听得一个声音说道:“放开她!如此绝色美女,也是你这山村野夫可以伸手触碰的?不想死就快滚!”
钱青健愕然抬头,一个白衣公子已经站在了十步之外,看上去三十五六岁年纪,双目斜飞,面目俊雅,却又英气逼人,身上服饰打扮,俨然是一位富贵王孙。手中一把折扇上面画着几朵牡丹,端在胸前缓缓扇动,神态甚是潇洒。
第八〇章 上下其手
在白衣公子身后,站着十五六个女子,都是身穿白衣,各个肤色白析,身材高大,或金发碧眼,或高鼻深目,和中土女子大不相同。但容貌艳丽,姿态妖媚,亦自动人。
钱青健抬头之时,那白衣公子也看清了钱青健的模样,右手折扇一收,以扇骨击打了左手手心一下,笑道:“哟,这不是钱世侄么?梁子翁的寻人启事画的还真像,看在你师父沙帮主的份上,我倒是不便伤你了,你把两个美女献给我,我就让你全身而退。”
此时此刻,钱青健如何还想不明白,这白衣公子是特么欧阳克啊!他在中都北京的时候,因为提前离开了其他黄河三鬼,因而始终未能见上欧阳克一面,但是根据记忆中有关欧阳克的外貌和这十几名妖艳美女,如何还判断不出?
再者,在当今之世,能玩上万条毒蛇的,全天下貌似只有欧阳克父子俩。此刻出现在这里的既然不是欧阳锋,那就一定是欧阳克了,难怪自己刚才还觉得欧阳锋的蛇群脚程过快,敢情这一波蛇群并非是欧阳锋驱赶的那一波。
就着月光放眼望去,只见欧阳克和众女子身后的毒蛇条条都扬起了蛇头,吐出蛇口中鲜红的舌信,在月光下形成了一片鲜红的舌海,看起来无比的恶心,却是果然没有浑身金鳞的菩斯曲蛇在内。
钱青健松开了揽在卓千悦身上的手,站起身来,扭头看向东首几座山头,李莫愁和柯隐农他们都已经逃得看不见身影,想是被山体遮住了,心说:“这欧阳克来的够早的。”
在他的记忆中,五月底的某晚,欧阳克会在苏州城北三十里处擒获穆念慈,又摆蛇阵逼迫梅超风交出《九阴真经》,但最终差点被黄老邪吹箫给折磨死,拼命逃了,原来他这样早就来埋伏了。
欧阳克见钱青健面无表情东张西望,还以为他是害怕才这样,又说道:“真没想到,黄河四鬼也算是有点本事,居然能让我的蛇儿不敢靠近,黄河里面有水蛇么?你这就乖乖地走吧,两个美女都是本公子的了。”
钱青健这才回过神来,说了句:“哪有两个美女?”他心中还在想,欧阳克怎么知道莫愁的?难道刚才他就看见莫愁了?
他却不明白,欧阳克久经脂粉花丛,倒在地上的卓千悦固然是美女,而那个美少年却也是女扮男装,当然也逃不过欧阳克的一双色眼。钱青健虽然从前也曾经欺男霸女来着,但若是跟欧阳克比较相女御女之术,却是差得甚远。另外,钱青健刚刚来到时月亮尚未升起,也是一方面原因。
欧阳克却已经不耐烦跟黄河四鬼这种小人物说话,吩咐身后一名美姬:“去给她们喂了解药,时间长了,有解药也救不回来了。”
一名美姬当即走到钱青健身边,拿出两颗药丸喂在卓千悦和那美少年口中。
“你怎么还不走?留在这里找死吗?”欧阳克沉了脸说道。
钱青健哈哈一笑:“我怎么觉得你说话是在吹牛逼呢?”
欧阳克被钱青健说得愣住了,莫非这小子真的是不想活了?居然敢出言挑衅!
没等欧阳克说出话来,钱青健伸出一根食指摇来摇去,道:“如果说我找死的是你爸爸,那么我只能乖乖走路,可是换了你,那就不行。”
欧阳克被钱青健说迷糊了,他心想:“我爸爸从来不离昆仑山域,这姓钱一鬼怎么提起我爸爸来了?若说我叔叔倒是已经在路上了,这小子定是胡说八道!跟这种浑人有什么好纠缠的?”当下说道:“你们谁去把他宰了,今晚我给她奖励。”
此话一出,十几个美姬纷纷抢出欧阳克身前,竟是都想先拔头筹。
欧阳克的这些姬妾同时也是他的徒弟,向来是武功练得好的或者办事得力者可以获奖。而欧阳克平时给她们定下的最高奖励就是增加宠幸一夜。这一夜宠幸对于这些女子来说,就等于是久旱逢甘霖。
欧阳克这次来到中原,足足带了二十四名姬妾,虽然在中都北京被梅超风用九阴白骨爪抓死了四名,余者也有二十人之多。
这些尝过了男女之事的女子,对床第之乐也是渴求弥笃,更因为欧阳克走到哪里采花到哪里,往往撇下这些家花去品尝野花。所以这些女子往往一个月都轮不到一夜欢愉,若是赶上每个月总有的那么几天,那就更加悲剧,怕是两个月都捞不着一次。
欲求不满,对妇人来说是件非常痛苦的事情。所以当欧阳克开出杀掉钱青健的悬赏后,这些美姬是个个奋勇,人人争先。
而蹲在卓千悦身前的美姬却有近水楼台之利,闻言霍然站起,一掌当胸向钱青健拍来,正是白驼山武功家数。
其余美姬距离钱青健尚有五六步距离,只能眼巴巴地看着这位一根棍儿的妯娌独中花魁,却不料这山野村夫随手一抓一捋,便将这妯娌一条手臂拧在背后,另一只胳膊已经勒在了他的脖子上。众美姬纷纷停步不前,愕然相顾,这山野村夫的功夫好像不是她们能对付得了的啊。
就是欧阳克也很是吃惊,如此半招降服他手下的女徒,他自问也能做到,但是,这黄河一鬼的武功是什么路数?他竟然没看明白!这也不是鬼门龙王的武功啊!
欧阳克可是跟沙通天、侯通海多次并肩作战过的,不论是对敌全真双子,还是对付梅超风。他对沙通天的武功路数很熟悉,可是现在却认不出钱青健的招式。
在此之前,在这万千毒蛇的包围圈内,神志清醒的人除了钱青健之外,有一个算一个,没有人认为钱青健有什么了不起。
在河北地界,这些美姬曾经想要抢夺郭靖的汗血宝马,见到江南六怪都不畏惧,又怎能把钱青健这样一个普通汉子放在眼里?
或许,如果钱青健的巨斧在手,她们才会感到不敌,可是钱青健的巨斧此时被毒蛇覆盖,别说没人看见这柄巨斧,就算看见了,也未必会认为这巨斧是钱青健的。
只是这一动上手就不是这么个概念了。眼见那美姬一招未曾用全便已成待宰羔羊,谁还敢贸然进招?
就是欧阳克也在皱眉苦思。
钱青健哈哈一笑,已经点了怀中女人几处穴道,然后伸手在女人的脸蛋、脖子、胸脯一路摸了下去,在摸到胸脯时,手感异常饱满,禁不住使劲抓了一把,弄得那美姬惊呼出声。
这货还会给自己耍流氓找理由:嗯,记忆中欧阳克摸穆念慈就是这么摸的,先替杨康和杨过父子捞点本钱回来再说。
第八一章 都给我滚
钱青健的思想很朴素,没有什么正义与邪恶的斗争,也没有什么惩治淫徒的道德出发点。
他就是觉得这世道如此不公,有些人一无所有,有些人却得到太多。
老子爱上个莫愁妹子,千里同行来到苏州,都得不到莫愁的一寸芳心,你特么欧阳克凭啥拥有这么多漂亮女人?
虽然从追求黄蓉失败的角度来说,欧阳克和他钱青健实属难兄难弟,可是特么欧阳克也忒性福了一些不是?
这差距钱青健受不了!趁着莫愁妹子不在场,憋了一路的邪火必须要发泄。
“住手!”
眼见钱青健对自己的女人上下其手,欧阳克勃然大怒,他欧阳克的女人,可以守活寡到死,也可以因为办事不利遭受蛇噬之罚,但是被别的男人摸来摸去,这如何能忍?
钱青健嘿嘿一笑:“住手?我住你奶奶个熊!你姓欧阳的是主宰苍生的神吗?只许你淫人妻女?只许你坏人贞洁?老子偏偏要摸你的女人,高兴了老子还当你的面上了她们!你咬我啊?”
听了钱青健这番话,欧阳克被气得暴怒如狂,咬牙切齿地缩手入袖,从袖中皮囊里摸出一支喂毒银梭,抖手就向钱青健怀中的美姬打去。
在欧阳克缩手入袖时,那美姬已经明白要发生什么事情,在欧阳克抖手的同时,这美姬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呼:“少主不要啊!”声音像是撕破了深邃的夜空,随即嘎然而止。
美姬的身体变得僵直,钱青健一松手,那身体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银梭上喂的是见血封喉的剧毒,中者立毙。
钱青健却不管那么多,自己杀自己的女人,很威风么?
他一脸淫邪地把摸过美姬的手凑到鼻端嗅了嗅,点头道:“嗯,还行,这女人有一个月没行房事了,还算干净,死了有点可惜了。”
说到这里,他目光扫向其余众女,笑道:“来啊,再来一个,别害羞,两个三个一起来也成,实在不行就一起上吧,哥哥不嫌多。”
这货耍起流氓来,也不自称“老子”了。
众美姬却没有一个敢于上前,这汉子太令人恐惧了。如果说她们的少主欧阳克算是色棍,那么这汉子就得是色狼、色鬼,色魔!
谁再上前,难免会步那个死去女人的后尘,找死的事情谁敢干?
欧阳克原本还在揣测钱青健的武功路数,此时再也无法忍耐,怒吼道:“你们退下!我要扒了这黄河鬼的皮,再让万蛇吃了他的肉!”怒吼声中,已是施展家传轻功“瞬息千里”,冲到了钱青健的面前,出手就是家传绝学“神驼雪山掌”。
钱青健长笑一声,应以全真掌法,以快打快,眨眼的功夫,两人已经对拆了一招。
这一情景,早在曲阜夜宿之时,钱青健已经有过设想。那时他就把欧阳克当作假想敌,以“神驼雪山掌”为其攻击路数,思虑全真掌法的应对拆解。
当时钱青健曾经思虑了整整半夜,而为了演练拆解的招法,他还专程去曲阜东南的小山林演练了几遍,也因此见到了深夜奔行的卓千悦以及追踪而至的华戊己和圣因尼姑。
此时和欧阳克打在一起,妥妥的就是有心算无心,钱青健这边算是知己知彼,而欧阳克则是任嘛不知,还被一腔怒火冲昏了头脑,这一对比,可谓高下立判。
没出三招,欧阳克胸口就中了一掌。钱青健下手不留情,掌力催吐之下,欧阳克蹬蹬蹬倒退了三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脏腑巨痛之极,却盖不过心中的震惊。
这三招一过,他已经认出了钱青健的武功路数,这是全真掌法。然而不可思议的是,就是马钰、丘处机或者是王处一这般全真高手,一对一打斗之下,也不可能以全真掌法胜出,这黄河一鬼如何能够?
其实,也难怪欧阳克震惊。其实单以武功而论,西毒一脉的武功,对全真武学还隐隐有着一定的克制之效,当然这说的只是一对一的情况,“天罡北斗阵”不在克与被克之列。
一般来说,“神驼雪山掌”再如何不济,也不至于被全真掌法三招击败,除非使用全真掌法的是重阳真人。可即便是王重阳对上欧阳锋而不是欧阳克的话,想如此轻易取胜也是不可能的。
这黄河一鬼的全真掌法用的及其诡异,把完全不连贯的三招连成浑然一体来使用,全真掌法还能这样打吗?
他却不知道,钱青健的脑子里并非只有周伯通对全真武学的理解,更有风清扬对令狐冲的训戒。
——招是死的,人是活的。
武学门派的高招流传下去,往往陷入僵化模式。这一招必须接那一招来使用,然后破某门某派的某招,被今日的徒弟明日的师父代代相传下去。结果就是后人的武功越练越差,越练越练不成、练不全,直至这门武学衰弱乃至失传。
这种现象,往往是由于最初的一个崇拜师父的弟子开始沿袭的。这个崇拜师父的弟子未必不聪明,未必没悟性。但是当他看见师父用某一招大胜强敌时,自然而然就会认为,这一招就该在这种情况下使用。
甚至,有些徒弟根本都不考虑招数的连贯性,只考虑单招对敌人的单招。如此僵化的思维,武学焉能不走向没落?
放眼此时的武林,即便是以欧阳克的天资,即便是以欧阳锋的造诣,也达不到风清扬对武学至理的明悟,但是钱青健却无需自己去悟,他只需要把风清扬的理论从头脑中拿出来用了便是。
也正是因此,他在提前谋划的前提下,把全真掌法很普通的三招连贯起来,就破了欧阳克的“神驼雪山掌”。
欧阳克怕了,虽然他还有一套“灵蛇拳法”是欧阳锋传给他的绝学,但是此刻受了内伤,已无一战之力。
欧阳克怕了,他不仅仅怕钱青健的招式诡异,在这短暂的交锋过程里,他发现钱青健的内力丝毫不弱于他。这怎么练的?
“就算这黄河一鬼从娘胎里就开始练功,到现在也不过二十年功力罢了。而我欧阳克却是从六岁开始习练白驼山武功,至今已有二十九年!”
更何况,白驼山武学的内力在前二十年内的进展速度远超全真武学!
他却不知钱青健的一身内力都是来自于蛇,已经跟他不相上下了。如果他知道了这事,也不知道是会乐死还是后悔死。
另外,虽然他习武二十九年,但是在女人肚皮上的亏空和消耗也不少,最重要的是,用于床第之欢的时间就是缺失的习武时间。
欧阳克怕,一众美女姬妾更怕,纷纷都退回到欧阳克的身后,却又不敢临阵脱逃,都是一脸恐惧地看着钱青健。
欧阳克不是郭靖,欧阳克是个聪明人,打不过就逃是第一选择,可是眼下他受了内伤,至少也需要将养七天才能恢复。如果他逃,只要这黄河一鬼想追,他就逃不掉。
怎么办?欧阳克懂得讲和。什么女人,什么面子,都没有保命重要。
“钱兄弟是吧?刚才都是误会,这两个绝色美女你喜欢你就留着用,如果你想要,我身边这些美人儿,你随便挑选,就是都留下也不要紧。”
“滚!都给我滚!”钱青健没好气地说道。心中却在想,如果不是为了向莫愁表明心迹,欧阳克这个提议还真不错。
第八二章 长乐帮主
欧阳克被一众姬妾搀扶着走了,留下了那个死去的姬妾,曝尸荒野。远处的几名蛇奴也匆匆跟了去,连一地毒蛇都无暇顾及。
一声哨响就集合列队整齐报数,再向后转跑步走的,那是军队,不是蛇群。
钱青健任由他们离去。
钱青健不会选择杀掉欧阳克,如果杀掉欧阳克,就要有被西毒杀掉的觉悟,至少也要有对抗欧阳锋寻仇的实力。
他没有这个实力。
而且他还认为,为民除害,为武林除害,为天下的妙龄女子除害,这些都不是他的责任。
这当代武林,那么多以侠义道自居的人都没有去杀欧阳克,我钱青健逞什么鸟能?
更何况,在侠义道人们的眼里,他钱青健同样是武林一害。
蛇群没了指挥,就开始四处蜿蜒游动,圈子扩展得更大更广。除了钱青健的身边是它们的禁地之外,任何方向都可以去得,农村的广阔天地里大有可为。
钱青健不去理会毒蛇的去处,先蹲下身去摸少年的怀里,期待在少年苏醒之前,摸出“斗转星移”的秘籍出来。
“铁掌神功”就是这样从裘千丈的胸口摸出来的,不管这美少年是否随身携带,有枣没枣总得打一杆子。
摸索的结果,是钱青健被吓了一跳。
少年的胸怀内没有“斗转星移”,却有两块被束胸裹压扁平了的“面饼”,摸上去温热酥软,却又极富弹力。钱青健再傻也明白了这是个女子,而女子却适时睁开了眼睛,“你干什么?”
虽然女子的声音虚弱无力,对钱青健来说却如晴空霹雳,吓得他急忙收手,讪笑道:“我摸摸你的心跳,看你能不能醒过来。”
扮成男装的美少年无力动作,只能虚弱说道:“是你救了我?谢谢你了大哥。”
钱青健回手一拍自己的胸脯,道:“救死扶伤,正是我辈侠义中人该做之事。”这货自觉冒领欧阳克手下两枚解毒丸的功劳,毫无内疚感,却选择性地忘记了一开始用巨斧砍人家的事情。
“钱青健,替我杀了他。”卓千悦的声音从一旁响起,同样虚弱乏力,却又吓了钱青健一跳,急忙转过身来,只见卓千悦也睁开了眼睛,同样的手脚不能动弹,只能转动眼珠。
如果这是个小白脸,钱青健肯定毫不犹豫地执行卓千悦的吩咐了,但是换成是个女子就不同了,钱青健没有杀她的冲动。
他对卓千悦和这个女子的态度是相同的,都是以获得神功为目的,而之前卓千悦曾说这女子的祖上抢去了卓家很多秘籍,那都是什么秘籍?
正犹豫时,卓千悦又加了一句:“你不杀他,我就不传给你神功。”
“大哥,你别听她的……”
钱青健忽然一抚自己的额头,噗通一声坐倒在地,两个女子几乎同声问道:“你怎么了?”
钱青健故作虚弱无力道:“我为你们吸了腿上的毒血,我中毒了……我快要死了。”说着,他索性躺倒在地,开始装死。
两个女子均是转动眼珠,以余光看向钱青健的身前,只见他身前确实有一大摊黑血,她们看不见钱青健身体后面还躺着一具女尸,便以为这摊黑血就是钱青健从她们身上吸吮出来吐在地上的。
突然,美少年身下的泥土纷纷向地底陷落,在溶溶月光下,一个人头大小、又圆又方的湛青色物事从地底冉冉升起,同时那美少年的身体渐渐被大地吞没,这情景恐怖诡异之极。
这是地下恶魔出世么?卓千悦发出一声惊叫,直接被吓得昏了过去。钱青健也觉得头皮发麻,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转眼间美少年的身体已被大地全部吞没,那湛青色的物事也倏忽沉没了下去,地面上只留下一口黑咕隆咚的大洞,像是恶魔留下的大嘴。
不能在这里再待下去了,这地方太恐怖!钱青健一跳起身,扛起卓千悦的身子,如同当初他扛李莫愁一样,驱散了蛇群,捡起了巨斧向东面小山跑去。
……
第二天清晨,钱青健被沁凉的晨风唤醒,走出寝室之外,开始仔细打量这座百余年前的武林圣地参合庄。
参合庄并不是一片在土地上圈划兴建的庄园,参合庄中的大部分区域都是水,东太湖之水。
在这片水域当中,有几座平整的小岛,被或平或拱的木桥回廊连接起来,便构成了如诗如画的参合庄。
说参合庄如诗如画,没有半分的夸张。放眼望去,满目尽是小桥流水,水中又有碧荷红花,一派江南秀色。而视野中的小岛之上,有青竹绿柳掩映,更有奇花异草竞艳,宛若人间仙境。
“钱堂主,婢子伺候您洗面漱口。”两名容貌姣好的韶龄女子端了面盆汗巾等物在厅堂相候。
厅堂是开放式的结构,说这里是厅堂,是因为上有屋檐遮雨,而除却寝室那一面,其余三面并无墙壁,因此这厅堂也可以叫做凉棚,但是凉棚之下,却又有桌几椅凳等物。
两位侍女一红一绿,骋骋婷婷的站在青竹绿柳之间,钱青健一时之间有些口干舌燥。
“呃,这个……谢谢啦。不过你们为啥叫我堂主?”钱青健觉悟不高,这辈子做客他乡,还真没享受过这种待遇。他心说这肯定是卓千悦安排的,不享受白不享受,又不是陪睡侍寝,不就是洗洗脸么?这个可以有!
“是帮主要求婢子这样称呼的。”二女异口同声地回答。
“帮主?是卓千悦么?”钱青健大喇喇坐到了厅中竹椅上,任由侍女给他擦脸。
“正是。”擦脸的侍女回答道。
钱青健转动眼珠,在两位侍女的脸上左看右看,口中问道:“你们是什么……哦,咱们帮叫什么帮?”
一个声音从回廊外侧的水面上传来:“叫做长乐帮。”钱青健扭头看去,卓千悦正站在一艘乌篷船上,面带微笑,映得周围的景致黯然失色。
长乐帮?这年代就有长乐帮了?
钱青健不暇多想,急忙从椅子上站起,目光往乌篷船里面看去,只听卓千悦笑道:“你是在找李姑娘吧?她在还施水阁,此刻只怕还没睡醒呢。”
第八三章 剑神剑炁
船靠小岛岸边,卓千悦轻轻一跃纵下身来。
钱青健觉得,卓千悦的轻功比李莫愁还要逊色许多,也许在内力不是很强的时候,凌波微步的妙处只在于神躲避而不是其它。
“你这么快就康复了?”钱青健迎上两步,问候了一句。
卓千悦是昨天夜里被钱青健扛回参合庄的。赵希文送给他的那匹骏马也没能逃脱蛇群的毒吻。
在钱青健跟李莫愁以及柯隐农等人汇合之后,他曾经想让李莫愁揽着卓千悦骑驴回来,以示他与别的女人授受不亲,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李莫愁拒绝了他的提议,说你扛也扛了就继续扛吧。
参合庄位于姑苏城西三十里外的洞庭苇塘深处,所以他们直到后半夜才从姑苏城北赶回到这里。钱青健一觉也睡了不到三个时辰。
卓千悦笑道:“嗯,康复了。虽然没能杀了那个姓慕容的,我还是得感谢你救了我一命。”
钱青健不敢多看卓千悦这张倾国倾城的脸,怕自己抵挡不住美色的诱惑,有损自己对莫愁的感情。就转头看着远处的荷花说道:“不用谢,你传给我神功就可以了。”
卓千悦咯咯一笑道:“神功我当然可以传你,但是我必须恪守祖训,得先嫁给你才行。”
钱青健愕然回头,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没听错吧?你倒是早说啊,早说我就不会惦记李莫愁了!
事到如今,他对李莫愁是真的情根深种,若要他转眼抛却对李莫愁的感情,娶卓千悦为妻,他还真的不肯这样做。虽然卓千悦的姿色不比李莫愁差分毫。
再者说,卓千悦以胸器吸人内力也让钱青健耿耿于怀。这不是把伸手的男人杀了再洗个澡就能解决的问题。
事实上在这方面的观念上,钱青健跟欧阳克也没什么区别,欧阳克在杀他的姬妾之时,也是这样想的。
然而他却不知道该怎么说,作为一个正常男人来说,谁也不愿意拒绝这种好事,问题是李莫愁不会允许她的丈夫娶第二个女人。拒绝吗?拒绝当世顶尖美女的亲口求婚,哪怕是以对另一个顶尖美女的深情为理由,似乎也不是那么容易开口的事情。
卓千悦没有让他多伤脑筋,已经继续说道:“虽然我想要嫁给你,但却不能就这样嫁给你,你需要为长乐帮做出一定的贡献之后,我才能嫁给你。”
钱青健默默地听着,心想:“我同意娶你了么?”不过他转念又想:“如果有一天莫愁同意我纳妾呢?这卓千悦我纳还是不纳?”
卓千悦却不知道钱青健心里的算盘,继续侃侃而言:“我已经任命你为本帮捷豹堂的堂主,咱们长乐帮是昨天才成立的,帮主是我,帮主之下共设三堂,蛟龙、猛虎、捷豹,正好捷豹堂还缺一名堂主,我就让你做了,你可要给我争气,别让其他两位堂主说我徇私。”
钱青健听了一个哭笑不得,今天卓千悦这番话,如果搁在遇见李莫愁以前,那么他肯定会感激涕零,喜悦万分。然而现在他心里不说只有李莫愁也差不多少,趁李莫愁看不见耍耍流氓是可以的,但是去做另外一个女人的跟班,他还真没这个心里准备。
卓千悦说到这里,转头看着钱青健的眼睛,问道:“怎么?高兴的傻了?”
在卓千悦的想法里,钱青健就应该是该机涕零的,此刻不说立即跪倒大礼参拜帮主,至少也该鞠个躬作个揖吧,除非是高兴的傻了才会这样。
钱青健有些艰难地说道:“你不是说我救了你就传给我神功么?”
卓千悦莞尔一笑:“我当时可没说‘神功’俩字,我当时想说的是传给你斧法,结果没等说出来就晕倒了。”
钱青健郁闷之极,道:“可是后来你让我杀那个姓慕容的,你说的是传给我神功。”
卓千悦爽快异常地回答道:“对啊,我是这么说过……可是,你杀死他了吗?”
钱青健语塞,过了一会儿才道:“那姓慕容的不是被大地吞没了吗?就等于是我杀的好不好?”
卓千悦咯咯娇笑,走到了刚才钱青健坐过的竹椅上坐下,然后才说道:“当时我以为地上冒出来一个怪物,事后仔细想了想才明白,那青色的怪物是尼姑的帽子。”
“尼姑?”
“对,那尼姑叫做圣因,和圣因在一起的还有一个矮子叫做华戊己,却是大理三公华赫艮的后人,精于打洞盗墓。”
卓千悦这么一说,钱青健顿时明白了,那地上的大洞必定是华戊己打出来的,然后让圣因女尼将美少年抱了下去,只因为他们不敢穿越蛇阵来救援。
这么说,华戊己和圣因以及那个女扮男装的少年都是一伙的了。想通了此事,钱青健却不能表示他见过华戊己和圣因,只装作若有所悟的样子点了点头。
卓千悦又道:“原本我借了你的剑,知道你会用剑,便想传给你卓氏八剑的,但是你却没能杀死那个少年,所以,这卓氏八剑我暂时也不能传给你了。”
这句话倒是极大地吸引了钱青健的兴趣,他立即问道:“这卓氏八剑是什么来历?能给我说说么?”
卓千悦点头道:“可以。你们先下去。”她挥了挥手屏退了两名侍女,然后才道:“这卓氏八剑是我高祖父寻遍了天下各门各派的高手比试切磋,然后又根据凌波微步的道理创造出来的绝学。”
“你高祖父?”钱青健琢磨着高祖父的概念。
“就是我爷爷的爷爷,他的名字上讳一个‘不’字,下讳一个‘凡’字。”
“卓不凡?”钱青健失声惊道。这位卓不凡可是百余年前号称“剑神”的人物,是他记忆中古往今来唯一的一位练出了剑芒的高手。
剑身溢气,成芒盈尺,以剑炁伤人!这本领,这成就,就是杨过、令狐冲、张三丰和冲虚道长以及苗人凤等等这些剑术巅峰人物都没有做到过,只是不知道风清扬和独孤求败能不能做到。
原来这卓氏八剑是卓不凡创造的,可是跟凌波微步又有什么联系?这剑法跟独孤九剑有什么联系没有?钱青健却不敢立即问出口。
“你大惊小怪地干什么?就好像你听说过我高祖父一样。”卓千悦白了钱青健一眼说道。
第八四章 反亲为仇
钱青健心说我当然知道卓不凡了,但是我不能告诉你。
只听卓千悦说道:“一百六十余年前,我高祖父在长白山偶得前辈剑经一部,练剑三十年后剑经大成,行走江湖几年未逢敌手,创出来‘剑神’的称号。”
钱青健点头示意他在听,其实这些他都知道。
卓千悦续道:“谁知在一百三十年前,我高祖父去了天山缥缈峰复仇,却栽在了一个二十多岁的和尚手里。高祖父万念俱灰之下,回到了老家福建娶妻生子,而后痛定思痛之下,重新精研剑法。”
钱青健心说那是栽在虚竹的手里了,虚竹身上合并了三大高手总计二百多年的内力,又懂得天山六阳掌和逍遥折梅手,卓不凡输给他是合情合理的。却不知卓千悦是否知道这些。
“高祖父苦苦思索了十余年,依然无法创出能够战胜那个小和尚的剑法,终于认定剑法这类武功无法在世间称雄,也就淡了这个心思。然而在我曾祖父十六岁那年,高祖父忽然想起了我的高外祖母王语嫣。”
钱青健奇道:“啊?卓不凡娶了王语嫣?”他心想:王语嫣不是跟了慕容复了么?怎么又被卓不凡搞去了?不过这似乎倒也能解释卓千悦为什么会凌波微步。
却听卓千悦嗔道:“怎么可能,你到底听没听懂我称呼的是什么?王语嫣嫁的是慕容复,她是我高祖父的亲家母啊!”
钱青健摸了摸后脑勺道:“哦,原来是卓不凡的儿子娶了慕容复的女儿。”
“对。后来慕容复死了,王语嫣就随了女儿一起,跟我曾祖父一家住在了一起。”
钱青健道:“那慕容复没儿子么?”
卓千悦一摆手道:“有,慕容复的另一位夫人阿碧给他生了一个儿子,叫慕容乾。这慕容乾长大后却跟我曾祖父关系不睦,从那以后两家互不往来,这些事情跟卓氏八剑的关联不大,你别多问了,听我讲。”
钱青健点头,只听卓千悦又道:“我高祖父原本是因为回想起在缥缈峰遇见的王语嫣对天下剑法无所不知,所以才想让我的曾祖父去找王语嫣本人,结果我曾祖父找到了王语嫣的女儿也就是我的曾祖母。后来我高祖父在看过了凌波微步的神妙之后,又参悟印证了王语嫣描述的天下各家剑法,终于顿悟出来了卓氏八剑。”
钱青健装作不懂的问道:“凌波微步就是你施展的那套轻功?”
卓千悦点头道:“是。这凌波微步在一对一的情况下,可以避尽天下任何一种武功的攻击。昔时我高祖父就想,如果反其道而行之,按照凌波微步的原理去进攻,那么就应该可以破尽天下武功!”
钱青健闻言,心中假设卓氏八剑就是独孤九剑,暗暗比较记忆中的凌波微步和独孤九剑,忽然脑海里灵光一现,发现了一个极其重要的事情。凌波微步的步法总诀和独孤九剑的总纲完全一致!第一句都是“归妹趋无妄”!后面的字句也尽皆相同!看来这卓氏八剑定是独孤九剑无疑了,只是独孤求败在世的时间比卓不凡晚一些,这套剑法的名称是如何改变的呢?
又听卓千悦说道:“我高祖父创出卓氏八剑来以后,却没有立即去天山去找那和尚报仇,一来是因为那时我高祖父已经年近八十,二来我高祖父始终觉得那和尚的一身内力太过匪夷所思,担心用这套卓氏八剑仍然破不掉和尚的超绝内力。不久之后我高祖父就去世了。”
钱青健叹息一声,这真的是武林秘辛了,若非卓千悦本人讲述,这事情谁人可知?当下问道:“那么后来你的曾祖父去没去天山报仇?”
卓千悦笑道:“我曾祖父倒是没去,因为我曾祖父悟性不够,没能练成卓氏八剑。”说到这里,她停住不说了。
钱青健听她话里有话,便追问道:“听你这话的意思,你们家后来有人去了天山缥缈峰了?”
卓千悦沉吟着看向厅外绿竹之荫,目光变得有些深邃,停了一会儿才说道:“我高祖母复姓独孤。因此我曾祖父有一个弟弟跟了我高祖母的姓氏,叫做独孤鸿。他天资聪颖,悟性绝高,不到二十岁就练成了卓氏八剑,而后在河朔一带创出了很响的名头,也不知道后来他去没去天山。”
钱青健心中一动,想道:“嗯?弱冠前与河朔群雄争锋,这不正是独孤求败么?”当下忍不住问道:“这独孤鸿没有回来?”
卓千悦只摇了摇头,避开了这个问题,说道:“好吧,卓氏八剑的来历我只告诉你一个人过,希望你不要告诉别人。你只需帮我灭掉慕容一家,我不仅会把卓氏八剑传给你,而且凌波微步也会传给你,还有你不曾知道的北冥神功。可惜的是,《易筋经》和《毒宝神功》都被慕容家给抢夺去了,我希望你能帮我把这些秘籍夺回来。”
钱青健动容道:“易筋经?是少林易筋经么?你们家有易筋经,为何卓不凡前辈的内力没能够剧增?还有《毒宝神功》是什么功夫?”
卓千悦站起身来,淡淡说道:“这两样功法秘籍都是王语嫣带来的。易筋经上的文字我高祖父看不懂,王语嫣也看不懂。至于《毒宝神功》,据说是丁春秋自创,拿来交换易筋经的,王语嫣让丁春秋抄了易筋经一个副本去。”
钱青健立即想起少林寺中斗酒神僧所说的话语——在扫地僧离开少林寺后,丁春秋就逃离了少林。
丁春秋是王语嫣母亲的义父,与王家的关系不可谓不近。他从少林寺逃出后,若是想要解救自己化功**的反噬,依靠易筋经的正宗内功来压制剧毒内力也是一法。不过这丁春秋是怎样知道易筋经在王语嫣手上的?而且,他就能看懂易筋经上的梵文么?估计这事是谁也不知道了。
至于《毒宝神功》,这秘籍名不见经传,也不在钱青健的记忆中,所以他并不关心。
这一刻,钱青健只觉得有些别扭——卓千悦既然告诉他这么多秘辛,应该是对他很信任了,可是既然信任,何不先传武学再让他去出力?这才是正确的顺序。就算不传这些绝顶神功,多传几样其它武功也是有用的嘛。
想到这里,他忽然想起来卓千悦刚才说李莫愁在还施水阁睡觉,那不是慕容家的藏经阁吗?怎么可能任由李莫愁在哪里休息?而且这参合庄也不该是卓千悦的产业啊。
想到这里,钱青健忽然想起来一个很不合理的问题,当即脱口问道:“这参合庄不是慕容家的祖居么?怎么变成了你的家产了?”他还留了一半没有问出来,那就是你不应该是住在曼陀山庄么?
卓千悦笑道:“我们家和慕容家都是几代单传,自从抢了我家的秘籍之后,慕容家就销声匿迹了,我们家从来都没能找到慕容家的隐居地点,却每每在江湖中遇见他家的人。这参合庄,也是我刚刚带人强占来的,希望能以此引出慕容家的人物,果然,昨夜那少年前来查探了,只可惜没能活捉也没能杀死他。”
钱青健又问:“你们两家怎么有这么大的仇恨?只因为抢夺武功秘籍么?”
卓千悦的脸色瞬间变得冰冷之极:“哼,远了不说,只说最近,我爹爹就是被他慕容家杀死的!”
第八五章 必嫁之人
钱青健无语。
慕容复的亲女儿和他的亲儿子各自传下的一脉子嗣,从慕容复的身上算起来,这卓家和慕容家也算是很近的亲戚了,却竟然变成了生死大仇。这真是世事难料。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这类仇恨必须要以自己的命或者是仇人的命来报偿。钱青健只有沉默,因为他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过了一会儿,卓千悦的表情渐渐舒缓,像是冰河解冻,然后说道:“你原本不知道这些,把那慕容家的少年一并救了,我也不来怪你。我现在只有一个问题,我被那圣因的尼姑帽子吓昏之前,你明明是吸了我和那姓慕容的体内的毒血,已经奄奄一息了,可是后来为何又全然无恙?”
“呃……”钱青健没料到卓千悦还会记得此事,一时之间想不出谎言,只好搪塞道:“这事说来很是……那啥,能不说吗?”
卓千悦原本和缓了的表情再度严肃起来,沉声道:“不说不行。”
钱青健绞尽脑汁,忽然灵机一动,道:“这事说起来很是龌龊,我怕你承受不住……”
“你尽管说,我听着呢。”
“好吧,我倒地之后,四肢百骸都渐渐僵硬,知道剧毒已延及全身,后来眼睛嘴巴都合不拢来,张大了口等死,就在这时,我听见‘江昂、江昂’几声怪叫,只见一只小小蛤蟆跃到我的脸前,这蛤蟆长不逾两寸,全身殷红胜血,眼睛却闪闪发出金光。它嘴一张,颈下薄皮震动,便是江昂一声牛鸣般的吼叫……”
听到这里,卓千悦悚然动容,惊道:“啊!难道竟是传说中的万毒之王,莽牯朱蛤?”
钱青健心中暗暗得意,脸上却依然露出痛苦的表情继续道:“那蛤蟆叫莽牯朱蛤么?我却不知,却听见草丛中筱筱声响,游出一条红黑斑斓的大蜈蚣来,足有七八寸长。蛤蟆扑将上去,那蜈蚣游动极快,迅速逃命。蛤蟆接连追扑几下,竟没扑中,它江昂一声叫,正要喷射毒雾,那蜈蚣忽地笔直对准了我的嘴巴游来,我想闭嘴,可是整个脸都僵住了动弹不得,那蜈蚣就爬进了我的嘴里……”
听到这里,卓千悦已经面露烦恶之色,却还强忍着追问:“然后呢?”
“然后,唉,那蜈蚣竟然老实不客气的爬上我舌头,我但觉咽喉、食道自上向下的麻痒落去,蜈蚣已钻入了我肚子里,岂知祸不单行,那蛤蟆纵身一跳,便也上了我舌头,我但觉喉头一阵冰凉,蛤蟆竟也钻入我肚中追逐蜈蚣去了,那蛤蟆皮肤极滑,下去得更快。我只听得自己肚中隐隐发出江昂、江昂的叫声……”
听到这里,卓千悦再也忍不住,捂着嘴跑到了小岛的岸边,弯了腰对着流水就是一阵狂呕。
钱青健心中乐翻了天,我让你问,恶心死你!他缓缓走到了卓千悦的身后,一只大手轻轻拍着卓千悦的后背,“唉,我本来不想说的,可是你非要听,唉,你看看,这多不好……”
这货把记忆中段誉被吞莽牯朱蛤的一段换了人称背诵出来,倒是恰巧把他伪装中毒一事掩盖过去了。
卓千悦吐了一阵也没吐出什么东西,毕竟此时还没吃早饭。她直起腰来喊来侍女漱了口,才晕红着脸对钱青健说道:“真是不好意思,我明白了,那莽牯朱蛤定是做了你肚中食物,然后以毒攻毒解了你的蛇毒,真没想到,毒蛇不敢靠近你,蜈蚣和朱蛤却是不怕。呕……”说到这里,她又忍不住弯下了腰。
钱青健一脸后怕地手抚胸脯道:“可不是咋的,我差点就没被它们给吓死。”
卓千悦吩咐两名侍女道:“你们待会儿再给钱堂主梳一梳头,然后带钱堂主去用早餐。”
转过头来,卓千悦又略带歉意地对钱青健笑道:“原本想陪你一起共进早餐的,这下我半点东西也吃不进去了,待会儿我会安排你手下两名香主过来陪你吃饭,我现在少陪一会儿,去看看李姑娘醒了没有。”
卓千悦复又上船,吩咐船夫驶船来到了还施水阁。看见李莫愁正在阁外岸边观景,一袭白衣裙伫立在晨风之中,不亚于下凡的仙女,饶是卓千悦自负生具羞花闭月之貌,也不得不暗赞李莫愁的沉鱼落雁之容。
李莫愁看见卓千悦乘船而来,点头招呼道:“有劳卓帮主盛情款待,莫愁不胜感激。”
卓千悦上得岸来,挥手屏退了李莫愁身后的两名侍女,说道:“李姑娘太客气了,钱堂主救了我的命,你是钱堂主的妹妹,我这点款待又如何能报答令兄妹大恩于万一?”
救卓千悦命的是钱青健,而且如何救的李莫愁也没看见。李莫愁倒是不敢居功,只奇道:“不敢当卓帮主这般说法,钱大哥做了贵帮的堂主么?”
卓千悦笑道:“正是,不知李姑娘可否出任我帮中一职?”
李莫愁道:“这恐怕要辜负卓帮主一番厚爱了,小妹此番乃是奉师门之命出来办事,却不能另投他人门下。实在抱歉。”
卓千悦摆摆手道:“李姑娘不必如此,我又如何会强人所难?只不知钱堂主是否有婚配在身?”
李莫愁一愣,没想到卓千悦会问起钱青健的婚姻,该怎么回答呢?难道就按照钱青健所说,告诉卓千悦钱青健的一番占卜之辞?
李莫愁不傻,听话听音,这卓千悦显然是对钱青健有了那层意思的,她立即就想到,既然自己不能满足钱大哥的情意,何不撮合卓千悦和钱大哥成为佳偶?这卓千悦的容貌不比自己差半分,配钱大哥绰绰有余了。
事实上在钱青健扛着卓千悦往参合庄来的路上,李莫愁已经萌发了这个想法,所以她才没有接手卓千悦的身子,而是让钱青健一路将卓千悦扛了回来。
卓千悦眼见李莫愁沉吟不语,心中暗暗担忧,若是这李莫愁跟钱青健是情侣的关系,那么这事还真就不太好办了。
以钱青健的才貌武功以及江湖地位,卓千悦原本是看不上钱青健的。事实上她为了报仇雪恨,从来都只考虑成立属于自己的帮派去对付慕容世家,根本就没有把终身大事放在心上。
然而昨夜钱青健对她的一番施救,却令她不得不考虑嫁给钱青健的可能。
虽然报答救命之恩的方法有多种,并不是必须以身相许才能报答,但是,她昨夜回到闺房之后,检视身上的蛇噬伤痕,却发现不仅一双大腿,就连臀部都有毒蛇咬过的齿痕。
这钱青健在她身上的这些部位吸吮过蛇毒,此生不嫁给他又能嫁给谁?除非把钱青健杀了才能考虑另嫁他人。
但是,一来杀掉钱青健等于是恩将仇报,她尚且做不出这种穷凶极恶之举;二来她面临慕容家这样的强大仇人,正是用人之际,又怎么可能杀掉钱青健这样一个膂力内力均为强劲的得力助手?
所以她毫不犹豫地做出了要嫁给钱青健的决定,但是,眼下李莫愁的态度却很关键,她必须要问明白李莫愁和钱青健的关系。
忐忑中,只听李莫愁说道:“据我所知,钱大哥尚未婚配,而且也没有意中人,我看卓帮主你就挺合适的。“
第八六章 假公济私
钱青健在两位捷豹堂香主的陪同下用早餐。
这两位香主都是熟人,一位是伏牛派掌门人柯隐农,另一位是神拳门掌门人过九牛。原本在与那女扮男装的美少年打斗时,柯、过两人一度对钱青健产生误会,不过这误会已经被卓千悦解开了。
“斗转星移”这门奇功,在当今武林中知者甚少,但是柯、过两人却是知道的,因为在百余年前,他们两家的祖上都有死于慕容家族之手。
仇恨这种东西,有些人隔代即忘,有些人会铭记到死,还有些人会把仇恨传给子孙后代,只要没能报复回来,那么就传上千秋万载,也不能淡忘。
柯、过两家就是这样把仇恨代代相传的武林世家。他们时刻都准备一雪祖上之仇。但是他们也知道,以他们的能力去对抗慕容世家,那就是蚍蜉撼树、螳臂当车。
卓千悦的出现,给柯、过两家带来了希望,共同的仇恨把他们团结在了一起。
更令柯、过二人甘于追随骥尾的是,卓千悦熟知天下武功家数,不仅可以给他们两家的武功补全,而且卓千悦本人未来的成就也不可限量。
因此在柯隐农接到了钱青健送的书信之后,立即将家中妇孺迁到了伏牛山老家,然后带着门人弟子前来投效。过九牛与柯隐农是过命的交情,自然也是有样学样。
此时两人作为钱青健的下属,虽然心有不甘,却是不能表现出来。待钱青健问起柯玉容的下落时,柯隐农如实作答。
原来,钱青健在南阳与陈灭林那一场拼杀之时,在咬掉了陈灭林的耳朵之后,街道两边打出暗器阻击金兵的,正是柯玉容带领的伏牛派弟子,钱青健也因此得以突围成功。
后来柯玉容带着李杏花的遗体去了伏牛山,在伏牛山上寻了一处依山傍水的风水宝地把李杏花葬了,此次柯隐农前来苏州,却是把柯玉容留在了老家。
说起钱青健从金国县衙中救出了柯玉容,柯隐农自有一番感谢。钱青健心说不是为了救你女儿,李杏花也死不了,这时候再说感谢啥的人也活不过来了。至于柯玉容后来带人助他脱险,也是一种报答的方式,双方的恩惠虽有因果,却基本算是两清。
吃过早饭后,卓千悦把分处于各个小岛上面的帮中首脑人物召集一处,正式宣布了钱青健的堂主职位。李莫愁没有参加这个聚会。
在此之前,吃早饭时钱青健已经对刚刚成立的长乐帮做过了解,知道眼下的长乐帮,其规模还不成气候,远远达不到钱青健记忆里明朝时内三堂、外五堂的程度。
初创的长乐帮只有三堂。除了捷豹堂堂主钱青健之外,蛟龙堂的堂主是公孙止,此时奉卓千悦的命令外出办事,只留下他的大徒弟樊一丁留守在家;猛虎堂的堂主是一名三十多岁、身材高瘦的带发头陀,人称虎头陀。
关于虎头陀,钱青健的记忆中没有这号人物,倒是有苦头陀、胖头陀、瘦头陀。但是这三个头陀的年代一在元朝两在清朝,明朝还有一个头陀叫做仇松年。而在记忆中的南宋时期,先后只有火工头陀和聋哑头陀。
这虎头陀眼下就在卓千悦的右首坐着,头上金色发箍闪闪发光。显然其身份比钱青健还高了一个席位,在这头陀对面的左首还空着一个席位,那自是公孙止的椅子。
钱青健暗暗寻思,这长乐帮是以寻找慕容世家复仇为宗旨才成立起来的,然而据他记忆所知,公孙止和虎头陀却不会跟慕容世家扯上恩仇,却不知卓千悦是如何把他们寻来的。
尤其是那公孙止,从唐朝开始便世代居住在绝情谷内,眼下这个年代,只怕不出三年就要娶了裘千尺再生出公孙绿萼了,这颠颠地跑到长乐帮做了堂主又是演的哪一出?以这人的好色程度,多半是被卓千悦的美色所迷。
转念又想,幸亏公孙止此时不在参合庄,否则他提前遇见了李莫愁,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卓千悦不知道钱青健肚子里这番畅想,正坐在主位上给帮中的头头脑脑训话:“我们长乐帮眼下的首要事情有三桩。第一、继续监视丁逸仙的所作所为,此事已经有公孙堂主去办了;第二、猛虎堂督建镇江本帮总舵,此事正在进行中;第三、捷豹堂负责打探慕容世家的隐居之所,这件事就请钱帮主自行安排……”
听到这里,钱青健忍不住面带苦笑,这慕容世家上哪找去?真若是找到了能杀死卓千悦父亲的高手,那还不是送死一样?
最重要的还是记忆里没有这方面的内容。与其一定要去做某个任务,还不如派给他第一个任务呢——若是寻找神木王鼎,他觉得倒是比公孙止更具办法。
他想开口请求调换,转念一想又放弃了,找一年也是找,找十年还是找,不找跟找的区别也不大,或者可以用找慕容世家的名义,去调查一些自己心中的疑团。
只听卓千悦继续说道:“除了这三件事,我要求本帮帮众在江湖上不得与其它帮派发生冲突,我们要保持隐秘,一直到与慕容世家决战之后方能公开……本帮机密,若是有谁泄露出去,追到天涯海角也必杀之!”
说到这里时,卓千悦的脸上罩了一层寒霜,显得甚为威严。
钱青健顿时产生一种上了贼船下不来的感觉。不过他同时也想到,这艘贼船上面的“贼”们倒也不是为祸乡里之辈,这好歹也能算是一个肯于接纳他的窝了,所以又有些找到了归属感的欣慰。
帮主议事结束后,钱青健回到了捷豹堂暂居的小岛,开始煞有介事地安排任务。捷豹堂下面的帮众被他派出去了好几拨。其中有五拨帮众都是极远的差事,甚至可以跟唐僧去西天取经相媲美:
一拨去西夏打探崆峒派如今是谁在当家;
一拨去已经被蒙古灭掉的西辽,到天山寻找缥缈峰灵鹫宫的位置;
一拨去吐蕃寻找雪山大轮寺,打探一代高僧鸠摩智的传人是谁;
一拨去天竺寻找一个叫做“尼摩星”的人;
一拨去昆仑山光明顶看看有没有什么势力占据。
另外他又安排了一拨人去购买铁砂,这一拨算是在近处办事。
这货假公济私安排了六拨人马,就没有一拨是去干卓千悦安排之事的。柯、过两位香主对此表示不解,这货大手一挥道:“山人自有妙计,尔等不必多问。”
第八七章 千悦问罪
钱青健派出这六波人马,都只围绕着一个目的,那就是学习神功。虽然卓千悦要求他先办事,后传功,但是钱青健才不会傻乎乎地去先出力后拿钱。
既然手头上有了人马,许多从前想到了却分身乏术的事情就可以尝试一下了。
在他的记忆里,吐蕃国师鸠摩智、崆峒派高手木灵子,天山缥缈峰虚竹的后人,这些都是需要察访一番的线索。
百年以前,虽然鸠摩智已经大彻大悟内力尽失,但是他可以重新练回来。虽然他把《易筋经》书籍交给了段誉,但是他既然已经学会了易筋经,那么只要他想,他就能把《易筋经》再默写出来。
除了《易筋经》,鸠摩智的脑子里装的东西还多着呢,《小无相功》、《火焰刀》和《少林七十二绝技》。
虽然一百三十年之前鸠摩智就已经五十多岁了,肯定活不到现在,但是钱青健猜测,鸠摩智临死时,应该不会甘心把这一肚子武学至高经典带入坟墓。
至于崆峒派的木灵子,在钱青健的记忆里有这么一段:在一百三十年后,六大派围攻明教光明顶时,崆峒五老中的宗维侠说“当年我掌门师祖木灵子以七伤拳威震天下,名扬四海,寿至九十一岁”
根据这段话来推断,在当前的南宋嘉定十六年,木灵子应该是已经出世了一定时间,只不过应该还没能达到“威震天下、名扬四海”的程度。
而崆峒派的绝学“七伤拳”、“飞凤手”、“阴阳磨”“崆峒剑法”等武学,在被木灵子修炼之后能达到威震天下的水平,就说明崆峒派的武功也是超凡绝俗的,不可忽视。
再有就是天山缥缈峰灵鹫宫中的虚竹了,不论独孤鸿是否去过灵鹫宫找虚竹报仇或者是求败,虚竹都应该活不到这个年代,但是他既然已经娶了西夏公主李清露为妻,那么想来应该不至于绝后,去寻一寻他的后人也是必要的。逍遥派武学是不可否认的绝学。
这些地方,钱青健虽然都很向往,但是一来他无法确定能否找到正主,二来就算找到了正主,人家也未必会传他武功,加上这些地点的偏远位置,不到万不得已之时,他是不会去这些地方的。
毕竟,再过十几天,太湖西畔归云庄内,郭靖的怀中就会多出一张人皮来,那人皮上就是《九阴真经》下卷,以郭靖的厚道,钱青健表示骗到郭靖四十岁没压力。
所以他提前安排了一拨人去找尼摩星,尼摩星是天竺人,自然能够听得懂梵文音译,只需把九阴下卷最后的总纲里面“斯热确虚、哈虎文钵英、呼吐克尔、斯里星、昂伊纳得”之类的汉语音译打乱次序,让尼摩星翻译一下不成问题。
至于一灯大师的师弟梵文专家天竺神僧,钱青健觉得没本事请动人家来做翻译工作,这难度似乎不比从神雕眼皮子底下拿重剑更低半分。人家郭靖和黄蓉能在一灯功力尽失之际得到天竺神僧翻译九阴真经,那也是一种机缘巧合,几乎无法复制。
关于昆仑光明顶,钱青健无法根据记忆去推断明教是从何时开始占据了那里并经营壮大的,也抱着试试看的想法派了人去查探一下。
钱青健如此任性安排手下,还不跟手下的两位香主沟通,这就让柯、过两人心生不满了。
两位香主虽然不服钱青健年纪轻轻就身居高位,却知道钱青健对卓千悦有救命之恩,只当是卓千悦为了报恩才如此任命,但是当他们被钱青健的安排搞得一头雾水之时,难免要向卓千悦打个小报告。
三天后,钱青健正在修炼铁掌神功第三阶段时,卓千悦亲自来找他谈话了。
未经允许观看他人练武,原本是武林之中的大忌,但是把守在外的长乐帮众却是不敢阻拦帮主的进入。
钱青健发现卓千悦进来,只点了点头,然后就继续在铁镬中的铁砂中插掌,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卓千悦的脸色很不好看,终于不耐等待钱青健收功:“你这练的是铁砂掌吧?这门功夫太过低级,不练也罢,待你为本帮立功回来,我自然传你高级的武功。你身为堂主,总这么待在帮中,如何给属下做出表率?”
钱青健心说上官剑南的这一套铁掌神功也不知道是何人所创,竟然连王语嫣的后代都看不出这掌法的来历。却没有按照卓千悦的要求停止练功。
卓千悦不等钱青健回话,又道:“钱堂主,我听说你派出了你捷豹堂近乎所有人手,去寻找一些跟慕容世家不相干的人和事,不知道是否有这事?”
“呃……有。”钱青健继续插着冷铁砂。
卓千悦没想到他承认的这么爽快,却觉得钱青健这满不在乎的态度更加可气:“你为什么这样干?就算你不想为我效力,你也不能这样乱来啊!难道你不知道这样会让本帮的捷豹堂人心散乱吗?”
钱青健摇头笑道:“如果别人这样想,我十分理解,但是帮主你也这样想,我就奇怪了。”
“奇怪什么?”
“卓家几十年都找不到慕容家的隐居之地,难道我就能在一年半载中找到?”
“那你也该让他们继续找才是,总不能因此就派他们去做些不相干的事情。”
钱青健停了练功,看着卓千悦的眼睛说道:“你怎知不相干?”
“那你说有何相干。”
“我派出去的人,去的都是中原武林以外的区域,我觉得慕容世家应该就藏在那些地方。”
“可是我听说你派的人去打探的并非是慕容世家的消息。”
“如果直接打探慕容世家的消息,他们还能回得来吗?我只给你举一个例子,你自己去想,百余年前的鸠摩智和慕容博是什么关系?”
卓千悦眼睛一亮,道:“原来你是想顺藤摸瓜!”她兴奋地拍了一下手,又道:“真没想到,你居然打得是这样高明的主意!可是,鸠摩智和慕容博的名字,你都是从哪听来的?那天我就有些奇怪,好像我高祖父和王语嫣的名字你也听说过。”
“这都是少林寺中的一个老和尚给我讲述的。”
“嗯,少林寺果然还是底蕴深厚啊。青健,刚才是我错怪了你,你别在意,来吧,我先传给你一套开山三十六斧。”
第八八章 无尽离愁
开山三十六斧,相传是三国时期的猛将徐晃使用的一套斧法,后来被北宋时期淮西王庆麾下的縻貹习得,縻貹把这套斧法练得炉火纯青,又丰富了些许马上拼杀的招式。
这套斧法大开大合,最适合马上将军在两军对垒时冲锋陷阵,又可用于步将身陷重围时的群杀突围。
卓千悦说,她原本想要把大理古笃诚家传的“旋风斧法”传给钱青健,作为他去南阳送信的报酬。但是如今发现钱青健换了单斧,就只能传这一路“开山三十六斧”了。
钱青健此次来苏州,主要目的就包括问卓千悦讨一路单斧的斧法来学,此刻也算是得尝所望。至于那独孤九剑或称卓氏八剑这种足以横扫江湖的绝学,卓千悦自然不会轻易传授,而他本人也担心自己的悟性不够。
段誉学凌波微步学得快,那是在熟读易经的基础上才能做到的。而且段誉生来头脑聪明,远胜寻常少年。
同样是武学奇才的慕容博和慕容博的妻子,可是用了十几天都推详不出一句“归妹趋无妄”应该怎么走,最后还是被崔百泉骂了一句“祖宗十八代”,才触发了灵感,想出了这么一步,而后面的几步却想了半夜都想不出,直至老死也没能学会凌波微步。
试想,当年四十岁武功大成的慕容博,在他妻子的帮助下,集夫妻二人的智慧,都终身未能学会凌波微步。可见这类顶尖武学秘籍不是谁拿在手中都能学会的。
同理,独孤九剑这种以凌波微步口诀为总纲的绝学,他钱青健也未必能够迅速悟出。否则,何以卓千悦的曾祖父就没能学会,而独孤鸿却不到二十岁就学成了?
相比之下,还是《九阴真经》最实惠,门槛低,谁拿到手都能学。
据老顽童周伯通说,在王重阳得到九阴真经以前,这本经书在武林中掀起了腥风血雨,谁得到都能修炼个一年半载,然后再因为拥有这本秘籍而死于非命。几十年中,因为得到九阴死去的人有数十之多。
而在钱青健的记忆里,后来,更有陈玄风、梅超风、郭靖、老顽童、黄药师、洪七公、一灯大师、欧阳锋、黄蓉、杨过、小龙女、周芷若、宋青书等人学过《九阴真经》。
由此可见,《九阴真经》实在是一本通俗易懂、雅俗共赏、居家旅行必备的大众读物。地无分东西南北,人不论男女老幼,从白丁到鸿儒,一律可以学而时习之,不亦乐乎。
卓千悦扔下一本薄册子给钱青健,然后就去忙她自己的事情去了,至于钱青健是否愿意亲自出外去查找线索,她也不再做任何要求。
如此,钱青健又练了十来天的铁掌神功与开山三十六斧,斧法易学易练自不必说,就是铁掌神功,也被他练到了掌插热铁砂的阶段,虽然在这一阶段的造诣尚且远不如裘千仞,却好歹也算得上是进入了最后的阶段了。当然,若想完全练成,仍是遥遥无期的事情。
他知道这还是内力太浅的缘故,也不心急。只盼有朝一日具备跟神雕打个平手之时,便可以再去襄阳万山去捕捉菩斯曲蛇的蛇胆来吃。
直到五月底,卓千悦都没有再来,钱青健索性沉住了气一心练功。他只待朱聪在归云庄偷了梅超风的人皮再送给郭靖,然后可于六月初五的中午,在溧阳的饭店中等候郭靖杨康出现即可。
只是卓千悦没来,李莫愁却来找他了。
李莫愁是来向钱青健辞行的。
李莫愁认为,钱青健已经成为了长乐帮的主人,今后自然不能再陪着她四处游历了。
虽然参合庄的景色极美,饮食精致,卓千悦的侍女照顾得也很殷勤周到,实在令人流连忘返。但是这里毕竟不是李莫愁的古墓,她纵然也留恋外面的世界,可是终究是需要回去终南的。
另外一方面,李莫愁已经跟卓千悦达成共识,尽力促成钱青健与卓千悦的姻缘,因此她一连十多天都没出现在钱青健的视野里,每天都委托侍女来告诉钱青健,说她也在练功,希望钱青健安心把功夫练好。
李莫愁的辞行令钱青健感到很突然,“不是跟我一起走吗?说好的一起浪迹天涯呢?”
李莫愁道:“好像我没答应过你相伴到老好吧?你好生在长乐帮做堂主吧,我要去找蜜蜂啦。”
“那我就陪你一起去找蜜蜂!”钱青健果断安排帮众摇船,跟李莫愁一起离开了参合庄。留话给柯、过两位香主,只说本堂主亲自出去探访慕容世家的线索。
钱青健吩咐摇船的帮众前往宜兴,这帮众原是太湖渔家出身,自然知道宜兴居于太湖西岸,当下弄船从满湖的荷叶、菱叶、芦苇、茭白中穿梭曲进,经听香水榭,过琴韵小筑,来到了太湖深处。
此时正是一日之晨,阳光普照之下,只见长天远波,放眼皆碧,七十二峰苍翠,挺立于三万六千顷波涛之中。
这原本是令人心旷神怡的风景,却涤荡不尽钱青健的一腔哀愁。到了湖西的归云庄,如果李莫愁不肯留下,是不是就此分道扬镳,从此天各一方了?
李莫愁却没有任何愁怨,她打定了注意,到得太湖西岸就离开钱青健,再也不给他留一点念想。因此,她在这怡人的山水之中尽情浏览,不胜陶醉。
这就是有情与无情的区别。有情的一方,总是沉重而纠结的,每时每刻都在想着如何与对方缱倦厮磨。而无情的一方,则总是一身轻松,根本不会把对方放在心里。
由于有船夫的存在,钱李两人一如从明光蝴蝶谷出来后一样,几乎没有任何交谈,就这么任由船儿在烟波浩渺中穿梭,船夫也是有功夫傍身,船儿行驶得很快,黄昏之际,西岸已遥遥在望。
钱青健只觉得这船越快,他和李莫愁相聚的时间就越短,心中实在气恼这船夫毛躁,却又知道船夫用力摇船本是好意,也只好隐忍不发。
即将靠岸时,他终于忍不住冷笑说了句:“你这水路摸得倒是精熟,驶船也是把好手,不去做水匪真有些可惜了。”
那船夫只当钱青健是在赞他,一抹头上汗水说道:“钱堂主过奖了,小的原本就是宜兴人氏,从小就以在太湖里戏水捉鱼为乐。驶船下水都算不得本事。”
钱青健嗯了一声没再说话,那船夫却又继续说道:“钱堂主这是第一次来宜兴吧?若是第一次来,那么善卷、张公两洞不能错过,必须要去看一下的。”
“哦?这两洞的风景很好么?”钱青健来了兴趣,他的真正想法是,领着李莫愁一起游一游山洞也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