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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寂寞宇宙     武侠世界小龙套txt下载     武侠世界小龙套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九章 灾降少林

    少室三十六峰,峰峦叠嶂,嵯峨争奇。钱青健策马寻到山北五乳峰下,沿山道上行,不久即至初祖庵。

    这初祖庵相传为少林祖师达摩面壁之所,又名“面壁庵”,钱青健不懂佛学,只奇怪这“庵”不该是尼姑修行聚居之所么?怎么达摩老祖会在此处面壁?莫非是想要磨练坐怀不乱的心智?

    浮想联翩之下,好奇心顿起,他下了马,走进了初祖庵,果见其中有女尼打坐诵经,其中竟有两三个颇有姿色。那些女尼见他一身金兵服饰,纷纷收敛了目光,不敢上前询问。

    这若是依照钱青健在黄河帮时的品性,见到这些待宰的羔羊,定要去拧一拧屁股,最少也得摸一摸脸蛋才行。只是如今他已经重新做人,更加上他计划进入少林寺落发为僧,若是得罪了这些高僧的邻居大有不妥,因此他对自己的目光严加控制,只是装模作样的浏览了一下庵内的格局。

    转至面壁亭时,他看见亭內嵌有一面石碑,碑文以楷书镌刻,笔力遒劲,银钩铁划。碑文名为《重修面壁庵记》,落款显示此文乃金章宗时进士李纯甫所撰,立碑于兴定六年,证实此碑乃去年新立。

    看到这些,钱青健已经在想,难怪少林寺历经八百年屹立不倒,原来少林寺和金国朝廷也是互通款曲的。

    出了初祖庵,钱青健牵马行至塔林,已听得禅院钟声阵阵,彰显古刹庄严。

    再往前行时,那钟声接连不断,声巨且急,竟似是十几口大钟同时敲响,只震得群山皆应。

    少林寺出事了!否则和尚们不会如此敲钟,可是这个时代里少林寺会出什么事呢?记忆中没有这一段啊!钱青健上了马,加快了上山的速度,想要看个究竟。

    在他的记忆中,少林寺前后千年是非不断,出事乃是常有,唯独在金国占据河南的岁月中淡出武林纠纷之外。可既然如此,就不该有什么大事才对。

    沿着山路拐过弯来,宏大的寺院映入视野,遥见黄砖碧瓦,山门轩昂。只是山门之外的广场上,却足有千余人马密布其间。

    不下数百名的僧众东一簇、西一群的分布在广场的三面,僧衣分为红、灰、黄、黑、兵器分为刀、剑、棍、铲,武僧们各个虎视眈眈,严阵以待。只余下山的方向没有僧人围堵,想来是给被困之人留有下山的余地。

    而被这些武僧围在中间的,却是几百骑金兵,这些金兵布成一个圆形阵势,最外层的金兵马头朝外,阵内又有数层金兵勒马待战。金兵阵势朝着山下的几个金兵已经发现了钱青健,立时挥舞着一面三角红旗打出旗语。

    钱青健不明白旗语的意思,但想来这摇旗的金兵当不至于把他当作敌人。既然如此,何不凑过去看看,眼前这阵势,只怕是有火烧少林寺的可能,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浑水摸鱼的机会可就来了!

    他催马上前,未等走到金兵阵前,寺中的钟声已停。山门之前有人在朗声说话,声音还有些耳熟:“性英方丈,别以为你摆出这罗汉大阵来就能吓唬住洒家,今天只要有一个兵士伤了一根汗毛,洒家保证让你少林寺片瓦不存!”

    这不是陈灭林么?听完了这句话,钱青健终于想起了这个声音的主人,南下路途上此人与裘千仞握手较量的场景历历在目。原来他竟是跑到这里来了。

    此时他已经来到了金兵的阵势边缘,一名金兵头目低声催促道:“速速入阵。”几名相邻的金兵纷纷勒马旁移,给钱青健闪开了一条通道。

    合着这是把我当成掉队的士兵了,钱青健暗暗好笑,却乐得接受这个误会。

    他刚刚入阵,就听见一个宏亮的声音说道:“阿弥陀佛,陈施主此言差矣,我等僧众不知是官兵来到,所以才布阵戒备。我少林僧众已经与金朝礼部尚书赵大人约法三章,五十年内本寺不再传授给弟子武功,五十年内本寺武僧不离山门一步,五十年内本寺不收宋人落发,如今已经过去了三十年,本寺并未违反这三章中的任何一处,今日陈施主领兵来我少室,不知有何贵干?”

    听了这段话,钱青健恍然而又懊恼,恍然的是原来少林寺未能参加华山论剑,也没有僧侣行走江湖,竟是这个原因。懊悔的是他想要落发为僧的路子行不通了。

    他骑马挤到了金兵圆阵靠近少林寺山门的那一侧,看见一个身披袈裟的僧人正站在山门下面的台阶上,身后还有几十名僧众,年龄老壮不一,身材高矮不等。这袈裟僧年龄五旬左右,双手捻着一串念珠,应该就是陈灭林口中的性英方丈了。

    而陈灭林则是单人匹马立于金兵阵势之外,与性英下上相对,此时接口说道:“赵秉文已经下台了,少林和他的约法三章谈何效力?再者,少林又没跟我约法三章,洒家为何要理睬少林与赵秉文之间的事情?”

    性英方丈身后站出一位枯瘦老僧,双目如电看向陈灭林,厉声道:“三十六年前你师父打死我苦智师兄,这笔账我们还一直没有算!今日你有何脸面来讨要易筋经?我看你还是先替你师父还了债吧。”

    陈灭林哈哈一笑,有如夜枭啼鸣,笑罢说道:“还债可以,问题是谁来收债?就是你这个老秃驴吗?只要你敢下来!”

    枯瘦老僧勃然大怒,就要下场。却见性英方丈向后一摆手:“苦方师叔,稍安勿躁。”

    方丈发话,老僧苦方也只能给这个面子,退后半步不再言语。

    陈灭林转而看向性英方丈,道:“方丈不让你师叔下场,难道是想亲自领教洒家金刚门的武功吗?”

    性英方丈一手捻着念珠,一手合十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陈施主的师父想来已经年逾古稀了吧?不知他如今安在?”

    陈灭林冷哼道:“洒家的师父自然在西域颐养天年,性英方丈这是想要套近乎么?我看可以免了,洒家的名字是师父给取的,性英方丈不至于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吧?”

    性英方丈道:“贫僧再问一句,陈施主此次前来,究竟是想要易筋经,还是想要灭我少林寺?”

    陈灭林道:“如果你交出易筋经,洒家可以让少林寺继续存在几年,如果不交,那就别怪洒家心狠手辣了。”

    性英方丈道:“适才陈施主误解贫僧的意思了,贫僧之所以提到陈施主的师父,是因为他曾经在少林寺服事二十余载,应该知道,自从一百三十年前本寺的易筋经丢失之后,就从未寻回来过。”

    陈灭林闻言却是一愣,他的师父倒是从未对他提起过易筋经的事情,这种事,都是他跟江湖人物打听来的,眼下却也无法分辨性英所言是真是假。

第三十章 金刚之威

    什么?易筋经没找回来?不是……剧情里不该是段誉受鸠摩智委托、送易筋经回少林么?钱青健在脑海中苦苦搜寻,发现他记得的所有情节之中,都没有段誉来少林亲手送还《易筋经》的片段。

    搜寻的结果是,从段誉收起易筋经之后,关于易筋经的下落,不仅没有片段,连半个字都没有提到。

    钱青健的心里忽然产生了一丝喜悦,少林寺里没有《易筋经》似乎是一件好事。

    他来少林寺,原本是打算落发为僧,而后寻机结交服事僧觉远,偷着学一学《九阳真经》。如果能够将九阳神功练成,就不妨再觊觎一下易筋经和少林七十二绝技。

    只是刚刚他听了性英方丈说的与金国朝廷的约法三章,便知这个梦想已成泡影。

    既然如此,最好是少林寺里面什么都没有才好,最好是《九阳真经》也不要有。

    钱青健这样想也是人之常情,人们在得不到某种梦想中的物事时,固然会无比懊恼,但若是知道了别人也得不到,心里就会平衡的多、舒服的多了。

    然而,写在四卷《楞伽经》行缝中的《九阳真经》定然会有的,并不会随着钱青健的心愿而转移。因为这个时候潇湘子和尹克西还没有来偷。而少林寺的和尚们也无人知晓此事。

    怎样才能偷出《楞伽经》来呢?潇湘子和尹克西是在未来的三十五年后,重伤被觉远救回少林,然后才发现了觉远诵经的秘密,要不要也砸断胳膊敲断腿躺在山上等觉远呢?

    钱青健觉得这个办法的成功率有些低。

    正苦思计策时,又听陈灭林说道:“洒家姑且相信你的话,若是没有易筋经,就把七十二绝技拿出来,让洒家录一套副本带走也行。”

    “阿弥陀佛!善哉!陈施主,少林寺七十二绝技,在本寺与赵大人约法三章时,已经尽数毁去,本寺如今再无任何武功典籍。”性英方丈答道。

    “什么?”陈灭林双腿在马背上一夹,单手一按马颈,身体腾空而起,从马头正中越过,落在性英方丈的身前,厉声问道:“你敢骗洒家?”

    “阿弥陀佛,陈施主可以去询问赵大人,焚烧武功典籍时,赵大人是在场监督的。”

    钱青健听到这里心中又是一喜,都烧了才好,只留下《九阳真经》就行。不过他转念一想,就算这性英说的都是真的,少林寺也肯定留有副本,否则记忆中元明清代的少林武功又是如何传承呢?

    只听陈灭林冷笑道:“何必那么麻烦?洒家让这些兵士到藏经阁搜上一遍,如果找到一本武学典籍,今日便灭了你这少林寺!”说罢就要推开众僧强行入寺。

    “且慢!”性英方丈做出一个拦阻的手势:“陈施主可有朝廷的搜查令信?”

    陈灭林昂首向天,道:“没有!没有就不能搜了?洒家怀疑少林寺窝藏反金的贼人!”

    性英方丈脸色一沉,道:“如果陈施主搜过了之后,发现本寺既无贼人,也无武学典籍,陈施主是否应该给本寺一个说法?”

    陈灭林满不在乎地说道:“没有就没有算了,你还想要什么说法?”

    性英方丈脸色变冷,森然道:“陈施主说笑了,少林寺八百年香火,更是本朝章宗与当今皇帝御封的佛门圣地,岂能容你肆意搜查?岂能任由我寺的清誉毁于一旦?如果陈施主没有正当理由,就纵兵强行搜寺,我阖寺僧众宁可跟这些兵士同归于尽!”

    兔子急了也会咬人,何况是少林寺一众武僧?此前性英方丈一再委曲求全,是不想跟金**方发生冲突,却也不至于到了任人宰割的地步。为了保住千百年来的传承,在金国的统治下,少林寺已经做出了极大的让步,却无论如何也忍受不了这位叛徒传人的欺辱。

    看见性英方丈如此决绝,陈灭林反而气焰一滞。他带兵来到少林,根本就不是为荣王爷办事,而是狐假虎威的个人行为。

    他的师父火工头陀对少林恨之入骨,却也没能灭掉少林。

    当初火工头陀打死了苦智禅师,逃出少林寺后立即投靠了尚未登基的金章宗,却只被聘为随身护卫,并没有得到什么权势。而在他替金章宗办了几件大事取得了信任之后,少林寺已经得到了金国朝廷的认可了。

    后来金章宗驾崩,宣宗继位时,火工头陀又得不到宣宗的重用,于是回到了西域开创了金刚门。开山大弟子就是陈灭林。火工头陀对陈灭林寄予厚望,希望能在有生之年看见陈灭林把少林寺铲平。

    陈灭林艺成之后,拿着火工头陀的信物来到了金国,投靠在三皇子完颜洪熙的帐下,逐渐获得了一定的权势。只是完颜洪熙为了让两个儿子学武,他又教不得那两个纨绔少年,只好眼看着荣王爷另请高明。

    他由此凉了功名利禄之心,就打算利用眼前的权势为自己谋一些利益。

    这一次带兵来到少林,就是他为自己谋利的行为,目的在于讹诈勒索武学宝典,灭少林也只是说说而已。至于跟少林同归于尽,他连想都没想过。

    只是此时性英方丈开始变得强硬,陈灭林却不愿折了锐气,哪有听了几句狠话就灰溜溜地下山的道理?所以他狂笑一声道:“好!洒家就看一看你如何同归于尽,挡我者死!”

    话音未落,他已经进步蹬阶,单掌拍向了性英方丈的小腹,他出掌时距离性英尚有两丈,而掌至半途时,掌心距离性英的小腹已不足丈余。

    性英却是不动如山,口称:“罪过!罪过!”竟似要以小腹硬接这一重击。他身旁一左一右两名老僧却不肯任由方丈涉险,左右各出一掌,迎击而下。

    “啵”的一声大响,三只手掌击在一处,陈灭林踉跄倒退七步,回到刚才立踞之处才拿桩站定。这七步倒退铿然有声,每一步都踏裂了一级青石台阶,阶上诸僧尽皆骇然。

    再看上面两位老僧时,只见两僧方才击出的手臂都是软软垂下,显是受了不轻的外伤。

    陈灭林哈哈狂笑:“三个打一个么?少林寺也不过是欺世盗名,竟然如此无耻!”他这话是把性英方丈算入其中了。

    “我看你才是无耻之徒,居然用般若掌来对付性英方丈,性英方丈不懂武功,你可知道?”说话的是之前的苦方,也是刚才出手的两僧之一,他和另外一僧双掌与陈灭林单掌相击,竟被震得左腕脱臼,整条臂膀已经不能抬起。

    陈灭林傲然道:“纠正一下,我这功夫叫做金刚般若掌!你们这少林寺如果只能以多为胜,洒家这就下山调兵遣将。”

    钱青健闻言心中一凛,暗道:这金刚般若掌,就是百年之后僧人刚相偷袭张三丰的武功么?看上去果然霸道无俦。

第三一章 九阳真经

    性英方丈身边诸僧群情激愤,纷纷请战。

    “这头陀太也嚣张!”

    “方丈,我愿意跟他比斗。”

    “方丈……”

    性英方丈摇了摇头,道:“你们都忘记本寺与朝廷的约法三章了么?徒逞武力,必将遭致毁灭,如今本寺无人能够独挡外侮,若是以多为胜,诸位可愿承担战胜的后果?”

    众僧尽皆漠然,一对一的打败陈灭林,那可以叫做印证武学,也可以说是切磋武技,即有面子又让陈灭林无法兴兵问罪。可若是以多为胜,打胜了也是丢人,而且还给了对方灭寺的借口。

    这道理大家都明白,但是,从刚才的碰撞可知,此时的少林寺,无人是陈灭林的对手。因为苦方禅师的武功已经是寺内最高的了。

    百余年来,少林寺屡遭磨难,人才凋零,虽然在北宋末期有扫地神僧庇佑,虽然在南宋建炎年间有灵兴禅师武学大成,但是终究不能改变少林寺积弱中衰的事实。

    见群僧都已无言,性英方丈轻叹了一口气,看着陈灭林说道:“陈施主,贫僧愿意陪你去藏经阁一观,却不是搜查,而是浏览佛法。”

    陈灭林哈哈一笑,道:“早这么说不就行了?偏偏不吃敬酒。”说到这里,他转身看向金军的骑兵圆阵,喊道:“有识得宋人文字的,跟我一起进去!”

    在这个时代,即便是宋军里的士兵,能够识得汉字的也有若凤毛麟角,何况是以契丹人、女真人为主流的金军?金兵阵中的头目询问了半天,却只选拔出来两人,其中一个,自然是钱青健,另外一名金兵,也是宋人血统。

    钱青健心头狂喜,这真是做梦都想不到的美事!却听身边一个校尉盘问道:“你是何人,我怎么没见过你?”这一问把他吓了一跳。

    他起初混在阵列内层,并未如何引人注意,这一被选拔出来,立即就受到了盘查。

    钱青健急中生智道:“我是赵王爷手下的卫士,上山来是有军情向陈大师禀报的。”

    那校尉有心再盘问两句,却见不远处陈灭林脸现不耐,就道:“那你快去禀报吧,正好陪着陈大人进寺找书。”

    钱青健应声下马,和另外一名兵士走到了陈灭林的身前。

    陈灭林也听见了钱青健的话语,一边跟性英等僧众往寺内走,一边问钱青健:“赵王爷可管不到我这一摊,你来传什么信?”

    钱青健扯谎道:“荣王爷有令,蒙古大军在铁木真和木华黎的率领下逼近中都,命你速速启程回京拱卫。”

    这个谎言半真半假,蒙古大军逼近中都是真的,这是钱青健根据记忆中的内容分析出来的,时间基本错不了。而完颜洪熙召唤陈灭林回京则是假的,是钱青健的合理捏造。

    陈灭林冷哼道:“荣王爷的命令,怎么会让你来传达?”

    钱青健不慌不忙道:“我原本随同赵王爷南下,半路上碰见荣王爷的传令兵被全真教的道士杀死,赵王爷救起一个没死透的,得知了此事,就吩咐我一路追赶过来报信。”

    陈灭林不疑有他,拱手向北道:“如此多谢赵王爷了,只不过,便是荣王爷相招也得办完事才能返回。”随后又道:“你两个到了藏经阁用心察看,有武学典籍就拿来给我,务须从速!”

    钱青健和另一名士兵应了,一路跟随来到了藏经阁外。这个时期的藏经阁是一座二层建筑,纯木结构,外表看上去古朴肃穆,宝相庄严。

    性英方丈率领一群僧人也不进入,都站在藏经阁外面的院落中,性英道:“三位施主尽可入内,但不要损坏了佛经。”

    陈灭林哈哈一笑,大手一挥,领着两人进了阁内,只见书架众多,行列井然。

    陈灭林命令另一名兵士上二层搜查,钱青健负责搜查一层。他自己信手拿了两部经书翻看了几眼,随即扔在一旁,对钱青健说道:“洒家不识字,一层全靠你了,给我看仔细些。”

    钱青健说了声“是”,一颗心欢喜的就要从口中跳出来,立即寻书翻阅起来。他翻阅得比较仔细,每本书都看过前三页中三页和后三页才放回原处。并且刻意寻找摞在一起的四册书卷,一时却未能发现。

    他这样做,是因为他知道,即便是书皮上的《楞伽经》三个字,也是他不认识的,记忆中《楞伽经》书皮上的书名是梵文。

    第一行书架,没有。钱青健向陈灭林汇报了一句,随即去查阅第二行书架。

    陈灭林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问钱青健:“少林秃驴不知洒家此行目的,当不至于提前将武学秘笈藏起吧?”

    钱青健没有回答他这句话,他一边紧张地搜索,一边考虑万一在找到《九阳真经》时如何骗过陈灭林,老子找书认真是不假,却不是为你这头陀找的!

    在第二行末尾,钱青健拿起来一部梵文经书翻来覆去地看个没完,这举动立即引起了陈灭林的注意,他立即来到钱青健的身边,问道:“怎么?这本书有武功?”

    钱青健抬头,把书卷交给陈灭林道:“这里面有汉字,所以我多看了几眼,害怕错漏了,直到此时才能确定不是武学。”

    陈灭林大失所望,却不能不对钱青健的认真态度表示赞赏:“嗯,就这么找!很好!”

    此后钱青健再有两次捧着典籍看得时间较长时,陈灭林就不再过问。又过了一会儿,陈灭林耐不住等候,索性去了二楼。

    听着陈灭林的脚步声渐行渐高,钱青健立即改变了寻找方式,只要不是四册书摞在一起的,他连看都不看一眼,他此时已经能够确定藏经阁内没有七十二绝技以及各种武学典籍了,唯一的目标就锁定在四册《楞伽经》上。

    他的运气很不错,在第七行书架的顶端,他看见了四册布满尘埃的书卷,取了最上面的一册一翻,却是从书尾翻起,果见梵文行间写有汉字,这一段文字恰好是九阳真经中的“缩骨功”和“游墙功”部分。

    这两种功法乃是《九阳神功》的附录,只占据一页篇幅。他只用了十几个呼吸就已经看完,同时把内容强记于心。这两种功法后面有注,说此二功并非九阳专属,不论身具何种内功,只要达到一定火候即可试炼。

    就在他合起书册,打算把其余三部经书一并揣入怀中之时,他感觉肩膀上被人拍了一下,这一下把钱青健吓得蹦了起来,浑身毛骨悚然。

    所谓做贼心虚,此话半点不假。他还以为是陈灭林从二楼上悄悄掩回,回身定睛看去,却见身后站着一名老僧,无发无须,满脸皱纹。

    老僧笑眯眯地说道:“善哉,施主虽然一身全真内功,又得奇珍异宝增加了二十年内力,却与此经书无缘,如强行修炼,他朝定有大祸临头。”

    钱青健大惊,这老僧轻轻一拍就知道他练过全真内功,还知道他得到过奇珍异宝,这本领也太神奇了!他禁不住喃喃问道:“你怎么知道?”

    老僧笑呵呵从他手中拿回经书,在书架原处摆好,道:“因为此经乃是老衲所撰。”

第三二章 斗酒神僧

    别人不知道这老和尚是谁,钱青健知道啊,这是特么的斗酒神僧!是从王重阳手里赢了《九阴真经》一观的前辈高人!虽然记忆中并未记载这神僧的武功是否超过了王重阳,但是能跟王重阳坐而论道者,武功再低能低到哪里?况且这老和尚是《九阳真经》的原创作者,他很有可能就是当今时代的天下第一高手!

    钱青健第一反应就是跪倒磕头,如果在这个世上,还有一个人值得他拜师学艺,那么非此神僧莫属。

    只是当他曲了膝弯之时,那老僧袍袖向下一拂,地面即有一团柔和的阻力反弹上来,托出了他的下肢,竟然是跪不下去。

    “谁在说话?”陈灭林的身影出现在楼梯之上。

    那老僧却根本不予理睬,缓缓向外走出。

    陈灭林怒从心起。此番他来少林,还没有一个僧人敢于如此藐视他。当下站在楼梯上说了声:“哪来的老秃驴装神弄鬼?”

    那老僧更不回头,就好像陈灭林不存在一般。

    陈灭林双臂内圈,吐气开声“嘿!”随即浑身骨节爆响连珠,甚是惊人!骨节响毕,他一个虎跃就从楼梯上飞扑而下,双掌齐出,带起风声猎猎,拍向老僧的后背。

    钱青健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一幕,心中却不为斗酒僧担心,只想看看他如何破解。哪知那老僧缓缓停住,竟不回头,任由这一双铁掌击在身躯之上,预料之中那“啵”的一声大响并未出现,只有“噗”的一声轻响,陈灭林僵立当场,如山掌力却如泥牛入海,消失无踪。

    见到这一幕,钱青健禁不住脱口道:“他强任他强,清风拂山冈,他横任他横,明月照大江!”

    这话一出口,陈灭林还没听出什么玄机来,那斗酒僧却霍然转身,目光电射钱青健良久,然后点了点头道:“小施主好见识!”

    斗酒僧说了这句,然后身体再转,面向陈灭林道:“施主的武功虽是源出少林,却是由外向内而臻于小成,倒也算的上是另辟蹊径,他日勤加磨练,应是武林之中的一朵奇葩,若是寻求少林其它武技来练,反为不美。望你好自为之。”

    此时陈灭林怎会不知这老僧深不可测,取他性命只是呼吸之间,当下向老僧深施一礼,道:“谨遵神僧教诲。”就招呼钱青健和楼上那名兵士一同离去。

    老僧却指着钱青健说道:“这位小施主与老衲有缘,老衲欲留他在寺内盘桓半日。”

    陈灭林哪敢多问,只说“神僧请便。”就带着另一名兵士匆匆出了藏经阁,到了阁外也没脸再跟性英等僧耀武扬威,招呼都不打一句,一路灰溜溜地走了。

    性英方丈等人均不知藏经阁内发生的事情,眼见陈灭林离开,却又少了一名金兵,就安排了受伤的苦方和另一老僧留在这里,他本人则是带着一些僧人出寺察看。

    藏经阁内,斗酒僧见钱青健的目光兀自注视着那四册《楞伽经》,就说道:“老衲著述那部经书,前后用了二十年,老衲也修炼了二十年,却至今都未练成,究其原因,是谓童身已破。所以奉劝施主,不必在此功上面耗费时间了。”

    钱青健闻言更是震惊,这老和尚怎么知道我不是童男的?他立即在记忆中搜索,果然,练成九阳神功的,从头到尾只有两个,一个是觉远,一个是张无忌,这俩人在练成之时,都是童男,而另外两个练成了部分九阳功的,是张三丰和郭襄,张三丰自然也是童男,而郭襄却是处女。

    看来这斗酒僧并未说谎。他见这老僧和善,也就大起胆子来问道:“敢问大师,既然你没练成九阳,为何能够挡住陈灭林的那一记重手?”

    老僧摇头笑道:“以施主你对武功的理解,不该有此一问。世上任何一种内功,练到高深处,都是这样的。我们到外面说话。”说罢当先走了出去。

    钱青健跟在老僧身后,暗骂自己愚蠢,竟然问出这么幼稚的问题来。转念又想,这九阳神功也不是那么好练的,张无忌无欲无求、心性豁达,也足足练了五年才算练成,练成后还多亏了布袋和尚的乾坤一气袋和成昆的大脚,才打通了生死玄关,如若不然,以觉远那般成就的九阳神功未必就比九阴真经强到哪去。

    此时藏经阁外只剩下两名老僧留守,看见这位负责打扫藏经阁的老僧出来,也不以为意,随即他们看见了老僧身后的钱青健,苦方正要盘问一二,却见老僧抬手伸出一根手指,冲着他虚点了几下,只感觉左臂有股股热流进入,伤势立愈,不禁惊骇万分。

    那老僧给苦方治疗之后,又冲着另一苦字辈老僧的手臂指了几指,那苦字辈老僧的伤臂立即抬起,与苦方对视了一眼,两僧看见对方的眼睛里都是惊喜万分,两僧不约而同地向藏经阁门口老僧施礼道;“多谢前辈施救。晚辈苦方、苦竹拜见祖师。”

    苦方又加了一句:“前辈神功盖世,可是本寺绝技一指禅?”

    斗酒僧叹了口气,半是回答半是责怪道:“一指禅无人练成也就罢了,可是其它绝技怎么也如此荒芜?你二人以韦陀掌与般若掌对抗,伤在情理之中。可叹我少林武学一衰至斯,竟然已经沦落到江湖二流的地步了,嘿嘿,还称什么武学泰斗。”

    苦方苦竹满面惭色,苦方问道:“前辈可是传说中的扫地神僧?”

    斗酒僧摇头笑道:“扫地神僧乃是老衲的师祖,他毕竟不是神仙,怎能活到此时?老衲乃是灵兴禅师的亲传弟子,奉师尊之命,护我少林一甲子。”

    苦竹双手合十道:“原来前辈竟然是玄字辈祖师,小僧失敬了。”

    钱青健在斗酒僧身后,忍不住插言问道:“这怎么可能?少林高僧排辈灵、玄、慧、虚,就是虚字辈的高僧活到现在也要一百五十岁了,大师怎么可能是玄字辈的?”

    苦方苦竹脸现怒色,刚要呵斥钱青健,神僧微笑摆手制止,而后转身对钱青健说道:“想不到小施主对少林的掌故也是如此熟悉,是重阳真人告诉你的么?”

    钱青健摇头道:“晚辈未曾见过重阳真人,是周伯通告诉我的。”

    斗酒僧未能听出钱青健的谎言,屈了屈手指,点头道:“嗯,施主年不过二十,原是得不到重阳真人的亲授。关于小施主的疑问,老衲也曾问过恩师,恩师曾言,他本是宋哲宗元祐年间灵字辈僧人里面的小师弟,只因与当时的少林方丈玄慈不和,欲分裂少林,因而被我师祖一掌拍成假死,直到绍圣元年,其时正值玄慈方丈为捍卫本寺清誉,受杖责而死的一年后,师祖才把恩师拍活,恩师活过来的时候,年龄不足三十。”

    钱青健听得连连点头,记忆中,扫地僧曾经一掌把萧远山和慕容博拍成死人随后又能救活,这神技的确是有的。

第三三章 贪恋红尘

    把人拍死再拍活,钱青健认为可以有的,不等于苦方和苦竹也能接受,这两位面面相觑,心中自是不信世间竟有这等神功。

    斗酒僧也不以为意,他的解释原本就是说给钱青健听的,当下又道:“老衲恩师说起,师祖拍醒他是因为师祖被萧锋打断了数根肋骨,需要离开少林去疗伤,师祖临走时带走了萧远山和慕容博两大祸患,却留下了星宿老怪丁春秋在寺中,老衲恩师的使命之一,便是负责看管这丁春秋。”

    这等百年以前的武林轶事,苦方和苦竹都是听不太懂,但是钱青健却很门清,他听到这里,忽然想起了一个很大的疑点。

    想那丁春秋被关押在少林寺,每年由少林弟子分两次给他生死符的解药,乍看事情比较合理,丁老怪也不敢作乱,可是,失去了神木王鼎的丁春秋无法获得剧毒之物来压制体内的毒素,将如何应付化功**的反噬?这丁老怪根本就活不长啊!

    钱青健想到这些,却不敢问出来,知道少林寺的各辈高僧法号的排序尚可解释,若是知道化功**的功法原理,这就不能用王重阳和周伯通的幌子来掩饰了。

    而斗酒僧接下来的话语却给出了答案:“老衲恩师刚刚醒来,师祖就离开了少林,只过了两天,那丁老怪就以龟息功诈死,骗过了看守他的弟子,然后脱困而出,连杀戒律院六位高僧,抢到了生死符的解药。我恩师闻讯前往时,丁老怪已经逃出少林不知所踪。”

    钱青健心说果然如此,丁春秋若是不逃,就是坐以待毙之局。用不着等生死符发作,就会被化功**反噬而死。

    这时,从藏经阁院外进来两名年轻僧人,其中一个走到了苦方面前,恭敬说道:“师叔祖,那头陀和金兵已经下山离去,性英方丈命我和无相来照料师叔祖的伤势。”

    苦方道:“我和你苦竹师叔祖的伤势已然无碍,你去搬一只蒲团来。”

    年轻僧人应了就往外走,苦方又加了一句道:“无色,你和无相守在藏经阁的院子外面,任何人都不要放进来。”

    那无色和尚答应着和无相走了出去,钱青健打量着无色高高瘦瘦的背影,心想:这和尚就是三十五年后送给郭襄一对铁罗汉的无色禅师么?这时他可真年轻。

    无色和尚很会办事,没有当真只拿一个蒲团,而是拿了四只蒲团来,连钱青健的座位都给准备了,收获了四个人的赞许目光。斗酒僧更是从怀中拿出一物,送在无色手中,道:“谢谢你,老衲一生不受他人帮助,这是老衲年轻时做出的玩偶,就送给你吧。”无色和尚连忙躬身道谢。

    钱青健往无色和尚的手中看去,那赫然就是一对铁罗汉,心说原来这铁罗汉是斗酒僧送给无色的。回忆中这斗酒僧一生为儒为道为僧,能够做出这种机关奇巧之物也在情理之中。

    在无色再次退出院落之后,院中四人团坐一圈,斗酒僧对钱青健道:“老衲之所以给小施主讲这些事情,是因为从老衲师祖扫地神僧开始,收徒传艺都有一个条件,那就是收徒之后,徒弟需要留在少林一甲子护持少林不受外侮,这一甲子之内,护持弟子行踪不得离开嵩山区域,小施主,现在你是否还想拜师于我呢?”

    “这个……”钱青健犹豫了,这人活一辈子,虽说不能只图个吃喝玩乐,可是也不能困守少林到死吧?八十岁才能离开嵩山,就算修炼成天下第一高手,这人生还能有什么趣味?

    斗酒僧笑道:“我知道小施主难于自甘寂寞,所以刚才我阻止了你的大礼,你我虽然有缘,却无师徒之分,‘他强任他强,清风拂山冈’是内功境界,倒不必专修某种内力才能达到,你懂了么?”

    钱青健点头,道:“谢神僧点化,晚辈懂了。”这道理并不难懂。在斗酒僧自称并未练成九阳的时候,钱青健已经懂了。

    斗酒僧又道:“贵教重阳真人一身武学博大精深,老衲佩服之至。不过在老衲与王道长论武之时,发现王道长最终能够在武林中出类拔萃,却是凭借那一门《先天功》所致。王道长曾经对老衲说,《先天功》易学难练,他终其一生,也只练成了一个开篇,老衲当时不以为然,以为王道长有自夸之嫌,并未要求借阅,此时想来,是老衲坐井观天了。可惜的是,小施主此生与《先天功》也无缘法,不具备修炼此功的条件。”

    苦方苦竹听斗酒僧所言,有如听天书一般,如堕五里雾中。什么“清风拂山冈”什么“先天功”,什么“贵教重阳真人”,这小伙子不是金兵吗?怎么又是道家教派中人了?他们多年困于少林寺中,对江湖和武林以及天下大事,都是知之甚少。

    钱青健自是明白斗酒僧说的事情,《先天功》也是童子身才能练的。

    他根据回忆分析了一下,王重阳不肯跟林朝英双宿双飞,并不是因为王重阳有什么毛病,也不是因为王重阳愚钝感觉不到林朝英的无限爱意,而是因为王重阳修炼《先天功》,这功法也是要求童子之身才能修炼的。

    由此更可推断,后来王重阳将先天功传给了段智兴段皇爷,那段智兴年轻时就是武痴,不曾临幸后宫,所以才导致了刘瑛出轨,跟老顽童“鸳鸯织就欲双飞”。

    只是这里尚有一个疑点,就是段智兴后来禅位出家,传位给了他的儿子段智廉,如果段智兴果然能练《先天功》,那么他这个儿子的来历就有问题了,而且记忆中段智兴不止一个儿子,由此说来,一灯大师的脑门应该不是只有瑛姑涂抹的一层绿,应该是好几层绿才对。或许,一灯大师应该改名叫绿灯大师才更形象一些。

    这些问题都属于旁枝末节,在钱青健的脑海中一闪而过,也无法与斗酒僧来探讨。

    这时斗酒僧又对双苦说道:“两位或许会奇怪,三十余年前火工头陀打死苦智的时候,老衲为何没插手?”

    苦竹苦方纷纷应道:“晚辈不敢!”

    斗酒僧笑道:“你二位反倒不如这位小施主心直口快,其实这也是老衲师祖定下来的规矩,老衲师祖当初插手少林内务,将老衲恩师一掌拍成假死,后来师祖反思之下,觉得此举颇为多余,因此传下来一条规矩,就是护寺之人不得插手寺内矛盾纠纷。”

    苦方道:“晚辈不敢妄自揣度前辈所为。只可惜火工头陀一案之后,本寺好手出去缉拿,却又被他伙同金兵杀掉了几个。事后本寺僧众相互追责,又起内讧,以致于苦慧师兄远走西域,少林高手由此凋零殆尽,元气大伤。”

    斗酒僧道:“少林中衰,并非只有这一个原因,本寺僧众不思进取也是有的,不能行走江湖,就没了锻炼自身的动力,再这样下去,老衲也不必守护少林了。”

    这番话语,只说得苦方苦竹脸上冷汗潸潸而下,苦方道:“前辈责备的极是,本寺达摩院尚且留有七十二绝技图谱,只是性英方丈乃是金国朝廷委任而来……”

    钱青健听得不耐,插言道:“金国中都马上就要被蒙古攻破了,朝廷内部已经在准备迁都南京,也就是宋朝的汴京,也就是这一两个月之内的事情,这种局势下,朝廷哪里还顾得上过问少林寺练武不练武?”

    苦方苦竹面露喜色,均问:“小施主此话当真?”

    钱青健笑道:“真不真,只需派几个不懂武功的和尚出去打探一下,不就知道了?约法三章里面可没说不许下山采购生活用品。”

    苦竹苦方闻言大喜,连连点头道:“小施主高见!”

    斗酒僧颔首道:“如此甚好。既然老衲已经露相了,今后就不会在藏经阁护持了,老衲的杂务,就交给觉远来做吧,此事你二人务须严守秘密,不得泄露给他人。”

    钱青健心中好笑,“原来觉远进入藏经阁打杂是这么来的。可笑我还想搭觉远这条线呢。”他转念又想,这斗酒僧刚刚写完《九阳真经》两三年,若是更早来寻九阳,岂非根本没有?

    却见苦方问道:“不知前辈将居于何处,是否需要晚辈代为安排?”

    斗酒僧微微摇头:“此事老衲自有安排,你二人就当本寺并无老衲即可。”他又看向钱青健道:“老衲护持少林的期限尚余十年,十年之后,老衲就会收徒了,老衲与你有缘,此际却不能传你武功,今后十年之中,施主若是改了心境,随时可来少林,只需在半山亭等候一昼夜,老衲自会发现。”

    苦方苦竹无比羡慕地看着钱青健,这是神僧留了十年的收徒宽限啊!这是何等珍贵的机会?如今少林僧众上千,都无人能获得此等际遇,可惜这金兵竟然不识抬举,竟然不知立即拜师。

    钱青健起身向斗酒僧鞠躬道:“晚辈多谢大师垂青,若是晚辈他日厌倦了江湖,定会来大师座前聆听教诲,敢问大师法号?”

    斗酒僧笑道:“善哉善哉,老衲法号玄通是也。不知小施主如何称呼?”

    钱青健一挺胸脯说道:“我叫钱青健。”(本卷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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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或许有读者认为钱青健没能学《九阳真经》是一憾事。其实,修炼《九阳》速度最快的是张无忌,用了整整5年的时间,而在张无忌离开昆仑山谷后,尚且不能无敌于江湖,至少灭绝师太之流即可打杀他于弹指之间。张无忌后来在光明顶乾坤一气袋中打通任督二脉,又学会了乾坤大挪移才可以站在元末武林之巅。试想,若是本书中此时钱青健可以修炼《九阳神功》,那么他在一年半后,是否能够打败参与第二次华山论剑的郭靖?

    所以,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第三四章 暴踢再爆菊?

    带着些许惆怅,钱青健走出了少林寺的山门。

    此刻寺外山坡已是人迹不再,惟余草木寂寂,鸟鸣幽幽,不复之前的剑拔弩张,杀气腾腾。

    那匹挂着两只板斧的黄马正在山坡上吃草,钱青健径直走过去,牵了它一并下山。

    这一趟少林寺并不白来,学了缩骨功和游墙功,还跟斗酒僧结了善缘,也该小小地知足一下了。

    不能练九阳也没什么,咱还可以去襄阳城外找独孤求败的剑冢,拿了玄铁重剑上山洪里练剑!这个想法始终存在于钱青健的脑海里,所以他并不觉得错过了拜斗酒僧为师是多大的遗憾。

    嵩山到南阳不过五百里的路程,而南阳到襄阳只有二百余里,这都是一两天就能到达的所在。先去南阳把卓千悦的信送了,也算对得起这绝世美女的笑语温存了。

    想起卓千悦,钱青健总是会感到可惜。他可惜这美女身上的两大神功都没办法学到手,凌波微步人家已经明确表示不传外人了,而要学残本北冥神功,就算卓千悦同意他学,他也要首先把身上这全真功力废了。

    这可是足足二十年的内力!若不是听见斗酒僧一席话,他还真不敢确定自己喝了蝮蛇宝血得到的功力是二十年。

    人生有几个二十年?他舍不得这浑厚的内力!况且,就算他舍得,也得在卓千悦的许可下,使用抓奶的方式让卓千悦吸干内力,可是万一卓千悦吸完了内力杀人灭手呢?

    所以这条路几乎是走不通的死路。

    如今也管不了许多,走一步看一步吧,钱青健骑上了黄马,一路奔驰下山。

    两个时辰后,天色已至黄昏,钱青健减缓了马速,却见官道上有两人迎面走来,这两人都梳着三束发髻,打扮不男不女,大袖飘飘,身负长剑,看上去跟全真七子的打扮很是相近。

    这俩道士远远地也看见了钱青健,互相嘀咕了两句,同时从身后抽出了宝剑,其中一名冲着钱青健喊道:“兀那金狗,速速下马受死!”

    此时钱青健的黄马已经到了两道面前,他翻身下马,拱手道:“两位道长可是全真教门下?我是……”

    “少啰嗦!纳命来!”左首一道急挺宝剑分心便刺,正是全真剑法之中的“大江东去”。

    钱青健不欲与全真教门人结仇,因为他曾经施恩与王处一,还指望王处一给他洗白呢,所以他使了一招“退马势”,后退两尺,那道人的剑尖在他胸前半尺处已经走老。

    “在下并非金兵,只是穿了一身……”

    “少跟道爷废话,看剑!”这道人根本不给钱青健分辨的机会,脚下进步,又是一招“雁行斜击”,剑刺钱青健的左肋。

    这一来钱青健可就搂不住火了,奶奶个熊的,小小道士居然脾气如此火爆,不知道“欠揍”俩字怎么写么?他倏然一晃,任那剑尖从他腋下贴衣划过,随后疾进半步,用了一招“天山飞渡”,一脚就踹在这道人的胸膛之上,道人有如一只纸鸢一般,向后飞在空中,滑行丈许之后,摔落在地,再也不能动弹。一张脸上,震惊与痛苦的神色扭曲在一起,显得无比丑陋。

    另一道士见此情景,不禁大惊,将宝剑挽了一个剑花护在身前,问道:“阁下怎会使我全真掌法?”

    钱青健冷哼一声道:“现在想起来问了?老子还不高兴说了!当个牛鼻子也当得如此嚣张,真是气死老子了!”他一边骂,一边走向摔倒在地的那个道人,只踹一脚如何能够解恨?

    那持剑道士见状,立即挡在钱青健的前方,道:“这位壮士请息怒,在下全真教甄志丙,刚才冒犯壮士的乃是在下师兄赵志敬,壮士既然会使全真武功,当不是外人……”

    “放屁!若是全真教的别人也就罢了,你们两个嘛,没有一只好鸟!”钱青健话音未落,已经用了一招“虎门手”,左掌拍向甄志丙的胸膛。

    这“虎门手”乃是全真派入门掌法之中的一招,原本乃是左掌虚拍,诱得对手向一旁闪躲时,右掌紧随其后攻敌前胸,甄志丙自然认得此招,当下也不移动,只旋腕挥剑,想要使出一招“定阳针”来以攻对攻。

    然而钱青健可不管什么虚招实招,你既然不知闪避,我左掌就化为实招又有何妨,又何必再用右掌去取得效果?一瞬间他的左掌骤然发力,堪堪已经按到了甄志丙的胸口。

    甄志丙大惊,这金兵怎么不按套路出掌呢?再想闪躲已经来不及了,只能身体急转,以右肩来接这一掌,只听“嘭”的一声大响,甄志丙有如一只皮球一样被击得翻滚了出去。

    论内力,甄志丙和赵志敬之流,尚且不到十年之功,论及对剑法掌法招式的理解,远非周伯通马钰丘处机等人的深奥,落在钱青健的手上,就是老叟戏婴儿一般的简单。

    钱青健也不去追赶变成滚地葫芦的甄志丙,径直走到了赵志敬的身边。赵志敬刚刚挨了那一大脚,正自缓不过劲来。张嘴想骂人却又不敢,纠结的表情十分诡异,钱青健才不理他什么表情,照着赵志敬的屁股又是一脚飞起,“我让你自称道爷!”赵志敬的身体随着这一脚再度飞起,在空中滑行一丈有余,未等落地,钱青健的下一脚又踢了上来,“我让你脾气臭!”

    这一脚,把赵志敬踢到了路边的麦田里,滚动中压坏了大片的禾苗。

    钱青健稍稍解了恨,却不想进入麦田踩上一脚泥,转过身来去找甄志丙。他心想此时若是提前把甄志丙阉了,立马会变成全真教的死敌,而且还无法解释阉人的动机!

    他现在虽然有二十年功力在身,却还不是丘处机的对手。最关键的是,即便是把甄志丙阉了,未来的小龙女和杨过也都不会置他什么情。

    但是这口恶气却不能不出,眼见甄志丙捂着肩膀躺在地上,疼得半边身子已经不能动弹,钱青健灵机一动,伸手就点了甄志丙的穴道,开始扒甄志丙的一身道袍。

    甄志丙不知道这金兵想要干什么,在衣服被脱光时,却忽然想起一件极其恐怖的事情来。

    原来,与牢狱和寺庙以及军队一样,在全真教这种只有男人存在的世界里,爆菊的事情也是偶尔会有的。虽然教内设有严规对这种事情进行惩戒,却还达不到完全杜绝的程度,每年总会发生三五起。

    尤其是甄志丙这种眉清目秀的小道童,在最初入教的几年里,着实提心吊胆了好些日子。直至后来武功有了一定的基础,并且能够跟随在师长身边行走江湖时,这种恐惧才逐渐消失。

    只是,此时这个浓眉大眼的金兵一脸狞笑地扒光了他的道袍,难道说……紧接着他又看见这金兵在脱号衣,完了,看来他是真的要做那事了!

    一阵绝望袭上心头,在惊惧与羞愤交加之下,甄志丙竟然晕了过去。

第三五章 骷髅逗妇乳

    钱青健自然不是想要爆甄志丙的菊花,他只是想要换上一身道袍而已。

    原本他觉得穿上金兵号衣就可以少惹些麻烦,结果先有郭靖对他攻击,后有全真二道想取他性命,这就让钱青健无比郁闷。这特么还是大金国的地盘么?

    既然金兵服装不好使,那还穿在身上干什么?钱青健可不是一个喜欢没事找刺激的人,除了黄河两岸附近,在其它地区里,他都是一个讲究低调的人。

    既然穿着道袍可以大摇大摆地在官道上行走,为何不脱而换之呢?

    他不去理睬晕过去的甄志丙,把一身道袍穿好,又把自己随身携带的书信和银两收了,发现甄志丙的道袍里还揣着几十两银子,嗯,这个不能跟他们客气,必须收着,不杀他两个就是最大的仁慈了。

    扭头再去看赵志敬时,却发现赵志敬已经不在麦田里了,他回身朝来路看去,暮色苍茫之中,却见一道模糊的身影正在向北奔去,已在百步之外。

    他正在考虑是否追赶,却见那身影处一道蓝色烟火升入高空,不好,这是全真教的联络烟火,钱青健是见过这烟火的,在中都马钰丘处机和沙通天欧阳克等人对战之时,马钰就发出过这个信号。

    难道这附近有全真教的其他人?他正寻思此事,就看见一南一北分别有两道烟火升空,看那距离,竟然不超过五里路程。

    钱青健不敢留在甄志丙身边了。

    这若是有全真七子之中的人物来援,他还真的不好对付。就算不是七子这般全真第二代杰出人物,只要来上志字辈的一批道士,只要人数够多,蚂蚁多了也能咬死象,万一再摆出个天罡北斗阵来,那可是想逃都逃不掉了。

    想到这里,钱青健也不追赵志敬了,而是迅速上马,向南驰去。

    五里路对于马匹的脚程来说是一个极短的距离,钱青健只奔驰了片刻,就见前方一名中年道姑带着两名道士迎面赶来,此时天色尚未全黑,那道姑看见了马上穿着道袍的钱青健,立即喝问:“来者何人?下马答话!”

    钱青健马到跟前,见去路被阻,只好下得马来,再看那道姑时,只见她一身道袍颇为怪异,胸口处竟然画着一只骷髅头,知道这位就是全真七子之一的清净散人孙不二了。

    记忆里有这个内容——那道袍上的骷髅头是重阳真人画的,意在点化孙不二看破红尘,孙不二出家后把这骷髅绣在道袍之上,以示不忘恩师教诲。

    孙不二见来人下了马,当即问道:“你是何人,为何穿着我全真道袍?”

    未等钱青健回答,孙不二身后一名年轻道士说道:“孙师叔,这人穿的道袍好像是志丙师兄的。”

    “嗯?”孙不二侧脸看向那道士,问道:“志常,你能确定?”

    听她二人对话,钱青健已知这青年道士就是李志常,此人的人品倒是比甄志丙和赵志敬好得多了。

    却听李志常说道:“应该不会错,志丙师兄是本教第三代弟子中最爱干净之人,他的道袍永远都跟新的一样。”

    听到此处,钱青健已知此事无法善罢了,他见孙不二微微扭身时,胸前那骷髅头也跟随转动,竟似活物一般,忽然想起一事,便有些忍俊不禁。

    孙不二扭过头来,却见来人正盯着她的胸口看,还没等她说话,来人已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孙不二厉声喝道。

    钱青健强忍笑意,道:“黄河帮有一个副帮主叫做侯通海的,不知道孙道长是否听说过?”

    孙不二点头道:“我知道此人,外号三头蛟,投靠了金国做了鹰犬,莫非你跟他有什么关联?”马钰丘处机在中都一战,已经有弟子将消息传了过来,故而孙不二也是知道三头蛟其人的。她不知来人提起三头蛟是何用意,姑且追问下文。

    只听钱青健说道:“那三头蛟侯通海的头上生了三颗肉瘤,所以才被人称作是三头蛟。而孙道长胸前这骷髅头顶着两颗肉瘤,倒似双头蛟一般,哈哈哈……”

    孙不二一时之间没能明白“两颗肉瘤”以及“双头蛟”是指何物,颇觉茫然。她身后两名师侄却听明白了,合着这穿着道袍的平头青年是在拿孙师叔的双*乳来说笑呢,顿时仓啷啷双剑出鞘,一左一右向钱青健刺来。

    看见师侄出剑,孙不二才明白过来双头蛟是什么意思,不禁大怒,“好淫贼!志常志芳,给我斩了这淫徒!”

    钱青健已经习惯了全真教的不管三七二十一说打就打的风格,知道此事解释也解释不清,早就做好了动手的准备,见两道双剑攻来,从马鞍上摘下一对板斧就迎了上去。

    他也不使用全真剑法,只展开师门所授丧门斧法,抡圆了双斧,尽往那两支长剑上磕砸,全真二道平时行走江湖未逢强手,见这人使用斧子,只道是寻常的三脚猫武师,更是剑走中宫,直进直击。

    如此相斗,不出三五招,双剑几乎同时被钱青健的斧头碰上,只听“噹噹”两声金铁交鸣,紧接着就是“嗖嗖”两声,这两柄长剑就不知飞到何处去了。

    “志常志芳退下!”孙不二一声厉喝,已经掣出宝剑。

    原本她自高身份,虽然受到了戏弄,却没打算亲自动手。只是在两名师侄瞬间落败之时,她才将敌方重视了起来。敌人的斧子路数并不高明,却能磕飞两道的长剑,这只能说明对方的功力深厚异常!

    孙不二自讨,如果是她以一敌二对阵两名师侄,用巧招逼迫他们长剑脱手也是可以做到的,却绝对不会像这个使斧子的青年一样轻松,这青年竟然是罕见的劲敌!

    随着两道后退分开,孙不二缓缓来到钱青健身前丈许处,突然之间,宝剑从左下斜挑至右上,连削带刺,分袭钱青健正面七处要害,正是全真剑法中的一招“浪迹天涯”。

    李志常和崔志芳两道在一旁看了这招,都是佩服的五体投地,两人均想:孙师叔虽是女流,又中年开始学艺,可是在全真剑法的造诣上,可比第三代弟子高得多了。

    钱青健也不敢小觑孙不二,虽然他知道孙不二是全真七子中武功最弱的一个,但是全真七子毕竟是全真七子,最弱的也比此时的赵志敬之流强十倍。

    更何况孙不二手中的宝剑乃是全真教第一利剑,有削铁如泥之能。那是王重阳专门授予她的,以弥补武功上的不足。

    所以钱青健依葫芦画瓢,用他的一只斧子,也来了一招“浪迹天涯”,斧子与宝剑在两人中间相交,只听“仓啷”一声鸣响,两人乍触即分。

    孙不二只觉得手臂酸麻,险些拿不住手中的宝剑,她检视了一下宝剑,发现并无损伤,这才喝道:“你怎么会使我全真剑法?”

    李崔二道也惊愕当场,这敌人不过二十岁年纪,怎么可能跟孙师叔斗了一个旗鼓相当?

第三六章 耶律很好奇

    钱青健看了看右手斧刃上那个不大不小的豁口,心说这孙不二的宝剑果然厉害,这若是以剑对剑,这一下就剑断人亡了。他忽然感到有些庆幸,虽然学会了全真剑法,他却一直没有来得及弃斧佩剑,居然在今天占了便宜,以斧作剑,可保不败。

    当然,这不败的前提是他跟孙不二单打独斗,如果孙不二和两名弟子群殴他,他就会处于下风,甚至是必败无疑。

    能不打,还是不打的好。在做出来这个决定之后,他将双斧的斧头在身前一碰,看着孙不二,笑眯眯道:“马大嫂,我是你师弟啊。”

    孙不二在出家之前,是马钰的妻子,钱青健这句“马大嫂”,叫得颇为亲热。

    孙不二听了却有些惊异,她跟马钰是俗家夫妻的事情,就是在教中第三代弟子也是鲜为人知,不知这平头男子是从何处得知,想必与全真教渊源甚深。

    当下她把脸一板,道:“入教之前的俗家称呼,就不要再喊了,你是哪位师兄收的弟子?叫什么名字?”

    钱青健摇摇头道:“如果不从马师兄那边论起,我就只能喊你一声孙师姐了,在下并非是全真七子的门下……”

    孙不二已经听不下去了,她怒不可遏,一摆长剑道:“我恩师二十年前仙逝,生前只收过我们兄妹七人,你说这话不只是在消遣贫道,更是侮辱先师,看招……”一招“横行漠北”作势待发。

    “诶诶诶!”钱青健向后撤了两步,双斧守住门户道:“你听我说完好不好?”

    孙不二长剑挽出剑花两朵,收回胸前,斜斜指向钱青健,怒道:“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没错,重阳真人的确只收了七名弟子。”钱青健首先肯定了孙不二的说法。

    在与人发生争论的时候,如果对方情绪急躁不容辩解之时,若是先顺着对方的语句肯定一下,往往就能获得继续说话的机会。

    果然,孙不二摆出一副“你既然知道这事,看你如何狡辩”的样子,来等着钱青健的下文,手中宝剑引而不发。

    钱青健继续说道:“可是重阳真人却也是有师兄弟的,孙道长不会连这个都不知道吧?”

    孙不二质疑道:“你是说,你是周师叔亲传弟子?这怎么可能?周师叔都失踪十五年了。”

    钱青健把双斧挂回马鞍得胜钩道:“我师父性格烂漫,游戏人间十五年有什么奇怪的?而且,我师父授徒传艺,还要向你请示一番不成?”

    孙不二也把宝剑收回剑鞘,道:“原来你果真是周师叔的弟子。我们身为晚辈的,怎敢过问师叔的行止?不知周师叔去了哪里……”

    钱青健心想周伯通被黄药师关在桃花岛十五年,腿都打断过一次,若不是日后郭靖登岛,他这辈子都出不来,只不过这事就没必要对孙不二说了,当下说道:“师父跟我分手时,说是要去舟山群岛游历一番,他老人家神龙见首不见尾,具体去向也不会告诉我这做徒弟的。”

    孙不二点头道:“就算你是周师叔的弟子,哼,今日你如此无礼,他日我自当向周师叔禀告,讨一个公道出来。”

    钱青健微微躬身道:“小弟也是无心之失,并非刻意冒犯。”

    一旁李崔二人见孙师叔已经承认了这个青年的身份,就也过来行礼,均道:“参见师叔。”

    钱青健摆手道:“不必这么客气……”他对李志常印象不错,正打算说些场面话时,却听见身后遥遥有人吟道:“一行住窝几十年。”吟诗者中气充沛,在旷野中声传数里。

    钱青健回头看时,夜幕笼罩下尚且不见人影,只听又一个声音吟道:“蓬头长日走如颠。”听起来功力并不比之前一人稍弱,嗓音却甚粗豪。

    第三个声音紧随其后:“海棠亭下重阳子。”这个人的语声甚为洪亮。

    此句过后,孙不二接口朗声道:“莲叶舟中太乙仙。”她功力虽然较北方远处的三人为弱,但是女声天然高亢,在夜空中彰显清亮,亦可传出数里。

    钱青健暗想:“马邱王三子应该没这么快来到这边,那么这吟诗的三人就应该是郝大通、谭处端和刘处玄了,不好,此时他们必然已经跟赵志敬、甄志丙汇合了。得赶紧离开这里,若不然,至少也是损失几十两银子的下场。”

    想到这里,钱青健立即上马,向孙不二拱手道:“孙师姐,小弟尚有急事要去南阳办理,就此别过。”说罢,他也不待孙不二回答,催马就从李志常的身边驰了过去。李志常自然不敢挡阻师叔的路,急忙闪身让开。

    “且慢!你还没有留下姓名呢。”孙不二这才反应过来。

    “小弟名为耶律很好奇。再会。”钱青健答话时,黄马已经跑出去十丈开外了。

    真实姓名是不能留下的,日后周伯通会与七子数度相逢,这个冒充徒弟的谎言时效并不长久。不过就此跟尚未见过面的老顽童开个玩笑也是桩有趣的事情,设想未来老顽童收耶律齐当徒弟的时候,会是什么情景?

    骑在马上的钱青健忍不住笑出了声,却已经不是孙不二等人能够听到的了。

    不说钱青健绝尘而去,只说孙不二这边,遥遥听见郝大通喊话:“孙师妹,可曾把那金兵截下?”

    这话把孙不二问了个丈二的道姑摸不着头脑,喊话回道:“什么金兵?”

    “就是刚刚抢了志丙道袍的那个金兵!”

    “啊?那不是金兵,那是咱们的师弟。”

    说话间,郝大通等三子带着甄志丙和赵志敬,已经奔到了孙不二的面前,孙不二看见甄志丙身穿一身金兵服饰,头上发髻显得甚为滑稽。禁不住笑出声来:“志丙,这是怎么回事?”

    甄志丙恨恨说道:“那金兵是个强盗,抢了我的衣服和银子,孙师叔为何未能拦住他?”他自然不能说出他最担心的那件事情。

    话说方才,甄志丙被郝大通解了穴道,同时从昏迷中醒来,第一反应就是伸手摸向自己的臀部,却并未感觉到有传说中的疼痛,也并未摸到某种液体的湿腻感,难道是未遂?嗯,肯定是师叔们赶来,吓跑了那金兵,甄志丙颇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而在几位师叔的询问下,赵志敬抢答,叙述了刚才事件的发生经过,全真诸道由此认为这不过是一起抢劫案,并未把事情往爆菊上面思考。

    此时全真四子聚在一起,孙不二把耶律很好奇是周伯通的弟子一说,听得全真诸子纷纷大摇其头,这些人自然知道周伯通性喜胡闹,没想到收了个徒弟也是这么不靠谱的人。

第三七章 诡异采花案

    全真诸子并不知道这个“耶律很好奇”是钱青健随口捏的一个假名。“耶律”这个姓氏,乃是原契丹皇族的大姓,却没能引起全真诸子在民族方面的仇视。他们只是对“耶律很好奇”抢了甄志丙的道袍和银两而感到不满【注1】,却没有人去考虑“耶律很好奇”这样做的起因。

    说起民族争端,距此百余年前,由契丹族统治的辽国固然是北宋的死敌。但是后来有女真族在北方崛起,先后灭了辽国和北宋,宋人的国仇家恨就转移到了女真族身上。“靖康之耻”,是南宋庙堂与江湖共有的痛。

    全真教的前身是王重阳领导的抗金势力。【注2】虽然在二十年前重阳真人仙逝,但是他的弟子们一直都秉承着王真人扶宋抗金的意志,活跃在江湖之中。全真教抗金的活动具体体现在三个方面:一方面是刺杀落单的金兵将士,烧粮草,搞破坏;二方面是刺探金**队大规模的集结调动等军事行动;三方面是联合江湖武林人士,扩充抗金力量。

    这一次全真四子来到南阳,目的有两个,第一个目的是游说南阳地区的武林人士团结抗金;第二个目的是近期金国的军队陆续向南阳地区集结,与南宋占据的襄阳城遥遥相望,颇有伺机进攻的可能。全真派是为刺探金军的虚实而来。

    先行一步的是孙不二与赵志敬、甄志丙、李志常和崔志芳四名三代弟子,余下的全真三子有事晚来了一步,而刚才则是孙不二等人从南阳出来迎接其他三子,赵甄两人走得快些,就先遭遇了“耶律很好奇”。

    大家七嘴八舌地对“耶律很好奇”批判了一番,又猜测此人是否已经投靠了金国充当走狗,然后孙不二向三位师兄通报了她在南阳得到的消息。

    孙不二说,经过她和四名弟子在南阳一天的打探,发现南阳有一个传承几百年的武林门派叫做伏牛派,这个门派的弟子虽然不行走江湖,但是在当地很有威望,可以作为联合抗金的争取对象。

    更有南阳当地人传言,这伏牛派的掌门将在三天后嫁女,届时如果携了礼物登门道贺,示之以好,至少也能为全真派在南阳营造一个较为安全的落脚点。

    其余全真三子尽皆赞同孙不二的建议,于是全真诸道一齐又往南阳行来。

    俗话说,嘴上没毛办事不牢。孙不二和赵志敬等弟子做事还是不够老练,在短短的一天里,并没有打探到更多的消息,所以他们并不知道,南阳最近两天正在闹着采花大盗事件。

    他们更不会知道,就在他们在官道上遭遇了“耶律很好奇”的同时,伏牛派掌门的待嫁闺女,从闺房中离奇失踪了。

    天光大亮的时候,伏牛派的庄园里肃杀异常。来往的弟子大气都不敢出一口,他们都知道,掌门人心里烦着呢。

    伏牛派的掌门人当然很烦,女儿丢了,搁谁身上谁都会烦得要死。

    伏牛爱的掌门人叫柯隐农,是个四十多岁左右的中年汉子,身体微微有些发福,脸色有些发黑,此刻他正在大厅里来回踱着步,有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任由大厅高处那把虎皮交椅空在正中。一个年轻娇艳的仆妇垂手站在虎皮交椅的旁边,等候着他的吩咐。

    大厅里陆续有武林人士赶来,这些武林人士之中,有伏牛派本派的弟子,也有同为南阳武林一脉的他派武师,自有伏牛派的弟子招呼他们入座。

    刚刚来到不久的两位客人被伏牛派的弟子安排在了柯隐农座位的左右,显得极为尊荣,这两人一个是年近花甲的老者,老者头发斑白,精神却很矍铄,另一个却是一名身背八片麻袋的年轻人,麻袋的存在与他一身华贵的袍子格格不入,这年轻人有二十多岁的年纪,英气勃勃。这一老一小互相抱拳点头,也不寒暄,显得极为熟识。

    整个厅堂里足足坐了五六十人,却是都认识这两位,那矍铄老者是柯隐农的拜把子大哥,神拳门的掌门人,过九牛。据南阳武林传说,过掌门神拳无敌,可以连续打死九头牛。那年轻的是丐帮统领荆湖两路的乞丐头莫有敌,是丐帮净衣派八代弟子,也是柯隐农的未来女婿。

    这些人来到这里只有一个目的,就是等待伏牛派的掌门柯隐农发号施令,然后这些人就会带着自己的手下,搜遍南阳城内城外。

    柯隐农却迟迟没有下令,因为他觉得在民宅与街道中搜寻,多半无果。

    南阳城闹采花已经两天了,前天失踪的两名女子和柯掌门的女儿一样,都是在夜间从闺阁中离奇失踪,都是武林世家的女儿,而且还都是身负武功的。那两户遭遇了采花的武林世家当然已经在城内城外搜寻了数次,却至今没有结果。

    这采花大盗作案似乎有一个显著的特征,就是只劫掠会武功的女子。而那些武林门派中不会武功的女孩,此时却都好端端地待在家中,并未遭受劫掠。

    此时柯掌门着急,厅中众人更急,最焦躁的反而是过九牛。他第一个冲着垂手站立在虎皮交椅旁边的女子问道:“杏花,你再仔细想想,前几天你和小姐出门时,有没有遇见什么陌生男人,比如多看你们几眼的,又或者是跟你们搭讪的。”

    过九牛对柯隐农家里的仆妇弟子知之甚详,自然也认识仆妇杏花。

    杏花姓李,本是山东历城县人,父母在宋金交战时惨死,她在两年前逃难来到南阳,被柯隐农的夫人收留,做了柯家小姐的仆妇。李杏花比小姐柯玉容年长两岁,姿色不俗,兼有妇人风韵,若是陪着小姐出门,招致的男人目光并不比小姐少几分。

    此时杏花也是彻夜未眠,一张俏脸上颇有憔悴。自打昨夜发现小姐不在闺房之时,她就喊人前去察看,后来就被老爷柯隐农叫到了大厅,这一夜到天明,类似过九牛这般的询问,她已经听得耳朵都磨出茧子了。

    她想不起任何线索,最近柯家一直都在筹办小姐的婚事,小姐只带着她出去过一次,却也只是在商铺里买了些胭脂饰品的回来,并没有遇到什么不寻常的事情。

    面对过九牛也是多余的一问,杏花无奈地摇头。柯隐农却反而坐了下来,挥手对杏花道:“杏花,你给客人们换一杯茶,就去休息吧,休息过后,再去陪一陪夫人。”

    杏花应了去沏茶,柯隐农喘了口粗气,环视厅内众人道:“各位最近在城中有没有遇见什么陌生的武林人物?”

    柯隐农的准女婿莫有敌立即回答道:“根据我们丐帮弟子的报告,最近有两批人物来到南阳,都是前天到的,一批是一个带发头陀,领着一队骑兵,去了城南的军营。此外就是一名全真道姑跟几名道士,不过这些全真派人物昨天一早就出城向北去了。”

    柯隐农脸色一变,道:“前天?那城东王家和城西赵家的女儿岂非正是前天夜里被人劫走的?难道是金兵在做此勾当?”

    过九牛把手中茶杯递给了杏花,沉声道:“此刻南阳城南大兵云集,若是金兵想要掠劫民女,似乎不必如此偷偷摸摸地进行,我倒是有些怀疑那几名道士!”

    柯隐农缓缓摇头道:“不会吧?我派弟子虽然不行走江湖,却也知道江湖上全真教的口碑还是不错的,怎会行这种下作之事?”

    此时在座的一名壮硕武师冷哼道:“那些牛鼻子多有研究道家采阴补阳之术的,就算是全真派不擅此道,可是一群大老爷们儿长年不沾女色,怕也是憋得难受!”

    这武师一番话说出来,在座诸人倒有大半人点头称是。此时门外进来一个伏牛派弟子,向柯隐农禀告,说外面有一个身穿全真道袍的青年求见掌门人。

    柯隐农闻言眼中寒芒一闪,道:“让他进来!然后封住门口,许进不许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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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1:宋朝时期,流通的货币并非银两,而是铜钱和交子。此处笔者遵循金庸先生的原著。

    注2:重阳真人和全真教抗金也非史实,笔者同样遵循原著。且今后本文中如有与史实相悖之处,首先考虑遵循金庸先生的原著。将不再特别注明。

    笔者认为,既然是写同人类作品,就该这么写。

第三八章 昔时种恶因

    求见伏牛派掌门的青年道人,自然是钱青健了。原本他后半夜就来到了南阳城,只是他觉得后半夜去登门送信太过突兀,也不够礼貌,所以才找了家客栈睡了半宿,待天光大亮后,吃了早饭才过来。

    一进大厅的门,钱青健就感觉气氛很不对劲。这厅堂上大马金刀的坐着五六十人,各个都把目光盯在他身上不说,而且从这些目光里看不见一丝一毫的友好。钱青健不由得有些紧张,这特么的是要过堂还是怎么着?这就差摆出刀山火海来了。

    他久在黄河帮,对江湖道上帮派之间的花样知之甚详,却没想到伏牛派也会给他玩这么一出。

    正当他惊疑不定地往里走时,只听“当啷”一声,像是有瓷杯掉落地上,我艹!这还有摔杯为号么?

    钱青健没有寻找摔杯的人,而是迅速往厅堂周围巡视了一圈,见并没有传说中的伍佰刀斧手涌出,这才把目光看向那摔杯之人,却发现那是一个花信少妇,此刻少妇也正直勾勾地看着他,一张俏脸上表情异常复杂,这……这女人好生面熟!

    他瞬间就记起了这个女人是谁,这是黄河边上的李杏花啊!她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记忆回到了两年前的一天,黄河帮的一名喽啰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来告诉他,说是发现了一个绝色村姑,于是他就跟着追了过去,把这个村姑扛回了他的住所,又把这个村姑按在了床上……那是他最疯狂的一回男女经历,一连三天三夜,他愣是没下床。

    那一年,钱青健十八岁。

    每个男人都会有十八岁,十八岁对于男人来说,是一个无限美好的年龄。黄河帮内部有民谚形容男人年轻的好处:二十更更,三十夜夜,四十赶集,五十半月,六十摸摸,七十说说……

    十八岁到二十岁之间的男人,是可以更更连续奋战的,一更一次,奋战五更天。当然,若是没有值得男人更更奋战的女人,那么这一段岁月将会变成男人老去时的遗憾。

    这个村姑的姿色,绝对是对得起钱青健的更更耕耘的,这个村姑,就是李杏花!

    那三天三夜,钱青健就是吃饭喝水都没下床,每夜征战五更,白天就搂着李杏花大被同眠,可谓是生平最美好的一段时光。

    只是第四天头上,师父鬼门龙王沙通天召唤钱青健跟随去办事,钱青健只能依依不舍地暂时离开这个水蜜桃一样的女人,在他离开的时候,李杏花是睡着的。

    钱青健满打满算,准备跟师父办事回来就把李杏花娶做压寨夫人,却没想到他回来时李杏花已经逃了个踪影不见。

    此时两人隔着数丈遥遥对视,钱青健也是百感交集,只说了一个字:“你……”

    没等钱青健多说什么,这边柯隐农和过九牛对视了一眼之后,过九牛就喝了一句:“给我拿下这个淫道!”

    过九牛的声音震得厅堂之内嗡嗡作响,厅堂两侧交椅上的武林人物纷纷跳了起来,二话不说,拳脚尽出,各路拳掌指抓,各种擒拿手法,都对着钱青健招呼过来。

    “怎么了这是?”钱青健只来得及问了这么五个字,就不得不应付这些武师们的拳脚,他展开了全真掌法,双掌上下翻飞,双腿前踢后踹,一时之间,只听得嘭嘭之声不绝于耳,他的身上已经挨了七八下,而被他打倒在地的也有五六人。

    双拳难敌四手不是?这当口钱青健满脑子都在羡慕郭靖那个傻小子,那傻小子此时定是在跟洪七公学降龙十八掌了,什么人有什么命,若是咱也会降龙十八掌,这几十口子乌合之众立即变成浮云,一招“亢龙有悔”就能拍倒一排。

    不过话说回来,虽然他不会降龙十八掌这种高超武技,但是他身上有着二十年的内力也不是吃素的,每当身体遭到击打,体内自有内力被激发出来抵抗,倒也没觉得如何疼痛,更没有受了什么伤。

    而那些被他打倒在地的武师却暂时难于站起,这还是钱青健下手留了分寸,否则把人打残打死都很有可能。在这里他是不敢打死人的,如果打死了,那么他妥妥地跑不掉。

    被钱青健打倒的武师,自有后面的人将其拖出战圈,然后有后来者补上来继续恶斗。

    看着这一幕,过九年和柯隐农交换了一个眼神,过九年脸色凝重道:“没想到全真教的武功高绝如斯,这还仅仅是一个青年道士,若是全真七子来了,我们岂非无法敌抵?”

    柯隐农面带忧色,道:“是啊,刚才莫贤侄也说,他们是好几名道士在一起,只需他们都来到此处,我们便没有胜算。”

    柯隐农话音未落,只听厅外有人喊道:“全真教门下,广宁子郝大通、长生子刘处玄、长真子谭处端、清净散人孙不二携弟子求见柯掌门!”

    这句话乃是四个人轮流说出,三男一女都是中气充沛,内力十足,将话语清清楚楚地传到厅内众人的耳中,柯隐农和过九年都是脸色大变。

    这真是怕啥来啥,难怪全真七子的名头响彻江湖,仅次于东邪西毒南帝北丐,这都不必见识对方的出手,只听声音就能知道,只需这七子之一的任何一个进来,加上这个正在殴斗的小道士,就基本可以全身而退了。而多出来的全真三子,如果再有几个如同这个青年道士一般的徒弟,再同时出手的话,那就是碾压在场众人的实力,就是想把这厅堂内的人一窝端了,也是不在话下的。

    想到这里,柯隐农不敢再让手下们继续打了,既然不能硬来,那就讲一讲道理,你全真教固然武功高强,实力雄厚,可是万事抬不过一个理字,总不能说你们采花也能理直气壮吧?

    “住手!有请全真诸位真人!”柯隐农下达了号令。

    伏牛派掌门发话,众武师自然遵从,参与打斗的数十人立即跳出圈子,回到原来的座位上。

    这时一群道士从门口鱼贯而入,为首一人年过四旬,身材肥胖高大,身着道袍却无双袖,遥遥向坐在虎皮交椅上的柯隐农拱手,道:“全真派郝大通,会同师弟师妹前来恭贺柯掌门嫁女。略备薄礼,不成敬意。”

第三九章 今日结善果

    “咣!”柯隐农狠狠地把手中茶杯砸在地上,发出一声爆响。他的眼睛已经开始充血:“郝真人是仗着全真教实力雄厚,就来消遣我柯隐农吗?”

    郝大通一愣,看了看站在不远处身穿道袍的青年,却没作理会,重又看向柯隐农道:“柯掌门此话怎讲?”

    柯隐农冷哼一声,指着身处大厅中央的钱青健道:“这淫道劫掠了本城三名武林闺秀,莫不是仗了你全真教的威名?”

    钱青健这才知道之前的群殴是怎么回事,顿时心头火起,立即骂了一句:“你放屁!老子是来给你送信的,跟武林闺秀有何相干?”

    柯隐农被骂的面如猪肝,未及还嘴,郝大通已喝道:“放肆!你就是耶律师弟吧?怎地出言如此粗鲁?全真派的脸都给你丢尽了!”

    郝大通这话让柯隐农和过九牛等人都是心头一凛,从来都只听说过全真七子,却没想到他们还有师弟,可若是如此,为何不叫全真八子呢?一时之间也来不及问“送信”是怎么回事。

    钱青健刚才身上挨了十几下拳脚,虽然不疼,可是这拳脚挨的冤啊,此刻心头怒火熊熊,也不跟全真教攀关系了,回头看向郝大通说道:“你全真教有脸么?还有,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是全真派的了?”

    孙不二怒道:“耶律很好奇!你怎么如此不要脸?你曾亲口说周师叔是你的师父,怎么转眼就不承认了?”

    钱青健冷笑道:“周伯通的徒弟就一定是全真教徒么?”

    赵志敬的屁股兀自生疼,最是气愤不过,插言道:“既然你不认自己是全真教徒,你抢甄志丙道袍做甚?”

    钱青健道:“我还想问问你们俩呢,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你们俩上来就跟我动手做甚?”

    赵志敬怒道:“我们那是杀金狗!”

    钱青健一指穿着金兵服饰的甄志丙道:“金狗在这里,你怎么不杀?”

    孙不二眼见越扯越乱,喝道:“志敬住嘴!”

    钱青健与后来的全真教诸人争吵不休,却令柯隐农等人忘记了询问“送信”之事。此时柯隐农和过九牛以及莫有敌面面相觑,莫名所以,而柯隐农忽然想起之前杏花手中杯子掉落的事情,就指着钱青健问李杏花:“杏花,这道士是否是采花贼?你给大家说说清楚。”

    此话一出,大厅中骤然静了下来,都把目光看向李杏花,哪知李杏花却道:“他是不是采花贼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他坏过好多女子的贞洁,还把我……我不要活了!”说罢掩面向外奔出。

    这一举动任谁也能看得明白,柯家的小姐是否被这青年道士给污了尚且未定,但是这个杏花显然是被道士给污过的,否则她绝对不会如此说话如此举动。

    钱青健心说你个傻老娘们儿怎么说话呢这是?不知道健哥哥我如今弃恶从善了吗?

    当李杏花奔到他身边时,他一把就把李杏花揽在了怀里,引起厅中一阵大哗,又有数人起身向钱青健逼近过来。

    “淫道,放开她!”

    “杀了这个淫道!”

    “好狗胆!竟然敢在这里掳人!”

    噪杂声中,钱青健只盯着李杏花的脸大声道:“奶奶个熊的!老子是睡过你,可是老子想娶你啊!是你自己跑了的,怎能说老子坏你贞操?”

    李杏花原本还在挣扎,一听这话,立即扑在钱青健的怀里,痛哭流泣:“钱青健……呜呜……你个杀千刀的,你怎么不早说……呜呜……我以为你玩过了就不要我呢呜呜……”

    话说,历朝历代之华夏,数宋朝礼教最是苛刻。宋朝的良家女子一旦失贞,若不能嫁给夺取她贞操之人,就会遭受千夫所指,直有生不如死之苦,而且不会有人愿意公然纳其为妾。其处于社会中的地位,尚且不如勾栏青楼中的妓女。

    两年前,李杏花一度以为钱青健对她始乱终弃,会像黄河两岸其他女子一般,沦落至凄惨境地,于是才涂黑了俏脸,一路扮作女乞逃至南阳,而今与钱青健乍又重逢,竟然听得钱青健慷慨许诺,怎能不哭个稀里哗啦?

    这两年她身为柯家仆妇,虽然柯家一家人对她都很不错,但是每当想到此生再不能嫁,背地里也不知流下了多少委屈的泪水。此刻她大放悲声,实是因为苦尽甘来而哭。

    钱青健这一句慷慨许诺,虽然令李杏花喜极而泣,但是不能令其他人放弃追究。尤其是丐帮八代弟子莫有敌,更是怒火三丈,心想:你把李杏花搞了再娶没啥问题,可是你把柯玉容搞了再娶就不行了,那样我莫有敌如何自处?

    所以莫有敌已经站在了钱青健的身边,强压怒火冷声说道:“你放开李杏花,我不想连她一并杀死!”

    钱青健拍了拍李杏花的背,然后把她推到一旁,这才打量了一眼这个背着麻袋的青年,道:“我跟你有仇?”

    莫有敌双拳捏的咔咔响,恨声道:“你若是把柯小姐送回来,我可以饶你不死。”

    钱青健被这句话气得笑了出来:“你奶奶个熊的,我根本就不认识柯小姐,又如何给你送回来?我是死是活也用不着你来饶,看掌!”劈面一掌就攻了过去,正是全真掌法的一招“白云出岫”

    莫有敌举臂相隔,顿觉对手的内劲浑厚,准备好的一招“铜锤手”不及使出,就被震得倒退五六步,他心头暗凛,这铜锤手可是帮主洪七公亲自传授给他的一招,属于刚猛进攻手段,却限于内力不如对方而无法使用,这淫道武功当真高强!

    只是未婚妻被夺,焉能就此惧怯,当下他双掌一错,使出一套“流云掌”,再度攻了上来。

    这流云掌是莫有敌的家传武功,掌势轻灵奇幻,虚招甚多,令人眼花缭乱,他一口气攻出七掌,如同行云流水一般,竟然逼得钱青健连续后退,登时引来了一个满堂彩。

    钱青健不识这路掌法,本欲防御为本,观察一下再说,却被这满堂彩所激怒,心想,当着媳妇的面挨揍,这是打死也不能认的事。这青年花里胡哨的掌法,再奇幻也奇幻不过桃花岛主的落英神剑掌,而这青年的内力平平,就算被他击中一掌又能如何?

    想到这里,钱青健长笑一声,无视对方拍来的两道掌影,脚踏中宫直进,一招“问道终南”,印在了对手的胸膛上。

    莫有敌有如一只断了线的风筝一般向后飞出,即将跌落时被柯隐农出掌托住。这边过九牛已经站起:“好俊的全真掌法,过某不才,也想领教一二。”

    “过掌门稍安勿躁!此人乃是黄河帮黄河四鬼之一,待我将他擒下,大家一起审问!”郝大通已经先一步站在了钱青健的面前。

    刚才在李杏花喊出钱青健名字的时候,全真教的诸人就已经明白了。

    早在他们前往南阳之前,就有从中都南来的弟子,将完颜洪烈身边的武林人物打探得清清楚楚,又汇报给全真四子,全真弟子查探的敌人名单上,就有黄河四鬼钱青健这个名字。

第四十章 铁掌水上漂

    钱青健心中恚怒,心说王处一啊王处一,我特么白给你送一回药!只是王处一不在此处,他也懒得跟这群牛鼻子解释,就好像怕了他们似的。他侧目斜睨郝大通,摆了一个全真掌法的起手式,静等郝大通首先发招。

    郝大通却不肯自降身份,反而向钱青健招手道:“你先出招吧。”他刚才观察了钱青健对莫有敌的战况,认为钱青健虽然本门掌法精熟,但是内力绝对高不过赵志敬太多,就算他能有孙不二一样的功力,也要比自己差上一截。

    钱青健心说既然你如此托大,我又何妨先下手为强?正准备出手时,却被走回他身边的李杏花扯住了袖子,又见杏花对郝大通说道:“道长,你们不要打了吧,他不是采花盗。”

    郝大通缓缓摇头,道:“你这妇人速速站开,这钱青健乃是金狗,不论他是不是采花盗,我都不能容他!”

    钱青健怒火满胸,奶奶个熊的,谁是金狗你说了算啊?他一把推开李杏花,骂道:“男人打架,老娘们儿躲远远的!再拉着我就是帮人家了,知道不?”他这话说得没错,不论是之前的莫有敌还是现在的郝大通,如果做人不够讲究,趁着女人拉扯他的时候动手,那么他妥妥的会吃个大亏。

    李杏花眼中有泪落下,委屈地点了点头。

    “别哭了,老子还没死呢,等老子死了,上老子坟上哭去!”钱青健骂完这句,身形突然暴起,跃到郝大通身前时,突又矮身,用了一招“风扫落叶”,往郝大通小腿扫去。他见郝大通身材高大肥胖,所以才选择攻击下盘。

    郝大通喝了句:“来得好!”身体重心下移,使出一招“揩磨尘垢”,一掌劈向钱青健的肩头,正是拆解下盘被袭的招法。钱青健立即变招为“急流勇退”,这一胖一瘦两人打在一起,乒乒啪啪,拳掌格挡崩靠之声不绝于耳,顷刻之间就拆了三四招。其熟练程度,就好像是同门多年的师兄弟在切磋武功一样。

    而后这二人越打越快,越打范围越广,大厅中一片空地上,到处都是两个人的身影,若非这二人一胖一瘦差异明显,旁观众人已经不易区分哪个是郝大通,哪个是钱青健。

    钱青健越打越是吃惊,这郝大通的内力丝毫不比他弱半分,虽然不像他一样刚劲沉猛,却绵绵密密,后劲悠长,而郝大通的全真掌法也打得有板有眼,既不贪功,也就少了破绽漏洞,这就令他找不到取胜的方法。

    他原本是凭着一口怒气,一腔热血来战,此时迟迟不能拿下,心里已经开始渐渐慌乱起来,不为别的,只为郝大通身后还有更多的高手等在一旁,而且,他现在根本就是无处可逃。

    钱青健吃惊,却不知郝大通吃惊更甚,钱青健在和他的对战中,展示出来的实力远远超过了他刚才的评估。

    这钱青健的内力刚烈雄浑,虽然比自己还差了些许火候,但怕是已经比孙不二只强不弱了,而且还十分霸道凌厉,他小小年纪,就算从娘胎里开始练功,也练不到这种程度,难道这世界上除了恩师重阳真人之外,还有武学奇才辈出?

    再看钱青健的掌法,也是颇为怪异。明明使的是本门掌法,却又与本派掌法似是而非,差之毫厘之间,偏偏威胁更大,若不是自己严守门户,不求速胜,只怕有几次已经中招落败了。

    不仅这对战的双方各自吃惊,就是在大厅里围观的,伏牛派和神拳门以及丐帮众人,都被这场打斗深深吸引了,没有人喧哗捣乱,都在聚精会神地观摩体会。

    这可是当今武林中的正宗武学之间的较量,想就此学到全真派的高招虽无可能,但是从这两个人的交手中感悟一些武学的道理却是可以的,可谓大有裨益,殊为难得,等闲门派的弟子终其一生,也未必能有观摩这个水准对战的机会。

    这些人看得心旷神怡,全真诸子却又与他们的观感不同,谭处端和刘处玄都觉得脸上有些发烧,郝大通既是他们几人的师兄,也是在场全真派武功的第一人,然而综观此时的战局,郝大通非但不能拿下钱青健,反而显得处处被动,更有几次险些落败,这让全真教的老脸往哪里放?

    孙不二的脾气比谭刘两位师兄火爆的多,她当然也觉得脸上挂不住,却无法像谭刘两人一般静心沉气地等待结果,她心里一急,忍不住命令道:“志敬志丙志常志芳,你们四个上去把郝师伯替下来,对这种金狗也不必讲究江湖道义,上去打杀了便是!”

    赵志敬和甄志丙正恨得钱青健牙痒痒的,一听这话,立即摩拳擦掌上了场,挥拳踢腿加入了战圈,李志常和崔志芳虽然颇觉此举不妥,但是师叔的命令还是要执行的,便也跟着加入了战团。

    这一来钱青健可就太吃力了,他与郝大通过招纠缠甚紧,谁若是稍稍退让半分,都有可能招致重击,他只能在不遭到郝大通的打击的前提下,力求躲避这四个三代弟子的攻击,若是实在躲不过去,也只能硬挺硬挨了。

    如此过了两招,钱青健已经挨了一掌一腿,全真派三代弟子的功力虽然比他和郝大通差得太远,却也不是完全白给,至少比起伏牛派的弟子们强多了。打在钱青健的身上虽不至于形成内伤,却可令钱青健非常疼痛。

    挨了招的钱青健忍不住就骂了一句:“好不要脸!”

    如此紧张的打斗中,分神说话也是不行的,只说了这四个字,就险些被郝大通一掌拍中。

    郝大通对孙不二的命令有些不满,心说再打片刻,结果是输是赢还未确定,而这四名三代弟子既然已经动手,他这个师叔师伯就不能再留在场内了。只是他一直与钱青健相互纠缠,脱身也是要承担极大的风险。

    而在钱青健这句话出口后,郝大通一掌虽未奏功,却已经扳回了绝对先手,正待他想要趁此机会退出战圈时,却听见一个苍老的声音说道:“果真好不要脸!王重阳这一死,留下的徒子徒孙们也太过脓包了一些。”

    这句话说得太重了!全真教门人纷纷回头看向门口,就连郝大通和赵志敬等四人也停了手脚,看向声音来处。

    只见门口走进来一个身穿葛黄布衫、足蹬麻鞋的老头,这老头须发皆白,身材不高体型瘦削,头上却顶着一口大铁缸,缸里像是灌满了水,随着他一步步轻飘飘走进厅内,那水缸中的水沿着铁缸外壁溢出,看上去这铁缸怕没有三四百斤沉重。

    这神功忒也了得!全真教门人面面相觑,一时之间,没有人敢于反驳这老头刚才的话语。

    瞬间的沉寂过后,刘处玄却已想起来这老头是谁,上前一步稽首道:“晚辈全真派刘处玄,见过裘老前辈。”

    他这一说,其余全真三子,以及伏牛派等掌门人物立时便知道来人是谁了,这是铁掌水上漂,湘中铁掌帮主,裘千仞。

第四一章 艺高人胆大

    裘千仞大喇喇地点了点头,说了句:“罢了,想不到我老人家近十年不在江湖行走,还有人能认识我这把老骨头。嘿嘿……”

    人的名,树的影。江湖上谁人不知铁掌水上漂的大名?当初只凭一双铁掌,打得衡山派一众武师落花流水,直至灭了衡山派,不仅确立了铁掌帮在湘中一家独大的局面,其影响更是扩展到了云贵川桂鄂豫皖等地。

    就是当初第一次华山论剑之时,全真掌教重阳真人也曾派刘处玄前往湘中邀请其参与论剑。虽然当时裘铁掌因故谢绝了华山之会,但是其等同于天下五绝的身份却已不胫而走,广为人知。

    这般人物亲临伏牛派,怎能不令在场诸人忐忑不安,当下柯隐农立即安排杏花给裘老前辈看座,杏花刚要应声时,却被钱青健打断:“柯掌门,杏花原本就是我的内人,我没来时,你自然可以当她是仆妇指使,可是我既然来了,你又凭什么指使我的老婆做这做那?”

    柯隐农被钱青健说得一愣,今天他伏牛派来了许多武林高手,场面已经不是他这个坐地户能够控制的了,这个姓钱的青年居然敢在裘千仞的面前吆五喝六,不知有什么底牌在握,柯隐农虽然深疑他就是劫走女儿的采花盗,却不敢怠慢裘千仞,所以他决定先招待好绝顶高手之后再说此事。于是亲自给裘千仞看座。

    听了钱青健的话,厅中他人也是吃惊,这钱青健真是吃了雄心吞了豹子胆,居然敢在这当口替他的女人撑腰!却不知裘千仞会如何发作。

    众人瞩目中,裘千仞举重若轻地将头上水缸卸下,托在了单掌之上,而后笑眯眯地看了钱青健一眼,点头道:“年轻人,有胆量,老夫看好你!”

    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中,钱青健走到了裘千仞的身旁,拍了拍裘千仞的肩膀,哈哈笑道:“裘老前辈,我也看好你,等会儿我办完正事,咱们哥俩儿出去寻个地方喝点。”

    这一下更是出人意料,把厅中众人惊得合不拢嘴,这小子,胆子也太肥了吧?大家不约而同地睁大了眼,想看看裘千仞如何惩戒钱青健。

    只见裘千仞正色道:“你这小娃娃,当真没大没小,喝酒可以,却如何对我老人家如此不敬?此时你身上已受内伤,待会随我去密室中休养七七四十九日,不可见风,否则小命不保。”

    听到此处,众人已知钱青健必是已被裘千仞的浑厚内力震伤,心中震骇这老头功力通神,再看钱青健时,只见他已一跤跌倒在地,摆出姿势来运功调息,显是伤得不轻。

    李杏花听了裘千仞所言,再看到钱青健跌坐在地,立即扑上去抱住钱青健痛哭失声。

    裘千仞宽慰杏花道:“小娘子莫哭,只需你男人同意跟随在我身边,我就稍耗内力为他推血过宫,伤势自会痊愈,若是他能尽心尽力为我老人家办事,我就是助他打通任督二脉也是可以的。”

    李杏花听不懂这些武功术语,只听得能够痊愈,就连连向裘千仞磕头谢恩。裘千仞并不拦阻,只捋须微笑地受了杏花的叩拜。

    厅中众人却已经被裘千仞的说法吓得面如土色。打通任督二脉是什么概念?那可是传说中内家修炼的生死玄关!当今武林,有谁能够修炼到如此地步?就是昔日参与华山论剑的当世四绝,也只是有可能臻此化境,却并未有人公然宣称修炼到了如此地步。

    可是裘千仞却能够轻易助人通此玄关,这是什么功力?妥妥的震古烁今啊!

    此时裘千仞已将大铁缸放在了身前空地上,接过了柯隐农恭敬递来的一杯清茶,微微点头。柯隐农看见那大铁缸里果然是满满一缸清水,心中更加确定这老家伙功力通玄,急忙深施一礼,退了回去。

    裘千仞一只手在茶杯上转动摩挲着,转眼斜睨全真众人,冷然道:“我听说你们这群小道士,居住在大金国的地界上,却屡屡跟大金国做对,莫非你们认为大金国不敢烧了你们的重阳宫不成?”

    这口气,完全是站在金国的立场上来说话了,全真众人却是敢怒而不敢言,眼见裘千仞手脚未动,便已令钱青健身受重伤,这要是激怒了他,灭掉在场诸人还不是轻描淡写之事?

    “趁我老人家还没发怒,你们这些小道士赶紧给我滚回重阳宫,此生不可再下终南山一步,否则我老人家见一个杀一个,见两个杀一双,还不快滚!”说到“滚”字时,只见他化掌为刀,轻轻在茶杯边缘一切,托的一声,一个高约半寸的瓷圈飞向了郝大通。

    郝大通大骇闪身不敢硬接,那瓷圈继续飞出丈许,落在了旁边一张桌几面上。引起满室惊呼之声。

    裘千仞面不改色,将手上茶杯移至唇边,啜饮一口,而后将茶杯轻轻放在身旁几案之上,道:“酒须满,茶须浅,原是待客之道,只是这茶浅了就不易入口。”

    众人目光顺着他的动作看向几案,只见那茶杯的杯口平平整整的矮了一截,原来竟是以内功将茶杯削去了一圈。登时更加骇然。

    击碎茶杯不难,但举掌轻挥,竟将酒杯如此平整光滑的切为两截,功力实是深到了极处。当今之世,怕是再无他人能够做到。这都不能说是铁掌了,这就是削铁如泥的宝刀。

    郝大通面若死灰,这实力如何对抗?对抗下去丢命不说,更是自取其辱。当下稽首说了声:“裘老前辈,咱们就此别过。”而后转身当先走了出去,全真众人也都跟着鱼贯而出。

    行至柯宅之外,沿街转过弯来,孙不二不甘道:“郝师兄,强敌在前,如何可以惜命退却?何妨舍了这条命,以全我全真之大义。”

    郝大通道:“如此飞蛾扑火,岂是智者所为,他日我等会同三位师兄,摆下天罡北斗阵来,当能与那姓裘的金狗一搏,若是今日白白送了性命,岂不是连报仇的机会都没有了?更对不起恩师的栽培和教诲。”

    全真诸道这才恍然,纷纷表示赞同。全真七子虽然有几个暴躁急性之人,却没有一个是无脑愣头青,这若是换了江南六怪在此,无论死活也要主动攻击裘千仞一招,事态的发展也就变成另一个样子了。

    却说伏牛派大厅中的众人,看见裘千仞的神功超凡入圣,更是噤若寒蝉,心头惴惴,只有钱青健调息了一番之后缓缓站起。向裘千仞抱拳说道:“老前辈功力通神,晚辈佩服!”

    其实,这满厅中人,只有钱青健一个知道“裘千仞”的老底,这压根儿就不是裘千仞,而是裘千仞的双胞胎哥哥裘千丈。真正的裘千仞从来不会做这些表演来炫耀自己的功力。

    而裘千丈这老骗子的各种行骗招数都在钱青健的记忆里,他在看见那口空心大水缸的时候就已经确定了来人是谁。

    只不过,在这插翅难逃的险境之中,他需要利用裘千丈的表演来脱困,所以他不但不会去戳穿裘千丈的把戏,还要配合裘千丈把戏演得更加逼真,更加震撼人心。

    钱青健口称“佩服”,其实也是发自内心的,他佩服这裘千丈艺高人胆大——不论什么场合,不论场合里有多少高手,都敢凑一份热闹上去。这艺高人胆大的“艺”,却是演艺之艺,而非武艺之艺。

第四二章 配角的神奇

    裘千丈心中也自称奇,这小家伙拍了他肩头一拍,结果会是如何,他作为被拍者当然是心中有数的!他所谓的“受了内伤,需密室休养七七四十九日”之说,不过是为了吓唬这个小娃娃而已。

    因为他这种表演型的高手,最怕的就是不知天高地厚的愣头青上前揭秘。换言之,他最怕动手过招。他并非不会武功,只是功夫较为寻常,就算是来揭秘的愣头青武功不如他,但是只要一打起来,他的底细也就难免要暴露了。

    哪有对付一个寻常武师也要走上十几招的绝顶高手?

    而此间中人,连同郝大通那种高手在内,敢于轻捋虎须者,只有这平头青年道士一个,所以他必须吓唬住这个小家伙,否则他的牛皮就面临着被拆穿的危险。

    可是这小家伙的表现却让裘千丈也看不懂了。先是跌坐运息疗伤,有力地证明了裘老前辈的神功盖世,而后又站起说话表示佩服,这妥妥的就是个托儿啊!

    裘千丈此生,演戏不下千百场,向来只是单凭个人演技以及特殊道具来实现演艺效果,却从未考虑过借助“托儿”来追求更高表演效果这一高超手段。此际被“托儿”配合了一下,效果更加神奇,竟然触摸到了表演艺术之中的一片新天地——原来在表演艺术里,配角是如此的重要!禁不住心头狂喜,当下捋须微笑道:“小娃娃,报上名来,我老人家一门铁掌功夫尚无传人,你有没有兴趣学上一学啊?”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铁掌功夫乃是裘千仞的成名绝技,这钱青健何德何能,竟然有幸学到如此深湛的绝世武功?

    却听钱青健报了名字之后说道:“铁掌且不忙学,我倒要问问柯掌门,钱某从山东袭庆府受人之托前来送信,昨夜子时三刻才到南阳,不知怎么就变成柯掌门口中的淫道和采花贼了。”

    他说话间从怀中掏出书信一封,抬手向柯隐农掷了过去,虽然他没练过暗器,但是手上输出二十年内力,那信封打着旋飞得甚疾,甚至带起一阵风声尖啸,柯隐农不敢托大,侧身使了一招擒拿手抓住了信封。

    柯隐农抽出信笺一看,立即变色,对钱青健躬身道:“原来阁下是卓仙子的信使,柯某多有冒犯,万请海涵!”

    “我海涵个屁啊!你们连一句话的机会都不给我,有你们这样做事的么?”钱青健得理不饶人,他憋屈大了,怒目环视厅中诸人,被他看到人们,都不敢与他的目光对视,唯独莫有敌是个例外,莫有敌根本就没看他,莫有敌的目光正在看着“裘千仞”,而且那目光中饱含着愤怒的火焰。

    嗯?这莫有敌跟裘千仞有多大的仇,居然连柯小姐失踪都顾不上了?这想法在钱青健的脑海中一闪而过。

    柯隐农的脸上堆起尴尬的笑容,致歉道:“钱兄弟,这件事其实是个误会……”

    “行了!老夫没有闲工夫在这里听你们扯些鸡毛蒜皮的事情,你们这些人都给我听好了,如今大金国兵发南阳,正准备攻取襄阳,你们这些武林人士都给我老实安分点,如果有在后方捣乱的,或者发现有搞破坏的却隐瞒不报,休怪老夫带人来灭你满门!”裘千丈打断了柯隐农的解释,托着水缸站起身来,又看向钱青健道:“小娃娃,可愿意追随老夫一起为大金国效力,老夫可以传你一身盖世神功!”

    钱青健面露喜色道:“那我就先谢谢裘老前辈了。杏花,咱们跟裘老前辈一起走。”

    对于裘千丈的话,钱青健是一百个不信的,传自于铁掌帮主上官剑南的铁掌功夫自然是好的,记忆里洪七公都说过“铁掌在掌法精妙方面犹胜降龙十八掌”。只是这裘千丈的武功充其量也就是三头蛟侯通海的水准,又如何会铁掌神功了?既然不会,就更谈不上传授给他人。

    但是这戏还是需要配合裘千丈演下去,如果不跟随裘千丈一起离开,那么说不准会出现什么变故,刚才他打倒了这座大厅里的好几个人,未必就会打了白打。

    除此之外,钱青健更不相信全真四子会乖乖地回到终南山,他们不准备天罡北斗阵才怪!王重阳死了也不肯让全真教堕了名望,留下天罡北斗就是为了对付东邪西毒这般绝顶高手的。

    所以,跟着裘千丈一起离开险地才是稳妥之策。

    裘千丈哈哈大笑,环顾众人,指着钱青健道:“你们都看看,这才是人中俊杰!老夫最后奉劝你们当中的某些人,不要再对腐朽的宋廷抱有幻想了,此时跟随老夫为大金国效力,不日灭了宋朝,咱们可就是首功之臣!哈哈哈……”

    裘千丈带着钱青健和李杏花出了门,留下一串爽朗的笑声。也留下了大厅内愁云满面的众人。

    柯隐农快步走到了大厅门口,确认了“裘千仞”和钱青健夫妇出了门,这才回到了莫有敌的身边,低声道:“莫贤侄,还请你暂且回避一下,我伏牛派有紧急之事需要安排。”

    莫有敌知道自己尚且算不得伏牛派中人,点了点头,起身带领丐帮弟子离开了。

    柯隐农吩咐手下关了厅门,这才说道:“大家都振作一下,此间已无外人,我要宣布一件事情。”

    众人把目光关注在柯隐农的脸上,只听他沉声说道:“相比起小女失踪一事,我伏牛派列祖列宗的遗训更加重要,如今已经到了本派一雪百年仇恨的时刻了,你们可否知晓,本派和神拳门的失传武功,是谁为我们找回来补充完整的?”

    众人纷纷摇头,只有过九牛笑而不语。

    “现在我告诉你们,是卓仙子!”柯隐农目光灼灼,继续说道:“你们不必知道卓仙子是谁,只需知道卓仙子即将带领我们去报祖先之仇就可以了!从今天起,大家回家安顿好老少妻儿,待到月底一同与我前去为卓仙子效力!”

    “弟子遵命!”众人齐声应道。

    过九牛也从座位上站起,面带不忍之色道:“兄弟,玉容的事情我们就不追查了?”

    柯隐农缓缓摇头:“听天由命吧,我急着要把她嫁出去,原本就是为了迎接卓仙子的征召,免除后顾之忧,这下倒好,想忧也无从忧起了。”

    过九牛又道:“那钱青健果真不是采花盗?”

    柯隐农斩钉截铁道:“绝对不是!卓仙子的使者怎么可能做这种事情?”

    过九牛点头,却又忍不住加了一句:“不过这钱青健的人品也好不了哪去,趋炎附势,甘当金朝鹰犬。”

    柯隐农哂然一笑,道:“大哥,若是那裘千仞许诺把铁掌传授给我,我也会趋炎附势的。”

    “嗯,这倒是。”

第四三章 胜似铁脚仙

    南阳县衙后院,日丽春和,花草芳菲。假山水池旁边,回廊角亭之中,一桌精致宴席,二人推杯换盏,酒畅言欢。一名俏丽妇人立于桌畔,满酒斟茶,侍奉甚殷。

    把酒叙话者,是裘千丈和钱青健,添茶倒酒的,自然是李杏花了。李杏花已经单独吃过了饭。按照宋朝的民俗,与外人喝酒吃饭时,浑家【注1】是不能上桌的。

    这场酒堪堪喝至斜阳在山,这一老一少却是兴致方浓。

    在钱青健看来,裘千丈这个人物,其实是个很不错的老头。此君终其一生,并未戕害过任何一个无辜百姓,究其全部缺点,也不过是喜欢吹个牛逼,扯个谎言而已。而其无数次精彩表演,更为郭靖黄蓉等武林人士带来阵阵欢笑。

    吹牛逼犯罪么?就算是冒充他人招摇撞骗,人家骗钱了还是骗色了?况且,他冒充的本是他的孪生弟弟,他弟弟都没啥怨言,别人跟着起什么哄?

    若说投靠金国,的确算是瑕疵,可是裘老头也没能帮助金国对宋朝军民做出实质性的伤害不是?

    再者说,就是写出千古名句“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的神童才子元好问,不也是做了金国的官么?而且在裘钱这场酒宴的几年之后,元好问恰恰是这座南阳县衙的主人。【注2】

    所以钱青健很乐于跟这个喜欢演戏的老头喝酒吹牛。当然了,喝酒吹牛不是目的,目的也不是攀裘千丈的高枝继而投靠金国。

    他的目的是将李杏花妥善安置一下,带着李杏花去兵荒马乱的襄阳城外找独孤剑冢,不太现实。而在南阳这个地盘上,想要妥善安置家眷,还是依靠裘千丈这种官方人士比较妥当。【注3】

    晚饭时间将至,钱青健注意到,过来上菜的仆妇并不是只给他这一桌呈送,在花园的一角,还有一间大屋,青石为壁,铁棂为门窗,仆妇也曾顺便送了几份饭菜到那里,从铁棂门中递将进去。

    裘千丈看见钱青健的目光,便解惑道:“那是采来的三个女子,不能饿坏了她们的身子。”

    钱青健奇道:“原来裘老前辈还会这个调调!晚辈还真没看出来。”

    裘千丈大笑摇头:“娃娃此言差矣,老夫虽然功力通神,却是不擅此事。”

    钱青健正待追问,忽听身后稍远处有人笑道:“两位好雅兴,却如何不喊我这辛苦之人一同喝酒?”

    钱青健回头看去,却见身后来了两人,其中一人赫然便是陈灭林,而另一人则是白白胖胖,留着一大丛白胡子,若非一身锦袍上千补百绽,身后还披着九只麻袋,宛然便是个大绅士大财主的模样,他未言先笑,端的是满脸春风,一团和气,说道:“这位小道长很是眼生,能跟裘帮主同桌共饮,却不知是哪派高弟?”

    裘千仞哈哈笑道:“彭长老昼伏夜出,裘某担心扰了你白日美梦,是以并未招呼,这位是黄河帮沙帮主的弟子钱青健,道袍是抢了全真牛鼻子的,你们大家亲近亲近。”

    彭长老道了声“久仰”,向钱青健热情地伸出了手,钱青健心头暗凛,这就是那个会“摄心术”的彭长老吧?此时的丐帮总共四位长老,彭、梁、简、鲁,嗯,这多半就是此人,他小心翼翼地跟彭长老握了握手,却不敢看向彭长老的眼睛。

    彭长老笑嘻嘻地不以为意,松了钱青健的手,又以手掌摊向陈灭林道:“裘帮主,我来给你介绍,这位是……”

    “不必介绍了,裘帮主,你回来的好快!莫非荣王爷的弟子不堪传授么?”陈灭林打断了彭长老的话语。

    裘千丈久经表演,心知这头陀应该是跟裘千仞见过面,他也知道裘千仞受聘去了中都一事,于是哈哈笑道:“我这铁掌神功又哪是一日能够练成?我只留给两个娃娃几张图谱,就够他们练十年的了。来来来,大家一同饮酒。”

    彭长老笑着伸手延请陈灭林先坐,哪知陈灭林却不肯落座,而是目光逼视钱青健,伸出手来,冷声说道:“我可没有裘帮主这么平易近人,我得看看这小家伙够不够跟我同桌饮酒的资格。”

    钱青健立即站起,却不伸手与之相握,奶奶个熊,这可是能够捏碎后世武当俞岱岩骨头的金刚指力,傻瓜才跟你握手呢,口中却道:“在下自然是没资格跟陈大师同桌喝酒的,裘帮主,彭长老,晚辈就此告退。”

    陈灭林勃然色变,裘千丈急忙打圆场道:“陈大师何必如此伸量一个晚辈,这小娃娃与老夫很是投缘,他功夫虽然在年轻一辈里出类拔萃,但若是跟我们这些巅峰人物相较,还是差了许多火候。”

    陈灭林脸色稍霁,对钱青健道:“既然如此,你就露一手功夫给我看看,我就想知道,少林那个老和尚为什么要留下你。”

    钱青健怒气暗生,道:“我练武也不是给人看着玩的,我走还不行?”

    “不行!”陈灭林盯着钱青健的眼睛,态度强硬到了极点。

    裘千丈给钱青健使了个眼色,道:“你就练一手嘛,正好我老人家也想欣赏一下。”

    “行,听人劝吃饱饭,晚辈就献丑了。”钱青健也不敢当真跟陈灭林闹翻,走到亭子一角,单手把裘老头的道具大铁缸托了起来,道:“我就现学现卖,给大家表演一个裘帮主的铁掌水上漂。”

    说罢,他运起全真金雁功,连人带缸已经飞出了角亭,在亭边水池沿上轻轻一踏,身子再度飞纵而起,越过了丈许水面,而后连续两步踏踩假山凸出的怪石,眨眼之间,已经站在了假山的山顶。

    只见他左手托缸,左脚踩在一块棱角突兀的石头上,使出一招“魁星踢斗”式,踢出右腿抱在右耳之畔,微风袭来,身体和大铁缸随风左右轻摇,却绝无跌落之虞。道袍衣袂飘飘,更显仙风道骨。

    “好轻功!好内力!”亭內三人由衷喝彩。

    “我看钱老弟这一手,已经胜过全真派的铁脚仙王处一了!”彭长老给出的评价尤为高上。

    话说,如果这大缸是实打实的三四百斤,以钱青健此刻的表现,别说胜过王处一,就是王重阳也不过如此。

    钱青健纵身跃回,将手中那二十余斤的铁缸轻轻放在亭子外面,他还真怕陈灭林过来掂量这大缸,真要那样,可是连裘老头都给卖了。

    看了钱青健这一手,陈灭林一脸震骇,坐了下来,看着钱青健问道:“钱兄弟这一手功夫俊得很啊!莫不是少林那老僧传给你的内功?”这话问出来,语气已经相当客气。

    ………………………………………………………………

    【注1】浑家,宋朝时期,平民百姓家庭妇女的别称。可对照《水浒传》。

    【注2】元好问,著名金末诗人,16岁写出千古佳句。在本书中这个时间里,元好问正在北京参加高考,一年后将任职镇平县令(南阳旁边新设县),再五年后任南阳县令。

    【注3】裘千丈此时在南阳干的工作,相当于南阳县的公安局局长。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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