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五九四 关于未来的变数
庙宇之中。
一时寂静。
清原默然不语。
对于云镜先生,他一向敬佩。
虽说二人之间的交集,也仅限于明源道观那数日相处,但有些人,相识半辈子,相处数十年,也不见得关系多好……而有些人,哪怕只见过几面,聊过几句,便足以让人引为知己。
清原与云镜先生之间,知己二字或许还不到,但足以让清原对他有着几分信任。而最重要的,还是清原自身的察觉。
他修得六月不净观,最善于心神变化,而在真人境之中,也最是注重阳神的修行。尽管他还在七重天,但却几乎能比八重天的修道人,对于勘破虚妄,已有了许多端倪。
他可以察觉得出来,云镜先生所言俱是属实。
清原徐徐吐出口气……这位云镜先生,乃是真正的文士,无欲无求,只问道理,只看天地,其实对自己无须隐瞒什么。
“罢了,便依先生所言。”
清原来到文先生面前,深吸口气,旋即一手按下,阳神运转,法力转东,化为乙木生机,灌入文先生体内。
而那黑色莲花印记,也逐渐消去。
“这莲花印记,才是最大的阻碍。”云镜先生见得印记消去,略微点头,说道:“其实任何修道人,想要杀掉这位文先生,都要有所顾忌,可惜这妖僧入魔,不在天命轨迹之中,也是个异类……根本不顾气运,不顾天谴。”
清原法力徐徐转入文先生体内,尽管对于寻常修道人而言,灌入文先生体内的法力如江河般让人惊骇,但对于清原而言,倒也不是太高的负担,不至于让他竭尽全力。
他犹有余力,也有思绪,思索片刻,说道:“白继业也曾有过跟先生相似的言论,只是……我修行越高,越是惊骇,这所谓天命轨迹,究竟如何?”
说着,又沉吟道:“我只知魔域大魔,本不该出现,但是他仍然现于世间,于是扰乱了天命轨迹。”
“魔域大魔,确是世间的一大变数。”云镜先生略微迟疑,然后叹道:“然而,你也一样。”
清原修行至此,对于这一点,也隐约有了几分察觉,闻言也未有多么惊骇,只是稍微沉默了些。
“或许你不知道,一个不该出现在棋盘上的棋子,会带来什么样的变数,但是对于那些能够看见‘将来’的道祖而言,这些变化……极为清晰。”
云镜先生似乎觉得这么说不甚清楚,他想了片刻,说道:“比如隔县,有位刘员外,他该死于明日午时三刻,是被马车迎面撞死,这是必然会发生的,是他命中定数,也是天命的注定……而在他死之前,他的熟人,他的小妾,共与他说过十二句话,期间还有一个陌生人向他问过路,关于这些轨迹,都是在天命所见之中,预见到了他所有的遭遇,所以他必然会死。”
“但是,如果有人横空出世,与刘员外多说了一句话,让他走得慢了一息,他就避过了马车。”
“一个本应该死的凡人,如今得以活命下来,这本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然而,他活下来了,就与一位老友多说了几句话。而那位老友因为这几句话的耽搁,错失了与一位女子的机缘。”
“那女子本该与他这老友见面,然后被纳为小妾,之后生儿育女。”
“这个小妾的儿子,在几代之后,将会有一员勐将。”
“这位勐将战场杀敌,辅佐明君,会死无数人。”
“但是刘员外活了,他那位老友不曾遇见过那小妾,今后也就没有了这勐将,也就没有了后来辅佐明君的事迹,也就没有了死去的无数人……”
云镜先生沉声道:“那么,未来的天地,都将尽数改变,后世都为之颠覆。”
清原神色逐渐凝重,心中思绪或许未有平静,但他依然未有言语。
“这仅仅是最单一的线。”云镜先生继续说道:“但实际上,这一条线可以牵动亿万条丝线。例如……后世那位明君的祖先,或许也在当世受了影响,然后,或许死了,或许伤了,或许生了另外的孩子,而今后,将不会再有这位明君现世。”
“这将会让千百年后,整个后世的人世,都将变得面目全非……这人世间未来的轨迹,彻底为之变化。”
“你看,这仅仅是一个凡人的生死所带来的影响……可是如今封神之世,似你这类不在人间轨迹中的修行之人,一言一行,所造成的影响,会有千倍万倍。”
“今后的未来,跟原本的天命,将有天差地别。”
“你接触过的人,与你接触过的这些人又去接触过的另外一些人,而这另外一些人又与其他人的交集,甚至还可以计算得更远……这世间无数人都或多或少受到改变,而命运的变化,从来就只在顷刻间……”
“而后果便是,会让整个可以预见的后世,都将变化得截然不同。”
云镜先生沉声道:“这就是变数!”
……
“变数?”
清原微微闭目,法力未收,只是心思已然沉了下去。
“是啊,变数。”
云镜先生说道:“与刘员外多说几句话而使得刘员外免于一死的那人,不在这天道所见的轨迹之内……他本不该与刘员外说话,甚至本不该出现在这世上,可他偏偏出现了。”
“这人便是人世间的变数。”
“他就是一个不应该出现在人世间的人。”
“棋盘原本三百六十个棋子,每一步都可以预见得到,可偏偏有了第三百六十一个棋子,所以算不到,所以不通,所以未来……又多了亿万种的变化。”
“若说棋盘上有三百六十个棋子,那么魔祖就是第三百六十一个。”
云镜先生看着他,说道:“你是第三百六十二个。”
清原阳神朝东,法力化作乙木生机,源源不断灌入文先生体内,自身则默然不语。
他自入世以来,接触过多少人?救过多少人?杀过多少人?
一个刘员外的生死,可以牵动未来的变化。
那么他带给世间的变化,又是多少?
而那位魔祖带来的变化,又是多少?(未完待续。。)
章五九五 复生
一滴水珠,落在水面上,会有涟漪浮现,然后这一圈涟漪,会不断扩散,不知何时停歇。
而实际上,涟漪已经出现了,变化就出现了……或许会惊动其他的游鱼,然后又有无数新的涟漪。
一个变数形成的线,可以扯动无数的线。
这根本是难以计算得清楚的变故。
清原忽然明白了正一追杀自身的根本原因。
他杀死了坎凌镇的青牛。
而青牛本不该死在那个时候,也不该死在自己的手里,但偏偏就死在了自己手里,也死在了那一年的那一天。
这必然是产生了变化。
比一个刘员外的生死,更重要无数倍。
所以正一才如此紧追不舍。
因为在守正道门眼里,自身已是另外一个魔祖?
清原神色沉重,这些年他虽然不曾与正一交手过,但身后处处有着正一的痕迹,他知晓正一至今追杀不舍。
如非有干坤封闭之术,他早已殒命于正一手中。
“魔祖乃是恶类,他出现于人世,本就一心想要祸乱人世……而可怕的是,他确实是有祸乱人世的资本。”
云镜先生说到这里,神色间也略微凝重几分,说道:“好在你不同,你心中仁善,行事也有章法,即便对人世产生变化,但至少本心不恶,结果也未必就是恶果。”
清原眼神闪烁不定,许久才道:“既然如此,那我现在救了这位文先生……岂非也是变化?”
“自然是有变化的,只不过他命不该绝,如今复活便可算是拨乱反正,算是朝着好的一面去变化。”
云镜先生似乎想起什么,又道:“当然,他如今原本该在南安发号施令,如今因为你和妖僧的缘故,使他死在这里……就算复生,可他如今也不在南安,也死了一段时日,也耽搁了很长一段的时日,再有他这些护卫都已经死去,实则也可算是极大的变化。”
“变化既然出现了,哪怕再是如何弥补,也是会有弊端,只不过……让他复生过来,算是弥补了一个大缺口,对于今后的变化,相对来说要稍小几分。”
随着云镜先生的话,清原那边也已将文先生脏腑归位,以生机灌注其中,按照云镜先生的说法,这位文先生如今就算是能活了。
云镜先生静静等他收手,忽然问道:“你是否觉得,自身对于世间的领悟,似乎清晰了一些?”
清原闻言,略微一怔,旋即运转阳神,立时露出几分讶然,道:“这就是拨乱反正的功德?”
“这只是一种益处,并非功德加身。”云镜先生说道:“功德之事,是在封神落幕之后,遍及三界,以你在世间的行事而分化,可谓益处无穷,能让神仙也为之得益。”
他默然片刻,深吸口气,说道:“依我看来,天上神仙维持人世,使得封神顺利完整,就是有益于世间,获功德加身。甚至……天上诸圣,所求的也是功德。”
清原忽然呆在那里,似乎有着那么一丝灵光,从脑海中闪过。
以身合道的混元大罗金仙,亦有这等所求?
他仿若是被什么惊住了一般。
恍惚间,似乎也扯动了什么念头。
但他念头只是一闪而逝,不待他细想,又被云镜先生的话惊醒了过来。
“你以往不知自身乃是命外之人,故而可算是这世事的最大变数,但好在你有心隐居,极少涉足世间事,否则你几乎可以作为另外一位魔祖。”
云镜先生说道:“只不过,随着你道行越来越高,对于天地的影响也越来越来……尤其是近期漓县一事,连我也看到了变化,可谓是惊天动地。”
“惊天动地……”清原眸光微凝,心中沉思。
“我看你有心避世,那便避世去罢。”云镜先生看了他片刻,才继续说道:“如今天机混乱,守正道门的行事做法,便是竭尽全力,将天机朝着原来的轨迹收拢,拨乱反正……这是有功德的大事,你如今也算拨乱反正,日后还能分得几分功德。”
清原略微沉默,说道:“我身在人世,便牵扯人世,哪怕如今要隐居避世……怕是今后的牵扯,也未必能如我心意了。”
“这个……便是不知了。”云镜先生叹道:“或许天上的道祖能知,但我……还没能有这等眼界。”
如今封神之势,天机混乱,就连天上的仙家都不能尽知世间事。纵是道祖,无所无知,无所不晓,却也能出命外之人,出乎道祖意料之外,何况凡人?
就在这时,伏在地上的文先生,忽然震了一震。
“果然……”
清原刹那之间,便察觉灌入文先生体内的生机,忽然有了根源。
生机入体,并不能让死人复生,这便是无根之水,生机会逐渐消去,肉身也在失去生机后,渐渐腐烂。而现在……生机有了根源,便生生不息。
这位文先生,果真是活了过来。
“还是有了些偏差。”
云镜先生眼神看去,露出几许叹息之色,道:“他受妖僧而伤,又受你而治,你们是命外之人,终究影响太大……若只是因为你们的影响,导致文先生伤在其他人手中,或许还可直接救回,如今,大打折扣,他难以活得长久了。”
说着,云镜先生微微摇头,说道:“不过这凡事也说不准,兴许他原来命数,也不一定能活几年。”
清原听着他带着许多叹息意味的声音,微微皱眉,思索不语。
道行越是临近八重天,他对于这世上便看得愈发清晰。
云镜先生叹息的是……世间的道理,竟也出现了乱象。
“这位文先生将醒,我也该走了。”
清原说道:“他是因我影响,才被妖僧所害,此时醒来,我身在此处也是不妥。”
云镜先生没有挽留,点头道:“也好。”
他顿了顿,取出一本小册子,交与清原。
清原伸手接过,露出疑惑之色。
“这些年,我观看天地道理,领悟不少。”云镜先生说道:“这是我早年对于道理二字的记载,后来醒悟……这天地间,各种道理,万万千千书不尽,也就不再记录了。只不过对于这本册子,我倒也时常翻阅,略加修改。”
他看了清原一眼,说道:“你虽然初成真人,但也似乎已经触及到了那个勘破一切的玄妙境地……我虽然对于道法之流不甚在意,但也略知一二,这本册子对于你而言,该有触类旁通之效。”
清原闻言,将册子收下,道了声谢。
“去罢。”一向风轻云淡的云镜先生,不禁又再叹了声。
“先生保重。”
清原叹了声,道:“有缘再见。”
云镜先生道:“希望你我相见之缘,是在封神之后。”
清原怔了怔,旋即点头。
云镜先生言外之意,是希望他在封神之后,再现人世。
或许另外也有一层含义……希望他能活到封神之后。
“希望如此。”
清原笑了声,转身离去。
离开庙门之外,一步迈出,便是百里。(未完待续。。)
章五九六 齐新年,郭仲堪
南梁往南。
清原以缩地成寸之法,朝着明源道观记载的那处宝地而去。
文先生这一桩事情,以及云镜先生的那些话,仍在他心中徘徊不去……尽管他看似平淡,实则心中未必平静。
“顺其自然罢。”
清原默然叹了一声。
忽然间竹筒亮起。
他停下脚步,取过竹筒,法力灌注其中。
“你在往南?”花魅声音从其中传来。
“我在漓县做下这一场大事,悦城就在漓县附近,已成是非之地,不是避世之所,只好南行。”清原说道:“如今我为蜀国所恨,今后行走在蜀国,也是不易了。”
“这倒也是。”
花魅声音之中带着几分笑意,仿佛像是幸灾乐祸。
实际上,在清原修成阳神之后,已是真人之辈,甚至在本领之上,还高了花魅一筹。她以往能把清原当做小辈一般调笑,如今面对一位真人,本来那些随意谈笑的念头,也不由自主收敛了些,言语之间较为严肃。
而这句话后,显然让气氛稍微轻松了几分。
“我有个去处,正适合隐居避世所在。”花魅说道。
“去处?”清原问道。
“在你所处之地,再往正南三千里处,有一处地方,名为白乡。”花魅缓缓说道:“那里有着一处地方,笼罩着烟云,内中是一座山脉,是个修行的好去处。当时我来浣花阁时,经过那里,只觉那里的地方,要比伏重山更为不凡,只是内里……倒也不像是有修道人所居。”
一处能比伏重山更为不凡的地界,能让去往浣花阁的花魅在途中发觉,也不见得多么隐秘,为何没有修道人居住?
还是说,内中有什么玄妙?
清原顿时便明白了花魅言中深意,点头道:“倒也离得不远,我去探一探便好……就算真有什么玄机,或是有妖王定居在那里,以我如今的本领,至少也能全身而退。”
“说来也是……”花魅轻笑道:“你这位七杀真人,如今在这世间也是跻身于上层,堪称是大人物了,人世间能够威胁到你的,已是不多。”
“七杀真人?”清原一怔。
“漓县之事已然传开,你也被蜀国列为大敌,堪称名扬天下了。”花魅笑着说道:“一日力敌七真人,斩二擒五,全身而退,此事传开之后,你便有了七杀真人之名。”
清原微微皱眉,倒也没有什么得意,只是有些凝重。
他名头越是响亮,对于人世间影响越大,不见得是好事。
“你如今名声显赫,几乎快要比得上古见渊了。”
花魅徐徐说道:“尤其是在古见渊陨落之后,再有你这位七杀真人崛起,更让修道人颇有议论,认为你是继古见渊之后的新人物,乃是一代新人换旧人的征兆。”
……
南梁。
国师府上。
“一日力敌七真人,斩二擒五,全身而退?”
齐新年静了片刻,说道:“其中一位是八重天真人,而正阳与李八百都几近于八重天……初成阳神,能有这等本事,果然厉害。”
他将手中簿册抛下,看着那个算得是较为熟悉的名字,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当日在漓县出手的这位七杀真人,居然就是在坎凌镇斩杀那头青牛的命外之人?
倒也真是惊喜了。
他收了心思,看向身前的耳道人,说道:“让你查的,怎么样了?。”
“已经查到了。”耳道人双手奉上一封信,又怔了一怔,带着些许迟疑,以及一缕难以置信的味道,小心翼翼道:“您这是……”
“姓文的这厮,在朝堂上分量也不轻……这回围杀古见渊虽然得手,可栽了一个姓文的,却也不见得就划算了。”
齐新年冷笑道:“更何况,还伤了两个真人,死了两个真人,这笔账算来,还是赔了。”
耳道人心中一惊,大约明白了齐新年的想法,连忙跪伏在地,不敢言语。
“这次争斗之后,无论是蜀国还是梁国,都有着许多乱象……其中还有着蜀国漓县那边,凭空出了这位七杀真人,让蜀国大乱。”
齐新年悠悠道:“蜀国大乱,梁国也乱象纷呈,再有邓隐的大军这边也缓了态势,或许世人都觉得,战火要逐渐停歇了,接下来要有一阵子的宁静。”
说罢,他笑意吟吟,道:“但也正是因此……谁也不会想到,在围杀古见渊之后,我仍不停歇,将继续出手。”
耳道人心中微惊,不禁问道:“这次是谁?”
“此次围杀古见渊……蜀国人仙吕伯江出手,与我斗了几回,我发觉他道行虽高,但近些年过去,愈发老迈,已经腐朽不堪。”齐新年眼中闪过一缕厉色,寒声道:“这次就是他了。”
尽管耳道人隐隐有着猜测,此刻听了,也不由得脸色煞白,震惊得无以复加。
“怕什么?”齐新年看着他不堪模样,眼中有些不屑,道:“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未必不能得手……断了他蜀国一位人仙,便如灭了他半壁江山。”
耳道人咽了咽口水,低声道:“围杀半仙,只怕就算是谈及他的名讳,他都会有察觉罢?此次围杀古见渊……已是耗费颇多。”
“他是人仙,本座也是人仙,他发觉不了的。”齐新年平静道:“只要布置得当,我有不小的把握可以得手,更重要的是,在吕伯江之外……这次还要折损南梁几位真人?又或是让蜀国在这里折去几位真人?”
他看着耳道人,说道:“这次围杀古见渊,算是个不大不小的教训,你便归纳一下此次的经验,下一次或有大用,能让蜀国再折几个真人在此。”
耳道人低下头,忙是应下。
齐新年眼中有着一缕寒色,嘴角略带些许笑意,显得颇为邪异。
封神之势,原本隐约已有大局将定的态势,但如今世道愈发乱了……或许会更加让人出乎意料。
他抬头看向了天空。
人世间的乱象,似乎越来越有趣了。
只是,自从知道了天空上那人,他就觉得这人世间再是有趣,也显得无趣。
“既然无趣,便尽力推动封神之事,及早脱身为好。”
齐新年这般想着,“围杀吕伯江,可算是有些冒进……但冒险也未必是坏事。”
他微微闭目,念头千百转。
待得睁开眼时,心绪已稍微平静。
耳道人还跪伏在那里,不敢动弹。
“还有事?”
“有一件事。”
“何事?”
“西北部族,郭仲堪十万大军,攻伐所谓神国,至今未有得手。”耳道人顿了顿,说道:“但是属下查知,郭仲堪竟然不在大军之中。”
齐新年眼神一凝,道:“不在?”
耳道人点头应是,说道:“原本他是在那里的,而从现在的消息来看,他也是做出了身在大军之中,率军攻伐西北部族的假象……但实际上,他本身已经不在大军之中。”
齐新年眉宇一挑,道:“他假作自身在西北,实则不知所踪?”
耳道人点头道:“正是如此,属下曾细听过那边的动静,也一无所觉。”
齐新年沉吟道:“瞒过天下人的耳目,他要干什么?”
说着,他似乎想起什么,脸上露出笑意,起身来,道:“原来如此……”
……
“一代新人换旧人?”
清原心中暗道:“但我似乎只算是命外之人。”
他微微闭目,略有感叹。
“话说回来,我这里还有一件事。”
花魅正要断去法力时,似乎想起什么,又说道:“此事你以往或许感兴趣,但是现在,你要隐居避世,应该不必知晓了。”
清原皱眉道:“何事?”
花魅说道:“前些时日我用了些手段,把伏重山的种子运往了北方,洒落在北方大地上,以及残阳山脉之中……”
她笑声传来,道:“你猜我见到了什么?”
清原问道:“什么?”
花魅说道:“如今本应身在西北尽头,攻打神国的郭仲堪。”
清原闻言,略微讶然,道:“他在何处?”
花魅答道:“蜀国以北,城墙之外,残阳山脉之中。”
清原有灵光一闪而过,眼神忽然凝重。
在各方消息当中,如今郭仲堪身在西北,而实际上,他已经悄然来到了与蜀国的边界。
“他在残阳山脉,所求为何?”
在这瞬息间,清原理清了在北方的一些听闻,对于来龙去脉,立时明悟。
西北有神国,让郭仲堪久攻不下。
但那神国,实际上并没有什么神异之处……至少,远不如苍轮部,也同样没有苍轮部那等堪比人仙的神灵。
这样一座所谓的神国,如何抵得住郭仲堪一段长久的时日?
“他不是攻不下,而是假作久攻不下,来遮掩行踪?”
清原心道:“那么……苏关部落往北三百八十五里的那座石城,其首领被贬,换上了郭仲堪的副将,实际上便是在为郭仲堪开道,先扫清障碍,清除威胁,准备迎来郭仲堪?”
这般一想,也就说得通了。
当时的石城首领,名为古尔申,是元蒙第一勇士熬岳的部下。
尽管郭仲堪跟熬岳不和,但毕竟都在元蒙之下,颜面上的气度还算可以,也不知得为一座边缘石城而触怒对方,撕破脸面……但郭仲堪的副将,却贬了古尔申。
此刻想来,玄甲重骑之所以对石城下手,又改换首领,就是为了郭仲堪铺路,迎接他的到来。
但他为何而来?
清原王北方看了一眼,低声道:“原来如此。”
勘察地势!
准备攻打中原!(未完待续。。)
章五九七 截江断流斩蛟龙
蜀国以北。
天色阴暗。
云层灰沉黯淡。
前方是残阳山脉,地势险恶,军马难以大批行进。再有葛相为了稳妥,修建城墙,也让蜀国把中间几处相通南北的要道,把持在手。
原本还有一道天险,无法修建城池,但葛相却命匠人,凿山断路,甚至开凿河道,引下水流,唤作长河,也阻断了南北的来往。
上百人身着玄黑色重甲,立身在江边,看着长河滔滔,立身不动,又沉默无声,宛如一片黑色的树林。
只有当头一人,也身着盔甲,目光四望,眼中光芒闪烁。
这人貌若中年,面貌威严,眉宇间凶威凛然,气血鼎盛,他目光冷淡,遥观河面对岸,片刻后,方是收回,又略微垂首,似有沉思。
若清原能见,便可发觉,此人赫然便是苍青阳轮山仙湖中显现出来的场景之中,那个斩杀了苍轮部神灵的郭仲堪。
原本该出现在西北尽头,攻打所谓神国的郭仲堪,竟然出现在了与中土的交界处。
其中代表的含义,足以令人深思。
……
忽然间,小雨簌簌而落,雨丝朦胧,看不真切。
“将军,天下雨了。”
副将撑着油伞,遮挡在郭仲堪头顶。
小雨落下,打湿了副将全身,但他依然不觉,将油伞遮挡在郭仲堪头顶上。
郭仲堪身着铠甲,显得极为魁梧,他默然良久,才道:“昔年葛相,果真奇才……郭某征战多年,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攻破这些壁障。”
他身为武道大宗师,武艺绝世无双,有无敌武圣之称,可他也不仅是一身武力,更是用兵如神,有着极为出色的统兵之能,至今立下累累战功,被世人尊称为元蒙的东天神将,自然不会是一介莽夫。
他熟知兵法,再有这许多年打仗,眼力不知多高,早已看出眼前地势不凡。
元蒙今后若要行军至此,怕是处境艰难。
眼下先要勘察地势,寻出最有利的攻伐之处,才能为后续而定计。
副将名为罗峰,跟随郭仲堪多年,心中早已对这位东天神将敬若神明,听他如此推崇葛相,只低声笑道:“不过是借着天险,稍作布置罢了,如何比得将军?”
郭仲堪摇头道:“不要小瞧于葛相,尽管他死了,也不要小瞧他的布置。也罢……我再探片刻,你命人将这里的地势尽数画下,待我回去之后,再行定夺。”
罗峰低声应是,略微迟疑,又问道:“神国那边?”
“那所谓的神国,阻了我很长一段时日,元皇如今不甚欢喜。其实要灭去这所谓神国也不难,但我要借着神国的掩护,悄然来此探查地势,寻出今后攻打中土的破绽,这才留下了。”
郭仲堪说道:“我本来还想继续做出攻打神国的假象,在蜀国全无防备之下,攻打中土,可现在看来,地势险要,倒也难以隐匿行迹……罢了,就等回去之后,尽快灭了神国,把北方尽数统合,抹去余患,整理好了这些,再入主中原罢……”
他声音沉重,略有叹息。
世人皆知,郭仲堪乃是中土人士,祖上乃是昔年唐朝的名将。
只是,他自幼生长于北方,也效力于北方。
但对于中土,难免也有些如同家乡般的感觉。
今后回返家乡,却是要领兵打回来了。
郭仲堪微微闭目,怅然一叹。
“走罢。”
而在这时,小雨也渐渐大了些。
河面上朦胧不清,泛起雨雾,而水面动荡不堪,雨水落下,溅起一个又一个水坑。
随着雨势加急,那河面上的水坑愈发大了,声势更为浓烈。
“一旦下雨,这河势湍急,不好横渡,按道理说,该放弃此处关隘……但是,蜀国应该也是这般想,如若我偏要在下雨时,于此处渡河?”
郭仲堪忽然停下脚步,转身再看那河上流水,眸光微凝,沉思片刻,“蜀国那边,多半也是不会料到这点……只是,该如何渡河?”
他横扫西北各族,遇过天险,遇过城池,也曾遇见过这类天险和人为布置的结合,但比起葛相的布置,便显得太过粗略了。
要攻入蜀国,还须从长计议。
“且先回去……”
言语未落,他眸光骤然凝住,看向河流上游。
罗峰蓦然一惊,手上一抖,油伞颤了一颤,雨水倾斜洒下。
许多雨水洒在郭仲堪身上,他仿若未觉,哪怕喷到眼皮上的水滴,都未能使他眨眼……他看着河流上方,露出冰冷之色。
“那是……”罗峰往上看去。
但见上方洪流滚滚,水流浩荡,宛如万马崩腾,声势滔天。
“山洪决堤了?”
水势汹涌澎湃,激扬飞荡。
在那山洪之中,隐约有一条青色长影,翻滚不休。
有兵士看得那道青影,惊唿道:“好大一条青蛇。”
“不。”那个名为李洪的小将,也善于弓箭,故而目力极好,他看见了水中起伏的影子,在水花中看清了全貌,惊道:“它有角,那是龙……”
青龙?
众人无不心惊,为之骇然,但好在是玄甲重骑出身,却也未有多么惊慌失措。
后方,郭仲堪的一匹战马,蓦然嘶吼咆哮,惶恐不安。
“那不是青龙,也不是蟒蛇。”
郭仲堪沉声道:“那是一条蛟龙。”
山洪浩荡,几乎令人为之心惊胆颤,势不可挡。
而洪流之中,那蛟龙随波而下,跟着汹涌波涛而来。
只是在这些人眼中,更像是蛟龙兴风作浪,携带着浩荡浪潮而来。
“取我刀来!”
郭仲堪眼神转冷,骤然大喝,伸手接过一柄巨刀。
刀有两掌并宽,长约一丈,比人还高,比寻常枪戟更为长。
此乃军中修道人炼制的道家法器,经炉中秘炼,乃是神兵利器,分阴阳,定龙虎,非同寻常。
只见郭仲堪双手持刀,挺直背嵴,仿若一尊山岳矗立在前。
那刀虽有一丈长,但在他手里,却无半分违和之感。
恍惚间,众兵将只觉,将军完全掌握此刀,那刀在他手里,极为称手相合。
昂然龙吟,震慑心魄。
那青色蛟龙,兴风作浪而来,携浩大洪水,仿佛不可抵挡。
郭仲堪眸光微凝,长刀使力。
顿时气血如烘炉,滚滚荡荡。
方圆数丈,炎热难当。
雨水尚未落地,只在他身侧,已化白烟。
在这风雨之中,烟雾如云,衬着他一身气血红光。
“杀!”
他站在河边,蓦然挥刀,逆流横斩。
画面定格在此。
众兵将寂声无言。
山洪骤止。
一切似乎都凝滞了。
过了片刻,洪水轰然落下,又再掀起数丈浪涛。
截江断流,抽刀断水。
蛟龙一分两段。
血染长河。
……
旧唐十八年,东天神将郭仲堪,率元蒙百余人,行至残阳,勘察地势。
其时,暴雨倾盆,河流湍急。
忽有一蛟龙,其色青,头长角,兴风作浪,掀起洪流波涛,自上流而来,势不可挡。
郭仲堪观其来势不善,遂取神刀过手。
抽刀断水,截江断流而斩之。
此后,众兵将分食蛟龙,益处无穷,俱有气力增长,精力倍增,从此万分悍勇,皆成勐将,归为郭仲堪麾下亲兵。
而这处长河,因郭仲堪一刀断江,蛟龙殒命,血染其中,遂而称之残河,世人又称……断龙江。(未完待续。。)
章五九八 陈青
白乡。
这里是梁国中部偏南之处,当年唐时也算繁华之地,然而如今梁国之后,稍显没落。
陈氏是白乡当年的大族,传承武艺,全族皆为习武中人,比之于白乡的任何武林门派,底蕴都要更为深厚。
而传闻中,陈家祖上是有神仙中人,才稳居白乡第一家。
然而前些年之后,陈家逐渐没落,到了如今,已是十分微末,在各大武林世家门派的压迫下,更是成了小门小户。
田地、生意、甚至是威望,都大不如前。
尤其是当年那些在陈家之下,受到极大压迫的世家或门派……深知陈家昔年的底蕴,在这几年的逐渐试探之后,已消去了忌惮,逐渐亮出爪牙来。
在常人眼里,陈家是数代之前发家,到了如今,已是底蕴积累下来富贵之家,大门大户。而在一些当年,则是知晓,当年陈家祖上,乃是个寻常人,甚至也不曾习武,只是偶然出海,获得机缘,归来之后,似乎有了什么本事,得以发家致富,而他本人也活过了百岁长寿。
然而这也罢了,可是在下一代人中,却有一位,竟然拥有着道术,挥手间草木伴生,令人惊骇……其本事滔天,压服各家,才有了陈家一门独大。
在此之后,被压服的各家才赫然惊觉,陈家竟然是有着仙家道统,神仙之术。
只不过,那位陈家的长辈,终究也不是仙人,也已逝去。
多年前的那位家主,名为陈星。
但陈星在十余年前,往北而行,至今不归,陈家至此逐渐没落……而在试探之后,各家等侯至今,可以断定,陈星只怕已陨落在外。
于是……便露出了爪牙。
不单是外敌,便是陈家之内,也难平稳。
家主一脉,向来底蕴最深。
陈家祖上活过百岁,生子十七位,而上一位修道有成的家主,排行十三。
上一任家主也有七子,当代家主陈星便是其一。
单是陈星的亲兄弟,便有六位,堂兄弟表兄弟更有百余人。
如今陈星不知所踪,偌大一个陈家,人心浮动,终究难以平静。
“这群混账!”
陈青是家主独子,今已二十余岁,他看着眼前的空室,眼中闪过愤恨之色。
按道理说,子承父位,他便是下一任家主。
就算是陈家乃是修道世族,该是以修行中人为家主,但如今各脉无人修行得成,也该是他来继位。
可这些年来,各脉不认也罢,反倒屡屡欺压。
在白乡的寻常门户里,常有这样的事情,在一家之主离世后,若是孤儿寡母,那么其远近亲戚来借东西,几乎便是不会归还了的。
这种以亲戚的名义,实为抢夺,不乏有许多孤儿寡母,投江上吊的例子。
陈青若不是男儿身,也难免这样的下场。
“陈家有了这等危局,他们不思如何度过危局,反倒想着瓜分主家,分离出去……一群混账……”
陈青狠狠一拳,砸落在桌上。
桌上颤了一颤。
桌上的请柬依然静静躺着。
陈青叹了声,取过请柬,顺手抛入火炉中。
那是大伯家的第七子,于明日成婚,而成婚的那方……本该是他的未婚妻。
主家没落,对方也不愿将女儿嫁他受苦,但陈家依然在白乡有着威望,对方也依然有心联姻,于是……便由大伯那边出人。
这本是个荒唐的事情,但是如今的陈家,眼睛所见,哪里少了荒唐二字?
他叹息良久,取出一物,摊在桌上。
那是一张地势图。
而他手里也多了一本薄册。
“无论外敌还是内患,都想要陈家传承的仙法,但是……仙法已随着父亲失传在外,我如今想要重振陈家,便只有这个方法了。”
陈青露出坚毅之色。
陈家祖上得了仙缘,活了百岁,而在陈青的爷爷那一代,却是个奇才,以陈家先祖积累的善缘,以及多年摸索的经验,终于修行有成,到了可以施放道术的地步。
但他听父亲说过,其实爷爷当年已经凝就法意,但因更高的一步,全无头绪,才舍命一拼,留下传承之后,入了图上的地方,从此一去不返。
“根据记载,那里是仙家之地。”
“或许爷爷还在那里。”
“也或许,我能从那里获得新的机缘。”
陈青微微咬牙,道:“人生数十年,我拼了这一把,若能寻个仙缘,也不亏了……就是败了,把性命丢在那里,也就认了。”
“若能得仙缘,这一切阻碍,都能尽数踏碎,便可重振陈家。”
他收了簿册,深吸口气,站起身来。
然而就在他起身之后,便见门口有了一人。
这人一身淡白长衫,清逸脱俗。
“你是谁?”陈青蓦然一惊,伸手一按,从身侧抽出剑来,指向了那人。
“武艺勉强能搬运气血了,倒也不错。”
清原平静道:“当年伏重山中,陈星与我有过一面之缘,他临死前托我送返功法,如今我是来了断此事的。”
“临死?”
陈青陡然呆在那里,怔了良久。
他父亲在外失了踪迹,尽管他也猜测已是殒命在外,但真正听到了这个消息,也仍是如遭雷击。
“托你送返功法?”
陈青回过神来,想到了这里,眼中闪过极为强烈的光芒。
功法?
仙家功法?
陈家的立足之本?
“你……”他似乎想到什么,露出几分苦涩,甚至几分怨愤,“你为何不早些送来?”
若是早有功法,何至于沦落到这等落魄境地?
他深吸口气,看向清原,道:“功法何在?”
清原伸手一抛,一本簿册抛了出去,落在陈青面前的桌子上,随后淡淡道:“你不必有此怨念,当初陈星临死,托我送回功法,也只是请求我路经此处时,顺手而为,也不敢开口让我特意送来……现如今,我有缘路经此处,便顺手而为了。”
说着,他看了陈青一眼,说道:“你本是个好苗子,可惜年纪不小,根骨定型,又经过多年压迫,戾气太重……挫折与压迫本算是一种磨练,但你却在其中磨出了一股子戾气,就算是把功法给你,你也修行不了。”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将功法藏起来,留待你下一辈罢。”
说着,清原略微摇头,目光落在那地势图上,扫了一眼,阳神转动,了然于胸,旋即转身迈步。
然后他便消失在了陈青的眼前。
“这……”
陈青怔了一怔,旋即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这是他祖辈数代修行,都不曾有过的本领。
再想起适才所言,能受他父亲请求而来的,怕也是修道人……连他父亲也只敢说是请求对方顺手而为,而不敢强求,可见此人不凡。
能够把这陈家功法视作寻常物事的……又是什么人物?
陈青呆在那里。
他本是个聪慧的性子。
他本就该知晓,适才那人……或许才是他此生最大的仙缘,甚至比之于这本功法,要更为惊人。
但他多年压迫,戾气在身,行事想法也带了几分怨气,生生错过了?
……
“这篇地势图?”
清原手中法力一凝,虚空幻化出一幕来,赫然是陈青适才所见的地势,“这就是花魅与我说的地方?确实有些古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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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五九九 白乡风水,宫城夜变
白乡。
云雾笼罩之地。
清原立身高空,俯视下方,隐约能见此方地势,颇为玄妙,其山峰矗立,水流走向,皆是聚敛风水之势,便是在修成阳神的真人眼中,也足以作为长久的修行之所。
只不过,似乎是因为风水聚集于此,云烟如雾,难以尽数看得真切。
就算是以清原堪比八重天真人的阳神,都未能彻底看透……至于当初花魅,去往浣花阁时,途经此处,更是来不及细看,只是匆匆一瞥,知晓此处有所不凡罢了。
“这地方确实古怪,按道理说,应有真人在此定居才是,怎么全无半点痕迹?就算是妖类精怪,似乎也是罕见……”
清原暗道:“若说是有妖王在此,使得真人不敢侵占,倒也情有可原,但此刻似乎连妖王都未有半分踪迹。”
他先前从陈家那里,见了地势图,也在瞬息之间,把阳神扫过,将陈青的那本簿册看在眼里。
那册子之上,赫然是陈家祖上那位修道之人偶然获得。
簿册源自于一位真人,内中记载,这云雾乃是这山水大势聚敛而来,纵是阳神也难以尽数看透,只有三十年一散,只有此时方可见其中全貌。
而这地势图上面,便是散去云雾之时的山中全貌。
“倒也真是巧了。”
清原吐出口气,道:“若不是恰巧去了陈家,还了当初陈星的一场请托,倒也不容易发现这里的变化,兴许还要稍微吃个小亏,才能摸索清楚。这些事情……似也冥冥之中若有注定……”
他微微摇头,从云空落下。
从上方看来,这里是好山好水,可以聚敛周边风水大势,足能让真人都将此作为长久居所。
然而,如若周边的风水大势,是锋锐凌厉之气呢?
“从上看去,此山能聚敛风水大势……然而,外围皆为云雾笼罩,看不真切。”
清原看着地势图,眼中闪过一缕凝重之色,“根据地势图的记载,云雾三十年一散,可见这山脉外围,全是兵器断刃。”
山中外围,皆是兵器,那么中央的山脉,聚敛的就是周边锋锐之气。
修道人看不穿云雾,单是看见中间云雾之处,会觉得此处是风水绝佳之地,但长久定居于此……初始或许不觉,但长久修行之后,逐渐有锋锐之气加身,就如千刀万刃,凌迟自身。
这不会让修道人立时暴毙,但却能让修道人逐渐损伤自身,待到发觉异处时,往往伤势已经不低。
“这里不至于让修道人殒命在此,但却也足以让修道人远离此处……”
清原暗道:“那云雾笼罩,看不真切,难以把兵器去除……此处几乎已成绝地,除非是我修成洞玄楼,就可以将云雾视若通透,那时彻底清除此处变化,也非难事。”
“眼下似乎是难以清除这些变化,此处不好作为修行之处。”
“但是……从地势图来看,这里还有一处入口?”
“从山中地势来看,也可以作为另一处出口?”
“这云雾不知是天然生成,还是高人布置,倘如是前者还好……若是后者,那么另一处出口,是往哪里去?又藏着些什么?”
他微微一笑,逐渐落下。
此处气息锋锐,对于寻常修道人而言颇为不利,但他身具道意,五行兼并,再有这黄庭仙经的法力,却也不惧,甚至可以将锋锐气息炼化……但是相较之下,确是不如另寻一处山水之地了。
“倒想看看,这里究竟有什么玄妙之处。”
……
入夜。
月明星稀,薄云如雾。
南梁。
皇宫。
这富丽堂皇的宫殿,仿若连绵不绝,许多地方已经熄了灯火,陷入黑暗之中,还有些许地方,零零散散,灯火光明。
有人在巡夜,有人在收拾,有人在准备明日的一切。
侍卫,太监,宫女等等,他们在这皇宫之内,一切作为都只是为了服侍皇帝皇后以及各妃子等等人物。
昔日梁帝征战沙场,落下了病根,近些年来卧病在床,以太子执政……但隐约也有些流言,是因为梁帝宠溺月妃,纵情声色,未有节制,身子才是垮了,哪怕如今卧病在床,但每日也仍要服药,与月妃翻云覆雨。
这样的流言,曾经在私下里传得颇广,甚至传到了民间,后来被杀掉了几批人,如今也就没有了类似的声音。
走廊上安静到了极点。
忽有脚步声传来。
那是一个宫女,提着灯笼,只见她睡眼朦胧,打着哈欠,缓缓行走过来。
因为有位贵人在夜间醒来,觉得腹中饥饿,所以将这睡梦中的宫女唤醒,去膳食房命人准备宵夜。
作为一名婢女,也不敢有任何怨言,但是睡得正熟便被推醒,却也高兴不起来,她微微张口,素手轻拍,打了个哈欠。
自当初入宫以来,就常听见有些不懂事的下人编排自家主子,然后被杖杀的事迹……她自小便懂事,长大了后被选入宫中作为婢女,便更是谨慎了。
“前些日子托人家送了书信,听说弟弟要成亲了……可惜入了宫内,也不知有没有机会再见家里人了。”
她叹了声,有些神伤。
然而就在这时,她身子蓦然定住,旋即便被扯到了一边,整个人几乎飞了起来,狠狠撞在假山上。
这年轻的宫女吐出一口血来,疼痛难忍,脑海之中几乎空白……模煳之间,只见一人徐徐走来。
那人身着艳丽服饰,面貌绝丽,眉宇间带着一抹媚意。
她轻盈走来,身姿婀娜,不禁令人心生火热。
“月妃?”
宫女颤抖着身子,嘴唇轻动,虚弱而无力的声音,细如无声。
“好些天没开血食了。”那艳丽女子伸出粉色的舌头,轻轻在唇下一舔,充满了艳媚之意,她上前去,一把拉过宫女,张口一咬,便咬在那宫女脖颈之间,大口汲取血液。
年轻的宫女露出惊恐之色。
她脸上的血色渐渐苍白。
生机从体内逝去。
她只觉脖颈不断疼痛,血液生机从那里离去,然后头疼晕眩,一切意识逐渐消去。
片刻后,一个活生生的女孩儿,便成了一具枯尸。
月妃起身来,轻轻抹去嘴角血液,便要伸手把这枯尸打作粉尘。
然而就在这时,灯火通明,喊杀声起。
不过一个眨眼功夫,便见无数兵将,手执强弓劲弩,刀枪剑戟,围在了这里。
火把映照下,月妃那艳丽的脸庞,依然动人心魄。
“妖孽!”
一人缓缓而来,他身着白袍,貌约四十,面貌白净,颇有儒雅之态,但见他手执一剑,指了过来,道:“你这妖孽迷惑皇上,祸国殃民,陈某早知你常用血食,特地布局,今日总算将你拿下……”
“陈芝云?”
月妃神色微凛。
她道行高深,竟是不知周边埋伏着这许多兵将。
细看之下,这些兵将身上,似乎都有着隐匿气息的物事,想来是国师齐新年的手笔。
“陈某知你道行高深,但是我这一百白衣军,战场冲杀,什么修道人都殒命手下,何况是你这妖孽?”
陈芝云冷声道:“束手就擒罢!”
月妃轻叹了口气,道:“罢了……枉费我在皇宫之内筹谋多年,今日被你识破身份,也是天命,只不过,就凭你这上百人,再加上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也想拿下我?”
她蓦然一震,天上月华加身。
瞬息之间,便见她背后有白色长尾,倏忽而出。
长尾之上,绒毛如雪。
那是一条狐尾!(未完待续。。)
章六百 千丈崖
白乡。
清原落下云空,沿着山中行走。
丝丝缕缕锋锐之气加身。
这锋锐之气,本是微不足道,然而水滴石穿……长久在此,必成隐患。
对于可以趋吉避凶的真人而言,在踏足此处之后便会立即发觉,但是云雾笼罩,阳神不能探测,难以解决,也就弃了这处地方。
但想来,这种古怪的地方,也会有真人留心注意,例如是否有宝物在此之类的想法,断然是不少的。
例如造成地势图的那位真人,便是这般想法,甚至探出了云雾三十年一散的规律。
“这个地方……”
清原可以看出这里确实是一些修道人的痕迹,但都是极为陈旧,距今已有很长一段岁月,而留下这些痕迹的修道人,想来也都离开了。
“这里居然还有一些花草树木,甚至飞禽走兽?”
清原阳神探查,能觉几分异处。
阳神放开,锋锐之气逼近,甚至让清原也有种刺痛的错觉……若是寻常上人,用阴神探察,立时便有损伤。
只是清原仗着六月不净观,倒也没有半点畏惧,他探查四方,发觉此处生灵不少。
只不过这些生灵,都有隐疾在身,而疾病都较为相似。
只因为它们不是修行之辈,难以察觉此处的异状,长久生活在此,繁衍生息,沾染气息,故而积累成了疾病,甚至比外界的同等物种,寿元要少了一半。
“五行均衡最是要紧,它们生存在此,五行失衡,再有锋锐之气伤身,全都成了隐患。”
清原稍微叹了声,他也曾听过,某些地方因风水不善,其中居民都会有相似的疾病,或是相似的病症,相似的疼痛,甚至是村中百姓,无人能活四十岁……这类传言并不少见。
而这里,也是类似的一处地方。
只是山中无人居住,这里都是一些飞禽走兽……飞禽倒也罢了,振翅高飞,也不一定停留此处,但走兽则是离不开老巢的。
一路行来,清原也见到了不少修道人留与后来者的留言,言明此处有着异状,非同寻常,不可久居,但或另有奥秘。
“制成地势图的那位真人,对于阵法并不精通,只把这处地势留下,却不知道这地势代表着什么……”
清原脚步平缓,走入云雾之中。
那位真人看不出来,但清原却可以看得出来……他仔细钻研过广元古业天尊阵法的路数,而且对于阵法和符法,都有一种类似于看山不是山的看法,能看透最根源的痕迹。
他可以推断出来,这里另有一处出口。
只是不知,是否另外有修道人寻到了这里?
按道理说,那入口掩藏在云雾深处,应该是没有。但也或许也有精通阵法的修道人,在三十年云雾散开的时候,来到了这里,看透了阵法,踏足了那处地方。
“起!”
清原心中一动,古镜蓦然而出,盘旋在头顶,镜光洒落,护住周身。
云雾之中,阳神都不能探得清楚,尽管有地势图所见,大约是没有多少危险的,但关乎性命,谨慎一些总是好的。
他抬头看了古镜一眼,颇是满意。
自从他成就阳神以来,这古镜列入法宝级数,便有了更为不凡的地方,让清原更是欣喜。
反倒是白玉尺,似乎变化不大,但清原隐约觉得,其中必然是另有一番变化,只是如今他还未能看透罢了。
……
云雾深处。
清原看着这里,默然不语。
“就是这里?”
眼前是一面悬崖。
但根据地势走向,这里该是风水流通之处,会有一个开口才是。
清原略微沉吟,但心中并无什么危险的悸动,也就松了口气,他如今阳神有成,除非是有人特意蒙蔽天机,否则在这趋吉避凶的方面,倒也不会有半点差错。
他既然未有察觉到危机,也就仗着自己如今身成真人的本事,一跃而下。
唿唿风响,云雾冷风。
千丈崖下。
按说从崖顶落下,常人都要摔成肉酱,甚至要把土地砸出一个大坑来。
然而清原在落地之时,则如一缕飘絮,脚步轻盈。
他左右看了一眼,千丈崖下,光芒暗淡,阴暗如夜,但是对于真人而言,夜能视物,倒也不算什么。
崖下有着许多骸骨,有人骨也有兽骨,散乱四方,虽然并不密集,但峡谷绵长,真正算来,却也并不稀少。
“风水流通之处的位置,怎么到了悬崖底下来?”
清原打量片刻,忽然有些讶然。
因为崖壁上竟然有着一些痕迹,那是攀爬的痕迹,也有藤蔓垂下的痕迹。
曾有修道人来到这里。
只是道行并不高,否则便不必借助藤蔓及岩壁而攀爬下来。
“不知是否有人往出口那边去了?又是否得到了什么机缘?还是说埋骨于此,成了这崖下白骨的一部分?”
他这般想着沿着崖壁底下,徐徐而行。
白骨时而能见,不乏人骨。
或许在许久之前,这些白骨都还是活生生的生灵,或是有思想,或是有情绪,或是有过往的故事,或悲伤,或喜悦,或牵挂,但到了如今,都成了岁月中的一具残骸,风消泯灭。
……
这条峡谷,长约三十余里。
清原走了约有十里,便寻到了地方。
因为崖壁破了个口,形成了一条通道。
通道之中阴暗潮湿,不知通往何方。
清原微微闭目,竟是感应到了几分咸涩的味道。
“这就是风水流通之处?”
按说风水流通之处,怎么会在千丈崖下,而且如同一条通道那般?
这布置好生古怪,但清原也不免有些兴趣。
他心念一动,白玉尺落在手上。
而古镜依然悬在头顶,镜光洒落,护住周身。
他沿着通道行去。
脚步平缓。
通道约有二十里长,前方才见亮光。
他走过这二十里地,眼前瞬息明亮。
这是一片山脉,草木不算多么茂盛,甚至显得有些稀疏,一眼望去,宛如荒原。而在更远处……约八十里外,便是海滩。
再往东,便是东海了。
“这里……”
清原回望一眼,只见悬崖高耸如天,足有千丈,两边延绵,不见尽头,而这层崖壁竟是厚有二十里。
他顿时明白了什么,低语道:“原来如此。”(未完待续。。)
章六零一 草庐
悬崖之上,有着无数裂纹。
以清原如今对于阵法的造诣,可以看得出来,这裂纹如同阵法纹路,几乎便组成了一座阵法。
而阵法布置的作用,不是困阵,不是杀阵,仅仅是隔绝之用。
崖壁千丈高,两侧延绵不知尽头,厚达二十里……在加上白乡那里的诸多布置,甚至连阳神都探查不出。
无论从哪一方面看,这些布置都是出自于高人手中,绝非寻常。
“以这崖壁,布置了阵法,试图隔绝这里与中土?”
清原暗道:“这人道行不低,看他这手笔,绝非寻常真人能够办到的,只怕已是人仙之辈……他是早知天地将有封神,有心隐居避世,但又没有洞天福地可居,所以才有这等布置,试图将此处与中土隔绝,形成类似于洞天福地的地方?”
“洞天福地乃是自成一界,能彻底隔绝内外,而这里是效仿洞天福地,就算布置手法再高,也不能把这处地方隔绝在天地之外……那位人仙大约也是明白的。”
千丈高崖,两侧延绵,厚实则有二十里,自然是不足以将中土和东海彻底隔绝开来……只有洞天福地,才能彻底隔绝外界天地,不受封神影响。
但是那位人仙的布置,也并非全无用处。
若是在这崖下定居,凭借身后这悬崖的阻拦,也能消减封神的影响,至少两成,甚至过半。
“洞天福地多为仙家所居,自是不可相比,但此地的布置,以人间的眼界来看,着实是十分出色。”
清原暗道:“我若在此定居,该是足够了,只不过……既然那位人仙未有在此,只怕还有隐情,若不探个清楚,总是住得不能安心。”
他放出了阳神,刹那将此处尽数探查清楚。
阳神之辈,到了八重天,号称遍知真人,能知千里事,巨细无遗,秋毫皆明。
清原几乎已经到了这个地步。
眼前看去,这片宛如荒原般的地界,甚至到了海上,一寸寸土地,深及半丈,都尽数在清原感知当中。
“草庐?”
清原看向侧边,纵起云光,朝着那边而去。
不过眨眼功夫,他便来到了一座山峰边上,周边草木青葱,显得生机勃勃,与这片荒原般的地界有着明显不同。
这里风水极好,甚至可以说这方圆三十里地的山脉之所以变成荒原一般,草木稀疏,便是因为风水灵韵之气被聚集到了这边来。
山峰上的草庐已经陈旧,甚至倾斜了一边。
这里该是那位人仙当初的修行之处。
清原停下了云光,落地行走,从山下,缓缓而上。
哪怕那位人仙已经不在这里,但是作为后辈,来到人家的修行地方,应有的礼仪也不好免。
至少徒步而行,总比云光凌空来得好些。
他来到峰顶,略微低头,避过了那几乎塌下来的横梁,入了草庐之中。
草庐之中空无一物。
清原微微闭目,旋即睁开眼睛,伸手一拍,忽然从草庐中的角落处,取出一物。
那物事凭空散开,化作一篇文字。
……
老夫自唐初修行,经数百年,终得半成功果,时至今日,寿元将近,仍无半点得道希望。
听闻天地即将封神,杀劫遍及人间,必定卷入修行中人,老夫心生惧怕,遂而一番布置,试图隔绝中土,在此修行。
然而,未想半仙之辈,对于人世间亦有极大影响。纵然老夫逃至东海,也无用处,除非得以踏入洞天福地,否则难以避过这场人世杀劫。
后苦思冥想,自忖寿元将近,成仙无望,不若踏足人世,推动封神,以得气运。
如若死于杀劫之中,死后封神,虽受天庭限制,但亦可与天同寿。如若不死,或可凭借气运,求取得道成仙,即便今生不成,来生亦是福缘深厚。
想通此节,老夫弃了此处,欲往自家昔年出生之地,如今的蜀国渭城所在,在那里投入蜀国,为之效力。
至于此处,若有后来修道人,亦可在此修行……便是真人在此,也有许多妙处。
草庐之中尚留几分机缘,来者可取。
……
清原看向末尾,只见落名为:吕伯江。
“蜀国人仙之一?”
清原道:“原来是他……”
这般想着,那一篇文字已经散开,重新化作先前那一点物事,坠落在地。
清原收回目光,看了草庐一眼,看不到任何所谓的机缘。
“果然是有人来此,取走了吕伯江留下的机缘。”
清原想起此前陈家所见,再想起先前悬崖上的藤蔓以及攀爬的痕迹,隐约明白了些。
地势图和那本簿册,原是属于陈青的爷爷,而陈青的爷爷似乎已经进入了这里,如若不是死在那千丈崖下,成为枯骨的一部分,那么取走机缘的,多半是他……当然,也不排除是其他来此的修道人,只是清原从这里残留的几分痕迹来看,隐约觉得,就是陈家那位修道人。
此人取了机缘,并未留下修行,已经离开。
关于这点,清原并不意外。
吕伯江既然还在世上,他留下的就不会是什么道统传承,再以陈家传承的功法来看,极为粗浅……就算这个地方是仙界,凭借陈家的粗浅功法,那位修道人也难以成就上人。
想来是察觉这点,取了机缘便即离开,而且,极可能是出海访仙去了。
毕竟中土不见陈家祖上的名声,而陈家最开始的仙缘,便是从海上得来的。
清原念头百转,瞬息而过,对于陈家他也不甚在意,只是明白了吕伯江离开此处的原因,略有欢喜。
“我非是人仙,在此修行,已是足够。”
清原暗道:“洞天福地所在,我只知北方那囚禁上古巨神的地方,但是身在那里,巨神时而怒吼,便是真人也受不住……除洞天福地之外,这里该是极好的一处地方。”
“本还担忧此处,连人仙都不能久留,或许另有变故,现在看来,却不是什么问题了。”
他退出草庐之外,旋即伸手一挥。
只见狂风骤起。
那残破草庐瞬息清去,随风化作灰烬,散到了山下。
“待我重建一座新庐。”
清原微微一笑,收了古镜,拍了拍,朝着内中说道:“这里该是我们暂时落脚之处了。”
他说着,不禁吐出口气。
本以为这里或许有什么机缘,也就会有着什么布置,未想是如此平淡。
他最开始听闻花魅谈及此处时,甚至想到要面对什么杀阵,面对什么隐藏在此的妖王,又或是出现什么一波三折的变化。
未有想到,一路行来,也未有多少阻拦,便寻到了一处修行之地,甚至比原来预想得更好。
“若无意外,我便在此修行,直至封神之后。”
清原心中想道:“而且那仙莲种子,也可尝试能否种下了。”(未完待续。。)
章六零二 乘烟观
朝真山。
乘烟观。
葛瑜儿看着眼前的玄妙卦盘,只觉变化无尽,颇是头疼,精致的脸蛋上满是苦恼。
“这天星卦盘,乃是观中传承秘宝,几近仙宝之列。”
葛果儿一身淡红衣衫,面貌稚嫩,宛如少女,看她身形轻盈,仿若精灵一般,声音犹若风铃那般悦耳,道:“你数年光景,凝就法意,资质可谓是上等一列,但修行能有这般进境,这也因为是如今封神大势所在,有冥冥之中的大气运加身……”
“所谓乱世出英雄,在这个世道,蛟蛇俱都有望成龙,只是,你乘了这大世的气运,虽说修行有益,如乘风一般,可是相应的,承担的东西也不会轻松,所以类似于劫数之类的压迫……最为稳妥的办法,便是等封神之后,你再入世,而在此期间,我还要将你道行提升至上人境,魂魄化阴神,真气凝法力,才算有着几分本事。”
说着,她轻叹了声,道:“你资质虽高,但还不如姑姑,初凝法意不久,想要凝成阴神,还须借助本门传承。”
葛瑜儿吐了吐舌头,说道:“姑姑可是仙根道骨,几乎可比先天而生的仙胎道体,今后有望得道成仙,放眼这世道,谁的资质能比得姑姑?”
说着,葛瑜儿抬头看了一眼,只见眼前的姑姑,面貌稚嫩,似乎还比自己这侄女还更小几岁……以往在观中长大,朝夕相处,还不觉得,但这一次离山之后再回来,她面对姑姑,却如看着小妹一般,可却是总要被姑姑一番说教,心中有些古怪的味道。
“天资根骨是一回事,但心性毅力也是一回事。”葛果儿轻轻摇头,缓缓说道:“古往今来,得道之人,不见得都是根骨绝佳……你天赋甚高,只要心态不乱,加上本门传承,今后必是一片坦途。而这天星卦盘之中,观测天星万象,由浅而深,对你而言,再好不过。”
“可是……未免也过于艰难晦涩了些。”葛瑜儿显得颇是苦恼。
“你这丫头,凡事怎能一步登天?”葛果儿说道:“不要想着把这天星卦盘全数练成……正是由浅而深,先从最根本的浅显方面着手。”
“如何是最根本的?”
“天象。”
葛果儿说道:“仙家出世,必有异象,你先根据典籍,查看属于看什么异象,对应着什么举动,甚至是哪方仙家……例如前些时日,蛟龙兴风作浪,天上阴云雷雨齐至,便是一种异象。”
听到这里,葛瑜儿眼中有着些许异样的神采,她已经听说了漓县之事……自幼长大的黎村,险些被蛟龙淹没,是先生出手相救,一日之内力敌七位真人,其中蛟龙以及另外一位真人均已伏诛,另外五位也几乎被擒,遂而被尊称为七杀真人。
“胡思乱想什么?”
葛果儿的声音,让葛瑜儿惊醒过来,吐了吐粉舌,连忙收了心绪。
葛果儿微微摇头,又继续说道:“仙家异象最是易见,但当世不会有仙家出世,所以你这所谓异象,只须看典籍记载,知晓其中的轨迹便好,算是添些认识。而真正要学的是天象,例如用卦象推演一个人的运道……”
葛瑜儿疑惑道:“运道?”
葛果儿说道:“典籍之中便有记载,你肯定是没有细学。”
葛瑜儿嘻嘻一笑。
“仙家出世,会有天象变化,最是容易参照典籍记载来推测,就算是普通人都能根据变化,推测出来一些端倪。而寻常之人也不难,因为不曾修行,所以运道可查……”
葛果儿说道:“你要是能查一个人的运道,那么也就可以凝就阴神了……接着,便可以尝试一下,用一种拥有修道人气息的物事,推测修道之人的变化,而这种卜卦之术要颇为谨慎,你等我回来再学。”
葛瑜儿应了一声。
葛果儿略微摇头,颇显无奈,屈指一弹,道:“你好生修行,不许懈怠,姑姑近期要离山一趟,你不许下山。”
葛瑜儿痛唿一声,光洁的额头上顿时多了一个红印,她捂着额头,问道:“姑姑上次离山才回来不久,怎么又要出去?”
“剑门关那里有些玄妙,当年你爷爷在世之时就知有不凡之处,而上任观主也曾亲去查探,也看出了些许端倪,只是还不到时候。”
葛果儿说道:“我推测也就近两三年之间,那剑门关的机缘或许有望出世……前次我去看了一下,未有察觉什么,这次道行再进一步,应能看出什么来,或许这次不能得益,但大约能知下次这机缘出世的具体时日,待我留下些许手段作为守护,等今后时日到了,再去取了机缘便是。”
葛瑜儿哦了一声,又问道:“听说剑门关那里近些时日的大军可是不少,军中气运之盛,就算是人仙也要稍避几分锋芒,姑姑去了不怕受伤?。”
葛果儿道:“你忘了咱们家的身份?”
葛瑜儿怔了一怔,才笑嘻嘻道:“是忘了啦,其实就算没有葛氏的身份,但姑姑凭借姑姑的本事,自然不是难事……而且,您上次也是去过,这次故地重游,虽然新有大军入驻,但想来也不是难事。”
“从哪里学来这么点花言巧语?”
葛果儿轻哼道:“等我从剑门关回来,你若是不能修炼有成,休怪姑姑狠心。”
葛瑜儿笑嘻嘻地道:“知道啦。”
她想了想,又问道:“那姑姑要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葛果儿说道:“十天半月便好……这段时日,你至少要把当前星法之境,修至巅峰,待我回来,可以助你凝就阴神。”
星法境界,乃是朝真山传承功法之中的境界。
在世间分化的境界之中,恰好对应着三重天。
“这个给你。”
葛果儿伸手一抛,就有一物落在葛瑜儿怀中。
“这是什么?”葛瑜儿问道。
“紫阙宝录。”葛果儿说道:“这是本门的秘法典籍,但实际上,也是这山中阵法的关键所在……我离山之后,你便用它封了山门,避免有外敌。”
“哪有什么外敌?”葛瑜儿不以为意。
“小丫头,你不要以为修行以来,顺风顺水,便是没有祸端。”葛果儿轻叹了声,说道:“姑姑虽然是山中修行多年,但是也同样明白,咱们葛家当年作为蜀国的支柱,变法和立法,造福百姓,也同样因此树立了仇敌,不论是修道人,还是朝堂官员,甚至是少数凡尘百姓,都有对葛家不满之人,而其中不仅仅是梁国等外敌,还有着蜀国内部……此外,朝真山立派多年,单是上一任观主,便有着许多位仇家,皆为真人,甚至人仙。”
葛瑜儿逐渐收起了撒娇般的笑意,略显凝重,微微点头。
“紫阙宝录之中,有着本门许多秘法,但是你道行不足,可翻阅前三页,后面尽都不可观看。”
顿了顿,葛果儿说道:“最好是不要翻阅这紫阙宝录,安心去修行你的天星卦盘,但姑姑也知道,你这丫头心思跳脱,根本静不下来……但一定切记,三页之后,不可观看。”
葛瑜儿微微点头,道:“明白了。”
葛果儿问道:“真明白了?”
葛瑜儿道:“真明白了。”
然后她便见姑姑点了点头,离开了这里。
葛瑜儿将紫阙宝录放在桌上,专心钻研天星卦盘……
二十息。
三十息。
差不多了。
葛瑜儿吐出口气,她知道姑姑先前一定还在偷偷看着自己,但现在大约是把阳神收回去了……所谓一山还有一山高,自己早就摸清楚了其中应变方法。
她轻轻一笑,取过紫阙宝录,直接越过了前三页,来到了第四页。
“天星同源术?”
葛瑜儿讶然道:“跟天星卦盘有什么关系?”
她细看下去,神色逐渐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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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六零三 拜见帝君【庆贺盟主!】
白乡。
原本的残破草庐已经扫清。
重新建起的一座新庐,竟是如同树木天然生长而成的木屋。
这是清原将法力转向东方,获生机之力,运转此地变化,从而结成的一处木屋,而形状皆由他心意而变。
“在此结庐而居,隐居避世,从此安静修行……向来是我至今所求。”
清原笑道:“看来今后我们都要在此停留了。”
身在庐中的何清应了一声,虽然性情淡了些,但也可以听出几分欢喜之意。
“除此之外……”清原说道:“接下来几日,我要仔细查看附近地势,看看能否种植仙莲,如若不能,便另想方法……若是可以,想来不会太久,你便会有一具神躯,那时也不必总是躲避藏匿,更少了许多魂飞魄散的威胁。”
魂有肉身,才有安宁之意。
如若不然,凭空在这世间,仿若风中浮萍,没有定处……纵然是鬼道有成,也难免心生不安惶恐,没有依仗,没有归处,仿佛在烈阳之下,雷霆之下,风吹雨打之中,时刻便有魂飞魄散之危。
何清鬼道未成,这种惶恐不安更是沉重。
只是有着古镜,隔绝外界,勉强才让她有着一种入住房屋那般的安宁之感。但这也并未抹去她心中那惶恐不安,哪怕有了房屋,也有着如同身无寸缕,而行走在天地之间的错觉。
或许只有一具肉身,才能如同穿上了衣服那般。
“没事的。”
清原微微一笑,抬头看去。
古镜悬在了半空,镜光将树屋罩在当中,让何清心生安定,也让清原有些心安。
他吐出口气,看向了手中的竹筒。
不久前,他与花魅联系过一回。
当时与花魅说完话之后,临要断去法力时,她又顺口提起了一句南梁皇宫的变化,据说是一个妖物迷惑梁帝多年,在害人之时,被陈芝云率军围住,后来这妖孽逃脱了去。
这似乎未有关系到战场变化,也对人世大局没有太多关系,所以花魅也仅是一句带过。
但清原隐约觉得,这其中是有什么异于寻常的味道。
关乎着自己。
也关乎着未来封神战事的变化。
这没有任何根据,但是他心中有着这么一种直觉……或许这是他对于洞玄楼有所领悟的征兆。
毕竟他早就对于洞玄楼有所明悟,如今还有着云镜先生的手札,触类旁通,确实得益不小。
“不知那妖物如何了?”
清原略显犹疑,不知是否还要再麻烦花魅探查一番。
先前听见此事时,清原仔细问过,得知这妖物逃离皇宫,但不见得就能活命,她此时仍是遭受追杀。
追杀于她的,是南梁陈芝云麾下白衣军精锐。
除此外,还有修道中人。
其中甚至是还有着守正道门的弟子。
……
入夜。
山林。
月光皎洁,宛如轻纱。
簌簌风声响动。
一道白影倏忽而过,快得惊人,如一阵风儿吹过。
树枝摇曳,树叶轻动。
而在那白影之后,大片火光闪烁,几乎照亮整个山林。
若有修道人在此,便可一眼看出,那火光之间,还有极为炽烈的血气。
那大片血气,万分强盛,这是一个又一个气血强盛的兵将聚集而成,人数几乎过千。
这上千精兵聚集而成的血气,宛如炽烈的烘炉一般,似是有热浪如潮汐一般滚滚而来。在军中杀意,及白衣军的大气运之下,眼前这等场面,便是真人之辈,都不会轻易与之正面相对。
月光下,山林间,白色身影速度颇快,穿梭在树木之间。
白影身姿轻盈,体态婀娜,见她艳丽绝伦的面貌,赫然是那位受得梁帝万分宠爱的月妃。
此时月妃倒也察觉到了几分压力。
她发觉陈芝云的白衣军,紧追不舍,似乎真是下定决心要杀她了。
这些年她迷惑梁帝,以致梁帝荒废政事,而梁太子把持朝政,却忌惮于陈芝云,不似梁帝那般重用于这位名将……以这点说来,陈芝云这几年受到不小的压制,也与她脱不去关系。
但这似乎也不足以让陈芝云如此杀意坚定。
这绝不是为了泄愤,而只是为了灭妖?
月妃绝丽的面容上,精致无暇,宛如玉石一般,在月色之中更有几分润泽,她鬓发不乱,衣衫完整。
哪怕在逃命途中,仍然失去仪态。
“罢了,这次逃过之后,便回东神山去好了。”
她轻叹一声,穿过前方密集的藤蔓花草,出现在树下,然后……她身子蓦然停住,定在了那里。
只见前方有火光。
那是一堆火焰。
火焰边上有两人。
当头一人,面如冠玉,神色温和,正坐在一根倒下的树木上,看着火焰,面带微笑。他一身淡黄色衣衫,在火焰中,显得更为贵气非凡。
而在他身后,是一位身材魁梧的大汉,筋肉虬结,宛如铁塔,似是护卫。
这赫然是曾经与清原一同饮酒谈论大魔的黄公子,至于那壮汉,自然便是九黎。
“嗯?”
黄公子眉宇轻挑,偏过头来,看向了来人。
那是一个美貌绝丽的女子,肤若白玉,润泽光滑。
在这个逃命的时候,她不显狼狈,也没有了什么媚惑之意,反而有着几分清净纯正的味道。
月妃定在那里,似是有着难以置信的神色,然后逐渐变得有些恍惚,她那仿若流光般的眼眸,刹那间变得迷离失神。
她定在了那里,静静看着眼前的那人。
恍惚间,似乎回到了许多年前的时光。
那一段时日在开始之前,本以为是痛苦,然后到了最后,也确实是痛苦,可却已是无奈离开的痛苦,时至今日,那段时日便成了心中永远无法忘怀的印记。
她眼神如水,迷离恍惚。
她瞬间变得无比温柔。
她好似见到相隔了许多年未曾见面的心上人。
她有着无数情绪,在心中回荡着。
“妖孽,还不退去?”
九黎目光一寒,露出仿若太古洪荒勐兽般的气息。
月妃震了一震,旋即惊醒过来。
她心中无数情绪,尽数涌上来,到了精致艳丽的脸蛋上,于是,便露出一个无比灿烂,无比美丽,无比轻快的欢愉笑容。
她盈盈一礼,躬身道:“拜见帝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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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六零四 过客
“拜见帝君。”
她嫣然一笑,声音轻柔。
绝丽的面容上,浮现出令人失神的笑意。
如水一般的眼眸中,有着柔情荡漾的涟漪。
月妃盈盈一礼,高贵大方,嫣然浅笑,不失仪态,然而悄悄看去,心中亦有许多局促不安,就算是道行高深至此,也仍是有着几分紧张惶然。
只见黄公子缓缓起身,淡淡看了过来,道:“你又是谁?如何知我身份?”
刹那间,似乎静了一静。
月妃定在那里,如遭雷击。
她眼眸之中的神采逐渐黯淡下去,脸上的笑意也浅了几分,心中轻叹了声。
九黎闷声喝道:“小妖,还不答话?”
声音如若沉闷雷霆,惊起四方。
月妃心中一凛,终是打起精神,施礼道:“回禀帝君,小妖是东神山一族,在……在……”
她微微低下头,强忍心中苦涩,颤声道:“八十年前,小妖曾奉老祖之命登上天宫,侍奉帝君,于五十年前回返东神山。”
东海有神山,修道人称东山。
东山有兽,形状如狐,白如霜雪,有一尾与生俱来,生而精怪,灵智聪慧。随道行深厚,狐尾渐增,以九尾而为极数。
九尾之上,修得十尾同体,可成妖仙。
传闻东山之祖,得天上帝君指点,十尾合一,得证真仙,遂而臣服天宫。
为表心意,曾往天宫送上一批美貌妖类,以作宫女。自此便有规矩,每三十年便新送一批更为年轻的美貌小妖,将老一辈天宫婢女更替轮换下来。
“原来如此。”黄公子淡淡点头。
“帝君……”
“慢着。”黄公子微微摆手,说道:“俗世之中,只有公子,不见帝君。”
“公子……”月妃也是机灵,旋即便改口过来,她低声说道:“小妖回返东神山之后,修行数十年,不久前被老祖派出,来到中土,隐入梁国之中,迷惑梁帝,如今已然被南梁大将陈芝云识破身份……”
说到这里,那边喊杀声已经逐渐临近,火光也几乎映照到了这边来。
尽管似乎还远,但实际上,这些搜山的兵将之中,距此最近的,也不过千步而已。
白衣军强盛的气血,军中的杀意,天地的气运,仿佛逐渐压迫过来。
月妃脸色煞白,忙是躬身拜倒,道:“请帝君救小妖一命。”
……
山林间。
夜风清凉,树梢摇曳。
火光摇曳。
黄公子负手而立,淡黄衣衫显得十分金贵,但见火光映照在他的脸上,昏黄光泽宛如玉质。
他神色淡然,平静道:“当今天下局势,待得封神事毕,三界焕然一新,便再非往昔。我下界来,只是有意观看当今人世面貌,却无意干涉世间变化……”
月妃眼中的期待之意瞬息消去,她脸上莹润的光泽,刹那黯淡下去,仿佛失去了神色。
“我为人世过客。”
黄公子淡然道:“虽然身在人世,难免会有影响,例如此刻与你说过几句话,或许便是稍微改变了几分……但大事上,终究是不能插手的。”
说着,他轻轻挥手,说道:“你在人世间,该有什么运道,乃是你的命数。”
月妃静静跪伏在那里,嘴角露出几分苦涩笑容。
人世间许多事情便是如此。
你挂念着他。
但他并未在意你。
你愿意为他去死。
但他视你宛如草木。
在她自己入世以来,不知多少男子倾倒在她美貌之下,愿意为她赴死,愿意为她放弃一切,但她何曾放在眼里?
如今自己在这位帝君眼前,终究也是如此。
眼看着帝君负手而立,徐徐离开。
月妃静静看着那道身影,甚至忽略掉了那身影旁边的魁梧壮汉,她目光迷离,怔怔出神。
他是人世过客,也是自身过客。
过得片刻,这月下美人儿,才叹了声,强忍着心中酸涩,轻声道:“恭送帝君。”
抬起头来,昏黄的火光映照在她绝丽的面容上,更显楚楚可怜……只见她双眸如水,光芒荡漾,似是映照着火焰的光芒。
那是一层水光。
那是不是一层泪水?
……
“帝……公子。”九黎低声道:“何不救这小妖一命,本也不是什么大事?”
“你啊……”黄公子脚下宛如踏云,在山林间犹若行走在云雾之间,淡然道:“我与你说过多少遍,你我是人间过客,虽然说身在人间,稍微一些变化而不可避免,然而主动涉及世间之事,便又不同了。这小妖是东神山踏足人世的,她与这世间封神事,不无关系,封神榜上也是有名的,就任她去罢……”
说到这里,后方陡然传出喊杀声来。
然后天空刹那一声雷响。
夜空中有一道雷光,撕裂苍穹,从天空落下来,直直噼下,落在了林间的一处。
而那一处地方,赫然便是先前他们生火所在的地方。
也是如今月妃所在的地方。
“这小妖的分量,看来倒也不轻,除了上千白衣军围杀过来,还有不少修道人。看先前那一道雷法,该是守正道门的五雷正法罢?”
黄公子稍微点头,道:“出手的这人,应是守正道门当代正字辈弟子当中,三位真人之一的正苏。”
守正道门正字辈,属当代弟子,岁数都不算大,而踏足真人境的便有三位,当头一位乃是数十年不曾下山,闭关至今,已是人仙的首徒正一。
而余下两人,一名正阳,一名正苏,虽不能比之于正一,但却也是当代最为杰出的二人。
就算是天宫帝君,对守正道门也算是颇为熟悉的。
“可惜了……”九黎微微摇头,说道:“若不是遇上了公子,那小妖或许还能逃得远些,甚至反抗之后,也未必不能反杀几人。如今倒是心生死志,无求生之念了……”
黄公子笑着说道:“是啊,这就已经是我们的对于人世造成的影响了。”
说着,他微微抬手,看向人世的另外一边,道:“看了这么久还不出来?”
九黎陡然一惊,他竟是没有察觉周边有人窥探,心中不禁惊怒交加,随着怒气迸发,只见身子蓦然一涨,立时高达三丈许,浑身乌黑,筋肉虬结,宛如上古巨人一般。
他一双硕大的眼眸,闪烁着火焰般的光泽,狠狠盯了过去,满是残虐凶暴。
刹那之间,这个壮汉,好似变作了一头太古洪荒恶兽。
“不要冲动嘛。”
一个笑嘻嘻的声音从林间传来,但见得一只手掌探过藤蔓,缓缓将之拨开。
旋即有一人,从阴暗处走了出来。
这人是个年轻道士,面貌稚嫩,宛如少年,看他一身道袍,面带灿烂笑意,似是十分高兴。
黄公子悠悠道:“怎么你也下界了?还换了这般面貌?”
在人世间以玄松子为名的道士笑着道:“贫道可与帝君不同……帝君是偷偷摸摸,悄然下界来的,而贫道可是经过诸圣许可的正统人士。”
九黎怒喝道:“大胆道士,敢对帝君无礼?”
说着,他一手按去,狂风滚滚。
这一掌之下,使得空气无法逃溢,几乎凝成水状涟漪。(未完待续。。)
章六零五 道玄仙尊
一掌按去,仿若能碎虚空。
威势凛然,气机浩荡。
玄松子目光微凝,居然被惊退数步。
“住手!”
就在这时,黄公子喝一声,道:“不许无礼。”
九黎这一掌势可崩山,威能浩荡,然而在听了帝君所言后,骤然止住,威势刹那消去。
他闷哼一声,退了回来,气血翻涌,红光闪烁,白烟袅袅,宛若烘炉一般。
这般强行收住攻势,对于习武之人,或是寻常修道人而言,都是大忌,容易伤及自身。而对于九黎而言,这谈不上伤势,可他出手太勐,却也如岔了气那般,不甚好受。
“这厮也太冲动了些,贫道如今可是**凡胎,经不住你一下的。”
玄松子摸了摸脸颊,喘息着道:“听说帝君亲下九幽,荡灭底下神魔,清出今后地府所在,又在九幽收服了一尊神将,看来就是这位了……虽然是个假身,但威势这般凶悍,想来本身还比贫道修为更高三分。”
“确实要比你本身更高许多。”黄公子淡淡道:“只是,我见你这还是原身,怎么却成了**凡胎?”
玄松子嘿然笑道:“贫道是请恩师出手,抽法力,落境界,断道行,又剔根骨,换血改脉,自是**凡胎了。”
纵然是帝君至尊,也不禁目光微凝。
而九黎那宛如坚毅钢铁般的面容,也为之动容。
黄公子叹了声,道:“你已得道成仙,却要自毁,是要学紫霄宫的白鹤童子么?”
“不不不,白鹤童子的路,与贫道不同。”玄松子摇头说道:“贫道只是觉得有些东西,在仙界搜寻多年,基本已经没有什么是让贫道无法认知的了,但是这人间之下,倒还有许多东西,是贫道不曾知晓的……尤其是在这封神大世之间,或许会有许多东西诞生出来,也会有许多东西毁于一旦,因此,贫道是想下界来,采药炼丹。”
“为了采药炼丹,不惜自毁大道?”黄公子负手而立,眼神凝重。
“如何是自毁,这不过是从这一条道路,走向另一条道路罢了。”
玄松子笑道:“世人都认为修道练气,可得道成仙,而又把丹药之流视作外道,而实际上,即便是诸位道祖也都不曾轻视丹药之道。这炼药服丹,也是一条成仙路……贫道是要开出这一条路,为后世修道人造福。”
“你也想如无上造字那般,造化众生?”黄公子平静道:“倒也算是有个志向。”
玄松子微微一笑,转而又说道:“事情自然是好的,但这该不会今后让三界出现变化罢?如若真是如此,帝君身为三界共主,要是将贫道当作祸乱三界的旁门左道,那可不成……”
黄公子微微皱眉,道:“正仙道的创派祖师,何曾变得如此花言巧语?”
“贫道如今已是少年人,下界以来,心性难免变化……”玄松子不以为意,笑着说道:“或许今后再度成仙,便又不同了。”
黄公子微微点头,却不开口。
而就在这时,九黎沉闷地哼了一声,道:“我当是谁,原来是无上之徒,正仙道创派祖师,道玄仙尊!”
玄松子脸上浮现起几分笑意,道:“正是贫道。”
九黎缓缓道:“我听公子说过,太上创立守正道门,以道元仙尊为开山掌教,而无上祖师则淡然无为,这世间的正仙道实则乃是无上门下的道玄仙尊创立。两位仙尊,年岁相仿,成道岁月相仿,而太上门下的道元仙尊,已成真仙,只是无上门下的道玄仙尊,仍是不成气候,只得太乙散数,不入真流。”
玄松子眨了眨眼睛,又摸了摸脸颊,偏头看向黄公子,叹道:“堂堂帝君,背后闲言碎语,如此来贬低贫道,可不太好罢?更何况……古往今来,得道成仙者何其不易,就算是散仙之流,也是能让人万分敬重的。”
黄公子淡然道:“我一向只如实说话,从无虚假,也不遮掩……九黎初出九幽,不识三界,故而还须教导,他今后该是我殿前神将,许多事情自然也该如实说来,不必瞒他。”
玄松子摊了摊手,叹道:“本是得了消息,想要来这里捡些东西,用狐眼、狐心、狐胆,骨髓、血液,炼得一炉幻狐丹,未想却是跟帝君碰上了。贫道倒也是怕帝君悄然下界,被贫道撞见,是要杀人灭口的……”
“幻狐丹?”黄公子说道:“东山之兽,形似狐,实非狐。”
玄松子笑着说道:“此兽非狐,但用以炼丹,兴许更好。”
黄公子略微沉默,片刻后,道:“你炼丹之后,要往何处去?”
玄松子想了想,说道:“正仙道门下有个徒孙,是贫道担了他的名字,如今是在渭城,想来他的后人与贫道会有缘法,因此,贫道有意前去布置一下。”
黄公子平静道:“既然不是什么大事,那么你就替我走一遭。”
玄松子讶然道:“帝君有事吩咐?”
黄公子说道:“你该识得清原?”
玄松子点头道:“自然识得,说来贫道还欠了他一瓶丹药,怎么帝君与他也有交情?”
“一顿酒的交情。”黄公子负手而立,说道:“你既然要炼幻狐丹,自是正好,便替代原本的丹药,送他一场造化。”
玄松子闻言,目光微凝,道:“此人乃是命外之人,帝君扶持于他,可是不好。”
九黎闻言,露出怒色。
黄公子略微把手一压,示意九黎平静下来,随后才朝着玄松子道:“你不必多问,我自有主张。”
玄松子摸了摸脸颊,说道:“贫道可是封神榜上无名之人,今后不受你天庭的限制,你要命贫道办事,总该有个缘由,若是强令……那可不好。”
“如今封神之势,隐约有着乱象。”黄公子淡淡道:“那日在漓江的变化,你该是看见了的,如今世间大变,封神榜上人不见得一定能上榜,如那二十八星宿的室火猪,而相反来说,也是一样,就算是封神榜上无名之人,也不见得就不能上榜……”
玄松子叹道:“帝君这是威胁啊。”
黄公子道:“你不服?”
玄松子道:“服。”
他说完后,又不禁道:“若是如此,帝君先前又何不救下那一头小妖?”
黄公子平静道:“我如何行事,与你何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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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六零六 白龙开道,紫气浩荡三万里
我如何行事,与你何干?
玄松子眨了眨眼睛,摸摸脸颊,道:“可是清原那厮,身具浣花阁的干坤封闭之术,而且有了几分造诣,可不太好找的……放眼世间,就是人仙与他擦肩而过,都不见得能发现他。”
黄公子目光如水,缓缓道:“道玄,你好歹身为仙尊,如何化作**凡胎之后,下界学得如此奸猾狡诈?”
玄松子神色古怪,只是摊了摊手,叹了声,似是无奈。
黄公子淡然道:“人间无人能发觉得了他,可你终究不是人间之辈,而且,清原身为外人,学得浣花阁的干坤封闭之术,其中必有隐情。至于浣花阁,也不可能将完整无缺的干坤封闭之术传于他。”
说着,他目光落在玄松子脸上,道:“你作为隐匿气息的祖师,在这一道上面堪称三界之最,即便如今**凡胎,也能让九黎未有察觉,莫非连他也找不到?”
玄松子叹道:“贫道下界以来,从来扮猪吃老虎,遇上个知根知底的,也太吃亏了些。”
正仙道的敛息诀,便是他当年创立而成。
后来守正道门的抱婴功,浣花阁的干坤封闭之术等等类似法门,几乎都是借鉴于敛息诀……但是,能够外传出去,被其他门派借鉴的敛息诀,自然不会是真传。
真正的敛息诀,依然是正仙道秘传之法,绝不逊色于抱婴功及干坤封闭之术。
“贫道找得到,帝君也寻得到。”玄松子无奈道:“既然都是游戏人间,这种差事帝君亲自去便好了,贫道虽然是无上之徒,但在诸圣眼中,分量可远不如你,这涉及命外之人,万一闯了大祸,贫道难免要被治罪的。”
“虽然于我而言,没有什么祸事,但也不是好事。”
黄公子微微抬头,看向东方,悠悠说道:“当日清原动静太大,仙界都有了变化,如今必然是有极大变故。尽管我降下尘世,未用真身,也就不是什么大事,即便被诸圣察觉,也视而不见便罢,但若是真正碰了面,总也不好。”
玄松子闻言,面色微变。
“今日过后,我与九黎重返蜀八地界,经由魔域缺口,而入九幽,远离尘世。”
黄公子悠悠道:“避过这几日,过些时日再出来走走看看,至于清原那里,你替我去……日后诸圣怪罪下来,自有人替你担着。”
玄松子怔了怔,道:“还真要怪罪?”
“你当是假的么?”黄公子说道:“我也不亏了你,那幻狐丹里面,该用些什么,你自己看着办……事后,你往东方去,那里有座洞天,内中有头妖王,已被我收服,金莲便栽种在那里,你以我之名,可取三粒莲子入手炼药。”
玄松子眼中顿时闪烁出无比耀眼的精芒。
黄公子道:“就你这具**凡胎,可不再是仙界的仙尊,这妖王虽不成器,但人世间能从它手中夺去金莲的,也屈指可数,所以,你便安心照我所言,办完事之后,自有你的好处。”
玄松子顿时露出遗憾之色,但似乎想起一事,又问道:“先前帝君说是有人为贫道担了罪责?这又是谁?”
他神色惊讶,并非虚假,这人断然不会是眼前的天宫帝君,那又是谁?
黄公子淡淡道:“反正不是我。”
说着,黄公子看向东海方向,道:“果然不出所料,是要早些动身了。”
玄松子亦是看向东海方向,露出凝重之色。
……
白乡。
树屋之内。
清原功行圆满,徐徐吐出一口气。
这一次修行,又是数日光景。
这还是他有所收敛的缘故。
传闻之中仙家之辈闭关,千年如一日,便真是洞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待得再度出关,人世间沧海桑田,物是人非。
他隐约觉得,或许今后自身也会逐渐到这一步。
例如古见渊,一场闭关便是二百年。
“修得阳神,成就真人,今后或许也会到这一步的……一场闭关,便是数十上百年光景。”
清原看着手中的一本簿册,吐出口气。
这是云镜先生早年的些许感悟。
其中记载乃是天地道理,对于清原而言,如若珍宝。
他将簿册放下,缓缓起身来。
何清的魂灵,已经被收在古镜中,古镜就放在屋内。如今是白日,她经过一夜修行,却也有些疲累,昏昏沉睡。
人多是白日而起,夜晚而眠,若日夜颠倒,必然损伤体魄,长久下来,必成疾病。而阴灵鬼物,则夜间而起,白日而眠,可说是反了过来,哪怕是修行有成的鬼道之辈,也是如此。
“这处地方,看起来不适合栽种青莲,只不过,我古镜之中,是收了苍轮部那些五色仙莲生长的淤泥。”
清原暗道:“要是在此开辟,将淤泥落下,不见得就栽种不了……那淤泥看似与寻常淤泥一般无二,但是苍轮部周边土地,也是跟普通地界一般无二,却偏偏生长出了仙莲,如今我修成阳神,愈发觉得这淤泥另有玄机。”
五色仙莲,位列仙品,不能以常理度之。
但既然是生长之地,怎么可能没有半点玄妙所在?
他揉了揉眉宇,略显苦恼。
“若是修成洞玄楼,或许就能看透几分端倪。”
清原这般想着,心中也隐约有些苗头。
关于洞玄楼,他甚至在修成阳神之前,就有了几分感悟,随后经过与云镜先生一番谈话,再有这簿册的记载,隐约是摸到了边上。
修成阳神之后,所修行的便与之前不同,尤其是洞玄楼这一步,首重感悟二字。
尽管他彻底成就阳神至今,时日不长。
但关于洞玄楼,也有了大致的想法。
“快了。”
他走出庐外,立身山上,眺望远方。
前方山林宛如荒原,一眼望去,不到边际。
然而清原知晓,往前数十里,就是东海所在。
浩瀚东海,才是一望无际,连天接地。
人望远方,视野开阔,心情似也舒畅了几分。
然而下一刻,清原面色逐渐变化,逐渐凝重,逐渐……变得复杂。
“这是……”
只见前方白云,忽然凝成一道白线,横于天际,宛如一条白色游龙。
而在一线白云之后,天空一片淡紫色云光,迷幻朦胧,犹若瑞霞,延绵而去,遮蔽了另一边的天空,无穷无尽。
清原忽然为之屏息。
白龙开道!
紫气浩荡三万里!(未完待续。。)
章六零七 异象惊天下
这一条白龙般的白线云,往这边缓缓而来。
而跟随在白线之后的,是大片紫色云气,祥瑞纷呈,遮蔽天穹。
极目望去,紫色云气在天边的另一头,宛如无穷无尽。
随着白线……逐渐压了过来。
清原深吸口气,伸手一挥,剪纸为马之术,当即化出两个纸人。
“速去准备诸事,我要沐浴更衣。”
他成就阳神,作为真人,已是尘埃不染。
然而此时,他要沐浴洗身,更换新衣。
……
守正道门。
守正掌教立于大殿之前,面朝东海,神色肃然。
他乃是守正道门掌教,亦是能够沟通仙界祖师的人物。
关于世间一切变化,绝大多数便是由他之手,传知于仙界祖师,以仙界祖师为决断,处理人世之事。
今日有白龙开道,紫气浩荡三万里。
此乃圣人异象,预示有道祖下界。
此事乃是天上诸圣共同商议。
守正掌教早已知晓,也正期待着今日,他看着那浩荡紫气,在眼神之中,有着无比崇敬的光芒。
下界而来的这位道祖,虽非守正道门太上祖师,但对于三界任何生灵而言,道祖之辈,便是举世共尊。
守正掌教神色凝重,朝东方施礼。
守正道门之中,但凡是有道行的修行之士,无不为之骇然,俱是随着掌教,朝东方施礼。
……
蜀国。
许多修道人面朝东方看去。
李八百伤势未愈,脸色苍白得宛如白纸一般,他看着东方,目光沉凝。
就在这时,忽有一道身影蓦然显现而出。
这人鹤发童颜,显得仙风道骨,他身着白袍,灰色边纹,甚是清逸脱俗。
这是一位道行高深的人物。
这是一位已经得获半仙果位的人物。
蜀国人仙之一,吕伯江。
“吕先生?”
李八百略微施礼。
吕伯江看了这位几乎断了前程的后辈一眼,只叹了声,也来不及说话,目光朝向东海方向,眼神变得十分沉重。
李八百低声道:“这是……”
吕伯江沉声道:“仙家下界,而且,观此天象,也非寻常仙家。”
李八百蓦然一震,道:“仙家超脱尘世,故而不容于世,在这封神大世之中,不准许入世。尤其是道行越高,越是如此,怎么还会……”
吕伯江低沉道:“所以说,绝非寻常仙家,极可能是……道祖。”
道祖之辈,乃大道显化之身。
换言之,道祖便是这天地干坤。
纵然是仙家,也不能尽窥天地自然之无尽奥妙。
因此,纵然是仙家之辈,也无法探知道祖之玄妙。
不可知,不可测,不可论,不可觉。
“道祖何以下界?”
“自有大事发生了……此事能引出道祖,怕是能够倾覆人世。”
……
浣花阁。
无论阁主,或是长老,尽都来到了山门之前,遥望东海方向。
阁主身后,有一女子,身着白衣,地位似是不低。
那女子面貌清丽,肌肤宛如白玉,神情淡若霜雪,她神色平静,只是不知为何,心中忽有几分悸动。
“有道祖临世?”
陆瑜霜眉宇轻蹙,心道:“世间怕是有大变,但又与我有何关系?如何会使我心中惊悸,似是喘不过气来一般?”
修道之人,趋吉避凶,亦有几分预感。
莫名而来的惊悸,必有缘故。
她吐出口气,仍有几分迷惑不解。
然而就在这时,陆瑜霜偏头看去,见到一个娇艳明媚的身影,立身在浣花阁众弟子之间,而她的神色,似乎在讶然之余,还有什么让人看不透的变化。
陆瑜霜心中微微一动。
“花魅……她知道些什么?”
……
白乡往南千余里处。
山谷气息玄妙,五行八卦分化,神鬼莫测。若有人经过此处,也如行走平地,不知山谷,不见真貌。
山谷之中,正推演卦盘的花甲老者,蓦然停住。
他呆在了那里,然后手掌不禁颤动,眼神之中带着万分惊惧。
他颤动不已,惊骇莫名。
“怎么可能?”
……
北方。
蛮部之上,火山之巅。
正一徐徐行走。
火山周边,炎热难当,草木稀疏,满是荒寂之状。
这里是蛮部火神昔年所藏之处,这尊火神……今后该是二十八星宿之一的室火猪。
但它被不该出现于世上的人所杀,在不该死的时候死去,于是死后不能归位。
正一知晓,那个不该出现于世上的人,便是清原。
打杀牛金牛的是他,打杀室火猪的也是他。
死在清原手上的,似乎都不能归位,似乎都偏离了应有的轨迹。
所以,正一追杀至今,未有一刻停顿。
“这个清原……”
正一脚步忽然一顿,看向东海所在,眼中闪过一缕光芒,旋即看透了许多场面。
紫气浩荡三万里。
饶是以他冷淡的性情,也不由得神色一凝。
“道祖?”
……
白乡。
初至此处的年轻道士,忽然停下来,怔怔看向东方,似乎是出乎意料之外。
“果真如帝君所想?”
玄松子倒吸口气,“贫道行走人世,不通消息,还不知有道祖下界之事……这次是为清原而来不成?”
他想起清原,不禁苦笑了声,低语道:“帝君的差事,果然是不简单的。”
……
南梁之中。
修道人无不为之心惊。
刚是一剑把妖僧斩落的君殇璃,蓦然停住,看向东方,眼神之中,有着十分敬畏的神色。
或许在这世上,只有一个齐新年,才有着不同的想法。
“道祖……”
齐新年脸上露出笑意,伸出舌头在下唇舔了舔,有着几分桀骜不羁的神态。
他目视东方三万里紫气,心中生出一缕气机,宛如杀意。
然而下一刻,这位先秦山海界的高徒,南梁的国师,已成半步功果的人仙,轻轻退了一步。
一步退后,闷哼一声。
齐新年脸色惨白,鼻端溢出两道鲜血。
仅仅是对那三万里紫气的异象,产生一缕气机,都能让一位人仙为之重伤。
而这一缕不敬的气机,仅仅是朝着显化出来的紫气,并非是对着道祖下界之身。
可更让齐新年难以置信的是,这三万里紫气甚至不会是道祖真身所显化出来的,仅仅是个下界之身。
“便是天壤之别,也不过如此。”
齐新年低声笑道:“蚍蜉撼树啊……”
他伸手捂住口,轻咳了两声。
手掌指缝之间,渗出了鲜红的血。(未完待续。。)
章六零八 清风明月,月影清尘
放眼整个世间,不论是守正道门,还是浣花阁,或是正仙道,又或是东海的先秦山海界,乃至于相隔了整个中土大地的西方土地。
无论道祖传承,还是寻常宗门道派,又或是无门无派的散人修道者。
但凡是修行之人,哪怕相隔再远,也或多或少都能察觉到几分变化。
莫说修道人,就是凡人,那些亲眼得见这一场面的,也都难免震骇莫名……便是不曾看见那三万里紫气的,也同样莫名在心间升起一股神圣之意。
世间生灵,不论修道中人或是凡夫俗子,又或是飞禽走兽,乃至于蝼蚁虫豸,万千草木,无不心生敬意。
这是世间生灵,对于天地的敬仰。
这是世间生灵的天性。
道祖下界,惊天动地。
……
蜀八地界。
巴子县,双桂山。
这里曾是魔域所在,如今已化作了一座火山……火是阴火,却足能焚烧一切。
此山之下,直通幽冥所在。
只是如今有了太上道祖以三生石镇封,隔绝两界,又有十方离雀镇守缺口所在。
而今日,那火山口之上,已有了两道身影在此。
前者淡黄长衫,神色淡然,正负手而立,看向东方。
身后是铁塔一般的壮汉,亦是看向东方,忽然开口,低沉道:“公子,那紫气之中,有道目光扫过了这里,我已察觉到被窥探的意味。”
“道祖之辈,若真要窥探,就算是你真身来了,也察觉不到。”黄公子平静道:“你之所以能够察觉,只是因为道祖要让你察觉……他只是借此与我说,他已知晓我在人间。”
九黎怔了一怔,道:“那么……可还要入九幽否?”
黄公子继续道:“避入九幽,依然不能免。”
九黎愕然道:“这是为何?”
黄公子低笑道:“道祖可以对我视若不见,但既然道祖已经出现在人世,我若还依然留在人世,便有些不妥了。”
这本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事情,但若整日在人家眼皮底下晃荡,除非是把两只眼睛都闭上了,否则又怎么会看不见?
“虽说有些掩耳盗铃,但就暂时避一避罢。”
黄公子微微一笑,看着火山下,说道:“这下面那头离雀,也算得是不错,只要稍加指点,有望成为生灵,且如神灵一般,它日后倒也可以当作这幽冥入口的守护之神。只可惜,此刻没有闲暇指点与它,且暂时打发了去,不要挡路便是,待得你我从九幽上来,再将它顺手点化了罢。”
说着,他一步迈出,然后脚下踏空。
下方是火山所在,阴火烧化了岩石,化作了岩浆。
黄公子徐徐落下,逐渐沉入岩浆之中,彻底不见了踪迹。
九黎见帝君落下,忽然有种古怪的错觉……他哈哈一笑,随着帝君身后,跃入岩浆之中。
而与此同时,数十里外,岩石缝隙之中,一个纸人撑开岩石,缓缓走出,看向了那岩浆所在。
看了片刻,那力士再度化作一张符纸,随风飘荡,又重新落在那岩石缝隙之中。
……
白乡。
清原留下的剪纸为马之术,附上了八方道眼的法门。
他也看见了双桂山的变化。
他自然知道,那两位让他无法看透的人物,绝不是想不开了,便跳入火山去送死,其中定然另有缘由。
有两点或许可以确定。
这两位人物,不惧其中十方离雀,甚至也不畏惧下方的三生石。
若在之前,清原还会猜测这两位究竟是何身份,但此时此刻……他已经无力再去多想别的事情。
眼前白龙开道,紫气浩荡,预示着圣人临近。
清原知晓来者是谁。
他运用法力,将清水又重新用法力炼了一遍,化去杂质,这才入浴洗身。
他更换新衣,再挽鬓发。
他走出庐外,焚香静候。
过得片刻,在那遮蔽天空的紫气之中,缓缓驶来一架仙辇,在云空之上留下一道长长的轨迹。
且看那仙辇,通体如玉质,色泽朦胧虚幻,而样式又是万分精致,就是以阳神细细查看,也全无半点瑕疵。
只见这仙辇周边,有紫气萦绕,祥瑞纷呈,又是挂着诸般事物,如玲珑小塔,如八卦清镜,如细长小剑等等物事,而在边缘处,又有流苏垂下,随风轻扬。
又在仙辇四个角落处,有四条丝带延绵出来,落在身旁四人手中。
四人之中,二男二女,分立于前后两侧四角。
清原深吸口气,心中思绪起伏。
仙辇前方两侧,是两名少女,美貌清丽,气质高雅,分别是明月,月影。
而仙辇后方的两侧,则是两个少年道人,清逸脱俗,非同俗类,一个是清风,一个是清尘。
清风,明月,月影,清尘。
正是紫霄宫的师兄师姐们。
清原眼神之中,光芒闪烁,终是化作一叹。
……
这一线白云,忽然停下。
三万里紫气,一望无际。
仙辇逐渐落下。
清原只觉天空之上,仿佛落下了连绵不绝的一片山脉,数不尽的巍峨雄峰,压在头顶,逐渐落下。
便是真人,也为之屏息,也为之惊悸。
道行越高,越是感受深刻。
仙辇落在了清原的身前百丈处。
四名紫霄宫道童,目光俱是落在清原身上,看着这位以往的小师弟,神色之间,俱有几分复杂……但各种复杂的情绪,其中各种意味,在四人心底,自然又是各有不同了。
清原深吸口气,目光落在那仙辇之间,退了一步,然后躬身拜倒,道:“童子清原,恭迎大仙。”
天地间静了许久。
没有人开口说话。
也就没有了任何声音。
风也停了。
一切都停歇了。
一切都尽数止住了。
然后有一只手掌从内中伸出,将车帘拨开……那手掌仿佛纤细洁白,但似乎有显得孔武有力,恍惚之间好像还是布满了细微纹路。
车辇的帘子掀开来。
内中有一人从仙辇之中出来。
乍一看去,这人浑身笼罩在迷雾之中,看不真切。
你看见了这个人。
但你看见的人,未必是真正的他。
他是道祖。
但道祖未必就只是他。(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