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五七九 蛟龙断爪,清原服丹
燃着青色火焰的蛟龙,刹那化作一道青光,在空中一闪而过,肉眼亦难以捕捉痕迹。
那蛟龙仿佛刹那间洞穿虚空,来到了清原的面前。
然后抬爪,立时打落。
燃烧着火焰的爪子,烧得云空扭曲,抓向清原。
清原在云空之中,只得偏头过去,那尖利的爪尖从额头边上划过,当即出现了一道伤痕。
伤痕之上,未有流血,因为伤口已经被燃烧的火焰烧熟。
然后,那划过额头的爪尖,按在了清原的背上,而另一根尖指,则刺在了清原的胸口上。
“本尊要将你寸寸碾碎!”
蛟龙语气低沉,利爪刺下。
清原胸前及背后俱都传来剧烈的疼痛之感,似乎下一刻便要被蛟龙爪,前后刺穿胸腹。
然而,那爪子用尽全力,竟也无法刺入其中。
……
“法宝护身?”
不远处的李八百,当即看见了清原破损的法衣之内,有着一层赤红色的护甲。
正是这一层护甲,阻住了尖利的爪子。
……
炎尊护甲!
这法宝护甲,乃是炎尊这尊天生神灵的鳞甲所炼,甚至在经过炼制之后,比之于当初在炎尊身上时,更为坚实。
清原不单是仗着肉身强悍,更是身着炎尊的护甲,只在外边罩了一层法衣作为遮掩。
“你……”
蛟龙眼中,闪过一缕震惊之色。
然而清原则露出了寒意。
“该我了。”
在他身上,蓦然泛出火焰来。
火焰色白,正是仙火真焱。
神术!崩山火!
轰地一声。
仙火刹那扩散。
蛟龙青色龙火顿时受到压制,一只龙爪,当即焚起白火。
一声惨叫,骤然响起。
蛟龙刹那而退!
清原未有追去,只是立在原处,略微喘息,平复伤势。
蛟爪之上的巨力,能把一座山峰都碾碎,即便隔着护甲,也能把寻常真人的肉身生生压成肉酱。也亏得是他体魄强悍,身具一龙九牛二虎,才得以撑得过去,仅仅是脏腑稍微受到压迫,导致气血动荡罢了。
脏腑受到压迫,对常人而言,便是重伤,甚至危及性命,但道行至真人境,纵然是脏腑移位这种伤势,只要假以时日,都能扶正位置,此刻只是把法力运转,便稳住了气息。
回过神来,清原看向前方那头蛟龙,淡淡道:“仙火终究是比你的龙火,更为凶悍一些罢?”
仙火真焱,尽管是在清原体内,并且化作了地龙的龙珠,但时至今日,他依然难以熟练运用。
倘如用作其他道术,若是出了错,也还罢了,但是崩山火这道神术,则是与自身相合,非比其他道术。
这崩山火,一经运用出来,便是浑身仙火,但清原难以熟练操纵,或许在对敌碰撞之时,才到半途,仙火便要失控,然后焚烧自身……又或是倏地收回丹田之内,根本不受操纵,那么清原便只能凭借本身体魄撞上蛟龙,后果难料。
只在先前,被蛟龙抓住之时,清原才敢以仙火来施展崩山火,尽管只是一闪而收,但蛟龙与他肉身有所接触,在他身上迸出仙火之时,也便躲不过去了。
“那火焰……”李八百目光凝重,以他的道行,也可察觉那火焰极为危险,只怕已不是尘世间的火焰。适才他赶来之时,便已看见,清原身上白色火焰一闪而逝,然后便有了一股极为强盛的本领,将推得清原不断后退的蛟珠立即轰打出去。
李八百顿时明悟,心道:“这是仙火?但看他两次施展,都是一闪而逝?他还未能尽数操纵?”
这般想着,他看向眼前那头痛苦翻转的蛟龙,略微沉吟。
此时出手,或能与蛟龙联手,拿下清原。
然后让这蛟龙,速往南梁而去,救得古见渊?
李八百沉不禁伸手握剑,只是眼中有着一抹迟疑之色。
……
那蛟龙在空中翻转,似是极为痛苦。
白色仙火在它爪子上焚烧,它竭力运使龙火去压制,反而连龙火都被仙火烧灭……此刻那仙火真焱,不断蔓延上来,似乎要烧到龙身上来……
它自知命不久矣,也不惜这完整的躯体,当即闪过一缕厉色,转头去咬。
右前爪法力一收,刹那放松。
然后附着法力的龙牙,咬在了自身的爪子根源处。
在无数人骇然的目光下,只见这蛟龙把头一甩。
燃着白色仙火的爪子,当即扯断,抛到了天边之外。
……
“壮士断腕,莫过于此!”
正往漓县赶来的人影,倏忽停下,清正的面容上,露出肃然之色,“虽是一头蛟龙,却也是个值得敬重的。”
他略微点头,身后巨大虚影,蓦然闪现。
那是一个壮硕魁梧的兽影,如牛似羊,浑身黑毛,额上有一独角冲天,笔直不屈。
“路见不平,当助之。”
……
清原看着那蛟龙扯去龙爪,也未料到这头蛟龙对自身也如此凶狠,不禁露出一抹惊讶骇然。
而那蛟龙也不停留,扯去龙爪之后,仿若不觉疼痛,朝着清原扑来。
身化青光,似能洞穿虚空,快得让人无法反应。
炽烈的龙火,霸道的龙威,浑厚的法力。
仿佛有一座山倏地砸了下来。
这次清原早有防备,脚下一踏,缩地成寸之法,便让他出现在了数十里外。
蛟龙扑空,转头又来,眨眼也是数十里。
若换作清原在上人境之时施展的缩地成寸,只怕也不如于它此时来得快。
“也罢。”
清原看着那蛟龙再次到来,伸手一翻,当即有数瓶丹药在手,“你道行比我高,可与我斗到现在,连命都拼上去了,我也不好一心保持平稳,那便……冒进一回了。”
言语落下,数瓶丹药齐破。
内中是神血大丹,还包括了经过仙火炼制,极为暴躁的那一些。
所有丹药,尽数在此。
他把口一张,丹药全数入口。
炽烈之感,从喉间扩散,散遍全身。
犹如常人吞下火炭一般。
神血大丹,取自炎尊这天生火神之血,并有诸般辅药,借仙丹之丹方,炼成神血大丹,其性炎热炽烈,常人难以承受,虽非仙丹,也是世所罕见的上等丹药。
一粒经过仙火炼制的丹药,便是让六重天上人都难以承受,然而清原这一次,则是全数吞下。
只听他身上响起一身剧烈的龙吟,比蛟龙之声,更为厚重,更为悠远。
中丹田内,仙火真焱,蓦然震动起来。
清原神色平静,运转黄庭仙经。
阳神初成,对于常人而言,在这个时候,阳神把握尚是未稳,强行用丹药增长法力,乃是极为冒险的举动。倘如一个不慎,体内法力太高,使得阳神难以操纵,也就失了束缚,势必崩散,往重了说,便是走火入魔,危及自身。
但对清原而言,则又不同。
因为黄庭仙经,最是中正平和,最善于平和二字。
ps:本来今天打算加更,但昨晚上码字时,估计是受寒了,现在有点儿不舒服,我继续去码字,下一章可能比较晚。
章五八零 雷火相生
神血大丹,取材于炎尊之血。
炎尊乃火中所生的神灵,血液之中,火性极重。
以此炼制的丹药同样是火性极重,而其中一些丹药,更经过仙火炼制,则要更重。
火性霸烈暴躁,最是不稳……尤其是这强行提升法力的冒险之举,借用火类丹药,实属大忌。
只是对于清原而言,修得道意,能转化五行,倒也不足为惧。
可是对于外人而言,则显得不同。
不论是李八百,还是那年过半百的清正之人,或是凤离兮,正阳,乃至于玄松子,都有些惊愕之感。
在众人眼里,只见清原张口吞服丹药,顷刻间气息冲霄,步步拔高。
这些人都是道行高深的人物,对于适才清原踏破阳神界限之时,都有感应。
他们心中明白,斗法本领高深是一回事,但是道行高低,又是一回事。
这个清原早先就能挡住那蛟龙,但是真正踏破阳神之境的,还是不久之前。
初成阳神,要巩固当前境界尚是不易,他竟然还敢强行提升法力?
法力提高固然是好,但阳神初成,又能掌握几分法力?
而超出阳神掌控之外的法力,纷乱不堪,在体内崩散,后果不堪设想。
不仅是这几位,就算是那一头蛟龙,都有许多意外之色……但意外归意外,它仍是看得极为清楚,此刻自身燃烧道行及寿元,换来前所未有的强盛本领,可终究难以长久。
或许在杀了这个清原之后,余下的时候,未必来得及救下古见渊了。
但至少,眼前把自身逼上绝路的这个“拦路石”,还是要打碎的。
“受死罢!”
蛟龙怒吼出声,扑了过去。
声音未到,它已临近。
然而清原竟是不闪不避,眼中闪过了厉色,白玉尺蓦然抬起。
在他背后,浮现出一座巍峨山峰,直入云霄。
山峰上盘着一条五爪金龙,古朴厚重。
金龙口中衔着一个白色龙珠,冒着白色火焰。
随后,金龙动身,而龙珠也动。
金龙位置,对应着的是清原手臂的位置……而龙珠的位置,则对应着他的手掌。
龙珠是仙火真焱的本体,也即是说,仙火真焱,已是来到了他的手上。
“莫说只是你燃烧本身才得如此本事,就算你真是八重天的妖王,今日也教你殒命在此……”
清原体内药力几乎沸腾了一般。
黄庭仙经不断运转,只将一部分转为法力,而更多的……则是源源不断,送入了仙火真焱之内。
神血大丹,药力属火,能增益仙火真焱的成长。
轰隆声响。
法衣长袖,忽然破散。
只见清原小臂之上,浮现雷纹。
白色仙火经过小臂雷纹,传至白玉尺之上,经由白玉尺的纹路,来到末梢处……然后,瞬息成雷!
白色仙火,赤红雷光。
雷火相生,红白交杂,顿时化作……仙雷一道!
顷刻间,天地为之变色,风雨瞬息而生。
……
蛟龙道行极高,不谈此刻本领几乎不逊色于任何八重天的大真人,单是原来的积累,就几乎半步能入八重天。
道行至此,它亦有趋吉避凶之预感。
然而仙雷之速,比声音更快。
它虽有预感,却难以躲闪避开,只得张口,将蛟珠吐出,立时迸射而去,如同剑丹一般。
轰然炸响。
红白仙雷,打在蛟珠之上。
光芒闪耀,然后消散一空……在先前碰撞之处,空空如也。
蛟珠……已然被仙雷生生打灭。
蛟龙陡然惨叫一声,浑身龙火瞬息散去,然后便从空中坠落下去,落在了下方洪水之中,溅起大片水花。
失了蛟珠,就如修道人失了丹田。
这便毁了根基,断了道行。
……
“坠龙了……蛟龙坠下来了!”
“看……神仙把那恶龙打下来了……”
下方黎村之人,均是凡人,皆肉眼凡胎,根本看不清斗法的场面。
仿佛只是在天边这头出现,又在天边那头出现……因为那头蛟龙,速度太快,快得肉眼无法看见。
他们不知斗法是如何凶险,但看见了那蛟龙坠落了下来。
“这恶龙……险些毁了我黎村……”
“神仙显灵,这恶龙要伏诛了……”
例如这类的言语,在一些上了年纪的人口中,连连不断。
而刘玲儿夫妇,王石这些认得清原的,更是几乎思绪空白,至今难以醒悟过来。
实际上,斗法至今,看似激烈来往。
然而对于常人而言,也只是过了片刻罢了。
……
“竟然胜了?”
凤离兮怔了半晌,似乎有些难以置信。
那蛟龙道行本就高了一筹,再拼了性命,就算是正阳上去,也不见得就能胜过这蛟龙,但这个初成真人的,竟然得以取胜?
先前那是什么药?
如此凶狂?
正阳目光微凝,眉宇微皱。
“雷火相生?这是仙雷……”
他正觉疑惑,然而就在这时,手中一热,他低头看去,正是山门之中的长辈传讯过来。
大约是先前他传讯宗门的回应。
……
玄松子摸了摸脸颊,喃喃道:“好生凶悍……”
然后他似乎看见了什么,眼睛几乎发光了一般。
“强行提升法力,本就是大忌,而这厮吞下的丹药还是属火,最是暴躁……竟然还以此得益?这个清原未免也太离谱的些,他所学功法,该不是紫霄宫的黄庭仙经罢?”
“那丹药的材料,似乎有些名堂?”
“还有他先前的火焰……”
“若是安在小道身上……”玄松子咽了咽口水,道:“小道我就是连仙丹,都能给你炼出一炉来。”
……
滚滚狂风,阴云密布,刹那间大雨倾盆,遮掩了天地间的视线,使得一切朦胧不清。
这不是蛟龙兴风作浪,呼风唤雨。
这是仙雷所致。
世间多是风雨阴云,滋生雷霆……然而,仙雷出世,竟然引动风雨,似乎注定了,仙雷该有风雨阴云为衬托。
清原身在风雨间,俯视下方。
看着洪水逐渐消去。
看着那蛟龙在水中翻腾。
他抬起白玉尺,身子降了下去。
“慢着……”李八百倏忽临近。
“退开!”清原随手一拍,元灵擒拿手脱手而去,将这位几乎迈入八重天的蜀中青莲阻拦,旋即朝着那水中,一尺打落。
今日斩龙,祭奠万人。
“住手!”
一声清喝,堂皇大气。
这一声惊不动清原,移不开清原。
却能把水中的蛟龙,生生推开。
清原一尺落空,眼中有着一缕凛然之色,偏头看向来处。
洪水逐渐退去。
山林间一片狼藉,倒下的树木,纷乱的岩石。
有一人徐徐走来。
在他背后,有一道虚影,如牛似羊,浑身黑毛,头顶一根笔直独角,散着淡白色的光芒。
来者道行之高,不亚于适才燃尽一切的蛟龙。
也即是说,这是一位八重天的人物。
“本座田苗,念此蛟龙情义深重,实乃侠义之辈,特来相救。”
这人年过半百,眉宇坚毅,蓄着山羊须,只见他抚须道:“道友已经毁它根基,不若送我一个颜面,再饶它一命罢。”
章五八一 围杀!
蛟龙失了蛟珠,灭了道行,于是那浩大而浑浊不堪的洪水,带着无穷无尽的杂物,往后退去。
洪水过后的残迹,狼藉不堪,触目惊心。
满是泥泞的土地,倒塌在地而根须仍在的树木,前方那破碎的村落。
绝大多数尸首,已经随着洪水,退入了漓江。
然而还有一些尸首,或是被岩石阻住,或是被树木勾住,未有被洪水带去。
溺死的人,死状凄惨,有男人、有女人、有老人、有孩子、甚至有襁褓中的婴孩儿,场面之惨烈,见之而心寒。
半空中,三人对峙。
拦在清原前方的田苗,貌约已过半百,蓄着胡须,眉宇清正,眼睛清明,神色坚毅,看他气态,倒颇似景秀县何沪。
但何沪此人,乃是读书之人,并入了官场,也是将道术之流视作旁门左道。而眼前这人,则是修行之人,看他身后虚影,威势不凡。
至于李八百,站在则在侧边,立于半空,剑已出鞘,但默然不语。
“放了它去?”清原看向眼前这人,淡淡道。
“正是。”田苗微微点头。
“放了它去,然后我离去之后,它卷土重来?”清原缓缓道:“虽然它已失了道行,但终究是条蛟龙,这村子难免遭灾,人说放虎归山……你要我放蛟龙脱去?”
“不会。”李八百接口道:“它兴风作浪,是为去救古见渊,但……”
说着,李八百叹了一声,道:“古见渊一事,它已无能为力,再波及凡尘俗世,已不值得,便是我蜀中修道人,也不会准许了。”
“原来如此。”清原淡淡道。
“既然如此……”自称田苗的男子说道:“便饶它去罢?”
“饶过它?”
清原看向前方村落中的许多尸首,目光微凝。
他看见了前方岩石下的一个老者。
当初他重返黎村,途径漓江,在江边遇上老叟,后来送过这老叟一些金银财物。现在,这老者已经成了一具尸首,在他怀中,揽着一个孩子,也已经随之溺亡。
好人?坏人?苦命人?可怜人?
他有多少过往,他有多少想法,他有多少家人,他有多少牵挂,全数都在洪水之中破灭了去。
任何一个人都有想法,任何一个人都有故事,但死后便是过眼云烟,一切都不复存在,无论是凡人,还是修行中人……皆是如此。
“饶过它……谁又能让这些人起死回生?”
清原看着田苗,说道:“多少性命,溺毙于洪水之中?饶过它,那么这些死去的人呢?”
李八百默然片刻,说道:“死去的终究死去了,也死得够多了……不必再添这一条蛟龙性命在内了。”
“既然死得这么多了,再添一条蛟龙的性命又如何?”清原偏头看了他一眼,说道:“蜀中青莲,飞剑杀人,从未手软,怎么今日如此慈悲?你身为中土修道之人,也懂得参禅念佛,慈悲为怀?”
李八百略微垂首,叹了一声。
“道友心善,怜众生性命,自是好事。”田苗略微施礼,认真说道:“这蛟龙兴风作浪,残害生灵,确是一大害处,论罪当诛。但事出有因,可以理解,也可以谅解……姑且是念它忠心护主,一片赤诚,饶过它这残命便是。”
“忠心护主?可以谅解?”清原眉宇皱得愈发紧了,“为了古见渊一人,眼下就已经溺杀万人……这不是作恶的理由。”
他看着眼前的田苗,心中忽然升起一阵荒谬之感。
他不禁想起了赵徐。
赵徐最恨这类所谓侠义之辈。
武林当中,有大侠之辈,确是行侠仗义,一生积德行善,不曾作恶,然而其后辈子侄,无恶不作。但终究是侠之后人,故而许多人念在大侠份上,饶过这些纨绔子弟,便是那些大侠本身,心知自家孩儿不成器,也仍是难以大义灭亲。
赵徐便杀过不少这类纨绔子弟,甚至连那些纵容后辈的侠者,也一并斩杀。
当时清原觉得赵徐行事,未免戾气太重。
然而今日在此,他也不免有着如同赵徐一样的冲动。
“如若它未曾作恶,一切好说。”
清原凝声道:“只是现在……我曾说过,它有三条路,要么撤水退去,要么孤身前往,要么被我所杀……但实际上,在它兴风作浪害人之后,就只剩下这一条路了。”
田苗思索片刻,道:“你可知道,它入了蜀国,身份不凡,你杀了它便是杀了蜀国的修道之士,气运之牵扯该有多重?”
清原平静道:“本座自然知晓。”
“杀了它,于事无补,反而引起祸事。”田苗叹道:“既然已经把这村子保住了,又何必是把事情做绝?就只当给老夫一个颜面,饶过它罢。”
他年过半百,而改口自称老夫,语气间便有了不同。
老夫乃是前辈,你是后辈。
老夫道行比你高。
老夫寿数比你老。
老夫如今放低姿态,好言相劝。
你若再不给老夫一个颜面,就未免有些过分了。
清原对于这一方面的感知,颇为敏感,自是明白对方想法,心中稍微一沉,眼神逐渐冰冷,寒声道:“东海之上,有神兽出世,将祸乱海岛,残害生灵,本座出手斩之……期间有上界仙家分神来劝,为其求情,本座尚且将之斩落,何况是你?”
清原白玉尺往前一指,喝道:“让开!”
语气间,寒意凛然。
……
“这么凶悍?”
玄松子眨了眨眼睛,“面对一个八重天的大真人,以及一个临近八重天的剑仙,竟也如此硬气?这是好生坚决的立场……只不过,他似乎有些小看了自己这次的祸事?”
说着,这道士转头看向后方,撇了撇嘴,说道:“事情越发大了,牵扯这么重,小道也帮不了你了。”
……
“世间竟然真有这样的人物?”
凤离兮微微皱眉,道:“为凡人之性命,为无亲无故之人,不惜涉险?是慈悲?是心善?还是一口意气?”
“是本心。”正阳淡淡道:“对于此人,贫道还是颇为赞赏的,可惜……”
他看向手中的光芒,叹了声,伸手搭住了剑柄。
“你不是问贫道,此前为何旁观?”
凤离兮讶然道:“你愿意说了?”
“有何不愿?”
正阳平静道:“本门乃是以天命为重,替天行道。然而如今天机混乱,谁也不知这蛟龙淹没村落,是不是天地间应有的事情,贫道自然不可擅加干涉……”
“此外,它与古见渊,是归入了蜀国的,与这封神大势有关,它的一举一动,都未必没有道理。”
“进一步讲,蜀国与梁国之间,两方修道人的争锋,也如俗世军队一般战场厮杀,纵然波及寻常百姓,也不见得是多大的罪孽。就是退一步讲,这场祸事就当做是在残害世间无辜生灵,但也是蜀国的百姓遭殃,既然是蜀国内部之事……就算真是要受天谴,不论是伤及蛟龙自身,甚至伤及蜀国的国运,那也是蜀国之内的事情。”
“既然眼下无人阻拦,蜀国上层人物,也便是默认了的。”
正阳徐徐说来,神色淡漠。
凤离兮略微点头,沉吟道:“这倒也是,一个八重天巅峰,并且时刻都可能成就半仙之位的古见渊,足以让齐新年大费周折,蒙蔽天机,那么也就有足够的分量,能够让蜀国花费巨大代价,承受天谴,去营救回这位大人物……”
“只不过……”
凤离兮抬起头来,说道:“但这不是你动杀机的原因。”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正阳看了他一眼,缓缓道:“贫道不知这头蛟龙该不该杀……但是此人,当杀!”
凤离兮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可怜此人拯救苍生,却要被替天行道的守正道门弟子,斩杀于此。而且,还是不符合你守正道门身份的……围杀?”
正阳知道他言中之意,平静道:“我守正道门维护天地,不论任何手段,不论任何手法,只要本心不改,初衷不变,只要是为这方天地,就算是围杀于人,也是无愧于心。”
他蓦然拔剑,当即剑光森然,寒气凛然。
正阳一步迈出。
缩地成寸!
凤离兮叹了声,道:“三位真人出手,一位八重天,一位临近八重天,一位则是守正道门的真传弟子,眼前这般场面,就是古见渊来了,多半也性命不保,这人……倒真是可惜了……”
……
漓县上空。
清原白玉尺指向田苗,眼中寒意如星。
田苗叹了声,道:“你要斩龙,便先要过老夫这一边。”
李八百默然片刻,说道:“你我也算有旧,适才我犹疑不决,实则……也是不认为你能胜过那拼了命的蛟龙,但谁也未有想到,胜负竟然分得这般快,且结果出乎我意料之外。我刚才错了一步,现在不可再错。”
“古见渊在蜀国之中,地位极高,半步人仙,受得极大看重……这头蛟龙本是破局的棋子,但被你拦住了……接下来,古见渊便是生死难测。”
“而你……已经彻底得罪了蜀国上层修道人。”
李八百说道:“你与我虽有交情,但我也不能放你离去……但你放心,我会为你求情,哪怕是古见渊死了,以你的道行,以你的天赋,只要愿意归于蜀国,那么吕先生也不会治罪的,至多今后处境艰难些。”
他看向田苗,略微点头。
以李八百的本事,自是拦不住清原,但是有了田苗这位八重天的人物,要擒下清原,似乎也不算难事。
然而就在这时,忽然前方出现一人。
身着道衣,面貌年轻,但见他手执法剑,拂尘在怀,一身装扮,竟是守正道门弟子。
“你求不了情了。”
正阳看向清原,说道:“贫道今日,要将此人诛杀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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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五八二 围杀【二】
洪水过后,微风吹拂,潮湿而冰冷。
杀机带来的寒意,融在潮湿的空气之中,使人心悸。
黎村的凡人,已看不到这里的景象,也不知这里出现了什么变故,但蛟龙坠下,洪水退去,确是真真切切,让人欢喜万分的。
听着从黎村传来的欢唿雀跃,庆幸乃至于哭喊的声音,清原目光愈发冰冷,眼睛扫过,从三人身上,逐一过去。
对于守正道门弟子要诛杀自己,清原并不意外。
因为守正道门的大弟子正一,对自己紧追不舍,堂堂人仙竟是不顾人世封神之局,一心要杀自身,其中纠葛之重,比清原以往所想的更重……就算是守正道门广召天下,追杀自身,清原也不意外。
他目光扫过,淡淡道:“一个要拦我斩龙,一个要拿我治罪,一个要诛杀于我……三位真人,俱是道行高深,一位八重天真人,二位临近八重天的真人,阵势不小。”
“但是……”
清原略微昂首,道:“就三个了罢?”
就三个了?
田苗眉宇微皱,与其余两人对视一眼,俱有凛然之意。
“还有谁?”
清原声音传开。
淡然,平静。
无形间,似有许多桀骜睥睨之气。
……
“看来这个清原,刚才真是留了手的啊?”
玄松子伸手一捞,那边水人忽然破开,散作无数水流。
中间一粒丹药飞入手中。
撒豆成兵之法,一旦对仙豆有极大限制,如同法宝。
然而他竟能将太阴养魂丹作为撒豆成兵的根本,由此可见,这道士对于撒豆成兵之法,造诣之高,几乎深不可测。
“就三个了?还有谁?”
“这厮一向心性清静淡然,怎么这次如此狂妄?”
玄松子回头看了一眼,面色古怪,“让你这小辈狂……这回多半要栽了……”
……
凤离兮略微一怔,旋即摸了摸脸颊。
“似乎底气十足?”
“有些不对……三位真人,每一人道行都要比他这初入阳神的真人更高,底蕴更足,积累更胜,甚至都比先前的蛟龙更为不凡,他斗蛟龙都险死还生,眼下竟还如此狂妄?”
“难道预料到了这一幕,于是有了留手?”
“该不会当真让他翻了身罢?”
凤离兮心中隐约有些不安。
按道理说,这个年轻人斗法本事再高,但初成阳神,底蕴不足,先前跟蛟龙斗过一场,消耗必然极大,就算是修道人,到了这一步,不是油尽灯枯,至少也已经疲累乏力。面对三位比蛟龙道行更高,本事更高的人物,他何以取胜?
“不可能有什么变化的,这般场面……应是足够了。”
他自语道:“我这等尊贵,便不必添一手,免得失了仪态。”
……
“好生猖狂的口气。”
正阳淡淡道:“贫道多年修为,底蕴积累,已入七重天之巅峰,半步能成八重天……一身所学,乃道祖所传,功法至高,道术至强……你道行不如贫道,斗法本领或许高些,但又有多少自信,能胜贫道所学?”
正阳剑指清原,锋锐之气骤然而出,“就算同为道祖门下,你又有凭什么与贫道争锋?”
啪一声轻响。
清原白玉尺一挥,顿时剑气破散,道:“本座有多少本事,你何不亲自来试?”
“你无须相激,贫道不会与你单打独斗。”正阳凭空走来,徐徐说道:“人虽本性不同,或凶狂,或暴躁,但我守正道门弟子,一向心如明镜,道行到这一步,任你多少谋划,也起不了多少波澜。”
田苗微微摇头,退了一步,说道:“老夫念着这蛟龙情义可鉴,留它性命……只要你不往这方来伤蛟龙,老夫不会对你出手。”
正阳朝田苗看了一眼,沉默不语,他自觉要打杀清原,未必不能得手,只是要费些功夫,但若是三人联手,自然轻而易举。而此刻田苗摆明了立场,其实也不算什么……争斗起来,哪由得这个清原?
倒是将他往哪方打过去,激起田苗也就是了。
该出手的,终究是要出手。
轰地一声!
蓝光一闪!
正阳一手按落,手中雷声炸响。
守正道门传承道术,五雷正法!
清原把白玉尺往前一打,当即有赤红色的雷霆生成,与那雷霆相并,对了一记,互相破散。
“雷法神通?”
正阳讶然道:“原来你也在伏重山得了些许益处?”
显然,他不仅是修行了五雷正法,更是获得了守正道门在伏重山的神雷在身。
“那就接贫道一剑!”
正阳脚下一迈,缩地成寸,倏忽来到清原面前,一剑斩落。
清原把白玉尺一架,浑身气力迸发。
而就在这时,李八百叹了一声,手中法剑一挥,青光乍起,顿时化作一朵花苞,迎风绽放,顿成青莲,朝着清原笼罩而去。
清原没有闪避。
青莲朝着他背后而去。
李八百眼见得手,然而心中陡然生出不安之感。
他忽然想起,这个清原当初还在上人境时,就已经有了堪比真人的斗法本领,那么如今成就真人之后,又有多少本事?
虽说道行不等同于斗法的本领,但李八百亲自领教过,心知清原的本领,不是外物,而视自身所学……那么,他的本领,便不该仅限于此。
“就三个了罢?”
“还有谁?”
这两句话,倏忽间在他脑海中闪过,仿佛划亮了什么。
这个清原,凭什么如此淡定?
这个清原凭什么如此狂妄?
瞬息之间,在李八百这位真人的阳神之中,转过了十万念头,最终定格在一件物事上面。
镜子!
当初清原手中曾有一面镜子。
当初交手之时,他有许多本事,是经过镜子施展出来的。
但从他与蛟龙动手斗法至今,不曾施展过。
嗡一声响!
金光骤闪。
在清原背后,陡然出现一面古镜。
那一朵青莲,蓦然打在古镜之上,旋即……沉入进去。
李八百面色骤变。
因为那剑气青莲,竟然消无声息,仿佛被打灭了一般。
“如此轻而易举,便收我一道剑术?”
李八百心中稍微沉了下去。
他仿佛看见一头看似温和的神兽,真正露出了爪牙。
他似乎看见黑暗之中,逐渐撕开一角。
“先前斗法蛟龙,果然未尽全力?”(未完待续。。)
章五八三 围杀【三】
李八百一道青莲落入古镜当中,无声无息,还不待他再度出手,那边正阳已是再次一剑斩落。
清原又将白玉尺一架,生生挡住。
他以白玉尺为剑,雷霆弥补尺与剑之间的差异,施展出了冰神屠元剑。
但正阳身为守正道门弟子,不仅道行高于清原,所学剑术也远非神居阁的冰神屠元剑可比。
正阳目光一凝,神色之间颇是凝重,他本以为这一剑,必能占得上风,未想终究是被清原拦下了。
“不愧是守正道门弟子。”
清原心中闪过这么一个念头,他虽然道行逊色于正阳,剑术也逊色于正阳,然而地龙入体,再有这九牛二虎之力,却也弥补了其中差距。
但他也不能如此僵持下去,于是左手一扬。
五指之上,各色光芒齐现,按五行排列分划。
一掌之间,五行兼并。
一掌五行,绝不逊色于任何道术。
正阳面色微变,倏忽收剑,退了一步。
缩地成寸,一退数十里。
清原一掌按空,神色冷冽,将古镜往前一照。
镜光之中,蓦然迸出一道青色莲花。
莲花色青,满布剑意,正是适才李八百打向清原时,被古镜收去的剑气青莲。
随着镜光照向正阳所在,那剑气青莲立时朝着正阳而去,尚未临近,无数莲瓣迸射出来,化作漫天剑气,将正阳笼罩当中。
……
无论是身在其中的正阳,还是施展剑术的李八百,或是暂时袖手旁观的田苗,亦或是远处的凤离兮,以及玄松子。
这些人俱都道行高深,乃是世间上层的大人物。
当清原将李八百的剑气青莲收去时,还未有让人多么惊骇,然而此刻再度从镜光之中迸射出来时,众人面色剧变。
因为这一道剑气青莲,气息之凌厉,竟然尤胜于先前李八百施展之时。
那镜子之中,不仅能收他人法术,还能加以完善?
“怎么可能?”
李八百眼中闪过震惊之色。
他早知这镜子非同寻常,当初便能让上人境的清原堪比真人。但如今到了真人境……当真还能有这般大的助益么?
如同在一般人身上,加上一头牛马的气力,那么他便在寻常人当中,宛如气力无穷,凶悍无比。但是把这一头牛马的力量,加之于真人身上,便如同在湖泊之中,添了一碗水,无关紧要。
这镜子,当初分明还只是法器。
如今……竟已是法宝?
到了真人境的地步,依然能让清原得到这等无穷助益?
这究竟是何等宝物?
……
“破!”
正阳虽是震惊,可他却也全无畏惧,真要比较起来,李八百道行与他相仿,而所学功法,所使道术,则要比他守正道门的传承,逊色一筹。
这李八百的剑气青莲,即便经过古镜完善,但正阳却也只是把剑一横,旋即一扫。
剑光溢散,当即迸射出去。
守正道门之剑术,星源雨光剑。
然而正当他应付眼前这些剑气莲瓣之时,又见那镜光之中,迸出一个阵盘,上附四象方位。
这正是清原在东海之时,从浣花阁长老手中夺来的阵盘,极为非凡。
只见清原把手一挥,四张符纸脱手而出,贴在四象阵盘之上。
剪纸为马!
轰然炸响!
四个纸人迎风而现,坐镇四方,显化四象神兽虚影而出。
清原曾猜测过,若有四位真人坐镇这四象阵盘,威能必定极盛。而此刻他施展出来的四道剪纸为马之术,虽非真人,却也可以把阵盘施展开来,足能用以困住真人。
但见镜光所向,那四象法阵为之而动,随着剑气青莲之后,朝着正阳压去。
“该死!”
正阳脸色骤变,喝道:“还不动手?”
而在这时,李八百也已经随之出手……
实则李八百出手已不算慢,只是斗法瞬息万变,而清原在六月不净观之下,无比冷静,出手迅捷,在把剑气青莲放出之后,立即又放出四象阵盘,其出手之果断坚决,几乎让众人都不免为之心惊。
那剑气朝着清原背后洞穿而来。
清原白玉尺一扫,当即就有雷霆打去,与剑气轰然相撞。
剑气破碎。
雷霆余威犹在,朝着李八百而去。
李八百举剑一扫,将雷霆打灭,身子欲动,试图再次出手。
然而清原一步迈出,竟然已在眼前。
白玉尺轰然打落!
冰神屠元剑!
嘭!
尺剑相触。
李八百气血翻滚,陡然退了数步。
清原得势不饶人,仗着一身气力及法力,两相叠加,在近身相斗这一方面,几乎凶悍到了极点。
李八百脸色微变,只守不攻,忌惮于神术崩山火,生怕被清原先前身上冒出火焰的法术所伤。
而清原在此,竟是压着他打。
“厉害……”田苗露出赞赏之色,“蜀中青莲的本事绝不仅限于此,但却被他打得几乎全无还手之力,纵然有再是厉害的剑术也施展不来,只能守住当下之势……倘如贸然出手,或许便是一个不慎,在雷尺落下时受创,不死即伤。”
他看向那边刚刚清去青莲剑气的正阳,此时又被那四象阵法困住,即便困不长久,但一时片刻,却也难以脱身。
田苗回首看向蛟龙,喝道:“机会难得,还不逃去?”
那蛟龙道行尽失,奄奄一息,但神智还未泯灭,眼中露出怨恨不甘之色,调转身子,游向漓江。
“想走?”
清原察觉变化,眼中闪过一缕寒光,手上白玉尺狠狠打下。
一身气力,叠加了法力,以冰神屠元剑轰然打下。
李八百举剑格挡。
然而这一次,他没有再被清原打退。
清原用的是巧劲,与他僵持了下来,然后……李八百脱身不得,在清原压制之下,几乎动弹不得。
清原空出左手,随手一甩。
一道火光迸射出来。
光芒迎空而现,当即化作一柄长剑,约有三尺,有锋刃而无剑柄。
通体赤红,内中光华流转,宛如岩浆。
神术,火神剑!
一剑朝着那蛟龙斩下!
“道友过分了些……”
田苗叹了一声,深吸口气,蓦然一吐。
狂风骤起,唿啸而出。
一柄火神剑,竟然在风中解体散开,火灭烟消。
“看你有多少本事拦我?”清原一尺压着李八百,冷喝出声,古镜蓦然一翻,朝着田苗而出。
轰隆隆声响!
镜光如金光,几乎如实质,仿佛真有金色河流横空而来。
浩荡长河之中,无数法器法宝,浮沉不定。
神宝天河!
“这是……”
田苗脸色骤然一变,身后虚影刹那凝实,宛如一尊神兽。
然而神宝天河落下,生生把他镇压在此。
昔年清原上人境时,神宝天河便能用以和魔祖争锋,如今道行至真人,古镜升至法宝,内中又有诸般法宝,炎尊神躯……早已非同当年可比。
以如今的神宝天河,自然杀不了这位八重天的大人物,但是将他镇住片刻,却也不难。
趁着这个时候,清原随手一挥。
化血元术!
在清原手中各种道术之中,以这一道邪术,出手最快,无需积蓄。
咻地一声!
这一道血光闪过半空打在了蛟龙身上。
那蛟龙惨叫一声,坠入江中,沿着河水而去。
正待清原再要出手时。
那边正阳剑指西方白虎方位,几乎已经要破阵而出。
清原手上一扬,将符纸贴向阵法西方,又把那几乎破碎的纸人替换下来。
“妖孽!”
饶是正阳这位守正道门真传弟子,自负心境沉稳,也不禁厉喝出声。(未完待续。。)
章五八四 一个照面,真人殒命
看似斗法长久,实则对于常人而言,也不过片刻之间。
只是清原才一出手,局面便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
一阵困正阳。
一镜镇田苗。
一尺压住李八百。
这等场面之下,清原竟还能空出手来,在那蛟龙身上打了一记道术。
“这……”
“怎么可能?”
“面对这等阵势,除非人仙当前,否则……就是那位古见渊来了,也不见得能做到这等地步。”
所有远观斗法的修道人,无论是玄松子,还是凤离兮,又或是各方被斗法动静引来的其余修道人,都无不骇然。
……
饶是以玄松子这等远胜世间修行人的眼界,也不由得露出震惊之色。
“先天古镜?本命至宝?”
“他那尺子不就是随心而动的本命至宝?怎么还有这么一面古镜?”
“他一身所学,乃是道祖传承,可竟然在此之外,还有这等机缘?”
“他有这等得天独厚的缘法,难怪就连出身守正道门的正阳,也被他生生压下……”
“但是……哪怕是黄庭仙经,甚至是有六月不净观,可他初成真人,斗到这等局势,也太过惊世骇俗了些……”
玄松子唿吸几乎为之一滞,手中紧抓着的土人头发,几乎被他握碎,“自我修道以来,多少年月,初成真人而能有这等本事的……除东天海运帝君及南方无色无雾天君二者成道之前,便只有紫霄宫白鹤童子一人而已。”
……
“当真让他翻了身?”
凤离兮瞳孔一缩,露出震惊之色。
他从未觉得,清原可以压过三位真人。
就算是古见渊来,也难以如此轻易占得上风。
只有半仙出手,才能如此轻描淡写,镇压眼前场面……当然,但这并不代表,清原便可堪比半仙,因为半仙之辈,几近得道,举手投足之间就可瓦解掉眼前场面,而清原则是运用了各种本领,如法宝,如阵盘,如道术。
“大约已经是手段尽出了罢?”
凤离兮眼中凝重,“如若他是手段出尽了,那么……此时我也上去,是否能将这人压倒?”
他道行在七重天当中只算初步,远不如正阳和李八百等七重天巅峰的人物。
但在眼前场面,这个清原再是何等厉害,多半也已经技穷了。
如今就算是一个六重天上人打去道术,只怕这个清原也躲不过去。
“大约可行!”
凤离兮这般想着,暗道:“此人当年争夺青莲之时,坏了临东白氏的好事,又与源镜城分家有所牵扯,不知暗中谋划什么……他如今本领太高,在这世间,不论有任何事情,都有资格插手其中,甚至影响结果,今后多半要坏了白势至的好事。既然有此机会,难得杀他,也不好错失了。”
想法落定,他也无迟疑。
虽说本性优柔寡断,但毕竟道行已至真人境,立时便是当机立断,再无停歇,朝着漓县而去。
两县相隔,对于真人而言,不过几步之间。
……
清原力压三方。
这三人之中,每一人都比适才的蛟龙更为厉害。
可是原本在蛟龙手中险死还生的清原,此刻展现出来的本领,则是让人为之屏息。
“踏破真人境后……不单是道行提升,连同古镜,白玉尺,以及自身气力,都水涨船高。”
清原一尺压着李八百,眼底闪过一缕明悟,“出乎我本身意料之外,但是,这还并未让我力尽……”
实际上,古镜乃是清原的本命至宝,就如他自身的一部分。
而在与蛟龙斗法之时,他以古镜拦住下方洪水,便相当于自缚一臂。
自缚一臂,不仅仅是压制几分本领。
如武林当中的高手,在内劲相当,技艺相当的情况下,双臂完好与断去一臂的人物,那可不单单是一条手臂的差距……这关乎着能否将自身技艺招式,完整施展出来,关乎着能否让自身破绽圆满无缺,当失了一臂,许多本领,便是破绽百出,其中的差距,几乎难以弥补。
虽说修道人斗法与武林中人不同,但是清原压下了这古镜,也便如习武之人自缚臂膀一般。
如今,蛟龙道行尽失,洪水退去,他将守护黎村的古镜收回,一身本领再无阻碍,气息仿若也更盛了几分。
他目光扫过,正阳将要再次破阵。
而田苗依然镇在神宝天河之下,但分毫未损,可是终究身为八重天真人,也有破开长河而出的迹象。
至于李八百,被他压住,反倒不能翻身。
“到此为止了?”
清原看向那头蛟龙,左手一挥,火线神术凝作一点,然而正当他要将神术放出之时,忽有一道光芒划破长空,朝着这边而来。
光芒之中,有一缕气机牵扯在清原身上,其意森寒,杀机凛冽。
来者不善!
清原目光凝重。
又来一位真人?
四家合力,可不仅仅是多了一人,而是压力如山,数以倍计。
清原未有乱了阵脚,眉宇之内,六月不净观仍是清澈杂念,使他依然冷静,而黄庭仙经,还在不断运转……
到了这一步,按说以寻常真人的法力,早已尽数枯竭,但他服下许多神血大丹之后,法力提升,加上这黄庭仙经本就无比绵长,因此他一身法力,至今消耗还未过半,端的是惊世骇俗。
不过瞬息之间,清原便有了决断。
白玉尺之上迸出雷霆。
李八百劣势愈发明显。
然而清原却未继续攻去,而是以此收手。
因为李八百终究是几乎踏足八重天的剑仙,逼到绝境必然还有手段,难以轻易打杀。
但是另外一位,则是不同了。
清原后退一步。
缩地成寸。
……
凤离兮朝着漓县而来,身化光芒,几乎划破长空。
然而倏地一下,眼前多了个人影。
他去势极快,几乎难以收住,然后便见那人抬起手中白玉尺,蓦然打落下来。
凤离兮心中大惊,双手一按,法术凝成。
白玉尺打在法术之上。
轰然破碎。
凤离兮闷哼一声。
清原把白玉尺往侧边移开,将法术余威扫清,左手探了过去,抓住了凤离兮的肩头。
在凤离兮骇然的目光中,清原将他拉了过来,贴在了胸怀之内。
轰地一声!
清原身上迸出赤红色火焰。
而在下一刻,赤红色的火焰,变作了白色仙火。
仙火真焱,一放即收。
在清原怀中的人,顷刻间化作灰烬!
神术,崩山火!
一个照面,真人殒命!(未完待续。。)
章五八五 正面迎敌
一力压下三真人,并空出手来应付蛟龙。
这个场面足以称得是惊世骇俗,但镇压三真人的场面,固然是让人震撼,可终究还不如眼前这个场面来得更为直接。
仅是一个照面,瞬息之间,真人殒命。
这是一位修成阳神,道行高深的真人。
这是人世间当中位在上层的大人物。
这是寻常修道人穷尽一生心力,终此一生修行,也只能仰望而难以触及的境界。
任何一位修行到这一步的人物,都是经无数修行,经无数艰险,经许多劫数。
但是这样的人物,不过刹那之间,便化作了一片灰烬。
这是极大的差距。
所以造成了极大的震骇。
眼前场面之震撼,莫说那些对于真人只能是仰望的寻常修道人,就算同为真人,都不禁为之屏息,甚至有了兔死狐悲之感。
……
嘭一声响!
正阳脸色阴沉,剑指西方白虎,又把拂尘一扫。
尘丝遮掩三方,使得四象不能相互唿应。
随后便见他一剑斩破西方白虎。
那白虎本身,乃是清原剪纸为马的纸人,当即破碎开来。
四象阵法破开。
正阳踏了出来,口捏法诀,喝道:“灭!”
拂尘迎空扫开,其余三方神兽虚影尽数灭去,三个纸人随之崩开,随后他又一剑斩向了阵盘。
然而,那阵盘迎空一转,被清原伸手召回,托在手上。
正阳一剑落空,未有斩灭阵盘,也仍是面无表情,看不出半点喜怒,只是看向清原的目光,愈发森冷了几分,道:“果真是妖孽之辈,邪术倒真是不少,我守正道门以降妖除魔为己任,今日贫道便在此斩妖除魔。”
清原明白,正阳指的便是先前的化血元术,此术夺人生机,如附骨之疽,确实是一大邪术。但想起适才蛟龙兴风作浪的场面,清原眉宇一挑,寒声道:“蛟龙成妖你不斩,北方大魔你不斩,倒是在本座这里威风浩大……”
正阳冷哼一声,未有回话。
而这边,李八百脸色煞白,但法力运转,气息逐渐凌厉起来……先前他被清原打得全无还手之力,几乎没有机会运使自身这堪称通神的剑道造诣,但清原在大占上风之时却弃了他去,转而去杀凤离兮,也就让他缓过这一口气来。
先前吃了亏,这位蜀中青莲便不会再犯第二次相同的差错。
他当空一剑扫来,顿时剑气凌厉,纷纷落在脚下。
“化作春泥更护花。”
那剑气落在脚下,纷纷集成一朵青莲,一百零八莲瓣尽数绽开,而李八百立身青莲之上,只要有人侵入身侧,莲瓣立时化作剑气,迸射出去。
这倒也类似于清原用古镜护身之时的场面。
清原目光沉凝,扫了过去……守正道门真传弟子正阳,蜀中青莲李八百,均为七重天巅峰,且半步都已踏足八重天,非是寻常真人可比。
其中尤其是守正道门的正阳,凭借一身所学,底蕴积累,兴许不亚于寻常八重天的妖王。
他视线一顿,停在那边田苗身上。
田苗有八重天道行,极为非凡,如今被古镜用神宝天河镇压,也仍然有着几分脱困的迹象……但只要运用“炼魔鼎”的阵势,便足以让田苗无法翻身,甚至遭受重创。
可是,清原这次面对的不仅是一个田苗。
将古镜镇压住田苗这位八重天的人物,固然是好……但是面对另外两位联手,再如之前那样“自缚一臂”,便太过冒险了。
“也罢。”
清原忽然伸手,浩浩荡荡的神宝天河,陡然一收,古镜落在手中。
与其用古镜镇住田苗,而自缚一臂,去面对正阳和李八百……不若将古镜收回,把一身本事,尽数施展,迎战眼前诸位真人。
“好胆魄。”田苗脱身出来,看着清原,也再无半点轻视,倏忽间一身力量迸发,背后虚影凝实,毛发墨黑,然而一身光芒,白如珠玉。
三位真人,各立一方,大势压迫过来,几乎让一切都为之凝滞。
就算是一座山峰,在三位真人的气势压迫下,却也有崩灭之危。
但清原巍然不惧,与之相持。
他视线扫过漓江那边。
那蛟龙奄奄一息,又中了他成就真人后的这一记化血元术,如今已经是沿着江河,往北而行,或许要入暗河,或许要入海中。
他本想顺手斩了去,但如今面对三位真人,却也没有余力再去理会。
只不过,这头蛟龙失了道行,也就没有了抵御化血元术的本事,单凭肉身体魄,也活不过几日了……就算是田苗事后跟上,也难以为它清去。
毕竟田苗的法力对于蛟龙而言,也是外力。
蛟龙想要活命,除非有人仙在数日间,及时出手相救。
……
“南梁那边,差不多该要收尾了罢?”
玄松子朝着南方扫了一眼,落在清原这边。
一个照面,真人殒命在怀中。
这个场景让周边所有或明或暗的观战之人,无不心惊胆骇,只是玄松子依然平淡,全无半点意外之色。
对于其余修道人而言,场面的震骇,最是动荡心绪。
但是玄松子则看透了其中的高低。
当看见清原一人抵住三位真人之后,玄松子便大约猜得出来他的本事有多高……那么,当这个清原竭力而为,一个初成阳神的真人,断然是抵挡不住的。
“大约就到这里了。”
玄松子想起先前的场面。
神术?
仙火?
从先前来看,这已经是清原毫无保留,全力施展的结果。
那么现在,再度面对三位真人呢?
“看这清原的态势,似乎巍然不惧,也不知是否在虚张声势,但是……这小子多半是要失算了。”
玄松子想起当时清原的两句话。
就三个了罢?
还有谁。
“你这后辈如此嚣张,似乎连天道也看不过去了……好不容易灭了个凤离兮,但这回又不止三个了……”
玄松子看向北方,又看向南方,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就看你还有多少本事了。”
两边各有一道光芒,倏忽而至。
又是两位真人。(未完待续。。)
章五八六 斗得五方真人
清原与三位真人对峙,各自气机波荡。
漓县之中,无论飞禽走兽,无论修道之人,无论习武之人,又或是未经修行的普通人,无不为之心悸。
那是一种莫名的悸动。
全无预兆的惊悸。
仿佛在刹那间停住了唿吸。
仿佛陷入了泥沼。
随着气息散发,也让身处漓县的所有生灵,心生无数惊恐情绪。
清原神色沉重,他察觉得出来,眼前三位真人,对于自己再无半点轻视,已是尽数施展出了本领,再无保留。
甚至,在那气息当中,有些莫名的愤然之意。
原本这三位真人,无论是正阳,还是李八百,又或是那位田苗,都不认为自身会逊色于清原……自忖就是单打独斗,凭借自身所学,凭借自身道行,也可胜过清原不少,甚至可以力压于他。
只是在三人心中,自觉要将清原拿下,还须得稍微花费些许手脚,于是为了省力,倒也不吝啬于联手……
本以为自降身份,三人联手,只须一个照面,就可把清原镇压下来。
未想蛟龙依然被他打废了,另外还有一位真人被他打灭了。
这般局面之下,饶是阳神有成,心境再好,也难免积郁着一口气。
三人的怒气,放在这里。
气势之凛然,愈发显得凶厉。
微风吹过,远方的树木,簌簌落叶……风中布满了杀机。
“你还有多少本事?”
正阳冷淡道:“尽数使来罢。”
眼下三位真人收了轻视之意,本领尽出,再次联手……就算清原本事再高,却也谈不上多么过于让他三人忌惮。
清原目光在三人身上扫过,没有开口。
因为一开口,就要散去一口气。
气一散开,那么前方这三位,便会在顷刻间,一同出手,以雷霆之势轰杀过来。
当然,即便他不开口,三人也将出手。
然而就在这时,悠悠的笑声,陡然传开。
那是来自于南边的声音。
这位真人,是个女子。
“三位……”
清原眸光一凝,“五位?”
……
南边一道黑色乌光,刹那而至,化作一个女子。
此女约有三十来许,似有四十,看她面容艳丽,然而眉宇阴冷,稍微昂首,带着几分阴寒之意。
“李八百,你不是一向自比古见渊么?”
这黑衣女子冷声道:“怎么连一个后辈都不能收拾去?那蛟龙若是蓄势而去,到了南梁那边,便是一大助力,眼下却被人阻了……吕先生十分恼怒,你办事不利,倒是让我也受累了。”
这话一出,不单是李八百,就是正阳和田苗,神色都不好看。
李八百沉声道:“他不比寻常人物。”
黑衣女子冷笑道:“哪个真人会是寻常俗类?”
李八百深吸口气,喝道:“你这蝠鸟不要太过分了,既然南梁那边连你这妖王也插不了手,无法相助,看来事情已成定局。眼下在此,大家都是奉命而来,便将他拿下,好回去给吕先生个交代。”
正阳目光扫过,看向这蝠鸟所化的妖王,露出几分寒色,守正道门弟子以斩妖除魔为己任,但他也知轻重缓急,故而未有出手。
再有,这头蝠鸟归入蜀国,实际上,也已不能算是为祸人世的妖魔之类。
而就在这时,北方一道光芒也已临近。
从北方来的真人,竟然也是个女子。
貌若二十七八,未足三十,面容温婉,一身朴素衣衫,色泽淡白。
蜀国真人,其名云姑。
……
“五位真人……”
玄松子思索道:“为了救古见渊,蜀国动用了许多人物,包括这头蝠鸟,但是南梁那边,这头蝠鸟已经插手不进去了,所以可以空出手来,围杀清原?”
“至于李八百……其实跟这云姑一样,只是留在蜀国作为策应?”
古见渊固然要救,但也不可能让蜀国倾巢而出,全无保留。
至少蜀国境内,还是有大人物坐镇的。
这云姑,就是从京城而来的真人。
而李八百,则是在附近,严守边境。
“五位真人,阵势够足了,就算是古见渊在此也讨不了好。”
玄松子暗道:“不过对于清原而言,三个和五个,倒也没有多大差别。”
他略显稚嫩的面容上,带着淡淡的微笑。
笑意之中,有着一种高深莫测的味道。
他似乎看穿了许多东西。
而这世上,也没有多少是他无法看透的东西。
……
五位真人,各立一方。
实际上,任何一位真人,都不是初成阳神,都在真人境之中也算不凡。
就算是五人中似乎气息最为平淡的云姑,也比凤离兮道行更高,底蕴更深,在真人境里约是中游。
五人之中,没有一位真人,会认为自己逊色于眼前这个清原。
但是,这并不代表五位真人便会跟清原单打独斗,既然五人围杀可以立时解决,又何必多费周折?
就连守正道门的真传弟子,以及那位八重天的田苗,也都自降身份……有这两位在此,放在李八百等三人这里,更谈不上是自降身份了。
李八百看向清原,道:“不止三个了,还有两个。”
清原知道,李八百所指的,是自己先前所说的那两句话。
但清原依然冷漠,他抬起手,古镜贴在手上,道:“可以再来三个。”
语气冷淡,未有任何桀骜之意,然而这话落在五人耳中,便是极大的侮辱。
饶是心境再好,也不禁为之震怒。
蝠鸟所化的黑衣女子,冷哼一声,道:“死到临头,徒逞口舌之利。”
她言语未落,已经出手,张口一吐,即是一道黑色光线。
正阳一剑斩来,煌煌天威,乃是守正道门有名的剑术,元道天云剑。
田苗伸手一探,那几乎凝实的凶兽,陡然扑了过去,独角刺向了清原。
李八百举剑一点,顿时青光浮现,化作一个花苞,旋即绽放,竟是一百零八莲瓣。
云姑出手则似乎温和了些,双手捏印,形成一个云光,笼罩下来。
……
五位真人出手。
或许所使的道术,并不是他们手中最凶厉的杀招,也并非竭尽全力而施展。
但五位真人,各在一方,各自出手,五方道术朝中间打来,哪怕只是寻常道术,也足能令人震撼,何况……田苗,正阳,李八百等三人并未留手,施展的也非寻常法门,几乎便是自身手中极为凌厉的法门。
就算是八重天真人在此,多半也要殒灭。
饶是正阳自负,也自认为难以在这当中留下性命来,甚至连缩地成寸的法门,都施展不出。
可清原面色依然,仍未有变化。
古镜提升至法宝行列,但依然如旧,朴实无华。
镜面光滑平整,照映前方一切。
背面纹路玄奥至极,稍微拱起,与清原手掌贴合。
七重楼中,阳神朝向南方。
法力转化为火。
一道赤色火光闪现。
旋即中丹田处,仙火真焱荡动,炽烈之感一闪而逝。
赤红火光,立时化作白光。
昂然龙吟。
沧桑,古老。
从镜面之中,探出一个白色龙首,满是白色火焰,仿佛挂满了霜雪,神色狰狞,宛如生灵活物。
龙首接连而出,同有八头一身。
但见一条八首白火龙,降临人世。
这是仙术。
这是仙火。
以仙火施展仙术。
当初他在北方杀神,便是以此得胜……今日再现此法,威能之盛,堪称是清原修行至今,最为强绝的一次手段,便是连他自身,都不免为之悸动。
“八首火龙道!”
清原面色苍白到了极点,与那白色火焰相衬,好似霜雪,犹若纸张。(未完待续。。)
章五八七 龙首轻衔五真人
真龙现世。
一身而八首,火焰随身,滔滔不绝,其色竟是白如霜雪。
不过瞬息之间,凛然威势,传遍千里,甚至波及到了南梁。
炽烈而霸道的威势,横压世间,一霎之间,让周边所有生灵,几乎都为之屏息,尤其是修道之人,道行越高,越是压迫沉重。
只见在瞬息之间,那八首火龙倏忽出现,盘在清原身侧,八个龙首,各向八方。
正阳的剑光被那龙首用角挡下。
李八百的青莲被那龙首吐火焚烧。
田苗的独角凶兽,陡然被一口咬住。
黑衣女子的一道乌光道术,被龙首张口吞下。
而云姑的一道云光囚困之法,更是被龙首怒目望去,目击而碎。
霎时间,五位真人,无不惊惧骇然。
便是远处的玄松子,也不由得神色一凝,眼底深处,竟然也有一丝震惊之色。他自思当世之间,无任何人事物可瞒过得过他,但这八首火龙……虽然早在意料当中,但却远胜于原本所想的威能。
仙火?
仙术?
还有……那一面古镜?
他略微沉吟,心中觉得,先前所想所见的真相,似乎还浅了几分?
“贫道竟然也低估了他?”
……
足以让任何真人为之悸动的五方道术,就这般轻描淡写地被清原接下。
八首火龙盘绕身侧,炽烈到了极致的炎热之感,处处袭来……只是清原作为施法之人,体内又有仙火根源,倒也宛如不觉。
他站在火龙中央,受得八首火龙护持,那五位真人不得近前。
但见火焰滔滔,空气在灼烧之下几乎扭曲,视线所见,仿佛隔了一层水镜。
“五位真人?”
清原缓缓道:“再来三个,也无不同。”
这一次,依然是与先前同样的话。
但在所有人耳中,这已不是嚣张桀骜,而是陈述事实。
哪怕是如正阳,此前确是觉得他口出狂言,不识高低,但此刻也略微沉默,眼中取而代之的是凝重。
无论是田苗,李八百,还是云姑,或是适才对清原不屑一顾的黑衣女子,俱都神色沉凝。
那头八首火龙的威能,太过于强盛了些。
“不将此人留下,不谈其他,便是颜面二字,也必是尽失,从此将沦为笑柄。贫道个人荣辱无关紧要,但本门声誉,乃是该用性命捍卫。”
正阳沉声道:“诸位切勿再有留手,将所有本事,尽数打出去罢,免得再有变故。”
他视线扫过,在云姑和黑衣女子身上分别停留了一下。
适才出手,他与田苗及李八百,都知晓清原不凡,故而动手未有多少保留。但是这两位,难免有所轻视,尽管知晓清原不凡,但出手时,仗着是五人联手,所以那道术只是顺手而发罢了。
“好。”黑衣女子略微点头。
在场之中,道行最高的是田苗,但是田苗的身份不足以压服众人。只有正阳,道行不逊色于众人,而出身于守正道门,身份尊贵,在五人之中,隐隐以他言语最重。
正阳稍微点头,刹那间放出气机。
五人分别位在五方,围住清原,在正阳领头之下,气机牵连……这不是阵法,但也算是一种粗浅的联手之法。
气机相连,便不算是各自为战,不再是一盘散沙。
清原眉宇一挑,喝道:“去!”
他不是自大之人,见状也未敢耽搁,立时出手,便见有着五个龙首,各取一位真人,探了过去。
龙首未至。
热浪先来。
视线几乎为之扭曲。
法衣枯干,发丝焦灼。
纵是真人,也为之变色。
……
清原此前斗法蛟龙,就曾经施展过八首火龙道,但古镜用以护持黎村,那一道八首火龙未经古镜加持……尽管仙术不凡,威能强盛,但还在众人意料之中。
而这一次,以仙火施展仙术,再有古镜加持其中,借着以清原阳神向南所转化而来的火焰法力。
眼下这头白色仙火凝成的八首火龙,其威势之盛,凛然而不可匹敌。
纵是八重天的田苗,都在刹那之间,法力溃散,背后凶兽虚影荡然无存,被那八首火龙,一口衔住……他只仗着身外一层光芒,勉强抵御,不至于在龙口之中被仙火烧死。
正阳连剑带人,也被龙口咬下,匆忙间只得将拂尘一卷,护住周身不伤。
李八百身外绽放一朵青莲,以一百零八瓣,将他自身收在当中,重新凝成花苞。
黑衣女子不禁现了本身,乃是一头方圆十余丈的蝠鸟,通体漆黑,翼展如布,充满了阴邪之感,在龙口之下,白烟袅袅,惨叫出声。
倒是那个名为云姑的女子,似乎不善攻伐,而善于防护,她只将类似于刚才攻向清原的云光,反而罩住自身,把自己困在其中,借此守护自身。
然而,虽说她法门善于防守,却怎奈何道行稍低一筹,当即在仙火灼烧下,云光漏洞闪烁,几乎要有仙火透过云光的破漏之处,伤及于她。
昂然龙吟四起。
八方震荡。
原本气机连结,试图攻向清原的五位真人,只在眨眼功夫之间,攻势瞬息瓦解,处境岌岌可危。
……
“这场斗法,到此为止了。”
玄松子看向火龙中央,笑道:“就连正主都不在了,还打什么?”
他看得出来,在清原那一记化血元术打废了蛟龙之后,清原的杀意几乎都倾泻了出去。
此刻斗法,便只是尽力,而无杀意……不为杀人,仅为斗法。
没有杀意的一场斗法,也就代表着斗法之人,已经没有了杀戮的想法,便也就没有了纠缠的念头,更谈不上是要斗得不死不休的境地。
“没有杀意是一回事,但尽力又是一回事。”
玄松子看向被八首火龙制住的五位真人,稍微点头,道:“这大约就是这个清原压箱底的本事了,如今本领尽出,造出这个场面……看来今日之后,在人仙之下,这个清原名声之响亮,绝不亚于古见渊。”
……
清原杀意消减,仅仅是让他在出手时,没有了咄咄逼人,步步攻伐的想法。
但这头八首火龙,确是他尽力而为施展出来的。
若是正阳等人本领稍差,也便会如凤离兮一样,殒命在其中。
但正阳等人,终究没有如凤离兮一样,在一个照面之间殒命,如此……也就没有了性命之危。
因为清原对于这头仙火凝成的八首火龙,操纵犹有不足。
“破!”
拂尘丝线散开,一剑点去,洞穿龙首,一个道人身影,浮现当空,稍显狼狈。
而在另外一个龙首之中,有一头凶兽,撑破龙首,跳跃了出来,如犀牛,若羔羊,通体黑毛,浑身白光,赫然是田苗显化的一头凶兽。
李八百一剑洞穿龙首,勉强出来,只是浑身焦灼,白火烧身,不断颤动。
至于另外两位,依然未能脱困。
李八百提起一口气,各去一剑相助二人,再有那二位真人在内中出手,内外相击,才让龙首破开,使得云姑和这蝠鸟脱困而出。
至于其余三个龙首,仿佛失了根源一般,竟然是随风散去。
白色火焰,刹那烟消云散。
天空依然清澈,只是视线仍有扭曲,可见余温未降。
五位真人脱困出来,狼狈不堪,齐齐看向适才八首火龙盘绕的地方。
那里原本是有清原的身影。
如今……空空如也。
刹那间,五位真人,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该死!”
那蝠鸟妖王迎空一转,重新化作一个黑衣女子,她露出森然之色,回头看向黎村所在,浮现出一缕杀机。(未完待续。。)
章五八八 停歇
黑色的光芒,宛如一层浓厚的黑幕,逐渐遮掩了天空。
那是源自于妖王的法力。
阴冷,冰寒,渗人心脾。
布满了杀机的寒意,在其中流转,让漓县的每一个生灵,都为之心惊胆颤。
而在黎村这里,更是人人惊悸,几乎让人莫名地颤栗,仿佛受了冬季的寒气一般,颤动不休。
那是源自于内心的惊惧。
尽管他们并不知道,那是不远处一位妖王的杀机。
但他们依然寒冷得在颤抖。
“给本王滚出来!”
“你不是要拯救苍生么?”
“你敢逃命去,本王就屠尽了这漓县所在!”
自觉颜面有失的妖王,带着无比森然的语气,她那艳丽的面容上,有着一层阴色,缓缓抬起手来,朝着黎村所在按去。
李八百站在云空,身子不断颤动,脸上阵红阵白,气息逆乱,似乎在那八首火龙之下,受创过重。他朝着黑衣女子看去,意欲开口,然而话才出口,一口气涌上心头,话语又收了回去,连忙运功压下。
云姑欲言又止,但终究没有开口。
正阳眼中闪过一缕寒意,握剑的手掌动了动,可仍是未有抬起。
在他们心中,也仍是想要把清原逼出来的。
“断山河!”
黑衣女子语气阴冷,一掌按去,仿佛风云滚滚,朝着黎村而去。
然而就在这时,又有一掌从侧边而来,将那所谓的“断山河”之法,生生压了下来。
轰隆隆声响传开,然后逐渐消停。
场中静了一下。
黑衣女子蓦然出声喝道:“田苗,你在干什么?”
适才拦住了这黑衣女子的,赫然是那位八重天的真人田苗。
只见田苗身躯笔直,眉宇坚毅,喝道:“老夫容不得你这等作恶!”
“你……”
黑衣女子脸色刹那变得极为难看。
先前五人可算是联手对付清原,本以为他也会默认对黎村出手,从而引出清原,未想又在此时,倒戈相向?
直到这时,众人才想起,眼前这个人,乃是名声在外。
不仅是在修行人当中,就是在凡尘俗世之间,世俗百姓凡人之中,也算赫赫有名。
此人明善恶,断是非,喜好主持世间公道,并且,尤为欣赏侠义之辈,而对于重情重义之人,更是时有栽培。
“你当你是先前那混账不成?”黑衣女子喝道:“你若也怜悯众生,怎么要救那兴风作浪,为害世间的蛟龙?又怎么要因着那头蛟龙,去杀先前这混账?”
田苗目光清澈,眉宇清正,尽管一身衣衫破碎,但仍有昂然不屈之态,喝道:“那蛟龙兴风作浪,乃忠心护主,更不惜自损道行根基乃至于性命,它行事虽然可算大恶,然而事出有因,情有可原,自可网开一面。而你……却只为一己私愤,便要残害生灵,如此行事乃是大害,老夫断然不可坐视不理。”
黑衣女子神色凛冽,道:“你究竟站在哪一边?”
田苗沉声道:“善恶正邪,老夫明辨善恶,乃行正道之辈!”
这话锵锵有声,正气昂然。
莫说是那黑衣女子,就算是如云姑,乃至于是正阳这等人物,听见这一段话,都不由得脸色抽搐了一下。
但想起此人之所以掺和到此事当中的根本缘由,再有此人在外的名声,却也让人不禁沉默。
黑衣女子冷声道:“你这时阻我,不觉荒唐么?”
田苗说道:“老夫行正道,何以见得荒唐二字?反倒是你……”
顿了一顿,才听他道:“老夫知你本体冷血,故而本性冷漠,心中无善恶之分,但也因此,你无恶念,便不算大恶之流……只是你早年化生为人,嫁与凡人为妻,可怜嫁了个负心薄幸之人,后来你又杀了他,也就成了寡妇,至今使得性情古怪,这点老夫深感痛惜,也可理解,但错的是那负心薄幸之人,不是这天下人,你要泄愤害人,断然是不能的。”
那黑衣女子被他道出来,脸色愈发阴厉,如非自知不是对手,几乎便要上前拼命。
而在这时,又听田苗说道:“不论是谁,想要在老夫面前作恶,便要踏过老夫这里。”
言语之中,这位八重天的真人,背后虚影浮现,气势浮沉不定。
李八百运功疗伤,未有理会外界。
而黑衣女子已是彻底沉默不语。
正阳半晌无言。
那个名为云姑的女子,在错愕了许久之后,不禁吐出口气:“疯子。”
……
玄松子这边,安静了片刻。
片刻之后,这年轻道士才回过神来。
“这厮……有趣啊……”
玄松子嘿然笑道:“想贫道也算阅深沉,但是像这样想法单一,却固执而又偏执的,倒是许久不曾见过了。”
他笑得颇为畅快,然后伸手在身下土人那里拍了一记。
“行了,这里没什么好看的,你带贫道去往南梁京城那边,那里该有个药材可以收了。”
玄松子目光扫向了黎山方向,笑容愈发灿烂。
“极为上等的敛息法诀?”
“造诣不低,除非有仙人下界,否则放眼人世间,纵是人仙也难以寻到?”
“可惜了,你却不知道,贫道如今这肉眼凡胎,可还是有些用处的,不过……倒也不急于一时,这太阴养魂丹,过段时日再去还你。”
他朝着土人头顶拍了两记。
然后那土人拔地而起,轰隆隆而行,跨步而走,速度竟是快得惊人。
……
黎山。
这里有一座矮山。
实际上,若是从高处俯视下来,这座矮山的性状,便如一个巨人。
在许多年前,它也着实如同巨人一般。
只是如今,终究化作了岩石。
在这矮山之上,一人站立不动。
他身材颀长,五官清俊。
他衣衫破损,但仍显气度不凡。
他手提一根白玉尺,尺上红色雷纹闪烁。
他头上悬着一面古镜,镜光洒落,护住周身。
“过去了么?”
眼见黎村在转瞬间,过了一场劫数,原本打算将五位真人引到此处的清原,也终究松了口气。
他想到了五位真人或许会泄愤于黎村,于是停留在此,不敢远离,但却不曾想过,阻止下一场浩劫的,竟是先前的田苗。
倒真是出乎意料之外。(未完待续。。)
章五八九 落幕
田苗此人行事,或许使人不喜,但实际上,却也谈不上恶人,他心知有善恶之分,又不曾刻意作恶,反倒是以善人自居。
传言中,他也行善颇多,若以他自身的行事作风而论,甚至可以算是侠义正直。
只是他的正道,过于天真,过于单一,也太过于偏执,于是便走上了歧途。
他认为是恶,那便是恶。
他认为是善,那便是善。
例如害死了无数人的蛟龙,此乃大恶。可因是要去救主人,又不惜自损,重情重义,故而在田苗眼中,此事情有可原,可以谅解,便可以网开一面。
在他眼中,善与恶是可以互相抵消的。
但在清原眼里,蛟龙兴风作浪,残害生灵,不论出于什么原因,但如此行事害人,便是大恶。
此蛟龙论罪该诛,那便诛杀!
……
“总算过去了。”
清原吐了口气,心道:“也免我拼这一场。”
先前他虽无杀意,但却已尽了力,要是正阳等人稍弱一些,便难以活命。
消了杀意,仅仅是让他没有再一步进行攻伐的举动罢了……而实际上,他也没有了余力可以再下杀手,能够留下几分法力来运用这缩地成寸的法门,已算是极为难得了。
对于这仙火真焱,他一直不能操纵得如臂使指,哪怕到了如今,自身成就阳神……可是仙火也得了无数神血大丹,同样变得极为强盛,所谓水涨船高,此刻仙火真焱的威能,依然让成就阳神的清原难以操纵。
适才那一头以仙火凝成的八首火龙,只在清原借着古镜施展出来,操纵片刻之后,便有些难以为继。
最后三个龙首,在清原离去之后,未等正阳等人出手,便随风散去,便是因为他已乏力。
“若当真还要继续再斗,便只能借着这黎山了。”
清原心中松了口气。
这黎山有着广元古业天尊的布置,可说是与外界有所隔绝,哪怕在大山妖死后,阵势已破,但仍然是极为玄妙,不踏足黎山,便不知内中玄妙,就算人仙路经漓县,也只当作是寻常山脉罢了。
只是对于清原而言,这黎山对他而言,有着极大不同。
黎山孕育出了大山妖。
而大山妖孕育出了地龙。
如今地龙入体,清原在这黎山之中,便有着极大优势。
想来,大山妖在黎山之时,这里便是它的神域所在,可以运转风水大势,甚至可以借着黎山的地势,汲取无数山河大势在身……只要它立身大地之上,那一身气力,一身法力,便是源源不绝,永不停歇。
清原如今尚未成仙,自然不能与这大山妖天生神魔相比,但有地龙入身,只要他踏入大山妖体内……付出一些代价,未必就不能借着黎山,甚至这周边千里万里的大地之势,让一身法力恢复过来,乃至于是变得更为强盛。
但是到了那个时候,他把根基落在黎山这里,如若脱去黎山的助益,他自身就要乏力,在各方围杀之下,就算逃命也难。
那时,便是真正的拼命了。
就算是人仙来至,他也只能斗,而不能逃。
“好在也算过去了。”
看着黎村免遭屠戮,他松了口气,退了一步。
而在前方,田苗和黑衣女子等真人,对峙片刻后,便消去了凛然的气息。
黎村算是度过了又一场浩劫。
那些在洪水之下,幸得清原相救而活命的黎村之人,欢呼雀跃,却不知道,先前心悸之时,又一次在生死关头度过了一场。
尽管放过了黎村,却不见得就此罢手。
除李八百之外,其余四位,分散开来,搜寻清原所在。
因为他们并未发现清原远去的痕迹,仍然觉得……他还在漓县周边,甚至就在漓县之内,只是有着敛息之术,收敛了气息。
四位真人各散一方,搜寻清原。
至于李八百,当时他身在南方,而南方属火,再有清原当时以缩地成寸之法来到黎山,也是往南方向。
故而在那时,对于八首火龙,清原着重于南方这一个龙首……五位真人当中,李八百受创最重,能够活命已是不易,再后来,他解救云姑和那蝠鸟,强行运功,只怕伤得更重,甚至是会危及今后道路的。
清原深深看了一眼,旋即走入这座山的洞口之内。
这座山是大山妖死后所化,变作了各色岩石。
而洞口,实则便是大山妖临死时因痛苦而长大的嘴。
……
进入其中。
清原只觉一切都安静了下来,便是心中的许多悸动,也都逐渐消去。
虽然外头几位真人在搜寻他的痕迹,甚至有着掘地三尺的决心,但是……只要这几位真人没有亲自踏足黎山,哪怕阳神再是如何搜索,也不会察觉黎山的奥妙。
退一步讲,就算当真入了黎山,也难以寻得清原。
这大山妖如今化作岩石,看似与山峰无异,但其体内,本就有着异处,能与外头隔绝。此外,单是清原的乾坤封闭之术,便可收敛气息,就算是与人仙擦肩而过,也都无须畏惧。
“悦城距离漓县颇为临近,经过这么一场变故,这周边多半是要受到许多修道人的目光……尽管我有乾坤封闭之术,但也不好在此停留了。”
清原略微叹了声,盘膝而坐。
黄庭仙经徐徐运转。
这一次他初成阳神,便强行吞服多瓶神血大丹,强行把法力提升到了一个极高的地步。
尽管有着六月不净观以及黄庭仙经,但仍然有着许多弊端。
只是这一次闭关,仅仅是要恢复几乎耗尽的法力。
至于这些隐患弊端,只好在离开此处之后,再逐渐清去。
毕竟漓县附近已成是非之地。
尽管这里看似安全无患,但还是谨慎为好,且等法力恢复,便即离去。
……
阴暗地室中。
忽有光芒闪现。
清原睁开双目,眼中闪过一缕白光。
他修成阳神,因六月不净观的缘故,阳神要显得比寻常真人尤为凝实。
而修行黄庭仙经得来的法力,本就是中正平和,又显得绵长,尽管他是初破阳神,但法力却不逊色于多年真人的积累……加上他服下神血大丹提升法力,如今虽然不能比之于七重天巅峰的人物,但论起来,他一身法力之深厚,却也几乎逼近了七重天最顶层的人物。
“此次恢复,耗费时日似乎不短。”
清原不由得生出一股“山中无岁月”的感叹,他缓缓起身来,朝着外头行去。
然而就在这时,怀中忽然有些亮光。
那是竹筒。
来自于花魅的消息。
顿了一顿,清原才将法力灌入其中。
章五九零 真我不灭
竹筒亮起。
法力贯通。
对面沉默无声。
清原也无言语,只是面上带着几分微笑。
“何苦?”
花魅的声音,带着几分叹息,没有了往日的调笑之意。
她精通各方消息,不单单是伏重山,就连南梁宫城都有她的眼线……而实际上,也不仅是南梁,就是蜀国,她也用了类似的法门,把花儿的种子,栽种到了蜀国京城。
只有北方草原部落,崇尚武风,对于花草之流不甚在意,这才未能让她把眼线送入其中。但是在南梁以及蜀国,这位花妖王的消息,着实是极为精通的。
当日蛟龙兴风作浪而来,清原断了竹筒的联系,她也颇为在意,运用了在蜀国的布置,当时便知道了清原的作为。
时至今日,她早已把当日的事情,理得清楚。
“你本是想要隐居避世,何苦又把自己陷入深潭之中?”
花魅叹息一声,道:“莫非救人一事,还比你修行更重?”
清原忽然笑了声,道:“似乎每个修道人都是这般想?只要独善自身,一切都可视而不见?”
“你是花妖,对于世俗之人的生死看得淡漠,我倒也可以理解,只是对于李八百等人,当时我倒是真有着许多愤怒的。”
“古见渊一人性命,牵动两国各方修道人,分量极重,甚至连那蛟龙兴风作浪,冲破各个村落,都可默许……”
“但在我眼中,我自身是一条性命,而古见渊是一条性命,可这各个村落里的每一人,也都是一条性命。先前已经有了上万性命淹没其中,不知是多少家破人亡,我又怎好继续放那蛟龙而去。”
清原叹道:“我总不能看着这些事情在我眼前走过,而置之不理的。”
花魅沉默片刻,说道:“封神大世,无数事情,你是管不尽的。”
清原说道:“世事无尽,确实管不了,但事在眼前,怎好视而不见?”
花魅良久未语,才道:“你又何苦管这些事情?这是心气不平?还是意气之争?”
清原静了片刻,没有即刻回话。
许久后,才听他道:“这是善恶之分。”
竹筒那边没有回应,花魅默然。
“放在修道人眼中,我这一次,似乎应该袖手旁观,看着各方被淹没,看着许多性命死在当中,看着我认识的几个人,也一并被淹没在当中。然后便孤身离去,从此安心修行……”
清原叹道:“但是……这当真是我么?”
“修道,乃修真。”
“真,是真我。”
“我本性有善恶之念,却为了修行,了心灵……连最根本的善恶,都视而不见,那么哪怕真能得道成仙,又是如何?”
“我要得道成仙,长生不朽,乃是要成为一位仙家,而不是要当一条冬眠的蛇,不是一个寿元绵长却躲在甲壳之中的乌龟。”
“修道……修到了最后,连善念都泯灭了,那还是原本的我么?”
清原叹道:“哪怕真能得道成仙,但是到了最后,你可曾知晓,得道成仙的这位仙家,已经不是我了……最开始修行的我,早已在这漫漫修行路上,善念泯灭,想法改变,逐渐消亡了,取而代之的,才是这位仙人。”
他停了一下,才继续道:“初衷不灭,善念不悯,今后……我还是我。”
竹筒那边,没有回应。
似乎在这些言论之下,也受到了极大的震撼。
“你初成阳神,却也触及了勘破虚实的这一道?”花魅声音中带着难以置信的味道。
“早在未有踏破阳神这一步,我对于虚实变化,就有了几分领悟。”清原淡淡道:“我所学仙法,比之于世俗道法,别有不同。到了阳神之境,甚至更有许多玄妙,更能一展所长。”
六月不净观,属于观想之法,善于心神一道……在阳神这一步修心,此法便是在仙界之中,也赫赫有名。
“你可知道你这话……若是落在浣花阁和守正道门的耳中,会是如何?”花魅低声道:“这两家的祖师,道路相似,均是以身合了天道,遂而……以万物为刍狗,不偏不倚,一视同仁。”
“大道三千,各有不同。”
清原平静道:“紫霄大仙的道,便不是这太上天道。”
……
走出了黎山,清原收敛着气息。
他可以看见,漓县这里有着许多修道人。
在当日事后,蜀国自然也该收拾残局,漓县这里……李八百等人均已离去,但还有另外一位真人坐镇。
当日正阳等四位真人,把漓县几乎翻了过来,甚至也进了黎山,但未有寻到清原踪迹,也就当是清原逃离了。
如今漓县热闹,也只是当日事后的一些余温未消,既让蜀国修道人注视着这里,也有着听闻风声而来的散人。
“走了。”
清原一步迈出,以缩地成寸之法,往南而行。
他与花魅依然在交谈。
也稍微询问了些当日的结果。
那位唐时生人,半步人仙的古见渊,终是死了。
为了围杀于他,南梁布置已有很长一段时日,动用了诸般宝物,动用了诸多真人。
就连人仙,也都接连出手。
尽管蜀国奋力救援,但仓促而为,终究不如南梁筹备已久的布置。
倘如没有清原阻隔蛟龙,那蛟龙蓄势而去,或许结果犹未可知,但蛟龙还是被清原阻住了。
只是,尽管围杀了古见渊,可梁国那边也不好受。
古见渊此人终究不是寻常之辈,他能够有这般重的分量,引得两国修道人奋力争斗,便是因为……他几近于人仙,且不知何时就会真正成就人仙之境。
或许他要踏破人仙,不知何时,或在今年,或许明年,或许十年百年,也或许此生都难以踏破此境。但封神之世,谁也说不准,南梁为了避免蜀国多出一位人仙,才有了这次的围杀。
古见渊虽是死了,但作为触及半仙之境的人物,他的临死反扑,让梁国这里,也重伤了两位八重天的大真人,陨落了两位七重天巅峰的真人。
反倒是蜀国,在营救之间,只有一位七重天的真人,陨落在其中。
只是,真正让蜀国出现意外折损的,还是清原这边。
蛟龙废去,凤离兮殒命,就连李八百……当日遭受重创,根基受损,至今仍在闭关。
传闻,原本他将要踏破八重天,但经此之后,伤势惨重,连人仙也难以治愈……甚至此生,已再无望再进一步。
正是因此,如今的清原,已是蜀国大敌。
“凤离兮也就罢了,此人虽然来历古怪,但道行不算高。而那头蛟龙……以及这个几乎稳稳能成八重天的李八百,才是蜀国震怒的源头。”
花魅低声道:“你这一次对李八百下手,断了他的前路,便如同生生打死了蜀国一位八重天的大真人。”
清原默然片刻,想起那个与自身算得是有些交情的蜀中青莲,不禁怅然。
一声长叹,一步迈出。
他以缩地成寸之法,迈过了这一步,来到了南梁境内。
章五九一 蛟龙北行,真人南行
蜀国。
江水汹涌。
只是一道青色长影,在其中翻动。
细看之下,那影子长有十余丈,粗若水缸一般,张牙舞爪,在水中翻滚,颇是令人震撼。
如若常人见了,难免惊骇,但是站在江边的那人,终究不是常人。
“可惜了……”
田苗叹了一声,自当日之后,他离开漓县,沿着蛟龙的痕迹,寻到了这条蛟龙。然而,那个年轻人手中的邪术,太过邪恶……这头蛟龙终究是性命难保了。
蛟龙丢了蛟珠,道行尽去,根本抵御不住那化血元术的侵蚀。
就是田苗出手相救,也难以将那如同附骨之疽的邪术消去,再者说……他的法力对于蛟龙而言,终究是外力。
想要救下这头蛟龙,只得是人仙出手才成。而且,就算是人仙之辈,也须得是在这几日之间,及时出手,若是迟了些,便只有仙人才得救命了。
“可怜你兴风作浪,害了不知多少人命,甚至毁了自身,到头来……你要救的人,也救不活。”
田苗微微闭目,叹道:“老夫只能为你续命几日,如今中土已无你的机缘,依老夫看……你往北罢。”
“北方大地广袤,犹有几分上古风貌,兴许有你的缘法。”
尽管这般说,但田苗心中也是叹了声。
这仅是宽慰之言罢了。
哪怕真有机缘,但短短数日,又能如何?
这头蛟龙已经废了,如今在蜀国当中,也不值得让人仙出手相救。
纵然是当真有人仙之辈,念在古见渊的情分上,而出手相救,但这蛟龙仅剩数日光景……而在南梁这么一场大动静之下,两国内外俱是乱象纷呈,纵然是人仙之辈,也事多缠身,暂时是顾不及这头蛟龙了。
哪怕真是有幸得以让人仙所救,保住了性命,那又如何?
失了蛟珠,如修道人失了丹田,一身法力尽去,一身道行全毁,这头蛟龙只能算是水中一头勐兽,只如山中一头勐虎那般,仅能算寻常人眼中的野兽罢了。
久而久之,没有蛟珠滋养,甚至就连神智也逐渐迟钝,不如寻常妖王。
除非有了天大的气运,重获宝物,以成蛟珠。
但这等事情,何等艰难?
修道人毁了丹田,或许可以重铸。蛟龙失了蛟珠,或许可以凭借宝珠重凝。
然而这样的机缘,堪称旷世缘法,古往今来也才有几例?
例如重铸丹田,看似容易,却要比寻常人初入修道门槛,从无到有,修成阳神,还要更为艰难。
难如登天!
“沿着江水,沿着暗河,去北方罢……”
田苗拍了拍它的头顶,低声道:“至少那里有个安稳的埋骨之处。”
他法力运转,透入蛟龙体内,抵御着那化血元术的侵蚀,勉强算是给那蛟龙续命。
看着江水流去,蛟龙随之而去,田苗怅然一叹。
“可怜这么一位重情重义的妖王。”
他摇了摇头,旋即离开了江边。
世间事有无尽。
蛟龙一事,只是无数事情之一。
眼下蛟龙之事,到此而止,但世间仍无数不平事,还需有人主持公道。
他自觉明辨善恶,能断清是非曲直,便该为世人主持公道。
……
南梁。
清原遥望景秀县方向。
尽管南梁这边早有布置,但毕竟此事涉及太广,皆为真人出手……自围杀古见渊之处往外,周边各大县城村镇,虽未尽数遭受摧毁,但也波及不少。
其中景秀县,便震塌了许多民房,伤亡众多。
对于寻常人而言,这是天灾。
而景秀县的县令何沪,也因此而获罪,幸而朝堂之上有大人物为其求情,故而只作轻罚,扣他三年俸禄,并戴罪立功,如今正收拾残局。
此时已是冬季,经过这场所谓天灾之后,百姓无家可归,衣着不暖,餐食无处,若是处理不当,难免要有灾情。
此外,这次遭受波及,各处百姓亦有伤亡,对于尸首的处置也极为紧要,否则在天灾之后,只怕要出现疫情。
尽管清原对于何沪不喜,但也知晓,这人确实是个有能力的,何沪在景秀县为官多年,对于各种事宜俱都清楚,命他收拾残局,倒也是梁国的明智之举。
只不过这次的事情,乃是修道人之间的争斗,倒也算是无妄之灾了。
“景秀县……”
清原遥望景秀县方向,他倒也有意前往,看一看场面如何,也想看看当时围杀古见渊之处……但是围杀古见渊至今,也才过数日,那边余温未消,仍有许多修道人甚至是真人在善后,他却也不好贸然前往。
“倒是这位古见渊,自从在李八百处听闻此人之名,便觉此人不凡,未想……却也陨落了。”
他对于古见渊这位几近于人仙的大真人,也有几分敬意,只是未能一见,如今这位身死道消,不免也稍觉遗憾。
实际上说,古见渊之死,与他阻拦蛟龙也少不了几分干系。
但在清原眼中,阻拦蛟龙兴风作浪是一回事。
而他自身对于古见渊的观感,则是另外一回事。
若是因为敬佩此人,便默许蛟龙兴风作浪,那么他自身与那头蛟龙何异?
而他阻拦蛟龙兴风作浪,却也不代表他对古见渊有什么恶感。
“古见渊乃是唐时生人,修得高深道行,几近于人仙。”
清原心道:“这人不是俗类,观他行事,以及在外声名,堪称人杰,否则也不至于招来梁国这等重视。”
“如若他安心修行,闭关不出,有生之年或能踏足人仙,甚至仙家道果,也未必不能。可惜……他为了这封神之事的功德,出关来助蜀国,试图给自身的仙家道途添上几分助力,让得道成仙,更有两分希望。”
“未想功德尚未加身,反倒身死道消,多年修行付之流水,可怜。”
“只不过,以他的道行以及在这世间的分量,想来封神榜上有名,却也不知今后封得什么神位?”
清原稍微摇头,吐出口气,把视线从景秀县收回。
虽然也想去景秀县看上一眼,但清原知晓,自己如今该早些寻个地方避开人世才成。
悦城无法停留了。
但是南方,还有原来看中的地方。
他抬起脚步,一步踏出。
一步百里。
忽然间,他停下脚步,眉宇轻皱。
他一眼看过三十二里外。
那里是荒野之外,立着一座残破庙宇。
庙宇之中,有一人捂着胸膛,倒伏在地,奄奄一息。(未完待续。。)
章五九二 妖僧遗患
“这个是……那位文先生?”
清原微微皱眉,“此人不是去往南安么?怎么来到了这里?他身上的伤势……”
顿了一顿,清原眼中闪过一缕凝重之色,“这是魔气?”
魔气源自于黑莲,可说是大魔所出,能污染各方修道中人,使之坠入魔道,连法力也都染成魔性。
眼前这位文先生的伤势,自然不会是大魔出手……那么,出手伤他的,就该是入了魔的修行中人。
思及至此,他脑海中立即浮现出了那妖僧岁弓。
当日在景秀县,妖僧岁弓偷袭清原不成,就此消失无踪。
可是也在那一日,文先生来到了景秀县。
“看来君殇璃这位踏足了八重天的真人,竟也在这妖僧身上失手了?”
他一步迈出,越过这三十余里,来到庙宇之中。
而恰好就在清原踏足这里的刹那,那位文先生最后一缕气息,也随之咽下,生机断绝。
“这……”
清原微微闭目,阳神扫过。
当日文先生有着许多护卫,皆为军中精锐,但是庙宇这里,全无一人。随着阳神散开……他已发觉,一路血迹,碎尸残骸。
那许多护卫,却都是死尽了。
他们原本是去往南安,但却往这边过来,可说是往反方向来。再从阳神所觉来看,文先生一行人,匆匆而来,慌忙不堪,似乎是被人追杀过来的。
“没有其他痕迹了?”
清原略微摇头,随后蹲下身子,伸手按在这位文先生的身上,将他翻了过来。
只见这位文先生,脸色苍白,神色痛苦,他略微躬着身子,一手捂着胸膛,一手捂着小腹。
清原将他衣衫翻开,伸手触及,他身上仍有余温未散,只见胸膛之处,几乎塌陷下去,已是伤及内脏,这对于寻常修道人而言也算伤势不轻,而常人而言,已是几乎必死的重伤。
而这位文先生,虽说地位不低,气运深厚,在朝堂之上或许位高权重,但他终究是个未经修行的凡人,这般伤势在他身上,也就是必死的重伤了。
但若仅是这般也就罢了。
可他胸膛塌陷之处,赫然有着一道黑色的莲花印记。
“那妖僧……”
清原暗道:“君殇璃追杀于他多日,那日与我相见之时,也有着十分自信,能把这妖僧斩杀下来。怎么如今还让这妖僧逃了,至此处作恶,害了这位文先生?”
文先生虽然刚死,但他的伤势也不是刚刚才伤的,而从那些碎尸残骸来看,血迹凝固,但尸首依然未有半点腐烂迹象,甚至也没有萎缩干枯的迹象。
可以推测得出,那妖僧是今日在此出手,但在此时此刻,妖僧已经远离此地,否则以清原的阳神感知,那妖僧也瞒不过他。
“这位文先生挨了伤势,撑了半日才死,怎么像是漏网之鱼?”
清原神色带着几分讶然,“可是这些护卫,显然是一路护送着他逃命的……既然那妖僧一路追杀过来,没有道理会让为首的文先生成为漏网之鱼才对。”
他这般想着,心绪有些低沉。
当日那妖僧偷袭自己,倘如那时自身已成阳神,那么这妖僧断然是逃不掉的,也就不会有眼前这些惨祸了。
“罢了,这些朝堂上的事,与我无关……”
清原这般想着,便想以缩地成寸之法,离开此处。
然而就在这时,他怔了一怔,旋即转头过来。
庙宇门口站着一人。
适才阳神洞察周边三百里,感知之中,没有此人。
但这人此刻就在庙宇门口。
清原知道,他并不是从三百里外赶来的。
因为他是个凡人。
刚才阳神探查时,他就在这三百里之内。
只是清原以六月不净观修成的阳神,却也无法察觉得到他的所在。
他几乎便如同有了干坤封闭之术的清原一样,没有肉眼得见,纵是阳神,也难以察觉。
“许久不见,别来无恙?”
……
南梁。
听音阁。
耳道人面如土色,跪伏在地,瑟瑟发抖。
齐新年默然不语,旋即将手中的传讯抛在地上,道:“那妖僧去杀文先生?”
耳道人颤声道:“正是。”
齐新年皱眉道:“结果如何?”
耳道人低着头道:“那妖僧道行不低,而文先生的护卫虽是军中精锐,也只是习武之人,而非修道人,在护卫当中仅有一位上人暗藏其中。按道理说,以文先生的身份地位,气运沉厚,任何修道人对他下手都要顾及三分,但是那妖僧……他终究是不一样的。”
齐新年冷声道:“我问你什么,你就答我什么,哪来这么多话?”
耳道人被他一个呵斥,不禁抖了一抖,忙道:“凶多吉少。”
“凶多吉少?”齐新年眼神微凝,寒声道:“你不要告诉我,我传你秘法至今,你连南梁境内的动静都没能听得清楚,连一个凡人的生死都听不出来……若真如此,我留你何用?徒增笑柄么?”
耳道人骇然失色,道:“属下虽能洞察天下声音,但世间声音无数,只得按所需消息来听,忽略掉其余杂音,否则心神无法承受得住,故而不能时时知晓梁国一切。”
“但当时知晓此事,便已去细听这一方面,那时还有些许声音,可随后逐渐沉寂,而到了刚才……那文先生的一缕细微唿吸声也都停了,怕是凶多吉少……”
“当然,唿吸声停了,若是生机不灭,要救治得早,也未必救不回来。”
耳道人依然跪伏在地,说道:“属下已经在接到消息之时,命人前去相救,如今也快到了。”
“嗯。”齐新年沉默片刻,道:“君殇璃呢?”
耳道人说道:“当日围杀古见渊,他就在附近,也一并出手,最后斩杀古见渊的一剑就是出自于他,而他本身也挨了古见渊一剑,如今身受重伤,正在疗伤当中。”
此次围杀古见渊,梁国重伤两位八重天大真人,折损两位七重天巅峰的真人,而君殇璃便是其中一位八重天的真人。
“古见渊……”齐新年背负双手,道:“这个君殇璃斩了古见渊,算他一功,但逃了这妖僧,害了姓文的,算他一过。功过相抵,且饶过他这回,只不过……”
齐新年抛出一瓶丹药,说道:“你将这个送去给君殇璃,让他服下疗伤,三日之内出关,我要在半个月之内,看见妖僧的头颅。”
耳道人接过丹药,低声应是。
“另外……”齐新年说道:“当日蜀国漓县,蛟龙兴风作浪,被一人所阻,你将此人一切消息,尽数探查清楚,今夜之前,送至我闭关之处。”(未完待续。。)
章五九三 命不该绝,何以身死?
庙宇之外。
那人对于清原在此,似乎不觉意外,只是叹了口气,旋即抬步,迈过门槛,缓缓走入庙宇之中。
但见此人,貌约四十,头戴冠帽,身着白衫,但见他面如冠玉,满身白净,正是个温文尔雅的文士。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当初在明源道观相识的云镜先生。
“承蒙清原先生关心,这些年我游各方,倒也涨了些许见识。”
云镜先生看着清原,微微摇头,说道:“只是你这位小友……才几年不见,竟然已成就阳神,并且引起了这好大一番动静。我原以为似你这类修行中人,既是修道,又要修法,不分主次,走了歧途,却也未有想过……你既是能通晓这些世间道理,又能把斗法的本领练得这般厉害,果然是世间绝无仅有之人。”
清原未有想到这次重逢,云镜先生第一句话竟是这般令人意外,他怔了一怔,随即醒悟,笑道:“先生谬赞了。”
“这也不是赞赏,你本就是无轨迹于人世间的。”云镜先生目光越过清原,落在他身后的文先生身上,忽然叹息了声,道:“还是死了……”
他说着,徐徐走来,朝着文先生而去。
清原略微侧身,让过道路。
只见云镜先生蹲伏下身子,伸手按在文先生胸前,轻叹了声,随后在文先生胸膛上,略微按动,似是救治。
清原轻声道:“生机断绝,他已死了。”
咔擦一声!
云镜先生忽然手上用力,便听文先生胸前传来这么一道声音。
清原露出讶然之色。
因为云镜先生竟是用一种巧妙的手法,将这尸首已经移位的骨骼,倏忽扶正。
只不过,就算骨骼扶正,但脏腑有伤,且生机已经断绝,莫非还能起死回生?
“起死回生,乃是逆了天地的道理……已死之人,自然不是恢复伤势就可复生的。”云镜先生微微摇头,说道:“我这一生,以道理为大,自然不会做这些无理之事,但是这个人不同……”
顿了一顿,云镜先生看向清原,道:“他本不该死的。”
清原听出他言外之意,目光微凝,异光瞬息而过。
“现在我已将他骨骼扶正,接下来只要你来将他胸前黑莲印记抹去,便可将他脏腑归位,再以生机注入其中……想来便可起死回生。”
“起死回生?”清原微微皱眉,“人死不能复生,他已经死去了,就算伤势恢复,再将法力化作生机,也不能让他重新活过来的。”
“这并不是让人复生的法门,只是把他身上的伤势去尽。”云镜先生徐徐说道:“人死不能复生,这是天地的道理,就算是神仙也是不可违逆的,但他命不该绝,以道理说,只要去了这些阻碍,他自然能活。”
清原眼瞳之中,愈发凝重,倒也并未怀疑云镜先生的说法。
这位云镜先生,虽然不修道法,但是能通道理,他对于天地的认知,绝不逊色于任何真人,甚至犹有过之。
但清原还有几分犹疑,他在景秀县便见过这位文先生,当时便猜测得出来,这位文先生在朝堂上,必然是有着极高的地位,而且气运沉厚,必是权柄不小,在这封神大势之中,有着至关重要的地位。
随意更改此人生死,后果不堪设想。
道行越是高,便越是察觉得清楚。
“我知道你顾忌此人身份,但正因为此人身份不凡……”云镜先生叹道:“所以这件事,你倒是真要插手才行。”
“为何?”清原问道。
“你可知道他是谁?”
“不知。”
“此人是梁太子的心腹,如今梁帝卧病在床,梁国太子执掌大权,便是以此人为倚重,无数大小事务,俱是由他操持……在梁国的文官眼中,他几乎便是梁国的葛相。”
顿了顿,云镜先生又道:“他在朝堂上的地位,便如同古见渊在修道人之中的地位,论起气运之沉厚,他兴许要比古见渊更高。更何况……他还有更深一层的身份。”
清原皱眉道:“身份?”
云镜先生低声道:“他是文家流落在外的后人。”
清原略显疑惑,道:“文家?”
尽管他道行不低,对于洞玄楼已有领悟,但全无头绪,根本不知缘由的事情,却也不能凭空猜测出什么来。
云镜先生缓缓道:“蜀国有个文家,但已经败落,只是在鼎盛之时,文家有一女嫁与了姜柏鉴,也就是如今的姜夫人,而与此人……是兄妹。”
清原目光闪烁,心中瞬息之间泛起了无数念头。
姜柏鉴的妻舅,入了梁国,且位高权重?
这未免太过荒谬了些?
难道梁国之中,竟然无人知晓?
若是知晓,梁国之中,竟无人怀疑?
“这其中干系,牵扯极重,你不知缘由倒也正常,但这并不要紧。”云镜先生说道:“重要的是,他不该死的,而你便该救他一命。”
清原沉吟道:“这事情当中,与我又牵扯了多少关系?”
既然云镜先生屡屡提及此事,必然有着缘由。
“你伤了妖僧,而妖僧要以他们的性命来弥补伤势,所以他才会死,这就是根本的原因。”
云镜先生说道:“你本是世外之人,而那妖僧也同样是世外之人,你们不该干涉这人世间的轨迹,但也都搅乱了世间的轨迹……所以原本可以继续活下去的文先生,死在了这里。”
“但他是不该死的。”
“所以,只要伤势恢复,他还能活。”
停了一停,云镜先生指着文先生的脑袋,说道:“不信你看。”
清原目光微凝,旋即阳神放出,一扫而过,立时收回,而他的神色,也在刹那之间,变得无比凝重。
“人死如灯灭,魂魄而离体。”
云镜先生道:“可他的魂魄,还在体内,尚未离去……以你如今的道行,自然也看得出来,此人在这世间位高权重,故而气运沉厚,在他死后,封神榜上必是有名。但他如今死了,却不入封神台,却是为何?”
清原道:“因为他命不该绝?故而封神台不收?”
“正是如此。”
云镜先生叹道:“我是按照道理行事,故而来此相救……之前那妖僧本要杀他,是我现身,用一番道理,说得他心生惧怕而逃。至于现在,若要继续按照道理走,便要让他重新活过来才好。”
清原沉吟道:“既然先生言我为世外之人,那么我干涉此人生死,是否不妥?”
云镜先生略微叹息,道:“你阻了蛟龙,救了漓县及梁国的许多人,本就乱了天象,就算不妥,也不在乎这点了。更何况,他命不该绝,却又死了,这是乱象……你若是救他,可算是拨乱反正,把混乱的天机朝着原来的轨迹收拢,实则算是一种功德。”
ps:昨晚写了小半章,但今天呆坐好久,才算把另外大半章搞定。至于下一章,其实在几天之前梳理大纲时,就完成了小半,但我估计要把下一章写完,会稍晚一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