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四六一 劈斧砍树
火线如丝,犹如洞破虚空一般,瞬息而至。
炽烈炎热之余,更带着锋锐凌厉。
那细如针尖的火线尖处,已临近眉心。
清原眉宇间忽生刺痛之感。
余上人获神力加身,已然踏破界限,到了更高一层境地。
那火线犹若利针,仿若能够穿破一切。
这不是道术,是神术。
……
一声轻响。
只见那年轻人眉宇当中,蓦然有了一面古镜。
火线刺在古镜之上,但却未能穿透古镜。
在古镜之中,仿佛渊深莫测,火线刺入其中已有数丈,但在古镜背面却仍然没有半点被穿透的迹象。
“内藏玄妙?”
不远处的苏关,毕竟有着非凡传承,也看出了几分端倪。
至于寻常人,全无道行,这斗法不过一瞬之间,肉眼几乎难以看得清楚。
“你……”余上人眼中通红,似是有些凶狂,但显然还有神智,见到这一幕,也不免有些骇意。
清原这古镜当中,内藏一方天地,莫说区区一道火线,就算是一条火龙,也能容纳得下。
余上人心知不好,双掌一合,断了火线根源。
而在这片刻之中,刺入古镜当中的火线,已有二十八丈长。
清原伸手一按,手掌贴在古镜背面,将之取下,道:“虽是一道火线,但凌厉如针尖,似能穿透一切,蕴藏的竟是洞破虚空的剑意,以道术品阶来算,亦可算是较为不凡。只不过你本身道行低了些,纵有神力加身,踏破界限,也不过如此……”
他语气平淡,没有半分高傲或是鄙夷,只是如实道来。
然而在余上人耳中,已是极为剧烈的讽刺之言,当下让他心中怒火猛然提升。
随着怒火上升,余上人一身血气,竟是变得无比炽烈,宛如烘炉一般,在他脚下的些许杂碎物事,残叶断草,俱都焦枯,皆为血气炽烈所致。
清原看到了他眼中蓦然升腾的怒火,察觉到了他气血强盛的变化,心中暗觉惊异,“怒火?能使肉身更为强盛?”
他念头还未落下,便见余上人眼中闪过一抹异色,然后退了数步,接着脚下忽然停住,好似立地生根了一般。
清原眸光微凝。
余上人还有几分本来的神智。
他自知不是清原对手,只是神灵要借他之身作为试探,待一场试探过后,下场可想而知,于是有心退走。
但是,神力加身,不仅使他本领拔高,更是使他自身法力变得斑驳,掺杂了神力在内,其中更有了几分被神灵操纵的意味。
如今的余上人,未有被神灵彻底操纵,然而也不再是他原本心性。
有心退走,但却又停了下来。
……
“古怪……”
苏关心中陡然升起一股念头,“余上人只是试探?”
这般想着,他脑袋忽然有些眩晕,然而下一刻便即清醒过来,接着似是想到什么,不禁大声喝道:“当心,那位神灵在借他之身为蓄势……”
……
清原眉宇微皱,他看出了此时余上人气息起伏,变化极大,暗中还有一股势头正在积蓄。
这不是余上人的手段,是那位神灵的手段。
只是从余上人身上,倒也可以窥出那神灵的一二分路数。
那尊神灵在借余上人为试探,但他何尝不是借着余上人,探一探那位神灵的深浅?
“可惜了。”
清原叹了声。
他本身自是无须畏惧,但此刻乃是身在部落之中,身后便是二百余人命。
上人斗法,道术来往,动辄山崩地裂,在余威波及之下,此处难免化作死地。
而此刻余上人体内蓄势将成,威能必是极大,斗起来便不像之前那般可以轻易把控,难免波及出去……
清原道声可惜了,便已一步迈出。
缩地成寸。
两人数丈之距,只在一步之间。
他一掌按出,五指各有光泽闪烁,分五行而化。
以他如今的道行,以他如今对于五行乃至于阴阳的领悟,这一掌打出,恍惚之间,有些朦胧玄妙之意。
眼神通红的余上人面上有着一缕惊色,双手蓦然往前探出。
他积蓄的神术,只差最后一缕时机,便可功成……按道理说,相距数丈,这一缕时机不过顷刻之间,对方就是看破这一点,想要阻拦,也已来不及了。
但一步迈出,一掌按来,竟是瞬息之间。
“神术半成,差得远了。”
清原一掌按在他双手间。
掌间五行光泽,闪烁不定。
余上人蓦然吐出一口鲜血,身子不由得一轻,竟是往后倒飞出去。
……
苏关不禁为之屏息。
神术只差最后一缕时机,但是未有全然功成,便只是半成,着实差得远了。但以他的猜测,只怕就是余上人那神术凝成之后,也未必就能胜过清原那轻描淡写地一掌……
尽管他道行不高,所见皆靠猜测,但自忖传承不是俗流,也基本是不错的。
不过一掌之间?
……
余上人倒飞百丈,砸在了地上。
落地之后,余力不消,身子还在划出了一道长长的沟壑。
然而不待他有喘息之机,便见眼前出现了一柄白色的“锋刃”。
那不是剑刃,是一柄白尺。
余上人惊魂骤起,那些许怒火炽烈之感,刹那消去,只有冰寒得窒息的意味。他脸色惨白,眼神紧缩,带着几分惊惧之色。
在清原眼里,一尺打下,便见他身上冒出许多火焰之气,朝着四方散去。
加身在余上人身上的神力,在这一尺之下,纷纷逃逸。
而这一尺便落在了余上人的头顶上。
一声脆响。
身死道消。
……
苏关脚下忽然一颤,竟不觉间有些惧色。
一位能够轻易抹杀这座部落的上人,在那个年轻人手里,竟不过轻而易举,翻掌即杀?
他不禁想起余上人此前面对清原时说的那句话:蚍蜉撼树,螳臂当车,虽然不自量力,却有这样的心志,也令人敬佩。
“蚍蜉憾树?”
苏关将手臂收回,窗户自然落下,合了起来,他吐出口气,暗道:“分明是劈斧砍树!”
一口气吐出,宛如大石落地。
部落灭亡之危,总算过去。
但下一刻,他脸色愈发显得苍白。
因为他自身的事,还未过去。
无论是那尊神灵,还是眼前的这位高人,对于他而言,都如悬在头顶的利剑。(未完待续。)
章四六二 神灵【一】
有神仙般的人物,无故驾临部落,大有使部落灭亡的态势。
眼见大地崩裂,房屋倒塌,人人惊悸慌乱。
但此前那位偶然来到北方的中土年轻人,竟是大展本领,轻易打杀了那位神威凛然的人物。
这一幕场面,至今仍然使部落之人难以回过神来,尤其是半月之间跟清原有过几分接触的,例如那些曾经给他下过药的少女……更是有着一股恍然如梦,以及些许惶惶不安的复杂思绪。
清原伸手一挥,将余上人身上的物事尽数收走,看着溢散于天地之间的那些火焰,带着几分思索之意。
那些火焰,实则正是神力。
在他一尺打落之时,神力逃逸开去,显然是怕被他一并打灭了去,如今消散于虚空,自然不是消散无踪……而是回到了那位神灵的身上。
“还有这等变化?”
清原心道:“神灵之道,也颇是不凡。”
他不禁想起当初在定州时斩杀的那个魔道老者,死后也有魔气散开,散入天地之间。再如魔域之中的御兽宗余孽宋涧约,也是魔气反噬,身躯溃散。
实际上,当时魔气乃是回到了魔祖的身上。
而这神灵,竟也有相似的手段么?
再想起那分神化念,能够在余上人身上留下手段,也是颇为厉害玄奇的手法。如此看来……这北方之地的修行之法,有着诸般玄妙,无穷品类,细数来,倒也未必逊色于中土的道家正统之法。
“不管这位是有多么不凡的手段,但好在还没有达到类似于大山妖那等地步。”
清原吐出了口气。
大山妖乃是黎山聚敛起来的一尊神灵,乃天地所生,生来即有堪比仙家的本事,其天生的底蕴,比之于炎君炎尊,尤胜一筹,只是被广元古业天尊布置了一番,凝就地龙而死,却也可叹。
至于这一尊神灵,还不能远不能与大山妖相提并论,否则,就凭方才一缕神力,清原也是吃不消的。
他思绪纷乱,但最终还是收敛了回来。
身后众人还在那里,惊惧而敬畏。
清原扫过一眼,看了看部落众人中间,眼里仍是有着些许残留惊惧的老人,旋即一步踏出,便已消失在众人眼前。
那老人虽然没有见过这样的大场面,也没有太过于出色的才能,但处理一些寻常事情,也仍是有着几分手段。此刻尽管惊惧,待会儿等他恢复过来,倒也做得来这善后之事。
……
“给你一炷香时候,静下心来,整理出我想要知晓的东西。”
苏关身后蓦然响起一道声音,让他吓了一跳,转过身来,正好见到那个年轻人坐在藤椅上,手中翻着一本簿册。
这也是得自余上人的物事之一。
“你……”苏关看着他,眼中愈发骇然。
适才一步迈出,他就已回到了这里,坐在了藤椅上……再想起他跟余上人斗法时的场景,也使过这样神出鬼没的手段。
一步迈出,蓦然出现在各方,不见半点烟火风气,绝不是依仗肉眼难见的速度,而是一种万分玄妙的本领。
苏关大约明白了这是什么……
传说中道家正统的法门,缩地成寸。
能习此法者,多为道祖传承之门下,而眼前这位……也是道祖门下?
“一炷香并不长。”
清原忽然开口,说道:“你还是好生想想,如何与我说个清楚。”
苏关神色变幻,看着这位在上一刻杀了一位上人,如今坐在椅上翻书,淡然自若的高人,心中陡然一颤。
“你小子言语之间,总是藏着掖着,但现在引出了一尊神灵……”清原将簿册放在边上,说道:“那神灵不分缘由,全凭喜好,如今看见了我,也就盯上了我。这回因为你以及这座部落,无端端与神灵交恶,你言语之中若还是不尽不实,休怪我动些手段。”
苏关心中一跳,他原本是觉得对方既然与那尊神灵交上了手,那么接下来算是站在同一方,再加上对方斩杀余上人,并且斗法之间,也对部落颇多维护,避免波及,可见心善。
正因为见得对方心善,气度温和,他心中本有几分活络的想法。
例如透露一些事,隐瞒一些事;再如言之以理,动之以情;再或者……将仙术一事,蒙混过去?
但此刻听了这一番话,苏关这才想起,眼前这位……乃是自身看不透的人物,并不能因为对方动手救了部落,便断定对方是心慈人善之辈。
他脸色变幻不定。
……
清原收回目光,落在簿册上。
他自然也察觉了苏关的一些心思,无非就是见他似是可以说话的样子,便想要讨价还价。苏关这点小心思,实则也算是人之常情,只是清原对此着实耐心不足,而实际上,两人之间差距极大,清原也不必跟他勾心斗角,便直接挑明了言语。
这些言语,足以让苏关清醒过来,看清形势。
清原看着那脸色变幻的少年一眼,也没有再去理会,取过簿册,又翻了翻。
簿册上面记载的是余上人的一门道术,但不算多么高深,大约等同于元灵擒拿手的品阶,清原只是扫过几眼,也就记住了。
窗外传来了些许动静。
陷在惊悸惧怕之中的部落众人,已经回过神来,正在善后……
做事的动静不小,而那些互相低声议论,却带着些许颤抖的声音,也因为人声太多,而显得杂乱。
此时也已经有几个胆大的,到了部落之外,那位余上人的尸首边上,看着这位先前威风凛凛,如今生机枯寂的人物。
清原微微闭目,浮现先前余上人死前的眼神。
余上人天赋不低,功法不差,年岁未过甲子已是临近六重天上境,算是颇为不凡。但来到这部落,也不过片刻的功夫,如今便已身死道消。
数十年苦修,一朝尽丧。
一身道行,苦修数十年,其中不知用了多少苦功,不论花了多少心思,用了多少机缘……那日夜闭关,盘膝打坐,耐住枯燥死寂的日子……那或许风光无限,或许艰苦挣扎,或如闲云野鹤,或是身不由己……
不论以往是怎么样的,如今身死道消,以往一切,不论风光还是卑微,眼下也不过一具被人指指点点的尸骸罢了。
清原心中动了动,因为他想起了自身在世间的处境。
守正道门首徒正一,正在追杀于他。浣花阁那边虽无半点消息,但因为冰霜之中的隐秘,只怕也要追杀于他,只是碍于隐秘,不好声张。如今……还有一位莫名对他有着不善之意的相半仙,能够在这里留下痕迹,只怕便真是一位半仙。
“身死道消……一切皆消。”
清原心里略有波荡,但旋即归于平淡。(未完待续。)
章四六三 神灵【二】
当前部落,往西北方向,约三千六百余里处,有一座部落。
这一座部落,非是苏关出身部落可比,其部落人口众多,数以万计,其名蛮部。而在蛮部之下,还有许多个附属部落,这些附属部落当中,多有万人之众,少亦千人之数。
而这座蛮部,原来便供奉着一尊神灵,寓意为火焰化身。
……
天地之间,会有各类精气交感,孕育神灵。
例如黎山,其山川河流之走向,形如人之母胎……便如是一个放大了无数倍的“生灵”,以天地为身躯,以山岳为胎腹,以溪流为血流,以草木为生机,孕育出了“大山妖”来。
而在地火岩浆之中,也是类似于如此,孕育了炎君炎尊。
如这类天地生灵,自上古而来,虽然不多,却也不少,皆是天生地养的精灵,以神灵为称,但也有神魔之名。
在北方这边,常有信奉神灵的部落,其中神灵传说的诞生,或有修行之辈或是妖魔鬼怪的原形,但也不乏有着虚无杜撰出来的传说,没有原型,凭空捏造。
但是这些凭空捏造出来的传说,在历经无数代人的信奉及祭祀之后,在无数人的精气神当中,便会凭空孕育出另类的神灵,在中土人士里,称作香火神灵。
这类神灵乃是诞生于人心之中,但也是凭空而生……与天地神灵,极为近似,俱都有神灵之称。
虽都以神灵为称,但中土道门对此也稍有别称,天地所生者为神魔,香火诞生者称作神祇。
蛮部这一尊火神,便是在蛮部无数代人当中,凭空诞生出来的一尊香火神灵。
“早听说西北会有从香火之中诞生的神灵,没想到这回倒是遇上了一个。”
清原略有沉吟,不禁想起水源道观。
当初他在道观之中,与水源道长谈过关于香火愿力的变化,甚至让何清也都依附于神像之上,汲取香火。
但他本身对于香火神灵的了解,还局限于紫霄宫所见的典籍当中。
根据他的了解,在供奉与祭祀当中,但凡诚心信众,其精气神将会系于一点。
一人信念,微弱淡薄,实则微不足道,只能影响自身……然而千人万人之念,却如聚水成湖海,浩浩荡荡。
当一代又一代,万人又万人,历代不断的祭祀,无数的念头聚在一起,在长久岁月,接连不断的积累之下,便会有着不可估量的神力……而这等神力,一旦凝聚得强盛,便会有神灵诞生其中。
这种香火神灵,会集合无数万人的念头,以那些信众心里各自所想的形象……来凝结为自身的形态。
“苏关伤势中纠缠的法力,实则就是神力……其中聚集了历代以来无数人的杂念,难怪这法力,是显得这等古怪……”
清原心中这般想着,但面上不动声色。
而苏关依然徐徐说来,道出那一位神灵的来历。
……
数十年前,草原部落立国,号为元蒙,征战各方,扩展国土,而这座堪称庞然大物般的部落,便是元蒙眼中最大的猎物之一。
有元蒙名将,率军而至。
当时尚是年少的郭仲堪也随军而来,他那时年岁尚浅,祖上又是中土人士,非是北方草原之人,虽自幼在北方长大,入军后也算颇受赏识,但不免还是有着这么些许原因……加上他武艺未成,本领未展,声名未显,还是一员百夫长。
而军中暗处,也有修行中人随行。
那时,封神局势已显端倪,军中杀伐之气隐约已有天地气运相合,且不论盔甲兵器,强弓劲弩,俱有修行人的痕迹,能够杀伤修行之辈……再有修道人暗藏其中,甚至不乏看出封神局势端倪的真人在内出手。
于是那位蛮部火神,便在其中,烟消云散。
而元蒙也就降服了这座部落,恩威并施,其中便有一条,严禁供奉蛮部火神,须得礼敬元蒙唯一真神,长生永恒之神。
但是蛮部之中,依然有着许多不甘心的人……这些人甚至并不知道他们的神灵已经陨落,依然在供奉着那一尊蛮部火神。
……
说到这里,苏关忽然停了一停。
而清原眉宇一皱,道:“你的意思是……蛮部火神死后,依然有人祭祀,于是在众人的信奉之中,又有一尊蛮部火神诞生出来?”
之前历代人供奉祭祀,能够从中诞生神灵。那么后来人,以虔诚的心念,也未必不能使之诞生出来……只不过,再度诞生出来的新神,虽然还是蛮部火神,却不再是以往那位了。
正如一对夫妻,生了一子,此后再生一子,也只是新的孩儿,而不是前面的那个孩子。
只不过,按道理说,不该如此。
凡人的意念,只能影响自身,透出体外,微不足道……尽管能够聚少成多,滴水成海,却要历经许多代人,无数人心,才能有浩荡神力,诞生神灵。
似此前那位陨落的蛮部火神,只怕也是历经数百上千年的光景,才得以诞生出来……
而如今,不过数十年光景,至多两代人而已,并且,在元蒙限制之下,还愿意信奉蛮部火神的,已然不多。
这数十年间的两代人口,至多不过十余万人,纵然信念再是虔诚,但其汇聚的愿力,也不会过多,根本远远不能从中诞生出一尊神灵来。
“他……不,祂……”
苏关低声道:“祂不是从香火之中诞生出来的,祂原是一尊大妖,后来得了一种法门,来到蛮部,窃居香火,增益自身。但数十年过去,它已经稳坐此位,也是货真价实的蛮部火神了。”
“难怪……”清原吐出口气,心道:“香火神灵诞生出来,纵然不如天地诞生的神魔,但天生为神,也是极为厉害。但先前借余上人之手来探,却还有些古怪的味道,原来是窃居香火,以此自封为神的?”
自封为神的,并不稀少。
例如山魈,便不乏占据一方,命八方凡人百姓供奉敬拜,称为山神,从而获取香火。因为当年那一位妖仙级数的山魈,亦是天生地养的神灵,亦是可借香火愿力为用。
山魈也就罢了,可这一位后来的蛮部火神……又是什么来历,竟能承受香火愿力,稳坐神位?
清原看向苏关。
苏关面有迷茫,稍微摇头,以示不知。
清原看得出他并未说谎,便也略过这一点,转而问道:“那么你如何惹得蛮部火神?”
苏关脸色变幻,但此前已经想过这点,自知是瞒不过去,于是叹道:“不是我去惹祂,着实是无妄之灾,我此去也只是照着恩师指点,前去修炼的。”
说着,他忽然笑得有些涩然,“只怕恩师都未有想到,蛮部火神陨落之后,竟然还有新神……”(未完待续。)
章四六四 仙家道术及九烈元阳极阴果
部落之外,丘陵之上。
清原负手而立,遥望西北,目光飘忽,似是正在思索着什么。
关于事情的来龙去脉,他已然从苏关口中尽数获知,也算得是勉强清楚了几分。
苏关资质不凡,但体质及命格,俱在五行之中属水,今已修炼至二重天之境,下一步便是凝就法意。
以当前来看,他所凝法意,该以水为主。
当初相半仙也是看出了这点,传与苏关的法门,便是偏向于水……至于那一道由相半仙传授下来的仙术,也是属水,正如八首火龙道属火。
如今苏关道行不高,不足以施展仙术,虽能施展几种道术,也较为粗浅。而他之所以会与蛮部火神产生交集,正是源自于那一道仙术。
这一道仙术略有古怪,比八首火龙道稍显不同,并非全然凭借自身而发,还须借着外力为根源。
“蛮部背靠火山,当年那尊蛮部火神陨落之后,家师曾踏足那火山之中……内中地火灼热,但是物极必反,炎热地火之处,生长着一株异草,唤作九烈元阳,其性炽烈,然而开花结果之后,其果竟是阴寒之性,号为极阴果。”
先前苏关的声音犹在耳边回响。
那寒果其性属阴,利于苏关修行,并且能够作为施展仙术的根源,但正因为此物属于天材地宝,故而成长不易。当时相半仙见时,尚未成熟,于是将之留下,直到如今,才指点弟子亲自去取,也算历练。
但相半仙只怕也未有想到,原本蛮部之中已无神灵,但却还有一尊大妖来此窃居香火,稳坐神位,后来也发觉了一株天材地宝,随后守护在侧,已然视为自家囊中之物。
苏关去时,被祂布置在那里的手段所伤,但是那妖神正在供奉之中,在惊醒过来之前,苏关已经借着相半仙留于他的手段,匆忙逃离。
而事后,余上人便是听命于那妖神,沿着苏关的痕迹,追杀至此。
好在苏关得自于相半仙的传承,也算仙家一脉的道统,手段颇多,这才一路逃命,回到了这里,但这少年也未想到,祸事也同样引到了自家出身的部落。
而在此后的事情,清原便已尽知了。
……
“仙术……”
清原看着手中这本簿册,心念微动。
这是仙家道术,是苏关阐述,清原书写而成,事后经过清原几番推敲,以他在紫霄宫所见,加上八首火龙道的感悟,最终大致上已可断定,此法并无残缺,确为仙术。
一门仙家道术,非同寻常,乃是一脉道统传承的根本底蕴之一。
类似于玄元岛这等门派,历经数百年积累,也没有仙家品阶的道术。
今次苏关将仙术授予清原,已不亚于是欺师灭祖……倘如被相半仙得知,少不了要将这少年挫骨扬灰,打个魂飞魄散。
苏关在之前主动开口时,早已料到了这点。
“这一门仙术……恰好属水……”
清原目光稍凝。
他自身有六月不净观,能观想九重玉楼,又有黄庭仙经,法力浑厚,中正平和,皆为道祖之法。因此,他对于苏关身上所学的功法,并无太大兴趣。
但是这一门仙术,则又不同。
他在紫霄宫中,只得一门八首火龙道,除此之外,例如八方无景风,例如古岳戮神指,俱都不曾学得。只不过,所学仙家道术,也并非越多越好,毕竟分心出去,实有贪多嚼不烂的道理,远不如专精于一法。
但是这一次,他恰好位于真人境的门前。
这一步正是阴神化阳神,须得感悟阴阳。
如今身怀八首火龙道,又是仙火真焱在身,阳者更甚,而阴者稍次……阴阳失衡,也算隐患。
“八首火龙道属火,这一道属水,两道仙术正是水火阴阳,恰好弥补……”
清原微微沉吟,暗道:“仙火在身,毕竟阳性更甚,且不说如今有些不稳,成了隐患,就是想要感应一番,也是不易。”
他莫名想起苏关所说的九烈元阳,其中的极阴果,乃是可以作为施展仙术的源头,以及增益修行。
如今自身体内仙火真焱,乃是仙家品阶,出自于广元古业天尊之手。那极阴果虽是秉承“物极必反”的道理,因而诞生的天材地宝,但必然比不过仙火真焱,只能稍微压制一下,让清原可以仔细体悟其中玄妙。
但若是如此,也已足够了。
“倘如我心中所想,确切无误……那么这一次若是顺利服下那果实,对于我踏破真人境,必有着难以想象的好处,虽不至于一举踏破真人境,但也能到触及真人境的地步。”
那位妖神,显然也发觉了那天材地宝所在,甚至有所布置。倘如不是此次交恶,清原就是知晓这件宝贝,也不会动念去取,一来极阴果的用处,还不足以让他去主动招惹一尊神灵,其次,强取豪夺也不是他的本性,
但想起当日余上人被妖神操纵时的场景,清原亦是明白,此事不会善罢甘休了。
那妖神显然是要灭口,避免那“九烈元阳”的消息传出去,无论是修道人还是凡人,俱都不能活命。
余上人之后,必定还有其他上人前来,甚至妖神亲至也不无可能。
“不能坐以待毙。”
清原吐出口气,眼神沉凝。
……
“仙长……”
老人再是见多识广,但经过此前的事情,此时的声音,也不免带了些敬畏。
那位足以覆灭部落的人物,宛如天神一般,但是却都轻易陨落在了这年轻人的手中,每是思及至此,不免惶然不安。
想起此前,让部落少女前去下药,自家对他颇多算计,试图将他强留在此的许多念头,不禁颤了颤。
老人曾说过,金鳞.岂是池中物,意思是……他那孙儿苏关便是一尾金鳞,而这部落只是池塘。
金鳞不是池中之物,迟早要一跃出去。
所以老人希望找到一个能够接替自己的人,而他看到的是这个外人。
老人将他视作池中之物,要圈养在这池塘之中。
但经过先前一事,他才蓦然发现,这不是池中之物,也不是一尾金鳞,而是一头真龙。
“庙小供不起大佛,池塘怎能容得真龙?”
老人心中战战兢兢,此刻颇为恭敬,此前他在清原眼前,以长辈之状,不免自恃身份。现如今,以凡人之身面对一位神仙中人,此前端的架子早已散去了。
清原察觉了他的心境变化,转过身来,微微一笑,正要开口,却见老人眼中神色愈发凝重。他知道这种变化,乃是源自于凡人对于修行中人的敬畏,正如修行中人,对于仙家道祖的敬畏,不是能够轻易变动的。
于是清原收回了原本的言语,只是问道:“何事?”
老人微微躬身,低声道:“那位……”
他不知该如何称呼,终究省略了过去,道:“尸身该如何处置?”(未完待续。)
章四六五 神术推演【一更】
余上人死于清原手中。
而在收拾了部落残局之后,对于这一具尸首的处置,便显得较为棘手。
先前余上人来时,神威凛然,乃神仙中人,而对于部落凡人而言,哪怕他已然死去,也是不能轻动的。其次,既是死于清原手中,那么处置这具尸首,还是经过这位清原公子才是。
“既是死了,便入土为安罢。”
清原淡淡说了一声,余上人的宝物等等,俱都被他取走,只剩一具皮囊,除了运用御兽宗邪法将之化作血气之外,再没有什么用处。
至于那御兽宗邪法,有伤天和,加上对于清原如今的道行而言,也显得粗浅,纵有用处,亦是不大。
见着老人离去,清原想起那位身死道消的余上人,不免有些沉默,人死如灯灭,无论道行如何,无论人生道路曲折或是顺畅,风光或是艰辛,今是死了……一切也就烟消云散。
“修行不成,也同样是会身死道消……但不同的是,如今乃是封神大世,一个最好的时代,对于许多修道人而言,正是万古难有的机缘。”
清原看着正北方,隐约有些明悟,“难怪这么多修道之人,不去避开,反而掺和进了世间封神之事。”
人各有志,正如当初自称姓岳的白岳,便是自觉修行不成,投入南梁军中,求个建功立业,死后以气运而获神职。
尽管白岳是奉命而去,但他那时和清原所说的,也未必不是本意。只是,清原自幼所想,乃是得道成仙,这才是他真正想要追寻的道路,也正是因此,才让他尽量避开当世封神之局。
“不知这北方的元蒙,又是什么场面?”
清原这般想着,抬起视线一看,正见部落前头,有人担着那余上人的尸首,往远方而去。
余上人毕竟是神异之人,对于部落中人而言,充满了神秘,令人万分恐惧,要埋在部落这里,着实令人心慌,指不定什么时候或许便复生过来……
将其尸首远埋他处,也才算是勉强安心。
只不过先前部落里年岁较大的几人,都在暗自商议,这埋葬之举,也是不能草草埋葬了,还须准备许多,避免有些变故。
恍惚间倒像是中土的一些习俗,不论喜事丧事,俱有一套繁琐复杂的规矩,不可违逆,而因中土各处不同,这类规矩风俗,也是颇有不同的。
看着逐渐被抬远的那具尸首,清原略有沉默,他行事一向平和,也略微留得一线,但一路至此,死于他手中的人物仍不算少。
例如这位余上人,他用言语相劝,已是留了一条生路。
可余上人还是走了死路,纵然有心怜他修行不易,但真正该下手时,清原倒也不会心慈手软。
就在这时,古镜稍微一动,闪过一缕红光。
“那道神术?”
……
能够修成阴神,凝就法力,踏破上人境,也非俗类。
只不过余上人也并非什么惊才绝艳之辈,并受制于那尊妖神,本身虽有不凡之处,但也有限。
清原从他身上所获的法器,尽数放入古镜当中,成为神宝天河的一部分,至于其他的,例如他身上记载的功法及些许法术,俱都品阶不高。
真正让清原颇为在意的,反而是那一条火线。
这火线是神术,其中蕴藏着神力,以道术品阶而论,虽非仙术,但也是上等道术。当时那道火线打过来时,被清原古镜收取,原本他是动念要将这火线折射回去的,但是灵光一闪,也就留下了。
“虽是神力之术,但这一尊妖神,毕竟未有脱出五行之外。”
清原身具道意,法力不限于五行之中的任何一种,而古镜更是先天至宝,内藏一界,可以演化万物。
既然这妖神未有脱出五行之外,那么这一道神术,也未必不能推演出来,继而被清原所用。
……
“古镜不但能够阻挡他人道术,并将道术折射出来,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也有着可以收纳道术,并推演痕迹的本事。”
“只是我道行不足,一直以来,只是以此玄妙用处,来完善那青龙化元术,使之比孙家原本的青龙化元术,尤胜一筹。”
“如今道行将近真人境,倒也可以尝试一番,能否掌握这一桩神术。”
清原心中想法颇多,如今他修行的下一步,乃是将阴神化作阳神,借由古镜推演道术,利于运用神魂,好处亦是不小。
此外,他虽然不缺道术,但例如元灵擒拿手等道术,于他而言,品阶已不算高,尽管随着自身道行渐高,道术威能将会愈发强盛,但这些道术终究比不得上等道术来得厉害。
正如一位习武之人,武学造诣越高,手中一柄木剑也就越发厉害,但木剑终究是木剑,而非利器。换得一柄神兵利器,必然更是得心应手。
“我如今手中依仗的,是源自于古镜的手段,以及白玉尺所化的雷霆法剑,加上这一记八首火龙道……以往对敌,常是以此出手,但凡事总要留个后手才成。”
清原以往出手,例如元灵擒拿手等道术,过于低浅,已不好施展,至于八首火龙道等仙术,则是他真正的底气。
总不能每一次出手,都尽出手段,还须稍作隐藏,避免日后被他人窥出深浅。
留个后手,兴许便是日后扭转局势的关键。
而这一道火线,不高不低,正好在平常出手时用得顺手。
……
时过两日。
出乎清原意料之外,那尊妖神不曾来此,也未有派人来此。
一切似是风平浪静。
但从平静之下,清原也已察觉了几分风起云涌。
而在这两日间,他运用阴神,以古镜推算,总算是彻底掌握了这一道火线神术。
实际上,就算是给他一门道术典籍,让他按照上面记载,日夜揣摩,也未必就能在两日之内,尽数掌握起来。但这次终究不同,有着一道施展出来的“火线”为根本,古镜玄妙无穷,能够加以推演,又有八首火龙道这等仙术打底,而那火线神术也是偏火,因此掌握起来并不麻烦。
并且,他身怀仙火真焱,施展火焰之类的道术,比之于其他五行道术,要凭空再添几分威能。
“这神术倒是不差,当时若是试探多些,或许还能引出更多几分本事。”
他有意让余上人尽展本事,从而进一步窥探那妖神的本事,但有了波及部落的趋势,他也就下了杀手,避免造成劫难,这也算是有些遗憾。
那时他倒也想过要用缩地成寸之法,将余上人带离此处,去往别处斗法,但是这样一来,试探的意味便过于明显了。那位妖神也非愚蠢之辈,不难看出端倪,因此清原倒也没有再多此一举,只是顺手将余上人打杀了去。
“这次,不是试探了。”
他这般想着,于是起身来。
此去,西北行。(未完待续。)
章四六六 玄甲重骑【二更】
清原修成神术之后,便即离开部落。
在这部落之中,他想要知晓的事情,基本已经得知,至于苏关……对于清原而言,这少年生死如何,倒也无关紧要。
其实苏关本人未有恶迹,只是得了相半仙的传承,但是如今他将仙术传与清原,对于相半仙而言,这厮也是个欺师灭祖的叛门之徒。
“好自为之罢。”
清原回望一眼,吐出口气,往西北而行。
而在这一行之间,他也获知了一件事情。
部落正北三百八十五里处,有一座石城,乃是元蒙建成,内中驻有一队精兵。
石城之内,首领为元蒙千夫长,译作中土名字,唤作古尔申,他奉命领兵驻守于此,管辖方圆五百里各部落。
而就在前日,草原之上来人,这位元蒙千夫长的石城首领之职被夺,贬为百夫长。而接任石城的,是郭仲堪麾下一员罗姓副将。
从这个消息当中,清原略微察觉了几分不同寻常的味道,但他对元蒙局势不甚了解,也就没有过多细想。
……
部落中。
苏关得知清原已经离去,不禁松了口气,来到清原暂时落脚的居所,看着那空空荡荡的地方,他心中也似乎移开了一座大石,变得空了几分。
那个清原,道行太高,翻掌之间足以覆灭整个部落,宛如天威……伴随在这等人物身边,只恐一个不慎,惹得不喜,就会有什么极为严重的后果。
其次,因为自家授业恩师与那名为清原的人物之间,似乎有着以往不甚友好的交集,甚至是怨隙……苏关身为相半仙之徒,也十分惶恐,时常想着,是否在某一个时刻,那一记白玉尺就会打落下来,自身便如余上人一样,身死道消。
他毕竟年岁不大,再是际遇不凡,再是行走各方,也终究还是个少年心性。
在此刻得知清原离去,他总算有了云雾移开,月明星现的恍惚之感。
然而正当他还在喜悦之时,忽有些许震动传来。
苏关初时还颇疑惑,然而过了片刻,脸色已然有变。
“马蹄声?”
“数量过百?”
他脸色变化,细听三息,顿时倒吸口气,“铁甲重骑?”
马蹄声由远而近,可见速度极快,而声音沉重而又稳健,负重极大。再加上气血炽烈,以及烈马及骑兵的呼吸等等,足以让这位有二重天道行的少年,断定来者的身份。
因为他早先离开部落,也曾亲眼见过这等铁甲重骑。
此乃郭仲堪麾下亲兵,皆为军中精锐。
他心中凛然,连忙出门来看。
但见前方尘烟滚滚,百余道身影,由远而近。
那些身影正是骑着烈马的精兵,看那奔腾之景,俱是骑术精湛,加上人马俱都穿戴甲胄,让两者好似合而为一,只作一道身影。
但见那人与马,俱都披着重甲,色泽玄黑,泛着森然寒光。
一股无比炽烈的气息,扑面而来。
那气息源自于气血,宛如烘炉般灼热。
然而对于修道人而言,那气息之中不单单是气血的压迫,更有着刀剑般的锐利,还有一种深入骨髓的寒意……正是源自于军中的杀机。
恍惚之间,苏关几乎有种体内真气被冲散的错觉,胸腹之间有些窒息。
这等威势之下,军中杀意,天地气运,足以将修道人的法意都尽数冲散。
……
最先一骑当头而来,停在部落之前。
然后那首领略微抬手,身后上百重骑一齐勒马,而马匹也随之停下,但见动作齐整,行止自如,正是训练有素。
这上百重骑停在部落之前,尽管未有进攻,然而气息凛冽,依然让部落凡人万分惊惧。
部落那位被誉为智者的老人,也出门见到了这一幕,此刻同样大气不敢出。
他早年也算骑兵,也曾南下烧杀抢掠,但比起眼前的铁甲重骑,当年实是乌合之众。
在那个毁天灭地的人物之后,还有铁甲重骑到来,一波才停,一波又起?
老人心中泛起些许苦涩,看了自家孙儿一眼,这孩子究竟招惹了多少祸事?
眼前的铁甲重骑,毕竟是俗世军队,不如余上人那般令人绝望,但是……铁甲重骑也跟余上人一样,可以轻易屠戮部落。
“诸位不必担忧。”
那铁甲重骑的首领忽然开口,声音竟是有些稚嫩,显然年岁不高,“我等乃元蒙将士,军纪严明,而诸位既是我元蒙百姓,便是同族,自当受得护卫……”
随着言语,那人取下脸上的铁罩,露出一个清秀而稚嫩的脸庞。
这竟是一个少年。
部落众人俱有惊讶之色。
而苏关则看出了更多。
“中土人士?”
北方部落之人,一向身材高大,骨骼粗壮,而相貌粗犷,脸庞线条也显僵硬,加上风吹日晒,酷暑严寒,以及祖上传下的血脉有所不同,故而皮肤也要比中土之人稍显粗糙。
哪怕是苏关和余上人这一类,不似常人那般粗犷,因天生的缘故,加上修道的缘由,与中土之人更为相似,但细看之下,与他也有几分差别的。
至于之前的清原,明显便不是北方中人,哪怕作了几分装扮,但无论从面貌来看,还是从他平时行为举止来看,都与北方人士有着不小的差异。当时余上人一眼看出他来自中土,虽然大多是因为服饰,但也是从他的身材相貌来作断定的。
当然,中土大地,也不乏身材高大或相貌粗犷之辈,但终究不如北方部落这边来得常见。
至于这个少年,显然是中土人士,其年岁只怕比自家还小,约是十六七岁的模样。
少年脸庞清秀,更因为常年带着铁面罩,未见阳光,而有一种白如纸张的苍白之色,更显得稚嫩了几分。
如非满身盔甲,身怀铁血杀伐之气,换在另一个地方去看,兴许也只认为是个病弱书生。
“我名李洪,乃是罗将军麾下百夫长。”
少年骑在马上,盔甲玄黑,冰冷气息与稚嫩面貌有着一种十分矛盾的味道,只见他沉声说道:“原石城城主,千夫长古尔申,因未能保护管辖范围之内的部落,更收受贿赂,默许他人在管辖范围之内杀戮,属玩忽职守,已被罗将军革职,贬为百夫长。今石城由铁甲重骑执掌,我奉命而来,彻查此事……望诸位配合。”
苏关听得不是前来屠戮,不禁松了一口气。
然而想起余上人乃是被那个中土来的清原所杀,心中又不禁提了起来。
如今北方与中土早已隔绝,越过那城墙的,必然不是俗类,而此前那清原又在这部落中住了半月,更是说不清缘由。
尽管眼前这位像是中土人士,但苏关大约明白……这是东天神将郭仲堪麾下的人。
郭仲堪祖上是从中土迁居至此,他自幼生长于北方,后来从军,展现才能,声震各方。
而类似于中土迁居北方的人,其实并不稀少,这些人当中,不乏才能出众之辈,只是因为不是北方本土之人,因此在军中受到排挤。但郭仲堪有着同样出身,对于这一类人,只要真有才能,便有着十分重视。
听说在郭仲堪麾下,便有不少这类祖上源自于中土,但生自于北方的将领,而苏关大约听过,那位罗将军祖上便是跟随着郭仲堪祖上一并迁居北方的……想来这位名为李洪的少年,也是如此。
但这并不代表,他们会对中土来人网开一面……相反,北方与中土隔绝,但凡越过城墙而来的,必然不是寻常人,对于这一类的中土来人,元蒙一向是严令斩杀,杜绝奸细。
苏关有心瞒下去,然而此时那铁甲重骑已然开始盘问,已经没有了提醒部落众人的机会。
部落之人较为淳朴,在铁甲重骑威慑之下,战战兢兢,不敢有半点谎言。
而那位中土来的公子,在此居住半月的事情,也就瞒不过去了。
“糟了……”
苏关心中微沉。
此事可大可小,往大了说,足以作为借口,屠杀掉这个部落。而往小了说……甚至也就是无须理会的小事,至多也就让部落今后注意中土人士,加以警惕。
他心中正是惴惴不安。
而就在这时,身上有了些许寒意,他抬头看去,正对上了李洪冷淡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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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四六七 一掌擒拿四上人【三更】
大地茫茫。
黄土尘埃。
西北方向千余里,是蛮部所在,属炎热之地,而正北方向是广袤草原。
但这里则显得十分荒芜。
然而在这大地之上,却还有四人结伴而行,行走之间,宛如行云流水,竟是如风一般快捷。
看着四人样貌,一个老者,两个中年人,一个年轻人。
从相貌及衣着样式来看,那一老一少该是中土来的修道人。而那两个中年人,则都是北方部落的服饰,但衣饰样式大有不同,一个穿着简陋,十分古旧,另一个则是衣袍加身,色彩斑斓,极具北方穿着的特色,可见二人并非来自于同一部落。
“火神命我等往那小部落走上一遭,但没有想到,会有如此变故……”
当头的老者,貌若六十来许,看似老迈,然而脚下生风,只苦笑道:“余上人奉命去抹杀那小部落,结果身死道消。火神大人也已说过,这个年轻人道行很高,所以咱们这次只是以探查为重。按道理说,探查之事应该已是较为轻松,可是那人道行只怕高得没边,去窥探于他,实际上也轻松不到哪里去。”
“温老……此事虽然不易,可火神是何等眼界?在祂眼中,既然只是探查,而不是诛杀对方,这便是比余上人轻松的事了。”这一人约五十出头,身材高大,身着红蓝衣袍,色泽鲜艳,叹道:“但这次连那小部落的门都不曾摸着,就灰溜溜地回来……只怕火神要大发雷霆,我等这一次不好受了。”
“火神近些年,性情愈发暴躁了。”温老吐出口气,略有担忧,“火何桑的想法,不无道理。”
“祂毕竟不是从香火中诞生的神灵,而是一头汲取香火的大妖,尽管已经稳坐神位,但香火愿力之中蕴藏的无数因果,以及那些部落无数人的各种杂念,终究是有影响的。”之前那年轻人似乎较为冷静,说道:“而且部落供奉属火,这火焰容易使人心生燥意,变得易怒,所以这火神近些年来,性情愈发暴躁……我有预感,此次无功而返,责罚必然不轻。”
“方道友所虑也是,但余上人已死,火神手下只得我等几人,倒也不至于会有性命之危,否则祂又该去哪儿寻上人差遣?”温老叹息道:“只不过重罚是免不了的。”
那方道友沉吟道:“若石城还是古尔申当家,我等倒是容易蒙混过去,但如今是郭仲堪手下的心腹……这姓罗的,听闻跟郭仲堪是年少时的好友,跟随着郭仲堪征战各方,对付过不少神灵及修道人。这次我们四人无功而返,也是因为这般突变,着实是意料之外,但退一步讲,这次之所以如此忌惮,不敢前往,还是因为避免暴露火神的存在……想来火神或许会因此,网开一面罢?”
“希望如此……”那温老叹了一声。
然而就在这时,那个读音为“火何桑”的中年人,忽然露出惊色,停了下来。在他手中,有一只虫子,背生六翅,形态凶厉,但却只躺在掌心间,已然死去。
这是一种奇妙的蛊虫,有雌雄一对,可以放出雄虫,去探查各方,而雌虫在手,主人便可以得知雄虫所见。
但此刻,手中的雌虫死了,也即是说附近的雄虫也死了。
其余三人也随他停了脚步,看着那蛊虫,他们也都明白这代表着什么。
谁能无声无息,灭去那只雄虫?
正在这时,四人忽然一震,齐齐看向后方。
但见后方天际处,有一个黑点。
那黑点是个人影。
那人影一个迈步,倏忽临近。
来的是个年轻人,身着淡白长衫,显得出尘脱俗,但见他面貌清俊,神色淡然,带着几分笑意。
四人俱都是呼吸一顿,对视一眼,布满了惊骇之色。
对于这个年轻人,他们并不陌生。
此前火神已经用神力,衍化出此人的相貌,让四人观看过一遍。
这就是那个年轻人。
那个打杀了神力加身的余上人的年轻人。
就连一向凶狂,眼高于顶的火神,也承认对方道行很高,让他们只以探查为主……也即是说,在火神眼里,他们四人,根本不是这个年轻人的对手。
“四位奉蛮部火神之命,去探我的虚实,怎么半途就折返了?”
清原微微笑道:“我现在赶上来,诸位是否要展现些本事,探出一二?”
四人稍微靠拢,似是觉得这般站得近些,可以稍微消去心中的惊惧之意。实则四人心中都已生出退意,全无斗志,只想寻个逃命的空隙罢了。
“我近两日也颇疑惑,那尊妖神按道理说,就算不是亲自前来,也不会无声无息的……”清原似是不曾见到四人的动作,依然笑道:“原来已经是有人来了,只不过半途又吓走了?”
四人没有回话,只是靠拢在一处,且逐渐后退。
但清原也随着言语,缓缓前行。
其余三人不敢轻举妄动,然而那个姓方的年轻人,手中隐约捏住印诀,恍惚间有光芒闪烁,似是雷霆一般。
清原朝着那方姓修道人看过一眼,大约明白了什么。
这是个中土来的修道人,不知为何成了火神麾下,或许来到北方,时日也是未久……因为他手中那点雷光,乃是一道雷法神通。
当初雷神夭折,未能出世,只化作了许多神雷,坠落于伏重山。
这年轻人的雷法神通,就是源自于神雷。
“伏重山?此人怎么不曾见过?”
当时伏重山的上人,屈指可数,这年轻人不在此列。要么是他当时未是上人境,要么,这年轻人是从别处得了神雷。
当时伏重山余下的神雷,因为清原收服古镜时产生的动静,四散开来,落在八方。但按照道理说,还在中土境内的……
清原眼中异色一闪而过,然后对着四人笑道:“我有很多事要问,或是关于那妖神的,或是关于你们的。但想来……要四位如实相告,还不容易。”
清原微微一笑,然后伸手按了过去。
有光芒闪烁,青光弥漫,旋即凝成一掌,方圆丈许。
元灵擒拿手!
“慢慢与我细说罢。”
言语未落,四位上人已擒于一掌之下。(未完待续。)
章四六八 蛮部火神,元蒙局势
蛮部。
这座古老部落,建于火山边上。
在遥远的岁月前,火山时常喷发,部落先民倍受火焰之苦,但不知是何原因,却并未搬迁离去。而在这种长久的苦难日子里,蛮部的祖先开始渴望有神灵拯救,他们想象着有一位拥有浩**力,可以承接火焰的神灵。
在此后的许多日子里,习俗日渐繁复,礼仪规矩愈发严苛,每隔一段时日祭祀神灵的大典,成了这座部落流传下来的规矩。
就在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一代又一代人的虔诚信念之下,积蓄了无数信念愿力,于是便在当中,凭空诞生了一尊神灵。
神灵与人们心中形象一般无二,带着至高无上的神威,受着部落的供奉,也同样保护着这座部落,承接着那时常喷发的火山,免去部落的疾苦。
在这样的日子里,部落逐渐壮大。
后来蛮部这座古老部落,就有了数万人之众,并收服了周边许多个部落,强行让这些依附于蛮部的部落,开始信奉这位蛮部火神。
直到元蒙大军到来,一切……才停歇了去。
但蛮部火神陨落之时,蛮部之人并未得见,他们相信有火神的存在,但并不知道神灵已然陨落。
在元蒙的教导下,元蒙并未承认神灵的存在,而是将之列作虚无缥缈的妄言,严禁部落祭祀蛮部火神。
但蛮部供奉火神以来,不知多少岁月,历经多代,终究不是元蒙数十年禁令可以抹杀的。
于是暗地里还有祭祀,信奉火神的人依然存在,尽管不如以往那般鼎盛,但比起祭祀南梁坎凌镇那头青牛的阵势,自然是更为浩大。
虽然这些神力,不足以让神灵重生,却足以让懂得汲取香火愿力的一头大妖,为之心动。
于是一尊新神,还是出现了。
……
“早有耳闻,元蒙一向严禁部落祭祀神灵,只能祭祀草原部落的长生永恒真神。不单单是蛮部……任何部落都是如此。”
清原合上书册,道:“类似于蛮部这一处,严禁祭祀火神,就是避免再度诞生出一尊新神来。此外,那位被元蒙尊为世间唯一真神的长生永恒之神,得了各个部落的供奉,想来也会因此得益无穷……”
“这么说来……其实这位蛮部新神,在元蒙境内,是见不得光的?”
尽管那妖神已经算是神灵,按道理说,足能俯视尘世间任何一方,但如今封神之势不说,还有许多修道人掺和其中,莫说是这尊窃夺香火的妖神……就是当初那尊被蛮部供奉了不知道多少年的火神,也都是被元蒙冲杀掉的。
一旦事情暴露,这尊妖神难免也要亡于元蒙大军之手。
“这么说,祂不敢前往部落去寻我麻烦,其实便是因为苏关部落正北三百八十五里的那座元蒙城池,有了动静?”
清原看着眼前四人,道:“那么这其中的动静,是否可以与我细说两分?”
他在部落之时,颇为疑惑,为何那位蛮部新神全无动静,自身未有亲至也便罢了,甚至连余上人这一类受制于祂的修道人,也未见踪影,好似一时之间消无声息,再无交集。尽管疑惑,可他心中也是明白,那位蛮部新神决不会轻易善罢甘休。
果然,在他前往蛮部的半途上,便发现了这四位的痕迹。
四人之中,那老者名为温老,虽是中土血脉,但只是因其父辈躲避仇家,逃入北方,他自幼便在北方长大,修行的是家传功法,后来游历至蛮部,被那新神所擒,为其所用。初时他十分屈辱,后来在那蛮部新神之下,倒也颇有好处……如今这老者,已经算是他祖辈以来,道行最高的一人,往上数去几代人,也只得他一个踏足上人境。
至于那个能使雷法神通的年轻修道人,其姓为方,唤作方明,本是蜀国南部人士,比邻南梁,数年前伏重山许多神雷四散各方,他侥幸获得一个,但也正是因此,被其余修道人得知,围追堵截,只好往北而逃,期间冲撞了离京游玩的蜀帝,虽无修道人出手,但帝皇气运冲撞,让他险些丧命……最终不敢留在蜀国境内,只得越过残阳山脉,来到北方,后来结识余上人,被余上人诓骗,引至蛮部,为新神降服。
而至于另外两人,皆为北方人士,一个衣着极具特色,红蓝交加,鲜艳斑斓,其名火何桑,善用蛊虫。
而另外一人,读音译作中土名字,唤作“辛百枯”,衣着简陋,躯体粗犷,习练的也不是道法,而是天生神魔的法门,一身气力能降服虎狼,压过武道大宗师。
……
“那座小部落位在石城方圆五百里,属其管辖之内,其首领古尔申,跟余道友曾经有旧……”
温老最是识相,低声道:“毕竟在元蒙境内,抹去一座部落,并非小事,但有那石城首领遮掩,事情可大可小。但这次不知为何,事情已发,古尔申被贬为百夫长,石城被郭仲堪手下副将接手。而那郭仲堪,横扫北方部落,冲杀过无数修道人甚至是香火神灵,他麾下副将必定能窥出端倪……”
各部神灵,实际上便是各大部落最虔诚的信念,元蒙意欲尽数摧毁,让这些部落全心系在元蒙之上,成为元蒙最为忠诚的子民。
因此那些各方神灵,也是为元蒙所不容的。
蛮部火神被抹杀之后,再有新神,一旦泄露消息,难免又是一场屠神之举。
四人心生惊惧,故而退走。
未想,清原不但没有避开蛮部这尊妖神,要主动往蛮部而去,可谓是胆大至极……也就是在这半途之中,赶上了他们。
“古尔申这次的罪名,是收受贿赂,默许大肆屠杀,原因就在余上人,所以我们正要避开。”
那方姓年轻人忽然开口,说道:“但我觉得这应是借口,什么狗屁收受贿赂,在北方这些蛮夷之辈眼中根本谈不上罪名,所谓‘贿赂’的罪名,此前根本不曾有过,还是后来郭仲堪效仿中土定下律法才有的。这次古尔申要不是仗着他头顶上的元蒙第一勇士熬岳,只怕早就被那姓罗的副将砍了脑袋……此事,想来只是元蒙军队上层的较量。”
元蒙第一勇士熬岳,天生神力,出身草原部落,乃是堪比武道大宗师,向来看不起郭仲堪这外来之人。
郭仲堪虽然声名震慑天下,但在元蒙之内,也并非是一切顺畅。
这二人各自领兵,几乎将元蒙军队划分两半,正如蜀国的姜柏鉴和严宇,南梁的陈芝云和邓隐。
“是元蒙内部的倾轧么?”
清原略有沉吟,心中隐约察觉不对,但是他对元蒙向来不甚熟悉,只感受出了几分不寻常的气息,但却猜测不出什么。
而在那边,火何桑跟辛百枯脸色已不甚好看,他们俱是北方修行之士,但是在中土修道人眼中,皆是旁门左道。
而在尘世之间,中土人士也对北方之人,视作未有开化的蛮夷之辈。
适才这姓方的称北方蛮夷,语气中分毫不掩鄙夷,着实让他二人心生恼怒。
只是眼前这位在此,终究让他们不敢有半点举动。
……
“四位倒是很聪明。”
清原笑道:“余上人身怀神力,想来四位也难幸免,但你们倒也聪明,并未主动引起这一缕神力的反应。”
神力加身,想来那妖神是以此为操纵,但平常时候,也成了他们保命的底气。只要不是他们自行引动,神力平常也不会有太大反应。
毕竟那位蛮部妖神,总不至于日夜不断地监察着他们。
当时余上人主动引起神力,实则也是看不清形势,未知清原的本事。但对于四人而言,余上人已死,那火神心有忌惮,那么这位年轻人就不是他们所能应付的了。
修行至这般地步,不会有多少个蠢货。
“我可以引动神力。”
那方明忽然说道:“我可以配合那火神,施展出祂常用的几种手段,想来祂要试探你,你也要试探祂的深浅罢?”
清原闻言,倒是显得讶然,道:“为何?”
方姓青年咬着牙道:“我要脱困。”
清原略微一怔,旋即了然,微微一笑,视线在其余三人扫过,只见那三人面色犹疑不定。
方明毕竟是个年轻的性子,他原是中土的修道人,一向看不起北方修行之士,如今受禁于北方,屈辱难当,早是有心脱困。
然而其余三人,虽然有心脱去火神的禁锢,可却被火神收服多年,这许多年的威压之下,早已有了几分屈服,缺了几分胆魄。
更何况,在火神之下,也并非全无好处。
“你很聪明。”
清原看了他一眼,说道:“确实是个聪慧之辈。”
如今四人落在清原手中,性命堪忧,这姓方的自然想明白了这点,立即调转立场,将自家性命压在清原身上。
接下来清原若是与那妖神斗法,胜负便关乎着这人的性命了。
这个方明想要脱去妖神禁锢的想法,自然是有的,但也不至于如此草率,如此决绝。究其缘故,正是因为性命拿捏在清原手里罢了。
站在清原这边,叛了火神,未必能够活命。但若不表明立场,只怕就要立即死在这里。
方明看得透彻,想得清楚。
至于其他三人,倒是一时之间,未有想通这节,显得有些犹疑不定。
“方道友提议倒也不错。”
清原点头说道:“只要你们愿意助我,主动去试探那位的本事,再将你们所知的蛮部以及这妖神的一切,细细与我说来,自是最好。至于事后,我往蛮部去,诸位自便。”
这已算是直接挑明,自己不会过河拆桥,伤及四人性命。
但是那个名为辛百枯的壮汉,还是有些迟疑,问道:“我们如何信你?”
他这话一出,无论方明还是温老,俱都面色微变,心中把这个蠢货骂了一声。
清原只是笑道:“除了信我,你们还有得选?”
四人为之沉默,对视一眼,略微点头。
“我非嗜杀之人,放了你们也无不可,只是你们还得祈祷我此去胜过那尊妖神,否则事后你们也逃不掉那尊妖神限制的罢?”
清原笑了几声,这话正中四人心头要害之处。
“别无选择,还请公子手下留情些。”
方明忽然站起身来,说道:“我先来?”
“不急。”
清原笑道:“在此之前,我倒还是更在意,那位妖神是用什么手法来禁锢你等几人的?”
言语落下,他伸手按了过去,虚按在辛百枯的头顶,掌下倏忽有古镜闪烁。
镜光照耀,将之笼罩其中。
ps:章节字数稍微多了些,所以更得慢了点,另外,待会儿有个单章,很重要很重要,希望大家都能看看,谢谢。(未完待续。)
关于本书,关于现在,关于未来【请一定要看!】
关于本书的未来。
本书预计可以有比较长的一段内容可写,我原本是想用串珠链的方法,从清原的角度,一点一滴去揭开整个世界,最终拼凑出他所见的画面,也就是真正的人世大局。
现在勉强算是到了这个地方,也就是切入了大局之内。
但是在这个临界点,却是成绩很差。
订阅影响推荐,影响作者,影响编辑,也影响写作的热情。
下个月是关于新书的一场活动,而之前封仙上了推荐,我的责编觉得,接下来封仙怎么写,就该看成绩的涨幅是否理想了。
我个人是不愿放弃的,哪怕再扑我也会坚持下去,因为我用了很多很多的心血,这点说过很多次,不强调。
而我的编辑,也同样很看重,封仙连载至今,他给了很多推荐,可封仙的成绩,都没能涨起来。
按道理说,以观主现在的处境,下个月的活动,是该参加的,但封仙才刚到中期,收尾自然是来不及。
此时此刻,源自于生活及心理的压力,大得可怕,但是勉强还算可以咬牙坚持。
可是编辑推荐的书,成绩却这么差,我想就是他再看好,但接下来想要给推荐的话,压力也不小。
我自己可以咬牙顶住压力,但是我不想让我的编辑有压力。
他很好,也是我遇上过最好的编辑。
封仙能不能继续写下去,我想,是看诸位的了。
我说过,这本书用了很多想法,付出了一些决心与代价,比起上本书尝试了一些新的写法,但是显然反响不太好。
而在收藏上面,同等时期,要比游仙更高,但是订阅比游仙很不理想,也即是说,看封仙的人数比游方道仙多,但是看正版的人数却更少了。
正版与盗版两类读者之间的比例,几乎令人心寒。
这次算是最后一次呼唤。
因为前面我说过很多请看正版的话,该说的都说了。
我不想防盗,也无意防盗,所以至今只是埋头在写。
另外,关于更新。
我更新不给力,但是正因为我太过重视,一字一句斟酌,修改,删减,所以很慢。
我电脑和手机里,只有码字软件和音乐软件,以及联系用的企鹅,除了这三种,几乎一片空白,没有电影,没有游戏。
曾有读者说可笑。
但真的不用笑。
这是事实。
我在状态不好的时候,写一章,要洗好几个冷水澡,这个书友群的同学都知道。而在昨天,我加更了一章,但是加更的这章,却要在凌晨一点半才能写出来。
昨天书友群的同学很理解,累了就不要加。
我在书友群里曾说过几次加更,但是都没能真正加更出来,十分惭愧,可是大家都很理解。其实,我觉得那毕竟算是私下里的话,偶尔也开玩笑,而在书里说的话,是很正式的,说了加更,就要加更,尽管艰难。
写书不是搬砖,状态很重要。
在更新方面,我说一句对不起。
但是在写作的态度方面,我可以说我很认真。
接下来,关乎这本书的未来,希望诸位可以加一把力。
订阅一章不过几分钱一毛钱,一个月下来也就一瓶饮料,真的不贵。
希望支持!
心中话有无数,但言尽于此。
继续码字,谢谢!(未完待续。)
章四六九 吾为魔之祖
“三日后我再来,你好自为之。”
李洪留下这么一句,随后铁蹄调转,绝尘而去。
身后上百重骑,尾随而行。
尘埃滚滚,朦胧不堪。
苏关微微闭目,长叹一声。
事情还没完,盘查依然在继续。
只是那个名为李洪的小将,须得回去复命罢了,但三日后再来,便没这般简单了。
无论是清原的事,还是之前那位上人的事,都与他有关,如若他的答复不能让玄甲重骑的首领感到满意,那么后果……不堪设想。
那个名为李洪的少年,领着上百玄甲重骑离去,只留下十二骑守住部落。
苏关明白,对方根本未有将自己放在眼中,也没有将这座部落放在眼中。至于他,虽有二重天道行,虽有仙家传承,但是也胜不过修成内劲,历经战场杀伐的李洪,何况还有这些玄甲重骑?
就算让他逃了,可部落在此,用中土的话说,也是逃得了和尚,逃不了庙。
更何况,十余位玄甲重骑在此,俱是武艺登堂入室的精兵,加上兵器附有修道人的痕迹,以及冥冥之中的气运加持,苏关根本没有逃掉的机会。
“须得交代清原的事情。”
“还要交代余上人的事情。”
“还有这个……”
苏关看向手中的盒子,默然不语。
这是李洪交给他的。
这是余上人用来贿赂古尔申的“宝物之一”。
只不过,玄甲重骑之中,上至罗将军,下至士卒,也无人能够认出这是什么物事,连跟随军中的修道人,也看不出端倪。
苏关是明白人,大约猜测出来,那位罗将军觉得此物能够被余上人用以贿赂,想来也不是俗物,便是有心要以此物,送与上面的大人物,例如郭仲堪,例如草原大汗,也即是如今元蒙帝皇等等。
但此物究竟是何物事,都不知晓,如何用以送礼?
而玄甲重骑之中也有能出主意的。
因为是苏关招惹了那位余上人,而这物事又出自于余上人之手,兴许这个少年能够知晓此物,甚至此物或许也是他们结怨的原因之一。
但苏关从来没有见过这件物事,着实不知此为何物。
盒子是木制,谈不上多么珍贵,而盒子之内,是巴掌大小的一团物事。
那物事色泽黑黄,浑浊不堪,还有着些许臭味。
苏关用了符纸,裹住手掌,才伸手探去,捻了一黏,颇为粘稠。
“怎么像是淤泥?”
他微微皱眉,想道:“古尔申放在中土,可算是个习武之人,余上人要送礼……莫非这是什么药膏?”
他也听过一些药膏,可以涂抹在身,让人皮肉凝实,根骨强健,益处无穷,对于习武之人而言,如同圣药。
这倒也像是那类药膏。
“古怪……”
苏关虽有传承,但是毕竟年少,也无多少阅历,终究看不出是什么物事。但这也不重要,此物出自于余上人,他不识得也在情理之中,可是真正重要的……是交代清原以及那位余上人的事情。
交代这些事情,须得慎重,一个不慎,让对方觉得自家行事不妥,就要落得个身死道消,而这部落难免也要受到牵连。
元蒙大军征战途中,所过之处,屠戮部落,老幼皆杀的例子,可不稀少。
只是苏关苦恼的是……他根本说不清这其中纠葛。
合上盒子,苏关吐出口气,揉了揉眉心,来到窗户边上,遥望前方的一骑。
人是魁梧大汉,马是草原烈马,两者俱都披着玄黑铁甲,泛着森然寒光。他手中长刀,杀意凛然,乃是常年染血,加上锻造时道家符水的用处,令修道人也不禁心寒。
苏关自忖有些本领,但对付这么一骑也算棘手,若想要对付这十余骑,除非凝就法意。可即便凝就法意,若是碰上过百玄甲重骑,也是会有被冲散法意的危险,除非是修成所谓道意及杀意的人物,才能不受气运冲撞。
“这回麻烦了……”
他苦恼着揉了揉两侧太阳穴,逐渐运功,舒缓疲惫之感。
然而就在这时,一缕寒意从背后升腾而起。
苏关心中一颤,骤然转身。
只见合上的木盒,已然打开,那类似于淤泥的物事当中,有一缕黑烟,袅袅而起。
苏关蓦然惊退。
“当心些,好歹是个修道人,跌倒了可不好。”
黑烟中忽然传出一个声音,似老似少,低沉而阴冷,幽暗深邃,“那个唤作余上人的蠢货,得了这团本座藏身的淤泥,还不待本座点化于他,他就觉此物无用,只是看似神秘,就转手送人,真是愚蠢之极。”
“唔……”顿了一顿,黑烟中的声音似乎还察觉了什么,忽地冷笑道:“这里倒还有个熟人,余上人本不算是个短命相,但碰上了这个惹不起的,却也真是命苦。”
苏关惊道:“你是谁?”
“小辈,你且稍等。”黑烟中的声音顿了一顿。
苏关眼中忽然闪过一丝迷茫,但他也算仙家功法在身,立即醒转过来,惊怒交加,喝道:“你干什么?”
“看来你处境不太好啊。”黑烟中的声音缓缓说道:“当前的面相,有些坎坷,像是有些灾劫,是因为外面的玄甲重骑,造成了威胁。但这只是表面上的威胁,在暗处里……”
“你招惹了一尊神灵,对于你这点粗浅道行而言,那神灵便是无法抵挡的苍天,乃是十死无生的局面。”
“现在清原要去寻火神,他的胜负,关乎着你的性命。”
“但在此之前,你把仙术传与清原,已算是欺师灭祖……而你那位恩师似乎不是心慈手软之辈,甚至收你为徒,指点你去蛮部火山,也是把你当做棋子?”
“唔……你道行太低,又招惹太多事端,无论眼前,还是火神,或是你那位师父,都使你有着无比惊惧的念头。原本似乎可以当作靠山的授业恩师,如今也成了要命之人,现今可谓是命在旦夕,宛如无根浮萍,可叹,可叹。”
那声音像是老者,像是少年,有着沉稳,有着稚嫩,徐徐说来,似有几分惋惜,但却也藏了两分笑意。
苏关止不住颤动,恐惧之意强烈得无以复加。
为何对方能知自己的所有想法?
仅仅是先前一瞬的迷茫,对方就能窥探自己心中所有念头?
可那时自身分明动用功法,恢复了过来……还是说,那迷茫之时,自己思绪凝滞,所以只是一瞬,但实际上已经过了很长的时候?
可不论是如何,他已然明白,这缕黑烟之中的声音,必然是有着神秘莫测的手段,能够窥探人心。
那么它又是何等道行?
真人?人仙?仙家?
苏关颤抖着道:“你究竟是谁?”
黑烟中的声音没有回话,只是道:“你惶恐不安,你迷茫无措,你看不到将来的一点希望。”
苏关陡然提高声音:“你是谁?”
黑烟中的声音依然没有理会他的话,继续说道:“想要活命也简单,想要让自身没有这种惶然的心态……也同样简单。只须你道行高了,也就有了底气,试想,你如若是个仙家,还会惧怕谁来?嗯,当然,饭要一口一口吃,你又不是那头食尽北方的饕餮,所以接下来第一步,先要凝就法意,不错,凝就法意之后,你可以直接杀掉这十二玄甲重骑。”
苏关咽了咽口水,背靠窗户,声音已经沙哑,道:“告诉我,你是谁?”
“我有一道秘术,源自于一座已经覆灭的宗门,这秘术可以汲取鲜血,增益自身。”
黑烟依然传出声音,自顾自地说道:“以你现今的境地,可以借此凝成法意,唔……你原本应该凝就水的法意,要是借了这法门,那就是血水?”
苏关思绪纷乱,已是显得有些凌乱。
他本不该如此失态。
但他就是如此失态。
他心中明白,这或许是对方的手段。
既然能够一瞬之间窥探自家心中想法,那么影响自身又如何会是难事?
“邪术?”苏关沉声道:“你要传我邪术?你是哪方妖邪?”
“邪术?不错,这秘术也有唤作邪术的说法。”
黑烟中的声音低低笑道:“可你已经没有得选了。”
苏关陡然僵在那里。
“余上人气血还算不低,死了几日还有些许残留,倒是个现有的好材料。”
黑烟稍微荡动,内中声音说道:“我传你秘术,你去取他残留气血,以你现今的状态,凝就法意不算难事。”
苏关听得那黑烟言语之中,似乎笃定自身一定会修炼此法,不禁心生怒意,喝道:“你告诉我,你究竟是谁?你凭什么认为我堂堂道家真传,身怀仙家功法,会去修炼邪术?”
“我给你十息考虑。”
黑烟中的声音笑着道:“你是个聪明人。”
苏关沉默。
“一。”
“二”
“三……”
那黑烟中的声音才数到三,便听苏关沉声道:“好。”
“果然是聪明人,难怪那厮会收你为徒,虽然也是不怀好意。”黑烟里这道声音,悠悠道:“你过来,我传你秘术。”
苏关似乎觉得自身好像被对方推入了深渊之中,此刻正在不断坠下。
当“好”字开口的一刹那,就像在崖边上被踢了一脚,成了最后的一步。
这个字开口之后,他有预感,他已回不去了。
“我想知道,你究竟是谁?”
苏关深吸口气,凝视着那一缕黑烟。
那黑烟静了片刻。
旋即烟雾朦胧,稍微凝形,成为一朵虚幻通透,但色泽黑暗的……莲花。
“道门有道祖,佛门有佛祖,我等之类,非仙非神,非妖非邪,乃为魔也。”
虚幻黑莲传出声音,道:“吾为魔之祖。”(未完待续。)
章四七零 蛮部祭祀
冬季将至。
原本在北方并无多少春夏秋冬的认知,各方部落各有一种对于四季轮回的说法。但后来元蒙立国,在许多方面上效仿中土,于是就有了冬天的说法。
冬日将近,霜雪将来。
在更北方的地方,已经开始下起了大雪。
霜雪来至,将是冰寒彻骨,在食物上,在疾病上,在穿着上,都是一个极大的灾难。
面对这个季节,不论任何大小部落,哪怕是鼎盛如草原部落,也都或多或少,难免会有死于寒冷冬季的族人,其中以老者孩童及伤病者为多。
但是蛮部这里,从来不会有霜雪。
尽管这里的冬季,也是不免寒冷,但从来不会有霜雪降落。
或许是因为蛮部背后靠着的火山,内藏地火,影响天象,故而不会有霜雪降落于此。但对于部落之人而言,这就是火神的恩赐。
蛮部祖先,在有神灵诞生之前,苦受此地火山时常喷发,但依然没有迁居此地,虽不知具体缘由,但细想来,其中或许有一个原因是与此地温热,利于冬季存活有关。
而今日正是冬至。
这是元蒙按照中土四时八节所定下的日子。
而对于蛮部而言,这是祭祀火神的日子。
每逢冬季,即是一年轮换。
蛮部本有元蒙驻军,但每到此时,驻军将领便要回返草原,或许是与族人共度冰雪冬季,也或是交接差事。
而明年,便换得另一批新军来。
如今留在蛮部的元蒙军队,虽然还有百余人,但数量已不算多,可轻易应付过去。
于是这个日子里,便是蛮部的许多习俗传统之中,唯一仅存的盛典。
……
对于元蒙而言,已然降服的部落,一向兴不起多少风波,何况蛮部火神已灭,不足为虑,故而也不免有些忽视。
但只怕元蒙之中,也不会有谁知晓,竟有外来大妖懂得汲取香火,窃居神位,让蛮部在数十年之后,又有一尊新神。
原本纸包不住火,但驻军不多,那妖神亲自出手,尽数蒙蔽,再由蛮部之人加以迷惑,这些年来倒是并未被元蒙发觉。
眼见今日的祭祀,颇为鼎盛,想来那妖神也十分重视。
祂之所以没有亲自去寻清原的麻烦,实则也是与此有关。
“祭祀……”
清原站在高处,遥望那远方的部落。
那里山峰色泽稍暗,漆黑而又隐约有些红光,有着较为炽热的气息,弥漫开来。
山外有部落痕迹,但见房屋寨子,延绵而去,满满一大片,远不是苏关出身的小小部落可比。
那暗色山峰,正是火山所在。
那山下即是蛮部。
但见部落规模,足能存下十万人之多,放眼整个北方,这等人数众多的部落,也是少之又少。
“未见妖神气息,不过那个……就是原本火神的面貌了?”
清原早就从温老和方明等四人口中获知了一些事情,事后放了四人,自生自灭,而他本身,则来到了蛮部。
看着前方那座巨大神像,清原能够感应到几分炽烈的神力气息。
神像高十二丈,通体石质,灰中透红,乃是取火山之中的岩石所制。观其面貌,宛如中年人,五官端正,气度威严,而其身形也十分魁梧壮硕,正作双手往上,托举之状。
火山时常喷发,而这尊神灵存在于人心渴望之中,乃是接火天君,于是双手往上,寓意为接下灾难之火。
蛮部供奉无数年的神像,早在数十年被打碎,当时引起蛮部强烈反抗,但都在血洗之下,尽数镇压。
而这一尊神像,乃是后来取火山岩石,悄然而制,平时掩藏起来,每当冬至,才将之请出,以作祭祀,坚定信念,恢复部落无数年来的……精神。
……
蛮部之外有河,宽二十余丈,长达数里,流入湖泊。
而这河水的源头,竟是起自于火山附近,前端河水稍显温热,白气袅袅,而随着河流下去,水温也就渐渐冰凉。
蛮部众人汇聚有万人之众,人山人海,朝着河边那尊神像叩拜。
有供桌,有牛羊牲畜,有腊肉鱼干,有瓜果野菜等等物事,比之于中土那等森严礼仪,略有不同,祭祀的物事,也显得不同。
尽管仪式显得粗糙,但数百上千的供桌,延绵成景,亦是颇为震撼人心,亦可称得是壮观。
万人朝拜,这放在中土来,已是极为罕见的场面。
可是在蛮部,却有些凄冷之感。
蛮部未被元蒙攻打之前,近十万族人,诚心礼拜,并有周边诸多万人部落,千人部落,百人部落,俱都在蛮部威慑之下,敬拜火神。
在历代以来,最鼎盛之时,蛮部火神的信众,足有六十万之众,而这仅仅是某一个时期。在这样一代又一代的鼎盛之下,在无数年的积累之下,蛮部火神……其神力之众,也不知多么浩大。
而现如今场面,比之当年,着实有些“寒酸”。
但是对于那尊新神而言,眼前便已经是难以想象的场面。
“快来了罢?”
清原看着那神像,上面并无神灵依附的气息。
根据方明的说法,那神像为了避开元蒙军队所见,常年沉在水中,新神亦是属火,故而不喜,另有藏身之处。
每当冬至供奉,祂才会依附到神像之上,以作显灵,巩固信众的虔诚之念,避免多年未有显灵,在元蒙逼迫之下,使得部落逐渐失去对于自家先祖供奉神灵的信念。
“来了。”
清原忽然一顿,呼吸稍微一滞。
乾坤封闭之术敛尽一身气息。
但见在那前方。
有一缕红光,竟是从河流源头处蓦然而出,沿着河流,倏忽而至。
红光所至,河水沸腾。
只见河流源头处的河面上,倏忽冒起白烟水雾,并弥漫而来。
好似有许多白烟水雾,沿着河流而来。
“火神显灵了!”
“火神显灵了……”
欣喜激动而又震撼的无数个声音,此起彼伏。
于是便有着无数虔诚的信众,叩拜了下去。
旋即后方出现许多人,抬出了两艘木制的船舟,实如竹筏。
一方竹筏上,有八十一个女童。
一方竹筏上,有八十一个男童。
“血祭……”
清原眼睛微眯,透出一缕寒光,如非他有六月不净观镇压,几乎忍不住要泄出两分杀意来。(未完待续。)
章四七一 天雷
昔年蛮部供奉火神,乃是虔诚礼拜,也常有这等盛大祭祀场面,但都只是以寻常礼仪,叩拜,祈祷,用牲畜瓜果之类。
比之于中土,稍有不同,但也只是细节上的一些差异,例如中土会焚香点烛,例如中土会有供品禁忌等等,而蛮部这里并没有焚香之举,也没有此类禁忌。
遥想蛮部无数年来,供奉火神,其香火愿力之鼎盛,甚至能在虚无之中,凭空诞生出一尊神灵来。可这些香火愿力……都是源自于最虔诚的心念,而非血祭。
火何桑祖上便是附属于蛮部的一个部落,后来被元蒙彻底打破,族人流散,他自己中了虫毒,机缘巧合之下,踏足蛊虫之道。清原当时询问时,他曾经说过,以往那尊蛮部火神,乃是正统的香火神灵,堪称正神,从无血祭之举。
而这一尊妖神……在接火天君殒灭之后,窃居神位,便在一次显灵之后,要求血祭。
八十一童男,八十一童女。
九为极致之数,九九八十一,暗合上等血祭之法。
这不仅是一尊妖神,还是一尊邪神。
……
但见河面上,水雾升腾,白烟袅袅。
实际上,有一道红光潜于水下,瞬息而过,每逢过处,水雾升腾而起。
乍一看去,好似无数白烟从源头处,直扫了过来。
但见那红光色彩朦胧,宛如火焰,从水下潜来,直至神像处,渗入其中。
部落信众,皆为肉眼凡胎,见不得那红光,只见白烟袅袅,便知火神显灵。
在无数激动,乃至于喜极而泣的呼喊声中,众人纷纷跪倒。
而按照以往的规矩,一百六十二孩童,分作两边,便抬了出来。
那些孩童尽都没有惧色,反而有种骄傲之色……仿佛在他们这些懵懂孩童的眼中,献身于神乃是无比骄傲的一件荣耀之事。。
可见蛮部在元蒙压迫之下,对于下一代的教导依然并未失去,部落的后辈……对于火神的虔诚,依然不改。
这不免也有妖神的谋划在内。
……
清原站在高处,遥遥远望。
那一道红光渗入了神像之中。
但神像并未排斥。
因为这红光之中的大妖,已然稳坐神位,这神像几乎也算祂的一具真身。
神像之中汇聚了万人的信念,那红光身在其中,汲取神力,宛如离了水的鱼儿,重新跃入水中,正在吞吐赖以为生的水气。
一人信念,微不足道,宛如水滴,只能影响到自身。但万人信念,汇聚成了江河湖海,浩浩荡荡,其中神力,不可小觑。
前方八十一童男,八十一童女,各自坐在那巨大竹筏之上,下方足有上百大汉托举过来,脚步稳健,一步一喝声,好似念着虔诚的符号。
在另一边,也有数十人,各拾柴草,积聚成山,就在神像之前三丈处。
……
接下来便是血祭,以火燃烧。
那承载着八十一童男与八十一童女的竹筏,将送入火中,燃成灰烬。
旋即那邪神便会以邪法,从中汲取自身所学的血气。
这是极为重要的一步。
这也是极为难得的机会。
根据方明的说法,在此时出手,就算是他,也有着伤及火神的希望,何况清原这等厉害本领?
只要机会把握得住,就是不能一举打杀,也能将之击伤,将之削弱,占个先手。
清原看着那逐渐被送近神像前的两张竹筏,微微闭目,然后叹了一声。
他要杀人时,一向不会手软。
但要他以一百六十二个年幼性命,挣得一个机会,便办不到了。
人之初,性本善。
他修道至此,未有迷失本性,未有蔑视凡人,依然保持着原本的善念。
“本性即本我。”
清原叹了一声,旋即一步踏出。
……
柴草成山,积聚于神像之前。
神像眼中蓦然闪过红光。
红光落下柴草堆。
轰然一声响。
火焰升腾。
热气滚滚,扑向四方。
离得稍近的人,头发霎时干枯,脸色当即通红。
但火焰一起,所有人不禁欢呼出声,声浪如潮如海。
而那八十一童男与八十一童女,也都朝着火焰升腾处送去。
蛮部熟知祭祀规矩的老者,已上前去,在这之间,念动着虔诚的言语,祈祷着未来的希望。
而那一百六十二条人命,则朝着火焰而去。
尽管自幼觉得献身于神,乃是荣耀,但临近火焰,仍然不免有着些孩童因为心中惊惧,哭出声来,发泄着心中的恐惧。
哭嚎的声音,一向能够感染人心。
于是更多的孩子,被引出了心中的恐惧。
他们的父母,尽管也觉献身于神乃是荣耀,但见着这些场面,为人父母,亦不乏心酸落泪。
北方部落,不如中土那般注重文化礼仪,但许多源自于本性的情意,终究还是存在的。
只是这点小小的恐惧与心酸,都在更多人的喜悦之中,淹没了过去。
孩童的哭喊声,在万人的欢呼声中,显得微不足道。
“起!”
念完了仪式的老者,蓦然吐出一个字,旋即又道出了两个字。
这两个字与中土言语读音不同。
但意思极为明朗。
献祭!
……
八十一童男。
八十一童女。
一百六十二条性命,朝着火焰送了过去。
神像之上泛起红光,朦胧如烟雾。
附身于神像中的邪神,已然准备运起血祭之法。
火焰的气息。
血液的气息。
香火愿力的气息。
几乎要将祂包裹在当中。
这是源自于本性的凶狂。
这是源自于火焰的燥意。
“来罢……孩子们……”
“投入神的怀抱……与你们心中唯一的真神,融为一体。”
“这是无上的荣誉。”
源自于邪神的声音,悠悠传入一众孩童耳中,带着温暖舒适之意,使之安静下来。
恐惧的哭声已经停歇,而那些欢呼震撼的声音,依然还在。
但在下一刻,惊起了一声雷音。
一道赤红色的雷霆,从天而降,刹那而至。
雷霆劈落,正中神像头顶。
“妖邪之辈,妄称为神。”
“今有天雷炸落,以作天意。”
随着声音,蓦然间现出一道身影,身材颀长,衣衫淡白,有出尘脱俗之意,手执一柄白玉尺,徐徐走来。
“有天雷为意,我辈修道中人,理应替天行道,斩妖除魔。”
那年轻人白玉尺往前一递,喝道:“妖邪,受死!”
轰然震响!
十二丈神像蓦然一颤。
咔嚓声音传来。
在上万人的惊骇神色之间,神像迸出裂缝,并逐渐蔓延,宛如蛛网,密密麻麻。
旋即轰然一声,散作了无数碎石沙砾。(未完待续。)
章四七二 上人斗法于神
场面看似长久,不过片刻之间。
神像显灵,献祭开始。
倏忽天雷炸响,从天而降,正中神像头顶。
旋即一年轻人蓦然而出,云雾绕身,出尘脱俗,厉声呵斥,便见白玉尺一指,神像倏地迸裂,粉碎成尘。
部落之人,无不心惊胆骇。
供奉了无数年的神灵,竟是被雷霆击毁?
而那年轻人又是何人?
观其衣着,绝非附近部落之人。
细看气度,断不是尘世之辈。
这也是神灵?
场面一度死寂。
旋即有哭嚎之声,充满了绝望,仿佛精神崩毁了一般。
部落的神像破灭了?
……
刹那间,有十分强烈的怨气,镇压在清原身上,宛如山岳一般凝重。
人心人意,在这个大势之间,也是天意。
虔诚的信念,可以汇成令人心惊的浩大香火愿力。而埋怨及恨意,也能成为镇压修行中人的业障。
这些业障纠缠在身,或许可以让一个寻常修道人的法意为之冲散,但却远不能让清原这等道行的人物受到损伤。
可业障在身,压制终究是难免的。
这里是神灵的所在,也即是神域所在。
信众虔诚于邪神,怨恨于外敌。
两者纵有旗鼓相当的本领,在这样的场面之下,此消彼长,外来修道人……亦是岌岌可危。
仙家的道场,神灵的神域,一向是自家的主场,占的便是地利。
“不知死活!”
忽地一声沉闷的声响,但见红光闪烁,朝着清原而来。
先前雷霆骤然而生,邪神猝不及防,来不及动用神术为防,神像因此崩灭,可是因为祂还未动用血祭的邪术,未有纠缠在神像上,所以神像崩灭时,祂能及时脱身……纵然是雷霆之速,瞬息之间,但也不能伤及于祂。
如今祂充满着怒意,朝着清原,镇压了过来。
……
“大胆妖邪!”
清原喝道:“接火天君不在,你这妖类竟敢窃居神位,并动用血祭邪术,有辱神灵正义威严。今有天雷示意,为苍天之怒,本座自应斩妖除魔!”
声音散开,震慑各方。
上万部落之人,俱都听得这话。
尽管这话不是部落中常用的言语,但是他们俱能清楚其中的意思。
眼前的神灵,并不是部落供奉多年的真神?
这是一尊妖类,窃居神位?
所以方才的雷霆,是真神的怒火?
眼前的年轻人,是真神的使者,是秉持真神的旨意,斩杀妖邪而来?
无形之间,那些怨恨的气息,几乎消了七成有多。
部落均是凡人,对于神仙之事,亦是较为懵懂无知,易于听信言语,摇摆不定。
他们不会怀疑从久远岁月之前,自家祖先就已供奉的神灵,但他们开始怀疑眼前是不是真正的神灵。
以往的接火天君,从来无须血祭。
以往的接火天君,即是苍天真神,如何会被天雷打碎?
人意犹疑,信念消散。
尽管还有一些坚定的信念,系在神灵的身上,尽管还有一些怨恨的气息,缠绕在清原的身上,但绝大部分人的信念,已经摇摆不定,于是这其中的“此消彼长”,已经变得极为细微,对于清原这等道行而言,几乎可以忽略。
……
“小辈奸诈!”
红光中的声音,显得沉闷而愤怒。
清原脚下一迈,正是缩地成寸之法,避了过去。
“你窃居神位,但行事举止与以往蛮部火神不同。”
“蛮部火神诞生于人心之中,为人心而尽职,乃正统神灵,而你这妖神窃得了神位,只为自身,甚至开始动用血祭,乃是邪神之辈。”
“你一举一动,与以往火神不同。”
“信众心中怀疑的种子早已留下,而我不过在言语之中,动用法力,引动起人心深藏的疑念罢了。”
清原抬起白玉尺,小臂浮现雷纹,法力沿着雷纹至白玉尺之上,顺着白玉尺,打出一道雷霆出去,“你自作孽,不可活……如今神域的地利已失,你我之间凭自身本事来罢。”
“好好好!”邪神声音之中蕴藏深沉之意,道:“前次你斩了本座数位使者,这也不过小事。如今动用雷法,假借天意,三言两语损本尊神域信众虔诚之念,令本尊失去神域之助,如不将你挫骨扬灰,本座绝不甘心。”
红光一转,倏忽扑了过来。
源自于神灵的威严,震慑八方。
……
蛮部以东千余里。
温老,方明,火何桑,辛百枯,这四人结伴,朝蛮部方向悄然而至。
他们没有类似于清原的乾坤封闭之术,因此不敢临近。
因为那位火神,在施行血祭之前,会扫视各方,确保周边没有威胁,可以安心汲取血祭之力。
但此刻斗法余威已然传荡过来。
四人对视一眼,纵然是冷静如方明,也不禁神色凝重。
这一场斗法,关乎着四人性命。
先前引动神力,给清原练手,四人已经倒向了清原这边,而在方明的布置下,火神误以为四人都已陨落。但方明毕竟道行太低,布置也谈不上高深,终究是纸包不住火,最迟不过两日,火神还是会发觉的。
他们四人生死不过火神一念之间罢了。
这一场斗法,清原能胜,四人能活……清原若败,四人性命堪忧。
“斗法开始了,上去罢。”
方明深吸口气,道:“随机应变……如若那位清原先生有得胜之势,自是最好,如若他有了颓败之势,我们也可相助火神,斩杀于他。到时借着我定好的一番说辞,一切推在这清原身上,加上咱们助杀清原的举动,纵然是有责罚,火神也不会怀疑我等已生异心,曾背叛过祂。”
其余三人神色凝重,俱是点头。
方明握了握手掌,咬着牙道:“祂虽是火神,但曾是妖类,其原身种类乃愚鲁之辈,天性使然……祂道行再高,也不会多么聪明。”
尽管这般说着,为其余三人打气,可他心中却也没底。
生与死,不过今日罢了。
再是冷静的人,在生死之间,亦不免惶然。
“面临生死,此乃劫数考验……此次如能不死,方某阴神必有所悟,道行定能再进一步。”
他抬起手,看着手中蓝白雷霆,闪烁不定。
“清原先生,你要取胜才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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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四七三 针尖对麦芒【二更】
一道火线。
从红光之中透了出来。
细如丝,长百丈。
锋锐,凌厉。
脆弱的木屑如若尾处尖细,可以刺破皮肉,这就是锋芒。
麦芒末梢尖细,钢铁打磨成针,只要尖细,俱是锋锐。
而当神力凝成一线,线细如丝,又是何等锐利?
神力坚韧,丝线如针。
它的锋锐,仿佛可以穿透一切物事。
“火线神术啊……”
清原伸手出去,左手食指一点,当即体内仙火真焱震动,一缕火光传至手指,刹那点了过去。
一面古镜倏忽浮现。
火线刺入古镜布满了玄奥纹路的背面。
然后从光滑的镜面处,透了出来,凌厉气息愈发凝实,锋锐之感愈发惊悸。
凌厉的锋芒,炽烈的气息。
这原是神术,但充满了道术的意味。
这其中还蕴藏着剑意的锋芒。
……
两道细线点在一处。
针尖对麦芒!
从接触之处,迸发出一点儿细微而又闪耀的光芒,耀眼到了极致。
嗡地一声。
刹那寂静。
……
这道神术乃是这一尊邪神的法门,借鉴修道人的剑术,最终以神力凝就尖细火线,可以轻易洞穿一切,其中蕴藏的锋锐之意,也藏了几分剑意的凌厉。
对于这道神术,感悟最深的,莫过于创造此术的邪神。
如今邪神亲自使来,比之于当日借着余上人之手的那一道火线,有着极大不同,其中蕴藏的锋锐,就好似木屑比之于钢针。
木屑即便锐利,也是脆弱。
但钢针却是坚硬无比。
可清原的火线之术,竟也未落下风。
“如何?”清原目光微凝。
按道理说,清原初学此术,本不是邪神施展此术的威能可比。
然而他当日以古镜揣摩的那一道火线神术,便是邪神借着余上人之手施展而来的。那道火线,虽然不如邪神本身使来那般圆融如意,细微处有些难以圆满,但也有着这位邪神对于此术八成的运用在此。
可在古镜之中,那一道火线,俱已尽数钻研透彻,如今清原对于此法,也有着颇高的领悟,相当于邪神八成领悟。随着日后继续推演完善,甚至比这邪神本身,或许还要感悟更深两分。
如今虽只相当于对方八成领悟,但清原体内有着仙火真焱,品阶极高,用以施展火线之术,比之于神力火焰,更为不凡,凭空添得大半炽烈威能。再经古镜加持,又有清原得自于君殇璃的剑道感悟,得自于冰神屠元剑的感悟,尽数融合在内……如今这一道出自于清原手中的火线,竟是跟那邪神之术,平分秋色。
“怎么可能?”
低沉的红光之中,透出一股沉厚的气息,带着难以置信的语气,猛地撞了过来。
又是另外一种神术。
神术,崩山火。
“我从方明身上,也见过这一道了。”
清原吐出口气,体内阴神转向南方,引动朱雀凤凰,法力当即化火,散了开来。
刹那间,他一身火焰迸发。
那是源自于法力,源自于仙火真焱,也源自于那炎尊护甲……
加上他一龙九牛二虎之力,世间罕见的强悍体魄。
轰然冲撞!
蓦然巨响!
火焰在空中陡然席卷开来,云雾燃起红光。
火烧云!
耀眼,炽烈,绚烂。
邪神闷哼一声,从云端另一边惊退出来。
清原纹丝不动。
二者以神术较量,这一次……以清原取得上风。
“怎么可能?”
那邪神的声音,带着些难以言语的骇然。
……
蛮部以东三百里。
“这……”
方明忽然为之屏息。
他曾动用神力,以此来给清原试探,其中就曾顺着邪神的操纵,动用出这一道崩山火的神术。但即便是邪神借他之身,施展此术,以他的悟性,也依然没能掌握一丝半点。
可是那个名为清原的人,竟然在见过此术之后,便已能掌握此术,并以此胜过火神?
再看先前那一道火线,也是源自于火神,却斗了个平分秋色。
莫非他可以学得所见的一切法术,甚至比之于施法之人本身施展的道术,更甚一筹?
这是什么手段?
“惊世骇俗……”方明喘息忽然急了两分,“这等手段,就算是中土的守正道门,也不曾听过……若真是如我所想,可窃得他人道术,并胜过原本道术,这何止是惊世骇俗?简直是夺天地之造化……”
旁边三人,也不禁呼吸凝滞。
温老毕竟是家传的法门,也是中土的传承,亦是有着与方明相似的惊骇之念。
而在火何桑及辛百枯的所见里,心中只有对中土道术的……一种惊惧。
难怪中土修道人,一向瞧不起北方修行之士,列作旁门左道。
……
“怎么可能?”
邪神沉声道:“你道行不足真人境,修为比本座低浅何止一筹……就算你是施展仙术出来,也未必能胜本座神术……但你偷学的是本座神术,论起造诣竟还能胜过本座一筹?这是什么道理……”
祂创成了这两道神术,非神力不可施展。
但是眼前这人,竟能将法力模仿神力,施展出祂的神术来。
若能偷学神术,也就罢了,但比祂本身,竟也全不逊色,甚至尤胜一筹……那年轻人不过上人境,但却以低于祂的修为,施展神术,与自身这创成神术的神灵斗个平分秋色不说,甚至还有占得上风的?
这是什么道理?
世上怎会有这等人物?
“哪有什么道理?”清原说道:“你作恶多端,以血祭之法,枉坐神位,惹了天怒,所以我来杀你了。”
“天雷?天意?”那邪神声音顿了顿,勉强把那等惊骇情绪镇压下去,忽然间变得低沉,道:“你身怀雷法,却从天而降,瞒骗这些未开化的愚鲁部落之辈也就罢了,在本神面前,也敢自称天意?”
“不……”清原道:“我不是天道,但我是替天行道。”
“本座血祭不知多少回,若真是犯了天道,还用等你来替天行道?”那邪神沉声道:“圣人不仁,以世人为刍狗……那些道祖不是自号为天道显化真身么?他们都未有来寻本座的麻烦,何况是你?”
“但有我来了啊……”清原吐出口气,说道:“当今封神大势,仙家未有下界,不代表你就能逃过罪孽,今日我便是你的劫数。”
听着那邪神所言,清原闪过一缕寒意。
虽然以往的事,不能挽回,以往被血祭的年幼性命,已经烟消云散,但好在这次总算还是救下了一百六十二个孩童。
那么接下来……便让今后,都不要再有这等恶事了。
“换个地方罢。”
清原白玉尺前指,喝道:“此处虽是你神域所在,但人心浮动,你在此处已无地利可言……我想你也不愿在斗法之间,波及自家神域,害死一众信徒。”(未完待续。)
章四七四 火神轮【三更】
蛮部往北,千里处。
此处荒无人烟。
此处死寂无声。
一道红光倏忽而至。
一道云光随后而来。
一前一后,悬停在这上空。
“杀你本是易事,不必波及,但本座也是个谨慎的性子。”
红光里的声音缓缓说道:“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这里就作为你的葬身之处罢……本座会将你焚成灰烬,洒落于此。”
“那便看你的本事了。”
清原目光微凝。
道术并非是波及广泛,就算多么厉害。
类似于八方无景风,能够波及千里海域,掀起巨大海啸,但凝于一掌之间,更为令人心惊胆寒,威能无穷。再如古岳戮神指,一指点去,足能点碎山岳,但凝于一指,几乎无物不透,俱能一指点破。
就算是那火线神术,也是如此,细微如一线,凌厉锋锐,穿透一切。
可真正放开手脚的斗法,却还难免是要波及出去。
法术的碰撞,威势的散发,一旦席卷开来……甚至是他们这些施法之人,都无法控制得住的。
清原不愿波及蛮部,邪神更不愿伤及信徒。
此外还有一点。
蛮部之中,尽管部落信众对于清原的怨气,对于邪神的信仰,都已变得犹疑不定,但终究还是有的。此消彼长的压制,尽管细微,但毕竟存在。
换了个位置,对于清原,颇为有利。
但那邪神也同样换过位置,其心思便颇为复杂了……祂没有将清原当作可以轻易打杀的蝼蚁,所以还是谨慎一些,避免波及蛮部信众。但祂也并未将清原看得太重,否则祂便不会放弃在蛮部那一点可说是较为细微的“地利”。
“区区上人,本座看你有几分本事!”
红光里迸出一道火焰。
火焰成环,外端尖刺密布,刹那旋转。
神术!火神轮!
“也只得这么些本事了……”
清原伸手一点,中丹田震动,仙火真焱迸发一缕气息,加上体内转化为火的法力,从手指点去,落在古镜背面。
于是古镜背面,显现出一道火光来,凝聚成环,外端有着细密尖刺,转动起来。
亦为火神轮!
……
蛮部以东。
“要跟上去?”温老偏过头,看向方明。
火何桑及辛百枯,亦是将目光投了过来。
不知不觉间,这个冷静而聪慧的中土年轻修道人,在四人当中,已经有了足以领头决策的地位。
方明亦是察觉这点,心念一动,对于这三人的本领,他倒也是看重,如能收服为己用……但念头才起,也就消了,此刻毕竟生死堪忧,想得太过长远,未免可笑。
“不能去了……”方明摇头说道:“且不说他们腾云驾雾而去,遁速极快,我们未必赶得上,也未必能去得了。就说现在,去了反而不好……先前他们在此斗法,还顾忌着蛮部之人,但去了别处荒芜之地,放开手脚,难免波及,我等虽有几分道行,但是在他们这等人物的斗法余威之下,未必能够保命。”
三人闻言,亦是颇有道理。
温老沉吟片刻,问道:“那接下来,该怎么办?”
方明抬头看去,道:“我等道行太低,在他们放开手脚打斗的场面之下,偷袭也是无用,任何举动都是枉然,如今便是听天由命罢。”
温老闻言,心中沉了一沉,但除此之外,似乎也别无他法。
这古稀老者,一向有些足智多谋,就算是火神,在平常遇事之时,也常要征询他的意思。
被火神降服的修道人中,向来以他为首,一来他岁数高,见识广,二来他也道行高,心境稳,第三便是他也通晓几分谋算,心智甚高,可算谋士之流。
但是如今,就连他……也在不知不觉间,以方明为首。
“这个年轻人……”温老看向他的目光,略有改变。
这个名为方明的年轻人,因受了伤势,被余上人蒙骗至蛮部,受火神降服,单是这一点,就已令温老略有轻视。待到后来一段时日,这个方明也是较为庸碌平常,没有多少出彩之处,温老也就未有多么重视。
但是这一次出去,遭遇那位清原先生之后,这个年轻人的一言一行,竟是颇具智慧。
他以往在火神手下,只是藏拙?
他被余上人蒙骗,也是有着苦衷?
“温老……”方明的声音打断了这个老者的思绪,“去蛮部,安抚众人……那位清原先生不是心狠手辣之辈,不愿伤及无辜,而火神则将这部落之人当作信众,不愿有所损伤。接下来我们从蛮部这边入手,不论最后过来的是清原先生,还是火神,都会增添几分好感。”
温老闻言,亦有几分道理,但心念一动,不禁问道:“你认为谁能取胜?”
方明闻言,略有沉默,然后说道:“以道行看,该是火神修为更高……以本领上看,清原施展的均为火神之术,当然,或许是他根本不必要施展自身道术,也或许,他自身的道术十分寻常,不如神术。再从各方面来作推算,只怕火神胜面更高……”
温老略微点头,沉声道:“我也这般想。”
其余二人,亦是如此示意。
然而就在这时,方明说道:“但源自于修道人的预感,我总觉得……这位清原先生,更为深不可测。”
其余三人俱是怔了一怔,只觉他言语中有些荒谬。
三人不像方明这般年轻,他们在火神手下已有多年,火神威严镇压在心,几乎树立起了不可匹敌的无敌之势。
尽管他们三人也更希望那位清原先生得胜,也同样认为清原先生确有几分取胜的机会。
但在他们心中,终究还是更偏向于火神。
若非如此,又何必回来蛮部涉险,去尝试随机应变,避免被火神秋后算账?
“我不过只是一种直觉罢了。”
方明自嘲道:“不必当真。”
……
蛮部以北千里处。
两道火神轮碰撞在一起。
旋即炸成了无穷火焰。
这片荒寂的大地,掀起了浩浩火海。
土地在燃烧。
烟尘弥漫,红光如雾。
天上的云彩,染上了火焰的光泽。
“你果然把本座的神术,尽数学到手了。”
邪神的声音之中,带着不可思议的味道,尽管早有猜测,此刻仍然难以置信。
“偷得本座神术,造诣尤胜于我,你这是什么法门?”
“是凭借一种玄妙之法,模仿于本座之法?”
“还是凭借那宝镜,形成与本座神术相同的倒影?”
随着喝问之声,红光逐渐扩散,遮蔽数里方圆。
清原稍退一步,退出红光范围之外,听着喝问之声,只淡淡道:“我亲自施法,你不是看到了?”
这不是模仿,也不是倒影。
这就是从清原手中施展出来的法术。
邪神忽地沉默。
然后有火焰冲霄。
那是怒火!(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