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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杀猪刀的温柔     谢齐人家txt下载     谢齐人家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21章

    “二婶,您是愿意跟慧齐走一趟了?”齐君昀看向二夫人。

    齐二夫人微笑一颔首,“那当然。”

    这事就这么定了,第二天就是要进宫面后了,一大早谢慧齐就醒来,先去了老太君那看了看,老太君也是醒了,见小姑娘来床前给她磕头,就问她,“你要去你伯娘那梳妆?”

    “是呢,伯娘说今个儿让十二娘给我梳妆。”

    “到祖奶奶这梳吧,叫她们过来。”老太君跟大丫鬟道。

    “是。”

    丫鬟退了下去,老太君也不先穿衣裳,而是叫谢慧齐过来,把放在枕边的首饰盒子打开给她看。

    “你瞧瞧。”

    谢慧齐见是一套青蓝宝石的小玉冠,耳环手饰都有,甚是华丽。

    “祖奶奶……”

    “挑一套相衬的衣裳穿着,这发么,你也快及笄了,梳个小贵女头也不打紧……”就用不着绑髻丫了。

    “诶。”谢慧齐心想老人家拿出这么套头面来肯定是有讲究的,也不问,乖乖地应着。

    等国公夫人带了人过来给她梳妆,她这才知道这确实是有讲究的,这是老国公爷跟老太君成婚时,宫里的太后赏下来的。

    那太后还是当今太后的婆婆。

    国公夫人见老祖宗连这种宝贝也拿出来了,也是一脸的郑重,这下也不在一旁看着十二娘梳头了,而是站在了谢慧齐身边仔细看着,生怕有哪点不妥。

    “中间的那块玉,说是跟太帝爷的龙带上的那块蓝宝玉同一块割下来的,”老太君坐在一边,跟来看着小姑娘梳妆的孙子唠叨着,“当时你祖父为着这个,还领了一趟难办的差,去了南方三个月才回家,得的可不容易了。”

    “您宝贝惯来多,哪样得的容易?寻常人家一辈子都看不到一眼,您的那些呀,堆到库里都生灰了。”二夫人在旁喝着茶水懒懒道。

    老太君瞄了她一眼,哼了一声。

    多也一样不给你。

    “宫里可还有识眼的?”国公夫人这时回头问。

    老太君犹豫了一下,她还真不知道。

    东西太久了,到她手里已经四十余年了,那个时候,现在的太后还只是刚进宫,不过是个宫女。

    这东西怕是现在的皇帝都不太知道,能知道的,都是宫里上了岁数的老人了。

    可宫里有几个上了岁数,还活着的老人?

    老太君突然觉得这东西也没她以为的那么好了。

    “不识眼好啊,”二夫人却笑了起来,“不识眼才好办事,冲撞了太帝他们,我看有些人要怎么办!”

    “到时候要是用得上了,点出来就是。”齐君昀开了口,眼睛一直看着小姑娘的侧脸没放。

    二夫人见他看得紧,都笑出了声来。

    一番打扮,谢慧齐起身后脸都红了,当着长辈们的面被他盯了这么紧,她这脸皮再厚也是扛不住了。

    还好也没谁打趣她,除了二夫人似笑非笑地瞥了她几眼。

    走时,齐君昀走到她身边,低头看了她好一会,直到她脸红得不敢看她,他才直回了身,拿手碰了下她未施粉黛已能艳冠群芳的脸,淡道,“去吧。”

    **

    国公府的马车辰时到的宫门,但直到近午时,齐二夫人跟谢慧齐才得已进宫,一路走了近半个时辰,才到了当今俞皇后的凤宫。

    这时候已是午时过半了。

    俞后是个美艳的女子,谢慧齐在行过拜礼起身看到她的时候还恍惚了一下,这皇后起来实在太年轻了,举手投足皆风情万种,眉目之间还含着春意,不像个孩子都快有十四岁了的妇人,而是像个刚成婚不久,日夜与君郎床榻颠*鸾*倒*凤的少妇。

    谢慧齐当下就立刻低下了头。

    俞后见到此,咯咯地娇笑了起来,朝齐二夫人笑得像个二八少女一样娇脆,“你看看你们家小姑娘,脸还怪薄的。”

    齐二夫人似笑非笑地看着这没个正形的皇后……

    这居然是个皇后。

    当今皇上居然立了个窑姐儿当皇后,齐二夫人也是拿帕抵着嘴笑了起来,微笑着朝皇后施了一礼,“娘娘莫见怪,小孩子年纪小,没见过像您这样贵气的人,不敢直视您也是应当的。”

    “二夫人倒是敢。”俞后似玩笑地说道了一句。

    “我老脸老皮的,”二夫人悠悠地道,“不瞒娘娘说,自我家那个冤家去了,我是什么都不怕的。”

    不怕死,更不怕在宫里跟皇后撕扯一番,到时候就是去了地府,她还能把这当作谈资跟小鬼们好好聊一路。

    俞后也似笑非笑地看着这个跟龚太尉家大媳妇当着人的面撕脸的齐家泼妇……

    齐国公府还真是什么东西都出,没人气像鬼的像鬼,没教养的像市井泼妇的像市井泼妇,难怪国公府的那两个老色鬼宁肯疼个人尽可夫的侍妾,也不稀罕这种东西。

    这样的女人,谁能要呢?

    俞后看着齐二夫人翘着嘴角笑道了一句,“我记得俞二爷在世时,还跟我说过……”

    说到这,她在凤座上坐了下来,顿了好一会,等跪着的宫女把她的裙摆弄好了,她才抬起头朝齐二夫人道,“坐,还有那个谢家的小姑娘,也坐。”

    “谢娘娘赐座。”齐二夫人嘴边挂着的笑已成了冷笑。

    “谢皇后娘娘赐座。”谢慧齐没抬头,但已经知道一场恶战已经开始了。

    果然,齐二夫人一坐下,就朝没打算先开口的俞后道,“娘娘,您刚才说的我家二爷在世时,跟您说过什么?”

    “呃,这个,”俞后敛了敛弯眉,像是为难,随即嫣然一笑,“都过去许久的事了,俞二爷也走了,没什么好说的了。”

    “还请娘娘说一说罢,我真是想听……”齐二夫人淡淡道。

    “既然二夫人想听,我也不妨说说,二爷那个时候跟我说家里有块石头,啃都啃不动,那里也……”俞后瞒了眼齐二夫人的肚子,当下就笑了起来,接着道,“没想到,这么多年,二爷都去了,二夫人也无子。”

    谢慧齐听了半抬起头,看向那个完全不像皇后的皇后。

    这样的话,是一国之后说出来的?

    齐二夫人这时候脸都白了。

    不遭丈夫疼爱,无子是插在她心口两柄并列的刀,谁动一动,就能让她全身都疼,而当今皇后这般说出来,她发现她举手无反力,她不能现在就冲上去就像打龚家的那个恶妇一样把皇后的嘴撕烂,因为眼前的这个人现在说的是事实,而没有言语中伤她。

    哪怕她的话已经出格了。

    齐二夫人气得都发起了抖,俞后却一脸的兴味盎然地看着她,就这段数,也是国公府派来顶她的?

    她娘家还真是一窝子的废物,居然让这种人在府里闹得天翻地覆。

    “谢姑娘……”俞后都看不上齐二夫人这种两句话就气得脸色全变的蠢妇,眼波一转,媚态尽现,她勾起嘴角笑意吟吟看向谢慧齐,“听说你跟国公府的长公子订了亲是罢?”

    “回娘娘的话,是。”谢慧齐微笑道。

    “现在就住在国公府?”

    “回娘娘,是。”

    “现在外面的世道,”俞后慢条斯理地道,“已是未成婚的姑娘家就可住在夫家了吗?”

    “回娘娘,不是的,只是……”谢慧齐红着脸抬起头,朝俞后不好意思地道,“只是不知娘娘当不当知,我亲娘就是您娘家的亲弟弟所奸污的妇人,我娘为保名声自尽了,这事过后,我父亲被逐出家门,现在也过世了,我家已无长辈,国公府怜我无所倚仗,便接了我回国公府当童养媳养着,此恩浩荡,还请娘娘……”

    说到这,谢慧齐干脆跪了下来,对着笑意敛了一半的皇后淡道,“还请娘娘别道我没规矩的好,我若是家有父母,岂会走投无路到需未婚夫婿家伸手才能活命……”

    俞后的笑意当下就止了,随即,她又咯咯娇笑了起来,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指着谢慧齐就道,“这丫头好利的嘴,果然是有娘生没娘教。”

    这话一出,齐二夫人的脸色大变,她飞快朝小姑娘看去,却见小姑娘脸色变都没变一下,只见她朝皇后磕了个头,道,“蒙国舅爷一门欺凌,小女其实是有娘生,没娘教,娘娘说得极是。”

    俞后当即轻笑了笑,眼睛变得锋利起来,她看着谢慧齐要笑不笑地笑了几声,随后从凤座上起来,走下台阶就朝她走来,眼看快要走到谢慧齐眼前时,门外突然传来了太监的尖利的声音,“太子驾到。”

    俞后转头就往门边看过去,嘴角的笑真正冷然了起来。

    随后,她不等什么太子不太子的,一个巴掌就往那小姑娘的脸上抽去,抽完一掌又抽了一掌,嘴角扬起了冰冷的媚笑,“没规矩的东西,敢在我的宫里顶撞我?”

    她的两巴掌,第一掌抽在了谢慧齐的脸上,第二掌抽在了谢慧齐的头上,发冠被抽离到了一边,俞后嫌这丑丫头碍眼得很,扯着她的头发就往地上撞去,“敢顶本宫的嘴,本宫亲自收拾了你!”

    她倒要看看,她收拾了这丑丫头,那废物太子能拿她怎么办!

    作者有话要说:第二更。

    第三更在10左右。

第122章

    这时,齐二夫人已经扑了过来,她什么也没说,死死咬着牙,把她昨晚染了凤仙汁的腥红指甲就往俞后脸上狠狠刮去。

    她今天就是横着出去,也要弄死这个窖姐儿!

    太子进来时,发现地上已经扭成了一团,宫女们在尖叫着喊着皇后娘娘不断地在趴在地上的两个,只见人群里依稀可见他的小表嫂头发凌乱,发冠全偏,额头上渗着血,她跪在地上,一言不发地拿着手上的发簪在刺那些拉他二舅母的人,但她的举动引来了更多的宫女对她的攻击。

    齐二夫人先前已经被迅速反应过来的宫女拉开了皇后的身上,还是谢慧齐扑了上去才没被宫女死踩在脚下,这时被宫女救出来的皇后捂着脸尖声大叫,“打死她,给本宫打死这个毒妇!太医,快来太医,快救救本宫的脸……”

    皇后捂着脸说话的声音已经带着泣声了。

    太子眉毛一挑,奇了。

    “儿臣见过母后……”太子这时候揖手躬身。

    俞后身子僵住了。

    “娘娘,镜子来了……”刚才被皇后尖叫着去拿镜子的宫女抬着面镜子匆匆史跑了过来。

    俞后当下管不了什么太子,朝宫女转去,等看清镜子里的脸上有十来道血痕,而她的脸被鲜血布满后,俞后当即就疯了,当下夺过宫女手中的镜子就往那两个抱着的齐家女人砸去。

    “你们今天休想出这个宫!”俞后放声尖叫了起来,“给我往死里打!”

    她面露狠劲,太子脸上的笑也没了。

    “来人,去禀皇上……”太子说罢,就朝太监点头,他身边的两个心腹太监飞快朝那把齐家舅母跟小表嫂往死里打的宫女拉开。

    “还不快为皇后去请太医!”太监语气凌厉,他们力气大,很快就把奉皇后令的几个宫女都拉开了。

    这时候,齐二夫人跟谢慧齐脸上都有了血,而谢慧齐的手被宫女手里的发钗狠狠插了几钗,手心鲜血淋漓,吓得看清楚了的太监眼皮直跳。

    “二婶……”谢慧齐这时候顾不得太监怎么看她的,低头就往她护住了一半身子的齐二夫人看去。

    齐二夫人的眼睛被皇后打了几拳,还有刚过扑过来的宫女狠狠踩了几脚,这时候已经是看不清东西了,听到小姑娘的叫声,她还笑了一下,“没事,二婶没事。”

    她今天就是死在这都值了。

    她下手有多重她知道。

    她把指甲都掐进了那个窖姐儿的脸里去了,十几道指痕,除非是大罗神仙来了给她换张皮,要不这妖后以后也别想有张好脸。

    一想这妖后往后做不了妖,二夫人就想笑,她也吃吃地笑了起来。

    谁动她心中插着的那两把刀,她就让谁不得好死……

    看看,就是皇后,不也得受着她的报复!

    “二婶。”谢慧齐担忧地低下头,想去摸她的眼睛,却发现自己两手都是血,她干脆拿手握了袖子,就着袖子去碰她的眼,“您眼睛怎么样?”

    疼……

    但齐二夫人这时候就是疼,心中也是极为爽快的,她朝着谢慧齐的方向就道,“侄媳妇啊,皇后把你头上太帝赐给咱们家老祖宗的蓝玉仙冠扯到地上就磕头,还有那些宫女们谁碰过你头的,你都给记着,等会见了皇上,一一都报出来,我就想知道,这世道是不是变了,现在就是皇后也可以踩着太帝先帝的脸面说要打死咱们了!”

    那本来哭着仰着头让宫女擦伤口的皇后一听,全身都僵了,尔后她抬起头,狠狠地朝那两个人看去,却半路看到了太子冰冷的笑脸。

    “母后,要打要杀,还是等父皇来罢。”太子看着她的血脸淡淡道。

    **

    齐老太君,国公夫人,国公府长公子当天下午飞快进宫。

    长公子见到小未婚妻时,她正跪在地上,怀里抱着他双眼青黑紧闭的二婶。

    国公夫人一瞥地上的两个人,走过她们就跪到了皇帝面前,冷冷地道,“齐国公府齐容氏见过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她冷冰冰地说着,说出来的每一个字,字字皆分明。

    说得皇帝眼皮子直跳个不停。

    他也冷冷地看着这国公府像木头人一样的当家主母。

    国公夫人后面,本来步履蹒跚的齐老太君在见到身上满是血垢,脸上结满了血痂的二媳妇和小孙媳妇,当下脑袋就蒙了,不顾搀扶她的太监,一屁股就跌撞在了地上……

    老太太对着空气先是欲哭无泪,尔后,她拍打着大腿,大哭了起来,“我活着作甚啊?太帝啊,先帝啊,老国公爷啊,你们让我死了吧,我活着作甚啊?”

    说着,头就往地上磕去。

    本来先一步走到国公夫人后面就要下跪的齐君昀当即转身,跪下把老祖母抱到了怀里。

    “祖母……”他叫了她一声,这时却看到了小未婚妻的袖子。

    谢慧齐见他朝她看来,下意识紧张地缩了缩手。

    但她只一缩,旁边的手就已经跟闪电一样伸来抓住了她的手,尔后,她肿得就像包子一样的手就从袖子里出来了。

    “哥,哥哥,”谢慧齐舔了舔嘴唇,轻声说,“我没事,就是二婶的眼睛看不见了,我们得赶紧给她找个大夫看看才行。”

    齐二夫人头疼脸疼,被人狠狠踹了几脚的胸口也疼,听了这话,勉强开口道,“咳,我没事,用不着,死了给我口棺材就是,娘,我是个没人疼的,我死了怕是会成孤魂野鬼,你,咳,咳,咳……”

    齐二夫人把喉口的血腥强行咽了下去,接着道,“你把我埋你身边点,到时候我也好偷点你的香火用用,省得到了地下还要当饿死鬼。”

    齐老太君一听,眼泪直流,她连话都不会喊了,只能流着泪朝前方喃喃道,“作甚不让我死了?我死了就不用受这个罪了,老国公死了,女儿死了,两个儿子也死了,现在,媳妇也要死在我前头了,我作甚不死啊?孙儿啊,你让老祖母死在这吧,皇帝啊,我这老婆子死在这里,你就饶了我齐家一家可怜人吧。”

    齐老太君说着,就从齐君昀的怀里挣扎了起来,想一头磕死在地上算了。

    “传太医。”这时候,宝座上的皇帝冷冷道,他看着眼前跪着国公府的人,从后面的老的小的,看到了跪在最前面的冷妇人。

    “容氏,你当的好家!”

    皇帝冷冷说罢,朝齐君昀看去,“齐家的长公子啊,你今日也好好跟朕说道说道罢,要不,冲着你们家对皇后的作为,朕今日灭了你们家的门,也不过是朕的一句话。”

    “那是当然,”齐君昀把未婚妻的两手都看过后,怀抱着怀中老泪纵流的老祖母,抬头看着皇帝淡淡道,“皇后娘娘连太帝,太帝太后,先帝都不放在眼里,我等下臣又算得了什么?皇上为她连祖宗都可灭,灭了我们家,小臣也是心服口服,无话可说。”

    说罢,就朝前面跪着的国公夫人淡道,“母亲,过来。”

    国公夫人当下就站起了身,回过身来半跪到了儿子与孙媳妇的当中,把二弟媳拉了过来抱到了怀里。

    “芷娘……”她低头摸了摸弟媳黑得就像浓墨的眼圈。

    “嫂嫂。”齐二夫人因她的叫声微笑了起来。

    芷娘,好多年没有人这么叫过她了。

    没想,还是有人能喊她年轻时的名。

    真是现在就死了也一点都不可怜了。

    “皇上,您有什么圣令,现在就下罢。”齐君昀示意小姑娘过来,看着她爬过来窝到他身边后,他朝皇帝抬头,漠然的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

    皇帝当下就站了起来,胸膛剧烈起伏。

    呵,好一个国公府长公子,这是在逼他吧,还拿祖宗压他!

    “皇上……”这时候门外有人惊慌大叫。

    “叫什么叫!”当下,有公公就往外厉声喝道。

    但外面已经有人在喊,“皇上,不好了,大事不好了,太子爷带回来的那几十万两银不翼而飞了,左相,左相他死在了狱中!”

    皇帝当下就急步冲下了殿堂,抽出了侍卫手中的剑,直指齐君昀的脖子。

    当下窝在齐君昀身边的谢慧齐想也没想,就想冲过去拦在他与老祖宗的面前,但她刚动,就被一只手拉了过去,刹那,她被他拉到了怀里……

    齐君昀拿手抵着她的头,把她的脸埋在了肩头,眼看着前方刺来的剑尖。

    “父皇!”一直在旁不语的太子拉住了皇帝的手,对着满目怒然的皇帝很是困惑地问了一句,“您就是这样对待为您办国事的下臣?”

    “不是你搞的鬼?”皇帝愤怒地看着齐君昀。

    “父皇,死一个韩相,能救一半的朝中重臣,包括您心爱的皇后一族,”太子淡淡道,“您说,我表哥会做这么没脑子的事?”

    皇帝重重地深吸了口气,尔后,他看着死死拉着他手的太子一字一句地道,“你也想死罢?”

    太子笑了起来,松开了手,当下就跪在他面前朗声道,“父要子死,子不得不死,孩儿但凭父皇吩咐,愿追随我母而去!”

    皇帝当下被气得往后退了几步……

    “皇上!”太监们围了过来,嘴里惊叫。

    皇帝被扶起后,呵呵笑了起几声,然后,轻声笑转为大笑……

    齐家啊齐家,真是一家子不怕死的。

    那个老国公爷不怕,那个小皇后也不怕,说死就死,就像他这个皇帝像个笑话一般,说他也就配俞妃这种女人了。

    现在,连她生的儿子,也居然是这个德性,跪在他的面前朗声说父要子死不得不死,笑着让他赐他一死。

    她真是给他生了个好太子!

    作者有话要说:那么,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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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3章

    “皇上……”领头的太监陈轩看到皇帝抬起的头眼边流下的泪,当即就跪了下去,“皇上!”

    他泣声喊着,“您保重。”

    “皇后啊皇后。”皇帝笑着,抬手擦了眼边的泪,背过身背着手一步步往宝座上走去。

    皇后还真是给他生了个好儿子。

    这两个人,一个说看着他恶心,宁肯去死,然后让她死,她就真去死了,宁肯死也不愿意呆在他的身边。

    一个说要他死也可以,他无所谓。

    他们都无所谓他。

    这母子俩还真不愧为母子俩……

    皇帝走到了皇座前,转身坐下后,脸色已经恢复了平静。

    他知道他不能赐死太子。

    他已经让她死了。

    而眼前还活着的这个死了,她恶心着为他生的儿子也就没了——这个宫里,就不会再有她的痕迹了。

    她说生生世世都不愿意再见到他,可他不会让她的话成现的。

    她就是死了,等他死了,她也只能跟他合葬在一起。

    他的天下,还是会交给她的儿子。

    她摆脱不了他。

    皇帝自齐后死后,第一次这么确定太子确实该是太子了……

    他的墓要继续修,太子不能废,那么齐家还是得活着——俞家也得他们拉下马。

    该做的都要做。

    皇帝平静了下来,对着太监道,“传。”

    “是,皇上。”大太监抬眼,见皇上脸色平静,迅速爬了起来往外走。

    “韩伯庸的事,朕不是让你盯着?”皇帝淡淡开口,恢复成了平时那个温和儒雅,不怒而威的皇帝。

    “回皇上,小臣只是按您的口谕盯着,不是主审他的大臣。”齐君昀淡淡道,见危险已过,松开了握着小未婚妻脑袋的手。

    “祖母……”他松开了齐老太君,从袖中掏出瓷瓶来,把一瓶的白药倒到了小未婚妻的手上。

    齐老太君看着小姑娘因此疼得不断抽气,还不敢哭,朝她笑得可怜兮兮的,心越发的疼了起来,她眼睛看着那肿得像小山一样高,这时候黑得发紫的手,眼泪不停地往下掉。

    扁着嘴哭的老太君,像极了受尽了天下所有的委屈。

    “祖奶奶,我没事的。”谢慧齐本来还觉得疼痛可忍,但见老太太哭得这么难受,顾不上皇帝还坐在上面,小声地安慰老太太,还朝她又小小地笑了一下。

    这一笑,让老太君的眼泪流得更凶了,她擦了脸边的眼泪,扯着小姑娘的裙角就道,“回家去,咱们回家,我们不在这宫里受罪了。”

    她边哭边喊,说得皇座上本来脸色恢复了平静的皇帝又阴下了脸……

    又要带回去,不在这宫里受罪了?除了带回去,这齐家的糟老太婆子口里就没别的话了?

    “老太太,”皇帝阴阴地开了口,“既然来了,那就在宫里用了晚膳再走罢,逝后……”

    “启禀父皇,”太子这时候速速打断了他的话,抬手揖礼朗声道,“孩儿想跟您请示,可否请太医先来为国公府二夫人跟谢家姑娘疗伤?”

    皇帝听了讥嘲地翘起嘴角,看向他,“你不是想死吗?”

    太子这时候微笑了起来,“孩儿看您不想让孩儿死,孩儿突然就不想死了。”

    皇帝冷笑了起来。

    “长公子……”皇帝根本不想看齐后生的太子,转脸就对齐君昀道,“你是嫌朕没给你实权,所以这事你就不用给朕一个交待了?”

    “难不成不是如此?”齐君昀小心地拿着祖母给的干净帕子小心地把药在她手上抹匀称了,嘴里淡道,“您没给小臣办案的实权,却让小臣为案情全权负责,您这是抓个看热闹就让他把事情担了,皇上,请恕小臣没这通天之能。”

    皇帝看向了刚才滚进来的通报之人,冷冷地道,“就你来了?监察院跟大理寺那些个废物呢?还有银库的蠢东西没来?”

    那通报之人猛磕头,哭道,“皇上,小的这就去传大人们来。”

    “让这些废物东西给我马上到,超过申时就不用来了,”皇帝淡淡道,“陈宁……”

    皇帝喊了一声御前带刀侍卫。

    “下官在。”

    “超过申时,就把头在宫门斩了,不用进来了。”皇帝冷冰冰地道。

    “是,皇上。”

    陈宁退出了宫门,带人去太和殿大门口守时。

    **

    齐君昀最终被皇帝留了下来,一等皇帝松口,太子送了老太君,国公夫人和齐二夫人,谢慧齐速速往宫门口赶。

    他甚至叫来了宫轿,亲自护人,越逾把国公府的女人们送到了门口。

    “外祖母,宫里怕是要越闹次大的了,表哥他不要紧,只要你们回去了,他没后顾之忧,早晚会脱身回去。”一等宫门打开,太子就把她们送到了齐国公府焦急等在宫门口的马车上,最后对着马车内说了一句,就让车夫赶紧驾马。

    国公府的马车半路遇上了俞家的马车,俞家也带了不少人来,本来两方人马在对峙中就要动手,但俞家马车上的老姑婆一听马车上还有齐老太君在,最终还是让他们家的收手,下令先一步离去。

    “先回去要紧。”国公夫人也是立刻就下了命令,两方人马背道而驰。

    一路快速回了府中,一回到府里,谷芝堇跟其夫余小英也来了。

    国公府的大夫早已得了先回来报的人的令,二夫人跟谢姑娘一进府就立即抬进药堂进行医治,余小英跟着妻子在身边一路看着,末了,他神情有些黯然。

    他以为他医术已十分了得,但跟国公府的这些个大夫一比,他虽未逊及几分,但还差上那么些火侯的。

    他们诊断之精准,用药之准确,就是他来,也未必会比他们快,比他们好。

    谷芝堇是听闻了宫中出的事,急急带人赶过来帮忙的,一看见表妹的惨状时她都忘了说话,尤其看到小表妹的手放到药水里滋滋作响时,她看着她额头下流下的冷汗都替她感觉到了疼,所以她一直没往边上看,等到表妹的手从药水里拿了出来,涂了药用纱布包了起来后,她这才往身边看去,然后这才看到了她夫郎黯然的神情。

    她顿了一下,扯了下他的衣袖,带着他离开了药堂。

    余小英被她拉着走到了外面,眼睛都不知道往哪放……

    他以为谷府已经很大很精致了,但一进国公府,踏在这个连地板都干净光滑得可以当镜面照的地方,他才觉出他与这京城到底有多格格不入。

    谷芝堇忧心着药堂里头还在治伤的小表妹,头一直不断地往回看,等看了几眼回过头,又看到了余小英的头往空中不断地扭,像是找不到安放他的眼睛的地方。

    “你还给我买丫鬟婆子伺候我吗?新衣裳还给我做不做?”谷芝堇把他的头别了回来,让他看着她,但他立马就垂下了眼,她轻嘲一笑,摇了摇头,道,“当初你死都要娶我的雄心哪去了?”

    余小英动了动嘴,最终还是没说,那个时候他不知道她身份到底有多好。

    她表妹都是嫁进这样的人家的。

    那她呢?

    如果她没嫁他,是不是也……

    余小英不想再想下去了。

    “要给我的,还给吗?”谷芝堇替他整了整身上泛旧的衣裳,尔后,手指也顿了,想起这几年她也就每年在过年的时候替他做一件新裳让他过大年穿,身上的这件,还是她前两年做的,记得她给他做的头一件那年,他一件就穿了一个冬天,脏了当晚自己洗好,放到炕笼上烤干,第二日就接着穿……

    后来多了几件,也不过是多几件轮换而已,换来换去也就穿旧了。

    “今年多给你做一身新衣裳,你自己多买点布和棉花回来。”她拍着他身上衣裳沾着的灰道。

    余小英一听,眼睛不由自主地往上抬,眼睛不断地往她身上瞄去,好一会,他才小声地问,“真的?”

    真的多给他做一身?

    “嗯。”

    余小英一听,脑子里那些想法全没了,他有些不安,又有些着急地挪动了下脚,靠近她,小心地跟她打着商量,“那还多做两条裤子不?我的裤子都在马背上磨破了,你也看到了,我补了好几次了。”

    “嗯。”

    “那……”

    谷芝堇漂亮的丹凤眼往擅于得寸进尺的人看去,余小英立即就噤了声,不再吱声了。

    但这次跟谷芝堇进了药堂后,他不再拘束地站在一角了,而是默不吭声地上前给国公府的大夫打下手,他认药多,拿药准,比国公府大夫的小徒弟们手脚快多了去了,往往是大夫嘴里一报药名,他就能靠着鼻子准确地打开药箱,手指往药箱里随便抓一抓,就能抓准分量,无须药秤称来称去。

    这时候抓药煎药出来给主子们及时医治消肿消毒是府里三个坐堂大夫的手边大事,所以一看有比徒弟还好用的打下手的,就都想也不想毫不犹豫先用了这个冒出来的所谓神医表姑爷。

    这时候全府的心神都在二夫人跟谢慧齐身上,谁也没注意到这个表姑爷的帮忙,就是站在一旁的谷芝堇也只有个婆子丫鬟站在边上招待着,并没有人关注她……

    而谷芝堇除了盯着表妹之外,时不时的,就把眼睛放到忙碌不休抓药煎急药的夫郎身上。

    **

    此时的皇宫里也是一片混乱,皇后的凤宫更是来往的人不断,步履匆匆,俞家的几个老夫人一进宫见到皇后的脸,有个最老的当下就软倒在了地上。

    老天,如若这张脸毁了,这还没坐稳几年的皇后位置也是坐不稳了。

    现在三皇子还只是皇子,不是太子啊!

    “太后,您要给皇后做主啊!”俞家的两个姑婆,一个老夫人当下就朝太后跪了下去。

    俞太后已经是脑袋发蒙好一阵了,听到这一阵哭喊,脑袋更是一片被针钻般地疼。

    “你们让哀家静静,静静!”俞太后把桌上的杯子拿手挥了下去,一阵刺耳的瓷碎声后,跪下的俞家妇人们都闭了嘴。

    “全斗,皇上还在太和殿?”俞后揉着额穴淡淡道。

    “是,太后娘娘。”太后身边的老太监全斗小声地道。

    “再去传话,皇上若是忙,来不了,就问问皇上,看哀家这个他老不死的母后能不能过去,跟他要个说法!”俞后话说到这,胸脯因情绪过于激动剧烈起伏,她咬牙忍了又忍,才没说出皇帝是个孽子的话来。

    当初他是怎么跟她保证的,说会让俞家得到该得的——可这么多年了,他们俞家得到的是什么?

    那个厌恶他的女人生的儿子,他到底有什么是不能废他的!

    不废就罢了,可他立的皇后,他居然让人这么羞辱后还放出了宫去,今个儿他若不给他一个交待,他就别想这内宫有一天的安宁日子让他过!

    作者有话要说:先更。

第124章

    太和殿里,皇帝把滚进宫来的监察院和大理寺主掌的官职当场就撤了,户部银库的主事直接在太和殿外斩了头,而户部的老尚书跪在地上,汗流浃背。

    “把这册上的人全抓起来,满府皆捉,一个不留。”皇帝看过守银库的人的签册,把册子狠狠摔到了老尚书的脸上,冷冷地朝旁边的太监说道。

    “是,奴婢遵旨。”刚升为大内二总管不久的陈轩躬身退下。

    之前的大太监,也就是服伺皇上的大总管已经调到了太后身边去了。

    “陛下,臣罪该万死!”户部的老尚书流着老泪大呼,他已是快退下之人,本来想着让门生争一争这尚书之位,而不是拱手让给国公府,但这一出事,大势已去,那些想把自己摘出去的人却把他折了进来,他恨啊!

    “你确实该罪该万死,让你当了这么久的户部尚书,你让朕的国库一年比一年还虚空,现在居然让查回来的贿银在银库无影无踪消失,”皇帝讽刺一笑,“你不死,朕心里堵的这口气谁来平!”

    “砰”地一声,皇帝拍桌怒吼,吼得太和殿里所有人的心口都猛跳了一跳。

    “三天,朕给你三天的时间,你若是不给朕查清楚了这银子去了哪,朕让你人头落地……”皇帝脸色狰狞看着户部尚书,“还不快滚!”

    户部尚书池让呜咽着磕了头,连话都不敢再说一声,连滚带爬出了宫去。

    这头皇帝对着下方的太子冷冷道,“让你带着监察院跟大理寺查左相之死,你当不当?”

    太子立马跪下,举手揖礼,“儿臣领旨。”

    儿臣……

    这时候就儿臣了。

    皇帝讥嘲一笑。

    但太子再怎么像生他的那个女人那样堵他的眼,刺他的心,但他要,他就给。

    之前,他可是方方面面都像了他那个母后,连要都不屑要。

    “你们跟着太子给朕把事情查清楚了,”皇帝懒得多看太子一眼,朝监察院跟大理寺的主掌漠然地道,“查不清楚,就莫怪朕不给你们这些老臣子留情面了。”

    “老臣遵旨。”

    被撤了的监察院跟大理寺的主掌脸上无不冷汗直冒。

    此事他们心里不是没有数,可看皇上的架势,那是誓要查一个清楚啊,这事能不能对付过去,还真是难说。

    两位深谋老算的老主掌这时心里都犯起了怂。

    “下去。”皇帝冷冷地道。

    “是。”

    由太子领头,带着监察院和大理寺的两个大臣退了下去,这时候,大和殿只有右相罗则同和国公府的长公子齐君昀了。

    “罗相,你有什么要说的?”皇帝朝右相先开了口。

    “启禀皇上……”罗则同弯腰揖礼,眼观鼻,鼻观嘴淡淡道,“韩相在天牢里被人暗害至死,此事非同小可,这天牢怕也是不干净得很了。”

    右相这说的纯粹就是废话了,若是干净,人能死?

    他刚吩咐太子去查的话是白说的?

    皇帝似笑非笑地勾起了嘴角,看向他这右相。

    他这右相岂能不明白他把他跟齐君昀留下的意思,可他就是不说国公府的长公子能担当左相之职……

    这些个臣子,也真是一年比一年不想顺他的心了。

    以前可是他想干什么,他们一个比一个还要能说会说道,争先恐后的。

    “君昀……”右相就是不提,他这妻侄看来还是跟右相水火不容,让他当左相,左相的那些人马想来也恨他入骨,右相又向来屈于左相之下,这当了一辈子右相,就是如今也当不了左相的罗则同能给他好果子吃?为了保他的那条命,他也是会跟着他这妻侄斗个不死不休的,皇帝这一心思,也不恼罗则同的那点不识趣了,他冷冷翘起嘴角,看着国公府那静站在一边一直垂眼不语的长公子道,“朕让你承韩相之位,当这个左相,你是当还是不当?”

    果然如此,站在殿堂中间的罗则同这时候撩了撩眼皮。

    皇帝是要动手了是罢?用他打压下去的人,再来反手打压他们这些之前对国公府下猛药的大臣。

    还真是使得好一手平衡之术。

    罗则同这时候心如火烧,心中也知这事已是不能善了,他当了十年的右相,相比韩相,悟王,俞家这一伙来说,他所得不多,但他的门生可是没一个干净的,有的比他还能吃,这若是连坐起来,他也逃脱不了干系。

    到底还是出事了。

    罗则同死死地闭着嘴,没让自己喊出反对齐君昀为左相的话来。

    他清楚知道,没有齐家的这个长公子,也会有别的人……

    这些年来,他们确实干过了头,近十年的休养生息,已经把底下的人养得胃口奇大,谁都收不住手了。

    皇帝就是不为银钱收拾他们这些人,也早晚有一天会为他失去控制的皇权出手。

    他得把他摘干净了。

    罗则同垂着眼,逼着自己一句话都没说。

    当年处理国公府的两个爷,其中也是有他的手笔的。

    但这时候已经不是国公府跟他有没有仇的事了,而是皇上打算开始清算他了,尤其他现在还不知道的是皇上会清算他到哪步,而眼前的这个国公府的长公子,会逼他到哪步。

    罗则同思忖之间,齐君昀已经开了口,朝皇帝躬身揖礼,但眼皮一动都没动,“皇上圣令,小臣不敢不从。”

    “呵……”皇帝冷笑,已疲于再跟他这个心眼比满朝文武加起来都少不了几个的妻侄说话,他转头就对罗则同道,“右相有何看法?”

    “老臣与长公子所言一致,皇上圣令,为臣者当遵旨。”罗则同也是眉眼不动淡淡道。

    “那好,你来给朕起这圣旨。”左相没了,内书省就他一个头,现在由他来起旨,也省得再送到内书省拖着了。

    “这……”罗则同还是犹豫了。

    “怎么?罗相还是觉得不可?”皇帝淡淡道。

    罗则同心里暗暗叫苦,却无可奈何,只能按皇帝的话,当下在太和殿时接过太监拿过来的笔,当场起草了诏书。

    皇帝阅过,提朱笔盖龙印,于定始十五年年末,齐国公府长公子齐君昀为大忻左相,为内书省统领首相。

    皇帝当堂把圣旨给了罗则同,指着他,“明日由你当殿宣召。”

    罗则同跪地,“臣,遵旨。”

    “下去。”

    “是,臣遵旨。”罗则同怀揣着烫手山竽,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了皇宫。

    “你现在满意了?”

    “谢皇上。”

    “你要是找不出银子,不把答应朕的银子全给找出来,”皇帝冷冷地盯着齐君昀,“你就是身上再多的心眼,我也让你国公府一个活口都活不下来!”

    “谢皇上。”

    “滚!”

    齐君昀嘴角延开淡笑,眼皮都未动一下,手一拱,“臣告退。

    说罢,起身转身,不紧不慢踏出了这太和殿。

    殿外,一直候在那的太监全斗见他出来,忙朝他躬身,“长公子。“

    齐君昀朝他一颔首,眼睛从他身上瞥过,下了太和殿的台阶。

    全斗一见他下去,朝着后头木纳的小太监就咬着牙恨恨地道,“还不去禀太后!“

    都是他娘的死东西啊,人都走了还不快去禀?

    但等太后的人去拦人时,他们四处都找不到齐长公子了,而这头,太后带着大队的人马,从凤宫向太和殿而来。

    “太后驾到……”

    喊声一起,在龙案要振笔急挥的皇帝手上未停一笔,等太后进了太和殿,皇帝方才停了手抬起头来,漠然地看着下面那抬着高高的脑袋,垂着眼皮看着他的太后。

    “皇上。”

    “母后……”

    “皇上,今日好大的威风……”

    “此话何讲?”皇帝下了殿堂来,负手而立站于太后的面前。

    “何讲?”俞太后怒笑了起来,气都喘不过来了,“皇帝,你想气死哀家你就明说!”

    “母后之意是朕想气死你,所以朕这好大的威风是这么来的?”

    “你!”俞太后扬起手掌就想动他,但一想他是皇帝了,不再是那个小时候任她打骂的皇子,她闭了闭眼,强忍着怒火生生把那口气咽了下去,“你就这样任外人欺辱你的皇后?你要置皇家的面子于何地!”

    “母后说朕要置皇家的面子于何地?”皇帝笑了起来,当下眼一厉,甩袖大声怒道,“朕还想知道皇后想置皇家的面子于何地,想置朕的脸面于何地,她抓着太帝,先帝赐的脸面就往地上砸,整个天下都要知道朕不尊不孝了……”

    皇帝大吼,整个殿里全是他的厉吼声,吼得俞太后一阵阵的头晕目眩,这时,皇帝却没打算放过来,一步步逼近她,咬着牙字字如刀向俞太后射去,“母后,您是不是要儿子踩着太帝先帝的脸面尊你孝你,那才叫孝顺?母后,你要朕把天下所有的钱财堆到你们俞家去,这才叫孝顺?您要朕把这全天下所有您看不惯的人都杀光了,杀绝了,那才叫孝顺?”

    俞太后被他的话刺得当下泪如雨下,她心里疼得连眼睛都不敢睁开,她闭着眼睛朝着这个她跟她的娘家一手扶上来的皇帝大声嘶吼,“你这个没人性的畜牲,你少拿太帝先帝来压我,你少拿那些话来压哀家,你说的这些都是借口,统统都只是你的借口,你以为哀家不知道,你是在恨我,你只是在恨我,恨我杀了你的那个小皇后!你一直都在恨,你恨你为你付出一切扶你起来的母后杀了你那婊*子一样的皇后,现在你翅膀硬了,就想报复我了!你想报复我!报复我这个生你的母亲!”

    俞太后说完,一个踉跄就重重地倒在地上……

    “呵呵,”她哭着笑了起来,“早知道,早知道你是个这么没良心的,我就该带着你投了湖,而不是受尽万般的委屈,忍辱负重把你立起来!我早知道不应该对你那般好,要是早知道我会遭自己儿子报应,我当初还不如死了算了……”

    俞太后咬着牙放声痛哭了起来。

    可这一次,皇帝没有跪地求饶跟她道不是,早习惯她这般哭闹了的皇帝只是冷冷地看着这个一口一个为了他忍辱负重的母后,心想她满口的胡言,还真是有一点是说得对的。

    他确实恨她。

    恨她从不给他的小皇后一点好脸色看,恨她在他还不知道他欢喜于她的时候,就被她教得把她当成了仇敌,把她当起了看不起他这个小皇子的齐家人,而只要他得了她一个笑脸,他这母后就见不得他们过一天的好日子,就使计挑拔离间,弄到最后,她只要看着他就觉得他恶心,宁肯死,也不愿意与他多呆一天。

    “太后,闹罢……”皇帝居高临下地看着倒地的俞太后,冷冰冰道,“你就看看,这次你能不能闹到你称心如意的地步,朕大不了在史上留个逼死生母的名声,不过,朕也会让你不尊祖先的大名传遍世世代代。”

    说罢,朝宫殿那些来不及退下,趴伏在地装死人的宫女内侍道,“把太后扶回去。”

    “皇帝,皇帝,你这个不孝子,你这是要逼死哀家!”俞太后哭喊着,她扯出头上的发簪就大力往心口扎去。

    “太后……”

    “太后!”

    皇帝走向冷冰冰的皇帝宝座的步子一步都没停,他漠然地看着前方的位置,似是没有听到太后绝望痛苦的哀叫。

    他的心,早被这个位置,早被这个皇宫,早被他的母后磨没了。

    她还会哀叫。

    可他就是痛,也没有人知道了。

    他现在不过只是想等墓修好,他就跟他的小皇后埋到一起,永世同眠。

    **

    当晚齐君昀回了国公府,给老太君报平安时,哭睡了的老太君又拉着他的手哭了一道,这才睡了过去。

    国公夫人跟儿子一出去,又往他脸上看了看,见确实没事方才张口道,“你慧齐妹妹已是睡下了,之前我已经去看过了,手已经消了不少肿,再养几天就能消肿了,就是有两个伤口有点深,恐会留点疤。”

    齐君昀淡淡地“嗯”了一声,出了门就往她那边走去。

    国公夫人犹豫了一下,“明天再去看罢?”

    夜已深了。

    齐君昀摇摇头,“孩儿现在想去看看。”

    国公夫人点头,走到一半,停下脚步淡道,“那你去看罢,娘先回去歇息了。”

    齐君昀“嗯”了一声,转过身,看着她离去。

    然后他看到他母亲在走廊那头快要消失的时候又回过头看了他一眼,齐君昀嘴边扬起浅笑,双手相揖,朝她弯了弯腰。

    母亲,您在,我知道。

    国公夫人看到儿子嘴边的浅笑,也朝他点了点头,这次头也不回地消失在了齐君昀的视线里。

    等确定看不到影子了,齐君昀这才回了身,继续往小姑娘的屋子走去。

    齐大叫了人不久,内屋的人很快就出来开了门,衣裳已经穿整齐了的小麦跟红豆朝长公子欠腰福了礼,尤其红豆一看到长公子,眼泪都流出来了,流着泪小声地跟长公子道,“姑娘一直睡得不安稳,疼醒了好几次。”

    “主子,您进去吧。”小麦这时候掌着灯匆匆走在了前面。

    齐君昀进去后,发现小未婚妻已经醒来了。

    谢慧齐本来就疼得睡不着,两只手哪一只都不好过,外面一有点动静她就知道了,一等小麦匆匆进来点灯知道是他回来了,就赶紧让小麦扶了她起来,一直靠在枕头上睁着眼睛,一等他进来,她就朝他笑弯了眼,“哥哥,你回来了?”

    齐君昀看着她比灯火还明亮耀眼的笑怔了怔……

    “嗯?”谢慧齐看向突然不动了的他。

    齐君昀这时加快了步子走到了床边,坐下后摸了摸她额上和脸颊的伤口,一言不发。

    谢慧齐一见连忙道,“这些伤口没事,府里的大夫他们都说了,绝对不会留疤!”

    就是苦了她这段时日得天天忌口,还不能出门,还得在疤痕淡去后才能见阳光。

    “手疼吗?”见她把手放在被子上一动都不动,齐君昀垂眼看着她被包成两个大包的手淡道。

    谢慧齐下意识就想说不疼,但想了想,还是苦着脸说了实话,“特别疼,大夫上的药太狠了,也不知道给用的什么药水,那药水当时一渗进伤口,疼得我差点没背过气去,下午上药的时候我还当熬过来了,没想,这夜晚更疼,疼得我睡都睡不着。”

    说着时,她眼角流滑下了两串泪,这不是她想哭,纯粹是疼出来的……

    说了一长串话,谢慧齐这时候也是只剩哼哼的力气了,她有点无奈抽了抽鼻子,看着她这齐家哥哥。

    这一次还好二婶没事,眼睛虽然被打肿了,但还好没伤着眼睛里面,养几天就好了,若是伤得有她这么惨,她都不知道怎么交待才好。

    毕竟是她出的馊主意,让二婶跟她一道去的。

    “嗯。”

    谢慧齐见他只是简单出声,一直在检查她身上的伤,这下也不动了,等他检查完,她这时候也恢复了点力气了,小声问他,“你是不是心疼我了啊?”

    齐君昀抬眼看着她明亮的眼,没回答她的话,只是问,“后悔跟了我吗?”

    谢慧齐想也不想摇头。

    开什么玩笑,有什么好后悔的?

    她若是不跟了他,别说能见到俞皇后这等人物了,就是想见到俞家的那些个人怕是都不容易。

    现在就是她被伤了,但说真的,尤其知道俞皇后是个什么样的人后,她挺心满意足的。

    她不觉得像俞皇后那样的人,能活得长长久久。

    他们能从皇宫脱身,又看到他平安回来,她就知道俞家早晚要倒的。

    这一些,如若不是她跟了他,又怎么能看得到?

    齐君昀见她毫不犹豫摇头,嘴角微动了动。

    谢慧齐看着他没有笑意显得有点冷的脸,喘了口气顺了顺,小声地道,“我不后悔,以后也是一样,不会后悔的。”

    无论出什么事,她都不会后悔的。

    齐君昀点了点头,手指又在她脸上的伤上轻轻划过,与她淡道,“你身上的伤我都看了,谁伤了你,我会差人查清楚的。”

    皇后暂时还不能拿她如何,但她的坏日子这就要来了。

    “啊……”谢慧齐没料他会这般说,微讶过后就点了头,“知道了。”

    “嗯,明日,”齐君昀这时候倾过身,碰了碰她的嘴角,在她嘴边轻启了薄唇,“你哥哥就是左相了。”

    “啊?”谢慧齐这一下就瞪大了眼。

    “你舅父过不了几日,大概就能上任了。”

    “啊?”

    “嗯。”齐君昀又轻碰了碰她微带苦涩的嘴唇,拿手摸着她泛白的嘴唇轻轻地叹息了一声。

    她这是第二次了。

    不能再有第三次了。

    她是要给他生儿育女的,不能还未与他成亲就夭折了。

    齐君昀收回了手,低头在她的两个包子手上亲了亲,抬起头看着她明亮望着他的眼道,“府里会热闹好一阵,不管外头出什么事,你都不许再出去,让娘处置就是,听到了没有?”

    他身上的气息容不了人说不,谢慧齐想也不想就点头。

    齐君昀这才神色缓和了点,见她眼眶边上都是青色,也不多言,传来丫鬟把灯吹了,他合衣在她身上躺下,盖上了丫鬟拿过来的被子。

    “哥哥,你不回房歇息了?”

    “嗯,睡吧,我躺一会,等会还要去处理公务。”

    谢慧齐这下就没再出声了。

    齐君昀躺了一个时辰就回了鹤心园换了身衣裳,这时,他的门生们已经从国公府的大门进入,由国公府的下人领着进了前堂,不一会,长公子大步入了前堂,与他们开始商议今日朝上所会发生的事情。

    天蒙蒙亮时,齐国公府的国公街就驶出了十几辆马车,前往皇宫。

    而天一亮,国公夫人刚给齐老太君喂早粥,就听下人报,说蔡家的表小姐来了,还有,随她同来的还有悟王妃。

    齐老太君一听,看着碗就淡道,“不见。”

    国公夫人没吭声。

    下人得了令而去,不一会就又匆匆跑回来了,且面带急色,“老祖宗,大夫人,不好了,悟王妃说是肚子疼,怕是要在咱们家大门口小产了!”

    国公夫人一听,当下冷眼就朝那下人看去,吓得那下人连忙跪在了地上,“小的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请大夫人明查。”

    “娘,我去一下。”国公夫人冷冷地道。

    齐老太君没说话,抬着老眼看着大媳妇走到了门口,方才张了嘴,慢慢地说道,“既然老的都死了,小的的命,也就不值什么了,媳妇,这一次就别让人欺到咱们家门上来了。”

    这时候还不忘威胁他们?

    既然要找死,何不成全了她。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的更新就在这了。

    大家晚安。

    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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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章

    韩芸在大门口一见到国公夫人就跪了下去。

    “伯娘……”韩芸双眼含泪,“求您救救我一家!”

    她知道她来这一遭有点挟持逼人救命,但她父亲一死,君昀为左相,如若跟王爷所说一样,他要清查她父亲一党,那她的娘和弟弟们就难逃一劫了。

    现下韩府已经被重兵把守,她只能先来国公府求个脸面了。

    韩芸已身怀六甲,大冬天的就是衣物繁多,但她的大肚子也很是显怀,现下哭得梨花带泪,不是不让人疼惜的。

    韩芸本想半路拦他的马车,可他的行踪已不再是过去那么好得知,她怕拦不住误了时辰,就救着蔡诗雯与她一道过来了。

    蔡诗雯何曾见过这等阵仗,就是蔡家现下这满京城的风云他们想插手都插不进去,国公府更是一直把他们撇在外面,不带他们家一块风光,她一见韩芸要见她,用的还是求,这头脑一热,不曾通报家里一声就带人来了。

    因着悟王妃这好姐妹的一求,一直位于之她之下的蔡诗雯此时心中不是不自豪的。

    现下见到韩芸哭,心下也是起了怜惜,便觉现在比韩芸这个悟王妃身份还要高出一等来的蔡诗雯当下就朝国公夫人也是一拜,“表舅母,看在过去的情份上,您就帮帮芸姐姐罢。”

    国公夫人一生就没见过比蔡家的女儿更蠢的女人,听到蔡诗雯这么一说,冰冷的眼睛朝蔡诗雯看去。

    蔡诗雯被她这么一看,身子下意识就是一抖,打了个激灵。

    “不要到我府门要死要活,”国公夫人这时开了口,朝韩芸淡道,“我已差人知会悟王去了,你所说的话我也让人跟悟王递过去了,我不凡跟你说了,今日你若是敢在我国公府门前小产,脏了我们家的门,齐国公府跟悟王,还有韩府不死不休!”

    “伯娘,求您了……”韩芸一听,着急地要去拉她的裙角。

    “表舅母。”蔡诗雯也是呐呐地喊了一声,但这时国公夫人已在丫鬟婆子的围拥下进了国公府。

    国公府开了一个小门的大门又悠悠地关上了。

    “伯娘!”韩芸失声痛哭。

    蔡诗雯这时候也茫然地看着紧闭的大门,不知如何是好,但在下一刻,她的眼睛坚定了下来。

    她想进去,太想进这个家的门了。

    知道表哥已是左相,她就更想了。

    哪怕当个宠妾,她也甘愿。

    蔡诗雯想,她一定要想个办法进了这个家的门,等有了儿子,表哥宠爱她,这个家一定会有她的地位。

    看不起她的表舅母,到时又能拿她如何?

    **

    一连几日,谢慧齐都不能出房门,这她倒是忍得下,但好几天连头发都不能洗,身上全是药味,她老觉得自己成药人了,不过这也不是她觉得最要紧的,最要紧的是现在已是月底,大郎二郎要从国子监回来了。

    谢慧齐不知如何度过这个难关才好。

    所以一听齐昱说明日两个小公子就要回府了,这心情可是够复杂的,等到挂着两个黑眼圈的二夫人一来见她,就看到她的脸苦得要滴水出来了。

    “这是怎地了?”二夫人一没见到她讨人欢喜的小笑脸,觉得眼前这小姑娘看着都让她心里不舒坦了。

    “大郎他们明日归家呢。”谢慧齐上下扫了自己一眼,发现她现在就是收拾好了也没法掩去痕迹,这心里也是跟只打了半桶水似的七十八下,“二婶,你说我躲两天如何?”

    “你当国子监的人都是死的啊?”齐二夫人淡淡道,“宫里出这么大的事情,太后都要死了,咱们国公府的名声这几天就差把这块天给撑破了,你觉得大郎他们会不知道出什么事了?”

    若是不知道,那还能是她的弟弟?

    那两个小的,可没一个是笨的,就是她尤爱小二郎,也不得不说,小家伙也是有他自己的心思的。

    “他们能撑着等歇日再归,已经是够懂事的了。”二夫人把帐本往桌上一摔,招呼她,“别光坐着,帮我过来过过眼。”

    “诶。”病重还被二夫人还当劳力使的谢慧齐踩着小步子从暖炕对面的位置坐到了二夫人的身边,低头就往帐册上看去,“二婶,这是外府的册罢?”

    “嗯,你伯娘手里事多,我给拿过来了。”拿过来当然不是自己看,是给小媳妇看的,反正这也是她的事。

    “哦,我这就看……”谢慧齐伸出被包成包子的小笨手去掀帐皮,无怨无悔得很。

    这几□□廷宫里都乱成了一锅粥,齐家哥哥那位大能人根本就不着家,现眼下国公府的各地产业的管事都进了国公府,没他处理都会耽搁下来,但不把事情理清楚了,到时候压一块就是一本烂帐,这年也不会过得清爽。

    而且管事的都等着国公府发赏银回去过好年呢,时间确实也紧。

    所以二婶看她一起床就拿这些事来让她处理,她也是二话不说就揽过来了。

    齐二夫人见她笨搓搓翻帐册的小模样也觉得绝了,这小姑娘也不知道被她阿父怎么养大的,出这么大的事,这也不惊不扰的,该吃就吃,该喝就喝,忙起来也不见她说句抱怨的……

    “手疼就歇会。”齐二夫人这几天身上也不爽利,但她也懒得躺在床上歇息,免得没毛病也躺出毛病来了,她还是把大半的内务都揽了过来,她不心疼自个儿,也没打算心疼这个小媳妇,但看着她兢兢业业的,还是有点不忍。

    “诶,我知道呢……”谢慧齐手上没法拉笔,凑近齐二夫人就道,“二婶,这里是十万两银,哥哥说了,这种过了十万的,赏银就要给多一点,您帮我记一下,这里是五千两……”

    齐二夫人也是头一次记外府的帐,拿笔写着时还“啧”了一声,“这年头当奴婢的还能得这般多?”

    一年得这个数目,不少了。

    “哪啊,”谢慧齐笑,“这种大管事下面无数个小管事,回去分分就没多少了。”

    “你懂什么?”齐二夫人不以为然,“分分?说得多简单,回去了能给那些小管事的分个三五十两银的,那些小管事就已经对他们感恩戴德的了,能分得了多少去?”

    “这倒是。”谢慧齐点头。

    古往今来都是这样,功劳都是领头的拿大头,要不能有这么多人想出人头地?

    谢慧齐把今日大帐房送来的帐目过了眼,回头等送到鹤心园戳国公府的银印,这事就算是解决一波了,这波人也就可以领着银子回去了。

    国公夫人傍晚过来的时候,见弟媳妇跟儿媳妇头凑在一块,嘴上念念有词的,也是无奈……

    正赶上这时候,就是病着也只能当个完整人使唤了,她也是几夜没睡过一个好觉了。

    晚膳谢慧齐是凑到了老祖宗的屋里去用的,她只是手跟脸比较严重,也没伤着腿,所以这天一入黑,她还是会跑去老太君的屋里去秀一下存在感的。

    这事儿其实也简单,她不含悲喊苦,老太太见到她哭了两次也就不哭了,心情也跟着她放松了下来,见到她来,就是看着小姑娘的伤脸也是笑得合不拢嘴,她就喜欢小姑娘陪她用膳,饭都能多吃半碗。

    膳后,谢慧齐也没盼到齐君昀回来,嘴里没话,就跟老太君嘀咕起了明日大郎他们回家来的事,“明日那两个小的回来,不定怎么闹呢。”

    “不会,不会,”老太君连连摇头,“他们懂事的很,你伤着,他们岂会跟你闹?”

    谢慧齐想想也是,也是自己安慰自己,“是呢,祖奶奶,我想我都病着,小崽子也没那个脸皮跟我闹不是?”

    当夜谢慧齐迷迷糊糊睡了一夜,第二天醒来就有点失望地问过来伺候她的红豆,“长公子没归家啊?”

    “没呢。”红豆也是失望地摇了摇头。

    长公子都两天没归家了,她们姑娘都有点盼了,还怪担心的。

    谢慧齐这确实也是有点心不稳,这几□□廷太乱了,抓了这个又抓那个,来国公府门前来求情来哭的人都快把国公街堵了,九门那边都派了一支百人的守城军过来了,这人不回来,她心里就不安,也不知道外面闹到什么地步了。

    这日大郎他们要归家,一大早的,大管家齐封就带了家人出去跟九门的人商量等会两个公子进府的事。

    谢慧齐也是一早在等着,不一会,齐昱回来说已经商量好了,让两个小公子在街外下马车,府里的护着步行回府就行。

    谢慧齐听了还是觉得打眼了,“能不能从后门回来?”

    现在国公府外这么多的人,一大半都是天黑了不走堵长公子的,这些人里,老幼妇孺皆有,实在不好招惹。

    “没有让平公子跟庆公子走后门的道理……”齐昱听后跟她解释道,“国公府不至于为了躲人连进自己家门都要往后门走。”

    这是国公府的脸面,不能丢的。

    谢慧齐很想说两个小的就不用这么讲究了,但回过头一想,大郎二郎在外也是有身份的人,回国公府还要走后门,被人知道了就又要说他们不招国公府的喜爱了,便把话忍了下去。

    但她的思虑也不是没有道理的,回头谢晋平带着弟弟归家,两个人也是一路低头不语快步跟着下人,但国公街只走到一半,不知道谁认出了他们来,围着他们就是不放,更有甚者伸手就来抓他们的衣裳,嘴里喊着行行好,但却把他们堵得寸步难行了。

    还是国公府又出去了近五十的家兵,才把这群人强行弄开,护了大郎二郎回来。

    谢家大郎跟二郎一回来就看到了他们脸上结了痂和两只包子手的阿姐,二郎一路已经被气得脸都是青的,鼓着嘴气唬唬的,一见到他阿姐这样子,当下眼就红了。

    谢慧齐可是最怕他这般了,立马就道,“多大了?再哭你这辈子就甭想娶到媳妇了!”

    二郎一听,也不敢哭了,上前来抱着她的腰就是不松手。

    谢慧齐被他弄了个哭笑不得。

    她就是伤了,但精神也好,眉眼还是跟以往一样的生动,谢大郎默不吭声地打量完她后,心里也有了数,走上前后,只是伸手摸了摸她的脸,淡淡地喊了声“阿姐。”

    大郎长得快,尽管小她三岁,但已经是与她同高了,谢慧齐看着大弟弟那静默如温玉一样的脸,也是在心里轻轻地叹了口气。

    孩子不在身边长大,她都有些不太明白他是怎么想的了。

    二郎会哭会笑,有什么不对的他即刻就会发泄出来,可大郎什么事都只埋在心间,她最担心的也就是他了。

    谢慧齐这厢领了弟弟们回青阳院,等二郎一看到二夫人还没淡化几分的黑眼眶,当下围着二夫人就是不走,给二夫人端茶送水,小心翼翼极了。

    大郎二郎归家两天,二郎当真是没跟谢慧齐闹,只是要回国子监的前晚,二郎半夜抱了枕头到了谢慧齐的门口,跟前来应门的小麦不好意思小声地道,“小麦姐姐,我能去我阿姐脚边睡一会吗?”

    小麦回头报了姑娘,谢慧齐忙让二郎进来了。

    二郎这夜便心满意足地睡在了他阿姐床边的小榻上。

    齐君昀半夜回来时,就看到了小舅子睡在了他小姑娘的床边。

    谢慧齐这时候已经是穿戴整齐了,见到他朝她挑眉,她朝他摇头,等他躺下后,她窝在他怀里轻声说,“你明日早上如若有空,帮我跟大郎说几句话。”

    “嗯。”齐君昀摸了下她的头发,闭着眼睛应了一声。

    “哥哥,外面怎么样了?”谢慧齐见他疲惫不堪的样子本来不打算问了,但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声。

    “不怎么样,”齐君昀这时候抬起眼,轻吁了一口气,淡道,“太子带回来的那笔银子已经查出来了,是人命钱,我事先也是没查清楚,这帮笔钱是春末洪涝时因上官不当的指令死的一群漕帮河工的封口费,现在漕帮那里瞒不住了,已经捅到了京里来……”

    “啊?”谢慧齐没听懂,但听清楚了他话里的凝重意味。

    “现在漕帮一群人带着两岸的一群老百姓,反了。”

    作者有话要说:先更。

    然后改错字。

第126章

    谢慧齐默不吭声,这已不是她能评价的事了。

    “世兄……”这时候二郎突然起来,趴在榻前,小声地叫了他一声。

    齐君昀笑了起来,拍了拍身边,“过来。”

    “诶。”二郎飞快下地,连鞋子都没穿光着脚就跑了过来。

    谢慧齐等他一过来连忙把他的光脚拿被子捂上,叹着气就去揪他的脸蛋,“小调皮鬼。”

    还装睡!

    二郎嘿嘿笑了起来,还不忘给他挪了半个被窝的世兄说好话,“世兄,你身上好暖和。”

    齐君昀轻拍了他的头,笑了,回过头朝她摇摇头,示意不要紧。

    “世兄,你说运河两岸的人反了?”二郎这时候抬头问向齐君昀。

    “嗯。”

    “这就是所谓官逼民反,民不得不反?”

    谢慧齐听了,立马坐了起来,就去瞪口无遮拦的二郎,吓得二郎直往床角躲,捂着眼睛就说,“我不瞎说了,阿姐,我不瞎说了!”

    “再说抽你!”谢慧齐举着包子手就往他胸前狠狠晃了一下。

    “好了……”齐君昀偏过头,轻碰了下突然凶神恶煞了的小未婚妻的头,把露出被子的二郎又拉了回来,与他淡道,“在外面这等话要一字不说,知道了?”

    “知道了,”二郎这时候又不怕了,大咧咧地道,“我这不跟你说吧,你是姐夫嘛。”

    齐君昀轻笑了一声。

    谢慧齐无可奈何地看了二郎一眼。

    二郎不是没有心眼,他知道讨好人,但到底还是太小了,做事说话就是他自己觉得稳重,但在成人看来还是太嫩了。

    “嗯,”齐君昀沉吟了一下,考校起了他的功课来,“益先生跟你们讲过天下家国篇了?”

    “讲过了……”

    “那你跟世兄说说,这篇天下家国的意思。”齐君昀换了个往下一点的姿势,问着身边的小公子。

    谢慧齐有点愧疚地看着他,这深更半夜的回来睡个觉,还得帮她教二郎。

    齐君昀也没看她,这只是手一拉,把她拉到怀里,嘴往她发上碰了碰,轻道了一声“睡吧”,就转头听着二郎讲他对天下家国篇的见解了。

    **

    不日,户部尚书在家中上吊身亡,谷展烨得对圣令进宫,被皇帝指为户部尚书。

    当日下午,得信的谷舅母带着女儿来了国公府,给齐老太君磕头。

    磕完头,说了会话,母女俩得了老太君的令,跟着谢慧齐到了她的屋子跟她说几句体己话。

    谷舅母一路心不在焉,等进了屋,丫鬟婆子们都退下去了,谷舅母拉着谢慧齐的手默默地流起了泪。

    谢慧齐本来是笑着的,但见苍老瘦小的舅母哭得这般无声无息,心里也是有些酸楚。

    “舅母,我没事的。”

    “娘,别哭了……”谷芝堇拉了母亲的手。

    谷舅母“哎”了一声,轻叹了口气,便没再说话了。

    她也是无话可说。

    好像自皇帝登基,俞家上位后,他们几家的人生第一步都走得异常的艰难。

    可这又有什么法子?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我们这次过来是跟国公府道谢的,”末了,还是谷芝堇开了口,她也没怎么看表妹的脸,看着她脸边的一个方向与她道,“阿父说,等忙完这段,过年了他就亲自上门来接你跟大郎他们回家过年。”

    “好,我知道了。”谢慧齐微笑道。

    “嗯,那我们走了。”谷芝堇也觉得这里没法呆下去了。

    一想他们家的起势是小表妹拿命拼来的,她就有些坐立不安。

    谷家母女来得匆匆,走得也快,就是国公府留了她们的饭,她们还是赶着回去了。

    她们临走前,谢慧齐本来还想跟她们多说几句的,但一看到舅母的泪眼,便把话又咽在了嘴里。

    他们已是这世上最亲的亲人了,连心其实也都是挨得近近的,可有些话,那些过去的事,真的是一个字都不能提。

    只要一提,就好像他们身上有个地方就会彻底崩塌,而他们谁也救不也谁。

    十二月初,国公府门前的人被强行驱赶走了,没几天,七,八,九娘子就从府里嫁了出去,因京城风云不断,国公府的这几桩喜事办得静悄悄的,连宴也没摆几桌,但谢慧齐也想了个法子给她们找补了过去,就是在她们回门后,让家里的大管事娘子带了仆从,送了趟礼过去,以示国公府对她们的看重。

    但张家的三个妞已经订了亲事在身的两个妞都没嫁,十二月出头一点,她们就回家过年去了,张大人在给国公府的信里说他明年开春进京会带小姑娘们给国公府的主子们磕头。

    国公府也忙起了过年的事,这个时候谢慧齐的手也拆了布条,看着就几个伤疤了,脸上也是脱了痂,虽还有点粉色疤痕,完全恢复好还要一段时时,但好在不仔细看的话也不是很看得出来。

    十二月中旬,一直没归家的齐君昀突然回府,说要去江南解决叛民事端,齐老太君一听这个消息,当场就昏了过去,再醒过来时,握着大媳妇的手流着泪道,“我真的不想活了,媳妇,就让我死了罢。”

    国公夫人给她擦着眼泪,淡道,“您现在还死不得,曾孙都没抱着。”

    齐老太君一听这冷冰冰的话,差点没气昏过去。

    齐君昀这头一说要去江南,是即日就要起程,他回国公府只是交待事情的。

    他跟祖母与母亲分别说过话来,就带着谢慧齐回了他住的鹤心园,告诉了她放着金库完整的一套钥匙的地方。

    末了,他说了如若他从江南没回,她需如何带着家里人活下去的几个办法。

    他一直说个不停,谢慧齐听到最后都木了,连眼泪都已经掉不下来了。

    他们说话的间隙,齐大过来暗室来报了两次,说宫里的公公催得紧……

    齐君昀把事情一说罢,就拉着她出了暗室。

    “好了,回去吧。”一出鹤心园,齐君昀摸了下她冰冷的脸就转了身,但他终究还是没有走成,袖子被人拉住了。

    他回过头,看到小未婚妻的脸上已经满满都是泪。

    “我阿父那一次,也是这般跟我说,然后他就真没有回来过了,那你呢?也还是要留我一个人吗?”谢慧齐努力睁大着眼睛看着他,想不明白为何她最爱的男人,总是要把她留下来面对这些难关。

    她不是天生就这么坚强的。

    “傻姑娘……”齐君昀回身,把她抱到了怀里,不敢去看她的泪眼,“我会回来的,交待给你的事情,只是以防万一。”

    谢慧齐已无法出声,齐君昀叹着气把她紧紧抱着他腰的手强行拉了下来,头也不回地走了。

    只是走得远了,进了宫,他还是能听到她压抑的哭声就在耳边响着。

    确实是个可怜的……

    齐君昀心想,他如若不回来,她跟他的祖母,母亲她们就更可怜了。

    **

    皇帝根本没给国公府的长公子什么时间交待事情,当日上午开的口,下午就让他领了三千兵马去江南清除反贼。

    太子因此跟皇帝说理,被皇帝扇了两耳光,骂了一声蠢货。

    他表哥连户部尚书的位置都染指去了,这朝廷已经让他占据一席之位了,尤其他现在还身为左相,不让他滚出这个京城,还让他在原地巩固势力吗?

    太子这时候不想着把他表哥的势夺过来,居然还为他来求情,皇帝差点没被他这个蠢儿子气死。

    “趁着过年宫里的宫宴,你最好跟楚牙恒他们这些人熟络起来,”皇帝在抽完蠢太子的耳光后,冷冷地看着他,“别让朕失望,你若是扶不起来,也就别怪朕不把这个位置给你。”

    太子捂着脸笑了起来,差点没笑疯。

    他终于有点明白,他母后宁肯去死,也不愿意多看他父皇一眼了。

    这个人的心早就烂到根了。

    在他表哥把他扶起来还不到眨眼的功夫,他的父皇教他背后手反手捅那个一直站在他背后扶着他的人一刀——这就是他的父皇。

    “你笑什么笑?”皇帝一见他跟逝后一样放肆,像在嘲笑他的笑脸,想也不想就抬起了手又抽了一个耳光,指着门咬着牙道,“滚!”

    太子就此滚出了太和殿,出了太和殿,太和殿外面的残阳就快要落下地,他抬头看着天边那一抹最后的金黄,嘴里不自觉地哼起了他母后活着时最爱弹的相思调。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但最后还是不得他的心,与他相离的好。

    太子笑着摇着头背手而去,他原本还怪罪他的母后没有像俞后那般的像个好母亲,为了儿子不择手段,就是闹得天翻地覆脸面都丢光了,也要为儿子争也要为儿子抢,但他现在一点都不怪他的母后了,这样的人,还是离开的好。

    谁又能在这样冷冰冰,没有心肝的人身边呆得住?

    作者有话要说:先更。

    然后改错字。

第127章

    国公府的那点欢笑,也因长公子的离去跟着走了。

    谢慧齐已经不再想着这个年去谷府过了,尤其是在国子监放学那日,大郎二郎皆受伤回来后,她就知道这个年注定是不平静的。

    大郎二郎在国子监被俞家家臣之子身边孔武有力的小厮打了,还不等国公府有什么反应,那一家的人就提了那个闹事的小厮过来,强行进入国公府不成,把那小厮一刀砍了头,把人头扔到了国公府的门前,血溅了国公府的大门一门。

    这事,国公夫人令下人把嘴闭紧了,不能在老太君面前提一个字。

    齐二夫人因此气得一天滴水未进,但还不等她想法子,宫里就来了坚旨,说齐二夫人之前在宫中犯了冲撞皇后之罪,让她送进皇庙念经一年,姑且当是还罪。

    这事就再瞒不住齐老太君了。

    齐老太君因此在小年那天进了一趟皇宫,再回来时,就病倒在了床上,三日未醒,如若不是府中的大夫全力施救,靠着国公府的那一堆奇药,这个冬天,国公府的老太君也就去了。

    谢慧齐也因此,把眼泪全收了起来。

    齐二夫人是不需要再进皇庙,但老婆婆一醒来,守在身边几天都没出过屋子的二夫人也倒了下去。

    国公府因国公府长公子的这一走,风雨飘摇。

    谷殿铧在腊月二十六日突然进了国公府,说太子被打了,且受伤不轻,现在危在旦夕。

    他是来求药的。

    “太子在路上冲撞了皇后,把皇后吓昏了过去,太医一把脉,说皇后已有了两个月的身子了,差点小产……”谷展铧跟国公夫人说时,字字波澜不惊,未有丝毫起伏,“皇上下令,让内务府棍杖三百,鞭笞一百,宫里说太子已是只剩一口气了,老夫听说国公府有奇药,这便就来了。”

    国公夫人坐在那许久都没动,跟着她坐在一块的谢慧齐探出去手去摸了摸她的手,等摸到比寒冰还冷的手后,当下就站了起来,朝国公夫人福礼,“孩儿这就去拿药。”

    “舅父,可有药单?”她回过身就问。

    谷展铧把药单给了她。

    谢慧齐带了府中的大夫快快去药库取了药来。

    国公夫人这时已恢复了过来,本来谷展铧要进宫送药,但她已经决定由她去。

    国公府的大夫跟谷展铧的女婿将跟着她进宫。

    谷展铧临走前慈爱地看着外甥女,看了她好几眼,小声地跟她道,“舅父再求你个事,若是出事了,你一并带着余谷走可好?”

    谢慧齐笑着点了点头。

    “好孩子。”

    谷展铧一走,国公夫人也带着国公府挑的十个丫鬟和两个大夫进了宫去。

    国公夫人自这一进宫,就没什么消息了。

    谢慧齐在当晚就把大郎二郎叫来,让大郎带了三十名国公府家兵前去谷府——现在舅父家连唯一的壮丁也去了皇宫,他们需要人护着那家老的小的。

    二郎则要天天守着老祖宗和二夫人。

    “别让老祖宗伯娘二婶她们白疼咱们一场,知道吗?”谢慧齐跟二郎说的时候甚是认真。

    谢晋庆已经不再是河西那个只会哭着总是问他阿姐为什么的小孩了,听了当下就点头,“我知道呢,阿姐你放心,她们出不了什么事。”

    就是他出事了,他都不会让她们出事的。

    他也会保护她们的,也该轮到他来保护她们了。

    国公府似乎在一夜之间,就得由谢慧齐一个人来当这个家了。

    老太君病得甚重,每日昏昏沉沉,偶尔说话,念的都是老国公爷和齐皇后的闺名——这两个人,一个天天挂在她的嘴上,一个她从来不提,就是国公府的人也从来不敢提一声。

    谢慧齐在守夜时,听到老太君哭着齐皇后的闺名说对不住时,她这才明白为何这个府里对齐皇后这个人从来都只字不提,就好像齐皇后死了就死了,国公府的没一个人记得一般……

    原来不是不提,只是这个府里的老太君提起她的时候,都只在睡梦里提。

    大年过年那天,齐二夫人从床上起来了,操持起了国公府的内务,但这夜因老太君的不能起身,国公府的团年饭是在老太君的病房里用的。

    初一那天,国公府的门生都上了门来,但因长公子的不在,管事的只能在前堂招待了他们……

    但初三开始,国公府嫁出去的姑娘们纷纷回府,回来给老太君请安,国公府因此热闹了几天,老太君也强打起了精神起床,等到国公府家臣们的夫人来给她请安,她也是能坐一会了。

    齐老太君的身子一好,谢慧齐也就松了口气。

    但好景不长,还不到初十,宫里就来了人,说国公府给皇上准备的东西他们要抬走。

    谢慧齐知道这是第二批要给皇帝的金子,但这事她给宫里来的公公摇了头,“这事我不知,公公去问我府的老太君罢。”

    齐老太君一见宫里来的公公,眼皮子就是一掀,“我不知道什么东西,不过老命我有一条,皇上若是想拿,拿去就是。”

    谢慧齐送了公公出府,路上跟这位宫里来的公公道,“许是我伯娘可能知晓。”

    这公公皮笑肉不笑地回宫了。

    隔日早上,也就是十一这天,去了宫里一直没回来的国公夫人回来了。

    国公夫人一回来,齐二夫人看到她脸上新鲜的疤痕就哭得泣不成声……

    齐老太君这次没有哭,只是在大媳妇在她身边落坐后,她摸着大媳妇冰冷的手,叹着气道,“我都哭不出来了。”

    谢慧齐这时把第二批金子送了出去,等宫里来的几十名禁卫军抬着箱子出了国公府,她就回了青阳院,然后看到国公夫人疲倦地睡在了老太君的床上。

    齐老太君这时正怜爱地摸着她傻媳妇脸上那两道从眉毛划到下巴的疤,摸了一遍又一遍。

    真是个傻孩子,一辈子一句软话都不知道说,连哭都不会哭,疼得厉害了,也只当睡一觉起来就没事了。

    从嫁进国公府到现在,居然一点也没变。

    就是这么个傻姑娘,傻的就一点点东西就可以把她骗住一辈子,这么好的姑娘,可她的儿子就是不知道疼惜。

    谢慧齐在门边看了一会,终究是没有进去,转身又退到了外屋。

    外屋里,齐二夫人茫然地看着小姑娘出来,等她过来朝她行礼要出去时,齐项氏看着眼前这神情平静的小姑娘,莫名就想跟她说句心里话,她也说了出来,,“我太累了。”

    她实在是太累了,她在国公府受了一辈子的罪,以为日子总算熬过来了,可是没过几天好日子,一件接一件催残她心的事就又来了。

    她这一生,到底要受多少噬心的罪才算到头?

    二夫人面如死灰,一直拉着她的手没放的二郎这时候轻轻地说了一句,“可我还没长大呢,二婶还没看到我娶媳妇呢。”

    二夫人笑了起来,笑到最后,捂着脸低下了头,始终没有抬起来。

    她这一生,怎么就要受这么多折磨啊。

    **

    俞家的反扑因齐君昀的离去来得格外汹涌,等朝廷里传出左相在江南被叛军围攻,受了重伤的消息后,国公府受到的攻击就越来越多了。

    庄子铺子都受到了一些人的骚扰,齐家的管事们因此都派了出去处理事端。

    这时候,除了大娘子之外,嫁出去的国公府女儿们都回了娘家,帮齐二夫人打起了下手来,而在正月,国公府还办了一件喜事,国公府的一个庶子年前跟卫家的人一个庶女订了亲,成婚的日子就在正月。

    国公府办喜事的那天,来闹事的夫人也有,但国公府出嫁的女儿,和未嫁的姑娘们把女客堂挤得满满当当,这事也没闹下去。

    外面的人听说左相受伤了,但国公府还在办喜事,对这事也是不太看不清楚,尤其这个时候国公府的门生更是在朝廷里神色未变,更是对这事心里犯起了嘀咕。

    那些原本要站到悟王,俞家,还有右相后面帮着对付齐国公府势力的人因此又收回了手脚,生怕齐相没死成,又杀了回来,他们之前的明哲保身就白保了。

    少了这一派人的参与,齐君昀临走前交待的贪腐案在正月十五后又重新受理了起来……

    太子这时已能起身,代替齐相与太子同查案子的谷展铧更是日夜不离户部,在月底这一天,他们把此事的涉案证据递交到了皇帝面前。

    正月一出,国公府的人总算从江南送回了消息,说长公子没事,国公府直到这一天,上下才松了一口气。

    但这口气松得不长,朝廷里又起了风波,有人说齐相讨贼不力,直到现在都没有奏折上报朝廷,忠君之心不明,此话一出,齐国公府的门生出来跟人争辩,楚牙恒因此在朝廷犯了喧哗之罪,被杖责三十杖。

    谢慧齐知道后,派了国公府的大夫带药上门去了。

    这时,太子下令抄前左相韩伯庸的家。

    而在隔天,谢侯爷亲自上了国公府的门,要求拜见齐老太君。

    但拜见过老太君,他说出来的话就不讨老人家的欢喜了,“老太君,我谢家子弟已在你府叨扰你家多时,是时候接他们回去了,这些时日,多谢国公府跟您对他们的照顾了。”

    作者有话要说:晚安。

    留言明天回。

第128章

    齐老太君听了撩撩眼皮。

    国公夫人在一旁淡淡开口,“你谢家子弟?”

    谢进修转脸看去,看到国公夫人这下因伤痕更显冰冷与威严的脸,一下子就把脸挪开了。

    “是慧齐姐弟。”

    “谢侯爷,你哪来的脸面说这般的话?”国公夫人淡淡道,“谢侯府到你这代,是彻底不要脸了是罢?”

    谢进修一听,脸色大变。

    国公府这般不客气?

    谢进修这下朝国公府的齐容氏直视而去,语气也冷然了起来,“国公夫人,本侯也不是来跟国公府吵架来的,你何不听听本侯接我谢家子弟回去的条件?”

    这时,齐老太君突然拿起杯子往桌上重重放去,“啪”声一起,她的话也不耐烦地说出来了,“别一口一个谢家子弟,跟你那个老毒妇娘一样不要脸。”

    谢进修这一下就猛地站了起来,眼睛狠厉地齐老太君看去。

    一直坐在一角没吭声的齐二夫人此时不屑地笑了一声,“可不是一样,在家好好的威风不耍,非要耍到别人家来。”

    说罢,她嗤笑了一声,满脸嘲讽地朝谢进修看去,“你们谢侯爷是当我们国公府没人了,赶着上来踩一脚罢?”

    “二夫人……”谢进修闭了闭眼,强忍下了心头的怒火。

    之前国公府本来还跟着着他们商议联手之事,可转眼春闱一过,朝廷上到处都是国公府的人,而他们几大家族要的位置,这府里的长公子一个都没给,他想一家独大?他若是有这能力,谢进修也无妨国公府大出风头,但如若没这能力,也就休怪他们几家抢过来了。

    这世道,并不是他国公府一家想兴起。

    国公府不仁,就别怪别人不义!

    而且,也并不是国公府一府之力就可护住他侄儿侄女的。

    跟了国公府,他的侄儿侄女才是身受泥沼,这次弄不好也得跟着他国公府一道送命。

    先前这慧齐带着弟弟们进入国公府入住,已经够丢人现眼,她把她弟弟们的名声都受累了!

    如若不是看在死去的弟弟和两个侄儿的份上,谢进修也不会走这一遭,更不会答应母亲的提议,在她回去后还给她一条活路,把她送进对她有意的苗家,从此过点一个姑娘家该好好过的相夫教子的日子,而不是以一个未婚的身份住在国公府操持国公府未嫁闺女的婚事,疯疯颠颠得满城诟病她。

    “呵。”齐二夫人对他那声重重的喊声非常不屑地笑了一声,“谢侯爷,你这种窝囊废,别说我这个妇人看起不来了,三岁小孩都看不起你这种。”

    就是他们国公府倒了,他们国公府也不是谢进修这种玩意耀武扬威的地方。

    “你……”

    “我什么?”齐二夫人嗤笑出声,脸色冰冷,“该滚就滚,还以为你来是说什么人话,本夫人眼也真是瞎,让你进了我们国公府的门,脏了我们家的地!来人,给我跟着这谢家的侯爷,他走过的地方都给洒上石灰清理干净了!”

    “你!”谢进修气得发起了抖……

    “别你你你,走!”齐二夫人手指一伸,朝着门就冷冷地道,“别让我们老祖宗喊让你滚!”

    谢进修气得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他大力回过身朝齐老太君看去,双后一揖拱手,勉强维持着修养道,“老太君,您为国公府好好想想罢,把这姐弟送出府来,一是也是保他们一命,您菩萨心肠,想想也知道这是为他们好,二来,只要您答应把他们送出来,我方一系会在朝廷上力保长公子……”

    说罢,不等这国公府的人乱吠,他转身就大步走向了门。

    “谢侯爷。”国公夫人突然开了口。

    谢进修皱着眉头转过身,道,“我这……”

    说到底,他带着这姐弟走,未尝不是对他们国公府好,留个母亲名声不好的姑娘到国公府里,还让她当家主持内务,只会让别人以为他们国公府没人,更遭人看不起。

    但谢进修的话到底是没有完全说出来,这时候国公夫人看着他,脸色淡淡,声音也未有起伏,“齐,谢两家今后就是仇人了,往后,谢侯爷以及你家族的人就不要再进我们国公府的门了,稍后我也会吩咐国公府下面的家臣家仆,以后见着了你们,当世敌对就是。”

    国公夫人说罢,朝站在门口的齐封一扬首,“把这人给我撵出去。”

    不等谢进修说话,大管事的跟他后面两个小厮就往前逼进了一步,“谢侯爷,这边走……”

    谢进修这下气得脸色都青了,不用国公府的人说话,甩袖就走了。

    他走后,齐老太君就朝侧厅瞧,这时候侧厅里头,小麦打起了帘子,谢慧齐走了出来,嘴上噙着淡笑,给在场的三个主母福了礼。

    “坐。”

    “是,伯娘。”

    谢慧齐挨着老太君坐下,把茶杯拿起试了试水温,见是温的就往老太君嘴边送去,“您喝一口。”

    老太君脸色不好看,但还是就着杯口浅喝了一口,等她放下杯子,把她的手拉进了手中,长叹了口气。

    “你怎么想的?”齐二夫人先开了口。

    “嗯?”谢慧齐想了想,也没回避问题,道,“哥哥走时已经预见过这种情况了,他说立势之初总有个反弹期,等过了这道坎,势立稳了就好了,我们只管在家等他回来就好。”

    外边的事,自有他的门生解决。

    欺上门来的,能避就避,能挡就挡,反正总有解决的办法。

    谢慧齐对如今国公府处境的担忧还不如对他安危的担忧来得深。

    说来再不济不过就是他死了,她跟国公府的夫人们过活而已,再难也难不过当初跟着她阿父带着弟弟们去河西。

    以前她还小都过来了,现在有什么不能过的?

    “以后,谢家那边你们怕是不能再回了。”齐二夫人听到这话,脸色好了许多,说出来的话也软了很多。

    “本来早已不能回了……”谢慧齐说到这,也是苦笑着摇了摇头,“连我阿父,都是埋在谷家的地里。”

    谢家早已没有他们的一席之地了,也许她阿父在这么些年想过回去,可是世事捉弄人,他就是尸骨回乡都没在谢家停一天,谢家的人更是没去看过他一眼。

    现在想想祖母为父亲掉的那些眼泪,她都觉得有些不真实了,她回京后还想着如若祖母有心,也该让她去看看父亲一眼,而他们也该对祖母好一些,把父亲未对她尽的孝尽全了。

    可事情全走偏了,走到这一步,亲人彻底成仇人,把当年未翻完的脸都翻完了,这也是她不曾想到过的。

    “你舅家还是靠得住的,”齐老太君见她苦知,忍不住怜惜地拍了拍她的手,“他们家立起来就好了,谢家那家就是你们回想,我也不让你们回了,回不得,明明比你舅家还要亲的亲人,把你们当什么了?从一开始,谢家那老太婆跟这侯爷做得就不地道,他们的心都是歪的,真不如你舅家。”

    至少那家在他们出事后,就是为了个已嫁出的闺女,他们谷家也倾尽了全家之力要讨回一个公道,就是败了,也不曾见他们埋怨过,知道这是上面的旨意,并不会拿那些个事来为难孩子。

    懂理的跟不懂理的,区别就是这般大,后者还是躲得远远的不沾的好,若不哪天他们要是再要人当垫脚石了,又会把人推出去死。

    “嗯。”谢慧齐没有多言,点头就又展颜笑道,“这些我都知道呢,大郎二郎他们也比我还懂,我现在都听他们。”

    “这就好。”

    这人一走,她们就从前堂回了青阳院,回去后,国公夫人摸着小姑娘一个来月就瘦了一大圈的,轻声地叹息了一声。

    “伯娘,您别叹气……”谢慧齐把她的手拉下来放在手里暖着,朝她微笑道,“您看,之前伯父跟二叔他们走了国公府都捱过来了,不可能哥哥都当事了,我们国公府还越不过这道坎,反正不管谁说什么我都是不走的,我还要等哥哥回来娶我。”

    她还要等他回来娶她,让她当国公府的主母。

    到时候她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去那些说她名不正言不顺的人家去走一走,再往人家心口刺几针,顺便还了这些日子她们跟她结的仇。

    也不枉她们结仇一场。

    **

    国公府是经过大事过来的,且下面的管事几乎全是长公子一手提拔敲打出来的,所以这一次国公府的动荡并没有让撬动国公府真正的根基,不过倒也是有爱嚼牙根,经不住事的下人在府里危言耸听,但这一次国公府也没以往那般还留活口了,齐二夫人基本上是知道一个这样的,就杀一个。

    国公府的女主子们,也是没一个真正心慈手软的。

    向南院最近也安份,因着自谢家姑娘也管内务后,她们的月例跟吃食,还有些主院的打赏比以往要多一点,尤其打赏里面每个月都有两匹上等的布,说是让她们先绣着嫁妆,等婚事一定要嫁的时候也不至于太匆忙了。

    国公府外面的日子再雨打风吹,也抵不过她们眼前比以往要好过了一些的日子,这些都是实实在在摸得着的,她们也只顾得上眼前的日子。

    一月初六,韩家是正式被抄家。

    这一次抄家,太子用的是九门的人,抄出了韩相家五百万两雪花银,还有不计其数的无数珍宝,其统计出来的钱多得可以让皇帝养十几年的数十万大军。

    韩相门下众百门生,皆被捉拿归案,能上朝的上了品级的官员,数目也到达三十位之多,其中一半,是跟俞家沾亲带故的官员,皆是俞家的姑爷。

    韩相的事,太子在审案到现在的定案,一共花了差不多五十天,算起来也是极为快刀斩乱麻了……

    国公府到底在这次是挺住了,也帮着太子挺了下来。

    皇帝看过太子呈上来的韩伯庸家抄下来的银子数目也是脸色铁青,看到跪在地上头不抬起的太子心中更是五味杂陈。

    他之前不是没想过干脆让太子死的,驯不服,那就打死!死了也比让他坐着这江山让外戚干政来得强!

    他不是不知道皇后这事是俞家反咬太子,让他停手查韩伯庸之事,可他就是忍不住那股怒火——她生的儿子,实在太像她了。

    感情用事,是当不了一个好君主的。

    太子明知道他表哥在利用旧情牵制他,让他在朝廷帮他稳住他的势,可他明知道他表哥的心思,可他还是顺了他的意。

    他宁肯顺齐家人的意,也不顺这个会把他的江山给他的父皇的意,告诉他个中厉害,怎么教他他都要跟他这个皇帝,这个父皇对着干,皇帝并不认为这个太子以后会是个好皇帝。

    哪怕他现在活了过来,把韩伯庸的家抄得这般干净。

    但皇帝更觉得自己像一个笑话了。

    底下的太子都不再抬头再对着他笑得笑中带刺了,他只会跪在那,低着头,一字一句皆平淡无奇,像个真正的臣子一样恭恭敬敬地向他禀着话。

    就像他母后死的那段日子,只把她当皇后,把他当皇帝一样的平淡无奇,恭恭敬敬。

    “沉弦……”他叫了他一声。

    被皇帝冷不丁叫了没被他叫过几次的字的太子低着头沉声应了一声,“是,父皇,儿臣在。”

    “抬头。”

    “是。”

    太子抬起头来,脸色平静地看向皇帝,无忧也无惧,无喜亦无悲。

    皇帝在这一刻,从他儿子的脸上看到了那个死前看着他,就像看着一个陌生人的逝后。

    作者有话要说:先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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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章

    二月中旬的京城一连几天都在下雪,此时国公府的大夫又被太子借进宫里去了。

    谢慧齐对此并没有多问什么,她并不是多嘴的人,多活那一世让她明白,有些事该她明白的总会让她明白,不该明白的她多张一口,可能就成了多管闲事。

    她没问,但在家人这日一早用过早膳,因齐老太君咳嗽了一声,齐二夫人差人去叫大夫过来时,国公夫人说道起了此事,“太子的命几次三番是救回来了,但这身子亏损的到底是补不上了……”

    “补不上,是个什么意思?”齐老太君往大媳妇皱着眉头看去。

    “已是折了寿了,就是以后不出什么事,往后到了四五十岁每多一岁,于他就是要多一道难关。”国公夫人淡淡道。

    齐老太君都怔了。

    好长一会,她闭着眼睛撑着桌子起来,“我累了,我去歇会。”

    早知道这样,当年就不应该把女儿送进宫去啊。

    那个连哥哥们纳小妾都看不惯的女儿,怎么能在皇宫里活得下去?

    当初就是抗旨,也不该把她送进去啊。

    这一下,是要连累子孙后代数代啊。

    老太君要进屋,谢慧齐本来要去扶,但二夫人拉住了她,她就看着国公夫人扶了老祖宗进了里屋。

    她们进去后,齐项氏轻轻地叹了口气,嘴角露出了悲凄的笑,“这荣华富贵,岂是那么好享的。”

    谢慧齐转脸看着门外,轻轻地颔了下首。

    她们现在坐在暖如阳春的屋内,外面大雪纷飞,人人只当他们是富贵中人,可谁知这富贵底下的满目疮痍?

    **

    一连几天的雪下得让人寸步难行,但国公府这天早上又有奴仆送来了药材,其中上好的适合上了年纪和妇人吃的补药多了几味,余小英拿到手仔细看过后,又仔细地记了帐。

    回头给谷芝堇看时,谷芝堇看到那些药材叹了口气,但还是把药材收了起来。

    家里一屋的病人,必须得用。

    “一月三趟,表妹也是用心了。”余小英见她叹气也跟着叹气,跟在她后面看着她把东西收拾好。

    “抱上小宝,我们去娘屋里。”谷芝堇回头朝他说了一句。

    “诶。”

    主屋那头烧了地暖,一进去,余小英怀里的儿子就转着小脑袋四处看个不停,好奇不已。

    谷母连忙从炕上走了下来,把女婿怀里的外孙抱到怀里,朝炕上的人叫了一声,“翼云,谁来了?”

    专心玩着自己手指的谷翼云抬头就朝他阿姐一笑,笑罢,又低头玩手指去了。

    谷芝堇走了过去,坐在了炕边,她一过去,谷翼云就挨在了她的怀里,只是眼睛一直没离他的手。

    “慧齐说,翼云这种情况如若好了些,就可以跟同年龄乖巧的孩子多呆呆,如果我们这边没意见,她就让二郎带他玩得好的几个小伙伴月底过来跟翼云玩一天,那些人都是国公府家臣的儿子,不是外人。”谷芝堇说着表妹送过来的话,问母亲,“您看如何?”

    “好是好,”谷母在京里养了快两个月,脸色比刚进城要好一些了,听到这话她点了头,“不过这几天还是让翼云先跟府里的人习惯习惯,我怕到时客人来了,惊着了人家就不好了。”

    “诶。”谷芝堇点头,低头跟弟弟说起了这事来。

    她说得很慢,说二郎是小他两岁的弟弟,弟弟要带小伙伴过来跟他玩,问他好不好,谷翼云一直没说话,只玩着他的手指,等到他阿姐说到第三遍了,他才有点羞怯地点了下头,“好。”

    余小英一直紧张地看着妻子跟妻弟的说话,一看到妻弟点了头,他也不由松了口气,笑了起来。

    谷母在旁逗着外孙,但眼睛一直没离他们,看到女婿脸上松气的笑脸,她在心里叹了口气……

    这个家多亏了他,再想想他的心思都是在女儿想的,想想这个,也就值了。

    傍晚父亲归家,谷芝堇把余小英怀里的儿子抱了过来,“你去给阿父送药。”

    “诶。”余小英挠挠头。

    “跟他说你要出去开药堂的事,今日就说。”

    “呃……”余小英又挠了挠头。

    “听到没有?”

    余小英低头小声地道,“再过些时日罢,等翼云再好一点。”

    “我让你说就说!”谷芝堇不耐烦地道。

    拖,一拖再拖,要拖到何年何月去了,他要到何时才能立得起来?

    余小英却是着实不想这时候就出去开药堂,他知道她不是真的嫌弃他没用,只是怕他耗在了府里,一拖再拖最后什么事也做不成。

    但,放她一个人照顾老的小的,他又于心何忍?

    “再等一会吧,等开春再说。”

    “余,小,英。”

    余小英往门边走,不敢看她。

    “你若是今日不说,今晚就不要回房了。”

    余小英苦着着回过头,无可奈何地看着她,“你这个婆娘怎地恁个凶?”

    谷芝堇只是冷冷地看着他。

    “知道了。”余小英最后颓丧一低头,末了,还是跟岳父说了这个事情。

    **

    等到二月底,大郎二郎归家,就带了小伙伴去谷府作客,回来时,大郎二郎他们手里拿了幅画,说是谷翼云给他们画的两兄弟。

    谢慧齐一看,还真是惊了,墨笔看上去也只像是勾了数笔,但却把大郎二郎的神韵都画了出来。

    她拿去给老太君们一看,也是道这笔法了不得。

    谢慧齐心想,这表弟还是有药可救的。

    等到三月,太子开始上朝听政了,但谢慧齐听属臣的夫人们来报,说太子在朝中的情况并不好,他在朝中的几个王叔王兄甚是排挤他,尤以悟王等几个走得近的王爷为最。

    韩相是太子抄的家,悟王是韩相的女婿,悟王本身也不干净,太子正在查他,悟王排挤太子于情于理也说得过去,只是悟王都不干净,皇帝任其皇族的人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欺负太子?谢慧齐还是没想明白,这皇帝对他儿子是有多大的仇恨,都让他上朝听政了,那表面的脸面也不给几分。

    三月开头没几天,宫里的若桑就来了国公府,她是被太子的人送过来的。

    若桑并不想来,只是她有身孕了。

    而宫里的太后在逼太子立太子妃了,说他都已经帮皇帝治理朝政,这太子妃也该立了……

    若桑跟国公府的主母们说这些话时很平静,她摸着已有五月,很是显怀了的肚子跟她们道,“我把孩子生下来,想把他留在国公府,到时候我就回宫里去。”

    他身边总不能没个人伺候。

    “这……”齐二夫人见老婆婆跟大嫂不说话,她只好迟疑地出了声。

    谢慧齐这时候蹲□,硬是把跪地不起的若桑扶了起来,把人放到暖凳上坐好,又拿过丫鬟递过来的暖裘盖在了她的膝盖上,才向一声不吭的老太君跟国公夫人看去。

    这种事,不是她能决定的,她也只能听老祖宗跟国公夫人怎么说。

    “老太君,”若桑感激地朝谢慧齐笑了笑,又朝齐老太君的方向低下头,恭敬地说,“不是奴婢不疼孩子,也不是太子不疼孩子,只是在未成事之前,孩子放在您身边是最稳妥的,也不是太子与我不懂事给您添麻烦,而是太子也没办法了,他能靠的,从来都只是您和国公府。”

    如若不是没办法,他怎可能做出孩子不放在身边的决定,这明明是他的第一个孩子。

    老太君还是没说话,只是这时眼泪从她的老眼里流了出来。

    她的外孙啊,堂堂一个太子,连自己的孩子都不能留在身边,她女儿是一走了之了,可她到底是没给外孙留活路啊,只顾着自己痛快了……

    “嗯,太子既然放心,那就留在国公府就是,你也留下来就是。”一个宫女,哪怕这个宫女身份不一般,但国公府尽力保还是保得下的。

    若桑这时候朝开了口的国公夫人感激地看去,但却摇了头,“大夫人,我生完孩子就想回宫去。”

    她是快瞒不下了,躲着他也是一段时日了,最终被他发现了肚子,才被他送来的国公府。

    她也知道孩子重要,这就来了。

    可她还是得回去,她不放心他一个人呆在那冰冷的宫里,连想发个火说句话的对象都没有,病了疼了,也只能一个人忍着蜷缩在床上不言不语。

    “宫里不缺你一个人伺候,你还是留下罢……”齐二夫人本来想开口劝她留下,但在国公夫人的摇头下还是止了只说了一半的话。

    “到时候再说罢,看太子的意思。”国公夫人说罢,转头看向老太太,“您看如何?”

    “就这般罢,”齐老太君接过大媳妇的帕子,擦了把眼泪,抬首往谢慧齐看去,“孙媳妇,你把这个姑娘安置在我房里罢,我看着她,有我的一条命,总归有她跟她孩子的一条命。”

    她没保住女儿,但愿她能把她的曾外孙能保住。

    “诶,祖奶奶,我知道了。”

    谢慧齐当晚把若桑在内屋的床铺搭好了,青阳院的下人轮值册子又重新排布了,把丫鬟们换了一半,都换成了国公夫人跟她身边的人。

    小麦也先调进了老夫人的屋里看守若桑姑娘。

    没出几天,宫里接二连三地出了喜信,不止皇后有了身孕,新进宫的两个妃子也是有了身子了。

    而朝廷上,皇上下旨给太子选妃,这让众多朝臣把眼睛移向了这个一直深居深宫为逝后守孝,并不怎么出来,一出来就大惊人心的太子。

    就是国公府的属臣跟隶属于国公府势力的朝臣们,这次也是蠢蠢欲动,家中有女儿的,也是都差了家中夫人过来打探消息。

    作者有话要说:第三更在10点左右。

    先说晚安。

    明日见。

第130章

    三月中旬,南边开始往朝廷上传捷报了,齐君昀在奏折里言明了此次民反的来龙去脉,另道民愤已息,但盼皇上派太子代天子前往江南以安民心。

    皇帝见奏折后,冷笑一声,但终还是批了这道奏折。

    齐君昀此举,到底是给太子立威收民心的,太子这一去,留的是太子的名。

    这倒真是对好表兄弟。

    太子去了江南,而齐君昀在见到太子后,就先启程回了京城,他把此次军队的小帅卫铁虎留给了太子。

    齐君昀日夜兼程,用了半个月就回到了京城,一回京城就进了皇宫。

    皇帝本对他还心存冷意,但听过齐君昀亲耳报过的事后,整个人坐在那好久都没有动。

    漕河沿岸入山进海那一带现在竟有了坐地为王的土皇帝,当地百姓只知王霸天,不知大忻皇帝。

    “那王霸天治下有十几个山寨,与三河州知州称兄道弟,”齐君昀见皇帝不语,陪着他沉默了一会,见他还是不说话,便先行说了起来,“这次小臣只提了那王霸天其弟的脑袋,那赵知州我已领人秘密押回京城,差不多十个日子后就可到京,皇上如若不信,即可审问他就是。”

    齐君昀把进来时放到一边的包袱拿了过来,放到了龙案上,“这是两方来往的信件,还有三河州的地形图,与一些有关于王家兄弟的探报,臣搜罗的都在里面了。”

    说罢,一掀袍,跪地,“臣该禀的事都禀完了,还请皇上让小臣回国公府,与祖母等人告一声平安。”

    皇帝闭了闭眼,朝他挥手。

    等齐君昀走后,皇帝把齐君昀放在桌上的东西只看了几眼,就把龙案都掀了,咬着牙一字一句地道,“这群王八蛋!”

    他一心为国为民,可这群王八蛋到底给他干的是什么事!

    他们是想翻天了!

    **

    齐君昀一路急马回了国公府,此时国公府的大门已经打开,他纵马到了家门口,就看到小未婚妻朝他跑来,他扔了马绳飞身下马,把她给揽入了怀里。

    随即他牵了她的手往里面走,再回首时,看到了她脸边欢喜的泪。

    齐君昀附着寒霜的脸稍微柔了柔。

    “祖母可好?”他问。

    谢慧齐大力点头,一下接一下。

    齐君昀停了步子,给她擦了眼泪,淡道,“莫哭。”

    谢慧齐“嗯”了一声,走到半路,她狂跳的心还是没人好转,被他节骨分明但却有力的手握着,她这才感觉到,这小半年的日子总算是过去了。

    他回来了。

    但回来的长公子却言语不多,等见过老太君和国公夫人,二夫人后,就是面对着哭得泣不成声的老祖母,他也没有多话,只是在擦干她的眼泪后淡说了一句,“让您受苦了,是孙儿的不是。”

    齐老太君因此更是呜呜地哭了起来,哭得就像个孩子。

    齐君昀在见过祖母后,看着母亲的脸顿了一会,然后掀袍在她面前跪了下来,握着她的手道,“是我让你受罪了。”

    终归是他无能,得让家里的女人为他顶事。

    “没有。”国公夫人摸了摸儿子的脸,看着他日渐硬朗,坚韧的脸,心想这就是她的儿子,足可顶天立地的男儿,她一生的骄傲。

    为他做任何事,她都是愿意的。

    齐君昀“嗯”了一声,看着母亲那留着疤痕的脸,嘴角微动了动,但终还是没有说道什么。

    等轮到二夫人,他更是一言不发,只给二夫人磕了个响头。

    二夫人坐在椅子上因长公子的这一个响头差点蹦起来,但随即却莫名地湿了眼眶,开口说话时也是笑得勉强,“我又没做什么,反倒是给你添了些乱,你别对着我磕头,这是折你二婶的寿。”

    “我跟慧齐以后也是会把您当母亲伺候的,只是希望婶母莫要嫌弃的好。”齐君昀开了口,把一直跟在他身后跪上跪下的谢慧齐拉到了身边,带着她又给齐二夫人磕了个头。

    他这头一磕,等于是以后他们夫妻会把齐二夫人当母亲奉养,会给她送终,会在她死后为她续香火,齐二夫人被他们这一道磕头磕得泪流满面,颤抖着手扶了他们起来,有些无措地朝她大嫂看去。

    “你该得的。

    国公夫人朝弟媳一颔首,仅一句话,就让齐二夫人掩面又哭又笑了起来。

    这府里,藏着她半生的哀,但何尝又不是给了她半生的喜。

    这半生的爱恨里,她早已是国公府的人了,以后就是死也是国公府的鬼,她在里面就是不得夫君喜爱,膝下无子,但这个家,总是有她的一席之地的。

    就是死了,她也不至于成孤魂野鬼,无来路可报,无处可去。

    她总归是得了的。

    齐君昀在青阳院呆了一阵才回鹤心园,回鹤心园沐浴换衣。

    这时,他在浴房里,齐封,齐昱已在门外把国公府这段时日的事都尽快一一告知了他。

    等说到差不多了,齐昱顿了顿,又说起了一事。

    “主子,姑娘可能不会跟您说,前几天蔡家的表夫人她们随着别府的夫人们混进了府里,因府里的人没拦住,蔡家的人堵了姑娘,说要姑娘跟您提纳表五姑娘和表七姑娘为妾的事,那日恰好下雨,姑娘被她们推进了雨里淋了点雨,连着吃了几天的药,不过这事姑娘瞒了下来,连二夫人都不知道她着风寒是蔡家人弄的。”

    齐昱的话音未落,浴房内响起了“砰啪”的一声,是屏风落地的声音,随之,长公子含着薄怒的声音响起,“下人哪去了?”

    “因若桑姑娘进了老祖宗的屋,姑娘把身边的小麦小红都派到老祖宗的屋里去了,身边只带着小绿,那日是小绿手脚慢了……”

    “呵。”齐君昀轻笑了一声。

    齐昱也是看着地上淡道,“也是我的不是,那日没跟在姑娘身边。”

    他当日出去管庄子里的事去了,府里人手不够,姑娘就让他出去打点,他也是回来后从小绿嘴里才得知这件事情。

    这等事情本来不说,姑娘也不提,可能主子也不会知道,但齐昱打算是跟着这个主子长大的,他知道这等事情最好别存心存侥幸,如若到后头被主子知道了,那他这个管事就不是被罚罚这么简单了。

    “行了,我知道了。”

    齐君昀本来疲乏得很,但这热水澡也是泡不下去了,起身就从浴桶里走了出来,夺过小厮手里的长帕,对着他就冷冷道,“出去。”

    等小厮们慌忙退下后,齐君昀闭着眼睛深吸了口气,在原地站了好一会,他也想好了怎么处置这些事情,这才擦了身上的水,穿好了内袍叫齐昱他们进来。

    “都进来。”

    人一进来,他朝齐封先道,“把谢李氏弄到谢府去。”

    “是。”齐封躬身肃容应声。

    “悟王那你现在过去支会他一声,”从不喜冷脸的国公府长公子这时候冷冰冰地朝齐昱说道,“就说他父王藏在雁荡山的那半座银山,我就把他交给皇上了。”

    悟王府的富贵,也该到头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先更这一点吧。

    明天尽量上午就更第一章。

    晚安。

第131章

    长公子一回来,整个国公府的人都精神振奋了起来,就是往日说话小声的下人们声音都大了两个音。

    有底气了,腰杆子都直了些似的。

    谢慧齐也是高兴,但看着青阳院那些进进出出,欢欢喜喜的下人也是笑叹了口气。

    长公子没回来,这个家也是女主子们个个豁出命去保下来的,可是,还是只有男主子回来,才能清楚看到这口气从他们的身上松了下来。

    难怪从古至今,总是有人说家里得有个男人,撑着脸面,撑着门面——说来,到底不过是撑住那股气而已。

    气没散,家还是在的。

    这时连下了几天雨的天空都放晴了,谢慧齐在外面站了一会,就被老祖宗差人叫了进去。

    “你去哪儿了啊?”齐老太君先前找她没看到她,这时便有些埋怨了。

    “我去厨房了,吩咐下人弄些哥哥爱吃的菜。”

    齐老太君这才笑开颜,上嘴皮往上翘,老小孩半嘟了嘴就往桌上凑,嘴里说道,“孙媳妇儿,你给我削个果子吃。”

    人回来了,她胃口也就好了。

    若桑在旁看得也笑了起来,道,“老祖宗,让奴婢给您削一个罢?”

    “诶,好呢,乖孩子。”齐老太君爱屋及乌,对外孙不能好的,现在都放到了她外孙这个身边人身上。

    若桑这些日子在国公府呆得舒服,人都胖了一大圈,肚子就更是显怀了。

    她在宫里时,也是觉得风雨飘摇的国公府应是愁云惨淡的,但住下了发现其实也不然,就是老祖宗爱哭,国公夫人冷冰冰,二夫人动不动就冷哼,但这个家一直都是井然有序的,她们也哭也闹也发大火整治下人,但一日三顿照吃,吩咐起事来,没有这也为难那也为难的地方,每个主子都管着自己的事,绝没有谁抱怨谁的,也没有谁会说话刺谁的心。

    这是真的是一个家。

    若桑想太子也若能来住几日该有多好。

    “你哥哥回来了,你吩咐人去你舅家送个信,”国公夫人示意媳妇到身边坐下,淡道,“送个帖子过去罢,请他一家人来府里吃个家常饭,这些日子,也难为你舅父一心为太子着想了。”

    如若没有谷展铧带着国公府的门生在太子背后全力支撑太子,韩门抄家一事太子也拿不下,国公夫人也是听说那老大人在这阵子累坏了好几次,小姑娘也是差人送了几趟药过去了……

    想及此,国公夫人又道,“春季下面的药庄要送新鲜药材进府,日子定在四月的初五到初十,到时你叫你表姐跟表姐夫过来一趟挑些新鲜的过去,有些药新鲜的能做膳补,对你舅父他们的身子大有好处。”

    “孩儿知道了。”谢慧齐笑着点头,把头凑过了去,挨在了国公夫人的肩上。

    “我也要吃新鲜的。”老太君这时咂巴着嘴嚼着果肉还不忘插嘴,不让她们把她给忘了。

    “知道了,不会忘您的,到时我亲自去挑了去厨房做给您吃。”谢慧齐笑了起来,真是拿这时刻都怕别人冷落了她的老小孩没办法。

    “唔。”齐老太君这才满意地撇过头,把若桑送过来的果肉往回推,“你也吃一块,别老顾着伺候我。”

    若桑微微笑了起来,低头把叉好的那一块送进了自己口里。

    **

    这日一家人提前用了晚膳,但吃到一半,宫里就有了人来叫长公子,齐君昀提前从膳桌上离席,起座之后摸了下小姑娘的头,道,“明早做酸菜面给哥哥吃罢?”

    谢慧齐顿时笑弯了眼,连连点头。

    “送一下你哥哥。”老太君开了口。

    “诶。”

    谢慧齐忙起身。

    出了门齐君昀就拉了她的手,下台阶时转过脸问她,“难过吗?”

    谢慧齐一时也没仔细想这话是什么意思,只是下意识就摇头,“不难过。”

    过过就过来了。

    其实这个她老有经验了,先前认为千难万难的事其实到事后都没那么难,全力以赴就是了,而且结果往往都是好的。

    不把害怕想得太难以对付了,其实它也没那么困难,事实上也没那么难。

    不过可能人天性就是害怕困难的,一面对解决不了的事情下意识就害怕与担忧去了,说来,这些其实都是人额外给自己设的阻碍,实则不去想这些个它们也就不存在。

    谢慧齐遇事的次数多了,早知道怎么调整自己的心态,这下见人回来了,那些还剩一点的隐忧更是被抛到了九宵云外,心里就只剩轻快了。

    她也很是明白为何齐家哥哥一回来,整个国公府的天就跟被拔开乌云见着了阳光一样明亮,因她也没能免俗。

    见她笑着说话时脚步都轻盈得似要飞起来,齐君昀看着她的脸笑,嘴角也不自禁地扬起了点笑。

    初见到她时,只以为她对他的万般热忱跟谦卑是因她是落水之人,而他之于她是那根救她的浮木,所以才那般用心待他。

    但现在他也是明白了,她不光是对他才如此,因国公府这次落水了,她还是用了同样的方式为国公府力挽狂澜。

    不怕事,不添事,不歇斯底理,也不冲动任性,能做到这些的人有几个?

    也就朝廷里那些老谋深算的老臣子能沉得住这口气了。

    更何况,她身上还有毫不沉迷阴霾的生命力,见过她与她相处过的人,也更愿意帮助她一些……

    当初他任由他对她的那点心悸蔓延开来,把她带到身边任由她长在他的心里,也真是他做得最对的事。

    “哥哥回来了,以后也不会轻易离京了,往后受了欺负,要记得还手回去。”快要到门口时,齐君昀还是说了此话。

    他知道她是不想惹事,再给国公府添风波才忍了那事,但他回来了就不一样了,也不需她再忍着了。

    谢慧齐听了愣了愣,随即想着这个府里还能有什么事是瞒得住他的?当下便释然了下来,微笑点头道,“我知道了。”

    “国公府也不需你当个好人。”即使她不是个好人,她也还是会是国公府的好媳妇。

    谢慧齐这下也是忍不住笑了起来,心里又酸又好笑。

    还是有人会这样心疼她的……

    她这一世,得了最好的父母,也得了时刻能让她笑出声来的弟弟,如今,她眼前的人也还是把她放在了心里,这般明显不合世俗的话都为她明显地说出来了。

    “我想当个好人,”谢慧齐拉着他的手指与他五指交缠,乐得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哥哥,当个好人跟不凭白被人欺负是不冲突的。”

    她当然得当个好人,不能让国公府的名声再为她受累了,这样弟弟们以后立府,她也不会给他们带来多大的麻烦。

    当个坏人当然痛快,想掐就掐,想整治谁就整治谁,可是自己是一时痛快了,但后患无穷,先不谈别人报复与否,光谈自己这方面,这种痛快多了,久而久之心也会长歪,自己助长起来的戾气也不会让她的日子过得开心几分,最终还是会为自己受累。

    还是当个好人好。

    不过要当一个不被人欺负,没人敢欺负她的好人更好。

    她现在虽然离那种好人还有点距离,但也距离不远了,她现在才十五岁,谢慧齐预估了一下,她再过几年,不用到二十岁她就有实力能做一个没人敢欺负她的好人了。

    是还有几年,她也还需要努力,不过路已经不远了。

    齐君昀听了微愣,随后也是摇头失笑了起来。

    这聪明劲。

    是,当个好人好。

    不被人诟病,无形中也能减少许多的麻烦,也就是事先就给自己扫清了阻碍,减少了往后需要面对的困难。

    “这道理是谁说给你听的?”门口的下人们已经站好了,齐君昀快要走了,眼睛滑过了她娇艳的红唇看对上她的眼,笑着问她。

    “我阿父跟我说的。”谢慧齐笑着把功劳都献给了她这世带她长大的英雄,这些道理,确实有大半都是她阿父教她的。

    齐君昀失笑,抬手轻抚了下她的脸,“好了,回去罢。”

    “是,哥哥。”谢慧齐对着他浅福了一礼。

    **

    当晚齐君昀就从宫里出来了,尔后,晚上的国公府大门大开,国公府门生陆续入府,前堂亮了一夜的灯火。

    这夜二夫人跟谢慧齐都没怎么睡,前面的茶水跟吃食都是需二夫人过问的,而谢慧齐不忍二夫人一人操劳,也是跟在了她的身边,两人窝在一起相互帮衬着,有一个人能分过些事,这样也就能少累心累力一些。

    国公夫人早上来事务堂时,就见到小姑娘窝在她二婶怀里睡得迷迷糊糊,见到她来就要下榻,差点没摔着。

    “嫂嫂……”齐二夫人被丫鬟也是推醒了过来,见到齐容氏,也是含糊地喊了一声,就揉着困顿的脑袋让自己清醒。

    “好了,你们先去睡一会,弟媳妇,你回你自个儿的院子去,下午再起来,慧慧,你回你祖奶奶的屋里睡,等会叫你起来。”国公夫人开了口。

    “嫂嫂,让她回罢,我留在这……”齐二夫人打了个哈欠,难掩脸上的困意但嘴里的话还是未停,“君昀让人来传了话了,今晚他们可能都不会走,等一会,我还得去前堂旁边的院子盯着下人收拾几个客房出来,让人有个打盹的地方。”

    谢慧齐半个时辰前还在忙,前堂有官员说让自家的下人们回去报信,然后就是全部的官员带来的下人都要打发走,谢慧齐过去打发了这些下人,之前还把各官员的吃食习惯打听好了,交给了厨房。

    这些琐事看起来不大但最磨功夫和人了,她刚趴下好像只眯了片刻,她伯娘就来了。

    听到齐二夫人说她回,她本来想推拒,但话还没来得及说十二娘就过来给她穿衣了,丫鬟们也都过来帮她穿鞋,她这话也不好强撑着了,遂昏昏沉沉地被人推进了轿子里回了青阳院。

    一回也没精力跟老祖宗多说话,跟她请了个安,她就睡了在老人家刚起不久还带着热气的被窝里。

    “诶,这些日子本来就累惨了她了,这忙一夜能不累坏?”齐老太君一见小姑娘一倒地床上眼睛就没睁开了,她也坐在床边帮着婆子给小姑娘拉被子,嘴里的叹气是一声接一声。

    “是累坏了。”若桑站在一边摸着肚子,看着床上的谢家姑娘也是点了头。

    她是真没想到,一个还未成婚的未嫁姑娘,就得忙成她这个样。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成功在上午更新了。

    容我自我感动一秒钟。

第132章

    谢慧齐只趴了一会,她睡得并不踏实,老觉得有什么事没做一般,梦中突然想起答应了要给她那齐家哥哥做酸菜面,一骨碌就从床上爬了起来,吓得守她的丫鬟以为出了什么事,紧张得直打转,说话都结巴了,“姑……姑娘,怎地了?”

    谢慧齐抬头就往沙漏看,一瞧已经是辰时了,自个儿就穿了汲鞋就下地穿衣裳,一看守床的丫鬟是小绿就赶紧道,“小绿快快过来给我梳头。”

    “姑……姑娘……”

    “我要给长公子做酸菜面,都快忘了这事了。”最后一句谢慧齐自言自语,拍了下自己的胸。

    真是吓得不轻,差点把这事忘了。

    谢慧齐一穿好衣裳梳好头就出了里屋,一见到老太君就给她请安道,“祖奶奶,时候不早了,我去趟厨房啊。”

    说罢又福了福,往外轻步快移,一会就出了门。

    齐老太君张着嘴看着孙媳妇风一般地走了,“啊”了一声,茫然回头去看若桑。

    这时候还没来得及跟上的小绿赶紧欠腰道,“说是给长公子去做酸菜面。”

    齐老太君哑然失笑,摇了摇头。

    “谢姑娘跟长公子感情真好。”若桑在旁微笑着说了一句。

    “是好啊,没得办法,家里就他们两个小的当家,以后是要一辈子相依为命的,不好又能跟谁好去?”齐老太君把若桑的手拉了过来,拍拍她的小手,“别担心,车到山前必有路,你啊,也会是个好命的。”

    宽慰的话就是明知当不了真,可听着心里总是能舒坦一些的,更难得的是一府的老太君能对她这个奴婢存着这个善心,若桑笑着点了点头,随后轻轻柔柔地说了一句,“我不要紧的,与我来说,太子好过就成。”

    她当年也是太子救过来的人,这命算是他拣来的,这些年来她也没那么多想要的,只要他安安康康就好。

    能陪着他到头,就已是她的好命了。

    **

    谢慧齐把酸菜面做好就差齐昱送了过去,随后才回了青阳院洗漱,这时又听下人来报,说表小姐和表姑爷也来了。

    谢慧齐忙加快了洗漱,又换了身衣裳,刚收拾好,谷芝堇就到来后院。

    “妹妹。”

    “姐姐……”

    谢慧齐一迎上她,一看表姐都傻眼了。

    好一阵没见,不过月余的功夫,之前有点神采暗淡的少妇现在变得光彩照人,根本是两个人了。

    “姐姐你真漂亮。”谢慧齐握了她的手就往青阳院走,嘴里真心道。

    谷芝堇淡笑着摇了摇头。

    说到漂亮,谁能及得上眼前这个让人一看就挪不动眼睛的少女,她穿着淡嫩的春衫站在阳光下,生动摇曳得就像朵迎风轻摇身姿,美得令人窒息的鲜花。

    她都不太敢仔细看她。

    谷芝堇从她的脸上滑过,看着她握着她的手,方才看到上面没淡去的疤痕,有些爱怜地轻摸了摸。

    “姐姐。”

    “诶。”

    谷芝堇应了一声,才张口道,“阿父来了,去了前堂,你表姐夫去药堂了,小宝也来了,他带着去了药堂,翼云在家陪阿娘,他说下次等表哥表弟归家了,他就来国公府看他们。”

    “小云说的?”谢慧齐惊讶道。

    “嗯。”

    “他愿意来玩了?真是太好了。”谢慧齐这下是真舒了口气,她之前以为小表弟是不能好了,可看样子,还是有得救的。

    只要环境好了,治疗得当,总是会好的。

    “他现下好了许多了。”谷芝堇顿了顿,又道,“你姐夫这些年大半的心思都花在了他身上,之前在东海时看着也快要好转了,只是没两天就收到了信启程回京,路上又遇上了些事,才会在那日你来时……”

    才会在那日见到他的表姐时把他最不好的一面露了出来。

    谢慧齐知道表姐是在解释那天小表弟见到她尖叫的事,她失笑摇头道,“我知道的,姐姐你别多想,于我来说,只要小云能好起来,他就是冲到我面前捏我两把,我也没事。”

    谷芝堇也失笑,“那倒是没规矩了。”

    这时她们已进了青阳院,齐老太君一见到谷芝堇,也是稀奇地看了两眼,“怎地比我前次见到漂亮得像个仙子了?是同一个人罢?我眼神不好,又看花眼了?”

    “您没看错,是我表姐。”谢慧齐欢欢喜喜地把人拉到老太太面前,把手往齐老太君手里塞,“您摸摸,手也是软的呢。”

    齐老太君最喜欢摸小姑娘的手了,赶紧着摸了两把,笑着点头,“是呢,是呢,可是吃什么好东西了?”

    她拉了谷芝堇到身边坐下,笑眯眯望着她道,“家里吃的什么补的啊?是按什么方子吃的?我听说姑爷是个神医,可会治理人了……”

    谢慧齐听着“噗”地一声就笑了出来,若桑有点不解谢姑娘怎么就笑出声来了,就听老太君下句话便是说,“你若是有什么好养人的方子,也给你妹妹吃吃啊。”

    若桑听着也是笑了起来。

    这老太君还真是时刻都想着她孙媳妇儿。

    “诶,知道了,等会我就把方子写下来。”谷芝堇这边已经应了声。

    “不用等会了,现在写就用……”齐老太君立马笑得合不拢嘴,叫唤着丫鬟去拿笔纸。

    “您别着急,姑爷今儿也来了,二夫人差人带他去药堂跟府里的大夫切磋去了,您这边差人去传个话,他会写了送过来的,”谷芝堇慢慢地道,又道,“他记得比我清楚些,老祖宗您就让他代我写罢。”

    “诶,也好。”齐老太君拍了拍她的手,“你啊,就跟你妹妹一样,是个贴心的可人儿,祖奶奶喜欢你。”

    说罢,又叫了今儿伺候她的三福嫂去拿她的妆匣过来。

    “老祖宗……”

    “难得给你个东西,上次来,你们也来得急走得也急,我都没给你挑上什么好东西,今儿仔细挑挑,给你挑几样合适的。”齐老太君笑着道。

    “姐姐您就跟若桑姑娘代我陪祖奶奶一会罢,”谢慧齐笑着插嘴道,“今儿府里忙,伯娘跟二婶都还在前面忙着,我也去看看,看能不能搭把手。”

    “不用这么着急,”齐老太君不认同地摇了摇头,“你早膳都还没用,吃了再走。”

    “祖奶奶,我在厨房时吃了几口,已是不饿了。”

    “不成不成。”她让厨房给她炖的补药还没送上来呢。

    谢慧齐见她摇头,也知是怎么回事,便也没急着走,只是回头催了声丫鬟,“去厨房看看,看老祖宗给我炖的补汤好了没。”

    “是。”

    丫鬟刚一走,青阳院就来了人,是长公子身边的贴心小厮之一齐恫,说是长公子把面吃完了,让过来告诉一声。

    这齐恫进来说了句话就退到了一边低头不语,齐老太君跟谢慧齐都尖着耳朵等他说下面一句,但等了一会也没见这小厮说更多的,老太君就奇了,“就说了这句?”

    “是,老祖宗,长公子就是让小的来告诉姑娘一声,面吃完了。”齐恫老老实实道。

    “就没打赏个什么?”

    “回老祖宗的话,没。”

    老太君失望地挥挥手,让这站到门边很想走的小厮退了下去,随即回头扁着嘴就跟谢慧齐道,“也不给你点赏,枉费你一爬起来就慌慌张张往厨房奔。”

    就给句话就算了,太不像话了。

    谢慧齐却捂着嘴笑了起来。

    若桑在旁也是笑叹了口气,有句话来已是比什么赏都值了,也就老太君觉得她孙儿小气了。

    谷芝堇这时候看向低着头捂着嘴笑个不停的表妹,眉眼也温柔了下来——这个府里的人,是真的疼爱她的。

    有人真心疼爱她就好。

    **

    余小英下午在药堂正跟国公府的大夫们聊得甚是投机,但国公府的下人来说他夫人请他去青阳院拜见老祖宗,这时候大夫们听说是拜见老太君,也不敢留人了,余小英见状也是抱了儿子就出了药堂的门。

    余大夫今日穿了妻子为他做的春衫,用的布是府里最好的,他穿起来后真是觉得自己一表才材,翩翩佳公子,所以见个把老太君他今日是不怕的!

    所以他是抱着儿子很是欢欢喜喜跟着人往青阳院走的。

    谷芝堇这时已守在了青阳院的门口等着他,见到他大步流星走来,还不忘把步子迈得大大的,显摆他新衣袍下的新内袍也是新的,她真是忍了又忍才没去捂眼睛。

    她已经在来的路上告诫过他了,不要如此作妖,看来,他是没把她的话听进耳朵,丢人丢到国公府来了。

    余小英已经是这样走了一路,就是在药堂,他都是先跟老大夫们先聊了聊身上的新裳,然后故作不经意告诉人这是他妻子为他做的,还是半夜挑灯做的呢……

    他是把想炫耀的都炫耀完了,才跟老大夫们说正事。

    他根本就掩盖不住他想显摆的心。

    谷芝堇看到他在看见她后那迈的步子更大了,抱着儿子就往她这边冲,等他欢喜地站在她的面前喊她堇堇时,她差点没踹他一脚。

    她忍了又忍,朝他瞄了一眼,低头淡淡道,“给我收着点!”

    她话虽淡定,但余小英还是听出她话里的威胁意味,他下意识缩了缩肩,但这时,他怀里的儿子拉着他的长发呵呵傻笑了两声,看着胖儿子,余小英也嘿嘿笑了两声,也就不怕了。

    不过跟在她身边时,他还是收住了点步子,只是没走几步,他又挺胸昂首阔步了起来。

    这已经是青阳院了,到处都是仆从,走三步就能遇到三个下人,谷芝堇实在逮不住空教训他,只能目不斜视往前走,随便他了。

    这时齐君昀带着谷展铧也往青阳院来,身边跟着谢慧齐。

    老太君咳嗽了好几天,吃着府里的药也一直没怎么断根,谢慧齐之前午膳的时候是跟着长公子和舅父一道用的,摆膳前聊起舅父的身体,听舅父说表姐夫有数道师传的密方在手,治这个很有一手,她就赶紧安排了老太君见表姐夫的事,所以那边一传话过去了,齐君昀和舅父准备去青阳院瞧一瞧,她也是跟了过来。

    齐君昀也只是只能抽一点空,趁属臣们用完午膳打个盹的时间去关心一下老祖宗,中间的时间不多,所以走得也快。

    不过听到后面小姑娘的喘气声,他还是放慢了脚,等着人跟上来后才提步子。

    谢慧齐干脆拉了他的袖子跟着他走,被舅父看到后,她朝舅父傻笑了两下,谷展铧本来有些怔愣,见到她的笑后,眉眼都柔和了起来,朝她轻轻地点了下头。

    谢慧齐见舅父不怪,便笑得更开心了。

    这厢齐君昀带着人进了青阳院,余小英也是刚进青阳院不久,他们刚走到主堂的门口,就听门内余小英欢喜的声音传来,“是的,老太君,我儿子长得特别的像我,您看看,这眉毛,这眼睛,这嘴巴,真是没哪一处不像我的,我家堇堇就是会生,生的儿子都特别的像我……”

    谷展铧一听女婿这话,站在门口就不动了,有点想掉头就走。

    作者有话要说:先更,错字回头改。

第133章

    齐君昀这时一踏进去,说话的那些人就朝他看来。

    长公子朝祖母那边额了下首,“祖母。”

    “主子。”

    “长公子……”

    屋里的下人们皆朝他迅速行礼,就是坐着的谷芝堇跟若桑都站了起来。

    余小英一见到门口那身着黑色锦衣,袖口衣襟皆绣了金丝的华服的长公子,眼睛就不由地瞪大了。

    齐君昀这时朝母亲与二婶额了下首,迎上余小英那瞪大的眼睛,举手揖礼,“余兄。”

    说罢,往主位走去,这时候已有下人把凳子抬到了老太君的身边,余小英就眼睁睁地看着真正的公子哥转身掀袍,再潇洒不过地坐下,心里刚才的那些得意就荡然无踪了。

    他有些沮丧了起来。

    比不上,还是比不上。

    “岳父……”余小英看到岳父大人,连忙弯腰,叫罢就抱着儿子站到了妻子的身边,小声地叫了她一声,“堇堇。”

    “嗯。”谷芝堇淡应了一声,这时她的手垂了下来,轻轻地拉了下他的袖子,因为这一拉,刚黯然的余小英脸上又飞快扬起了笑容。

    “谷大人,坐。”

    于官位于身份,齐君昀都高谷展铧一等,他也没多加客气,扬手让下首谷展铧坐了下来。

    谷展铧在见过老太君后,方才坐了下来。

    “表姐夫,”这时候站在老太君后面的谢慧齐笑意吟吟地开了口,“你抱宝儿过来也让我看看罢?”

    余小英笑着点头,把儿子抱了起来。

    谢慧齐低头一看那小胖小子,笑道,“姐夫,我看鼻子也是像你的。”

    余小英忍不住笑起来,“是,是,像我,我刚忘说了,鼻子也是像我的,无一处不像。”

    谷展铧坐在那忍不住摇了下头。

    **

    老太君的身子其实也没多大问题,就是要忌口,还有平时还是要多动动,春天本是容易发病的时节,所以该注意的都得注意,毕竟上了年纪的人不能轻忽,到时候恢复起来也比不上年轻人。

    余小英当大夫还是很厉害的,跟老太太说起话来,老太太也听得进去。

    尤其后为谢慧齐把脉,他又说了一堆顺耳的话,老太太看着这个孙媳妇家的表姑爷也是觉得顺眼极了。

    不一会齐君昀就跟着谷展铧走了,谷舅父还需在前堂商议事情,但谷芝堇跟余小英随后就告别回了谷府。

    前堂商议之事行了两夜,这些属臣们方才离去。

    这天傍晚齐君昀从宫里回来,马刚进国公街,就看到了前面悟王府的马车候在国公街的门口。

    “主子,我去看看?”齐恫策马到了他身边。

    “嗯。”

    齐恫骑马过去,不一会就回来道,“回主子,是悟王妃。”

    齐君昀摇了摇头,不等下人说话,扬鞭策马往家门骑去,中途遇过悟王府的马车时,有人扑了过来到路中跪下,他骑势不减,这时他身边的护卫有擅鞭之人扬鞭把人抽卷着拖到了一边,马儿便踩在了那原跪地之人的位置上驰骋而过。

    “长公子……”悟王妃从马车出来时,齐君昀的马队已经飞入了国公街,转眼就到了尽头国公府的大门前。

    韩芸以为自己早对他死心了,见此,眼泪还是从眼睛里流了出来。

    齐君昀刚进府,就听下人来报,说悟王妃求见。

    他看了那下人一眼,嘴角微扬,笑得那下人不敢吱声,原本躬着腰的人一下子就跪在了地上。

    齐君昀回了青阳院,一进去后见到老祖宗正跟太子宫里的女婢说笑,他请过安便道,“小姑娘哪去了?”

    “刚才还在的。”齐老太君有些茫然地抬起头,又问身边伺候的人,“姑娘哪儿去了?”

    “回老祖宗,回主子,姑娘去东堂清点傍晚时候送进府里的一些布料去了,今日是各地布庄给府里送布料的日子。”有知情的婶子赶紧道。

    “怎么这个时候送,都快要用晚膳了。”

    “祖母,我去前堂一趟。”

    “诶。”

    转眼间,刚回来的孙儿也走了,齐老太君也坐不下了,撑着拐杖站了起来就去门边盼他们去了。

    这厢齐君昀去了东堂,谢慧齐正跟二夫人在商量这些布料哪些打赏下去,哪些入库,这时候她们也是听到悟王妃又来敲门的事了,谢慧齐很是不解生完孩子不久的悟王妃怎么就又来国公府了?

    她娘家都被太子抄家了,她怎么还来?

    二夫人也是不快这悟王妃又找上门来,“都什么人!”

    齐君昀一来,二夫人就赶紧道,“你回来了?君昀,你可别是路上又遇上那韩家女了?”

    “遇上了。”齐君昀点了点头,朝小姑娘看去,见她有点紧张地看着他,他便淡道,“她应是来求事的,悟王进宫两天没回了。”

    “啊?”二夫人出了声,有点迟疑地看着他,“悟王也?”

    悟王也要出事了?

    齐君昀颔首。

    “事大不大?”

    齐君昀“嗯”了一声,“抄家之罪。”

    齐二夫人抽了口气,“王府也抄家?”

    这罪名大了去了吧?

    “嗯。”

    齐二夫人一思忖,转头看了小姑娘一眼,见她脸色倒平静,她想了想便道,“还是拦在外面罢。”

    反正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早是仇了。

    “依二婶所说的就是。”齐君昀额首,又朝小姑娘看去,“忙完了?”

    “还有一些。”谢慧齐赶紧道。

    “忙罢。”齐君昀挑了个位置坐下,把扇子扔到了桌上,揉了下吹了风的脖子淡道。

    “你倒是闲。”齐二夫人在门边吩咐了下人去推托悟王妃的话,一回来就朝齐君昀笑道。

    齐君昀微微一笑,并不言语,只是微笑着朝人看过去。

    谢慧齐被他看了两眼,也是无奈得很,转过身手脚才麻利起来,方才没脸红。

    没一会,知道长公子在,胆子特别小的下人又可怜兮兮地来报,道悟王妃不走,说今日如若不见国公府的主子,她就死在国公府的面前,还道悟王妃说求老祖宗跟国公夫人看在她曾经跟国公府有过缘份一场的份上,帮帮她。

    这两句话一并都道了出来,齐二夫人听了也是冷笑。

    悟王妃这其实也是放□份来求了,且这种话都出来了,不管国公府帮不帮,这见都不见一面,外人也只道国公府不讲一点情面。

    齐二夫人又怒又气,末了冷笑了一声,把清点的事交给了谢慧齐,她自个儿去门前应付悟王妃去了。

    谢慧齐这厢也是快快地把布料清点好了,留了一半下来明日打赏,还有一半入库,在齐昱带人把东西抬出去后,她咬了咬嘴唇,朝那坐在位置上一直闭目养神,没怎么睁过眼的人走去。

    “也不知道二婶把人打发走了没……”她走近后刚说了一句话,眼前的人就突然睁开了眼,谢慧齐下意识就对他笑了一下。

    齐君昀伸出手就把人拉到了腿上坐着,在抱紧她后觉出她还要动,拿手拍了下她的细腰,见她伏在他的胸口不动了,这才懒懒开口道,“前些日子她也来过一趟?”

    “嗯,那次是伯娘去的门口。”谢慧齐说到这也叹了口气。

    其实悟王妃不该来的。

    立场不同,怎么可能会帮她?

    帮她不就是捅自个儿一刀?

    这种事,她们这种出身的人怎么可能不明白?

    情份这种东西,只有利益一致时方才用得上,说来也残酷,谢慧齐也是明白如果她家的敌人如若不是俞家,她可能跟眼前的人都不可能有什么交集。

    他当初来河西,怎么可能为的是来吊唁故交?

    而悟王妃这是拿自己赌她对国公府的重要性,可她自从嫁了悟王之后,国公府对她哪有什么情份可言?

    越赌,就越一钱不值。

    谢慧齐其实也不知道她这齐家哥哥具体是怎么想的,但他的性子摆在这,在他眼里,国公府与国公府里的女人就是他的命,为此他万里奔波,日夜谋算,拿身家性命跟所有才拼了现在这么一个不算好也不算坏的局面,岂会因为一个昔日的未婚妻就把这一切赔掉?

    悟王妃怎么就能觉得她与他拼来的这一切能相提并论?

    她过来真是自己找辱受的。

    可谢慧齐也知道,人到了绝境,除了求也别无他法,不去试试怎么可能死心?

    想得多了,谢慧齐也无话可说。

    怀里的人很是安静,齐君昀低下首,看着她脸上的笑颜已是褪去,他摸了下她的脸,尤其在额头上多抚了几下,随即顺着她光滑的额头又滑过她挺直的鼻子摸到了她鲜红的嘴唇,再开口时,嗓子都哑了,“你可怜她?”

    谢慧齐当下就摇了头。

    可怜?这倒没有。

    “悟王没他看着那般蠢,想来只要他舍得以大保小他们的性命倒是无忧,下场也就是被贬为庶民,依悟王这些年四处给自己的退路,他们就是再惨生活也会无忧,而悟王妃你无需可怜她,若知可怜她,她只会像蝗虫一样,到了时候就会来扫荡你,直到把你活吞了为止。”齐君昀看着眉头皱了起来的她,伸手把她的眉心拔开,淡淡道,“她是不该一而再再而三来找我,把悟王的脸面弃于不顾,说来,她一直最要紧的是跟悟王一条心,就是不把悟王的脸面摆在她之前顾着,也得在她不要脸的时候顾及点悟王的脸面,悟王从不喜她来找我,现在她这般一而再再而三地找上门来,这次看似还是为了为悟王来求我的,她这种夹带私情的相求绝不会让悟王欣喜,只会激怒他,她现在得罪的不是我们国公府,要知悟王要是能逃出生天,他们之间的那点夫妻情份也被她耗得差不多了,小姑娘,她现在还不到她最惨的时候,她最惨的日子还在后头。”

    所以,根本不用管她,国公府也不用出什么手。

    到时候,自有她身边的人告诉她什么是生活的真相。

    谢慧齐听到这叹了口气,连那句我真没可怜她的话都无力说了。

    作者有话要说:晚安。

    明天见。

第134章

    齐君昀看她窝在他怀里可怜兮兮的样子也是笑了,嘴唇碰了碰她的额,问她,“怎地,你还不高兴?”

    谢慧齐抬起头来,朝他摇了摇头。爱玩爱看就来WWW。LWXS520。COM

    他不是一般的人,见解学识都不一般,老太君常说他像他的祖父,谢慧齐是很小的时候见过老国公爷一眼,也只一眼而已,那个时候她就是已知老国公爷的盛名,但也只是跟着大人在拜见他的时候抬头看了他一眼,觉得他是个高大威严又很严肃的老爷子,就是她的阿父也很尊敬他,说话的时候都是躬着腰的,要是早知道她会嫁进国公府来,那个时候就是把胆子横起来都要多瞧两眼,现在就是悔已是来不及,所幸只要世事不要变得太快,她还是能与他过一生的,也能亲眼看着他老去,也能与他说说与一般人都不能说的话,“没有不高兴,也没有高兴,到底,可能是知道你已不喜于她,我才这般超脱罢,如若知道你还欢喜着她,她这般惨,许不定我确是高兴的。”

    谢慧齐老老实实地说道,“至于现在么,就是觉得人前面过得太顺畅了也未必是好事,走岔了路就是后头悔了都来不及了。”

    都没有人愿意给她机会了。

    世事确是残酷。

    人生的路,真的是大方向不能错,错了再后悔也没用了。

    齐君昀听她这么一说着实愣了好大的一下,随后他揉了揉他这聪明得不像个小女孩的小姑娘的头,“有些人是不会悔的。”

    知易行难。

    后悔也不能保证人做正确的事。

    悟王妃能不知道她这样做是错的?她从来就不是那么傻的女孩子。

    可明知是错的,她还要来赌一赌……

    齐君昀闭了闭眼,这时候他都有些想不起那个从小跟他青梅竹马长大的女孩儿的脸了。

    不过四五年,他曾经以为可以相伴一生的妻子,却成了他记不起模样的人。

    “哥哥……”

    “嗯?”齐君昀抚摸着她的头发。

    “我也不知道往后的时日里我能不能一直做正确的事……”

    齐君昀抬起了眼,看向她。

    “如若我做错了,你要多带带我。”

    看着她倒映着他脸的眼,齐君昀笑叹了一声,低头亲了亲她的眼睑,“知道了。”

    **

    他们回了青阳院,二夫人还没回来,下人这时已是回来报了,说悟王妃在前面昏了过去,二夫人去叫了属臣家的夫人,让她们过来把人送回悟王府。

    齐二夫人再来青阳院时,天都黑了,老太君让厨房送了饭过来让她到她的屋里吃,二夫人冷着的脸也不见好转。

    谢慧齐站着去服侍她,给她挑菜,被二夫人横了一眼,没好气地道,“一边去,用不着你。”

    府里最会讨人欢心的谢姑娘就灰溜溜地被人横回来了,一坐到老太君身边就跟她咬耳朵,“二婶生气了呢。”

    齐老太君正挑着瓜子仁吃,吃了这话眼皮都没撩,“随她去,让她生会闷气,等会再哄她就是。”

    齐二夫人在膳桌那边听着翻了个白眼,都懒得搭她的话。

    她着实被悟王妃那个不懂进退的气得不轻,但这时候也不是不庆幸这人还好没嫁进国公府来。

    若是嫁进来了,国公府不得保韩相?光为此都要不知要花多大的心力,可能国公府全被掏光了都保不上,且韩芸这样的性子,又有娘家,到时候不就得跟她在国公府掐得天昏地暗?

    到时岂能有像她现在这样横小姑娘一眼,小姑娘也得乖乖退后的好日子过?

    转念一想,齐二夫人虽也气没散,但饭还是一口都没少吃,拿着余光一直盯着二媳妇的齐老太君见了,又小声叫来了身边的婶子,让她去厨房把那碗炖给姑娘吃的补血汤先拿上来让二夫人吃了。

    婶子一走,老太君又拍了拍谢慧齐的手,“你的慢点啊,先让给你二婶那个贪嘴的吃了,你多等一会。”

    谢慧齐笑着点头,那厢二夫人听了翻了个白眼。

    谁贪嘴了,这老婆婆老说别人不说中听话给她听,她自己嘴里什么时候说过一句好听的话出来了?

    等到国公夫人也处理完府中的内务回到青阳院,就听里面弟媳又在跟老太君拌嘴,吵起了鸡毛蒜皮的小事,一进去,只见弟媳气得已经把身子扭过一半不看老人家了,而桌子下首的这头,小姑娘正跟宫里出来的若桑在低声说着什么。

    见到她来,小姑娘很快就站了起来,朝她笑着欠腰,“伯娘。”

    国公夫人颔首,朝她伸出手,让小姑娘扶了她去老祖宗那,见到她来,老太太话里的埋怨已经带上委屈了,“你瞧瞧你弟媳妇,成天三句话里就有两句话就是让我不高兴的,你管管她。”

    国公夫人眼睛朝齐项氏看去。

    齐项氏见她嫂子还帮着老太太,当下就怒了,鼻孔冷冷地轻哼了一声,这□子干脆全扭过去了,背对着她们一个人都不看。

    若桑在那头看着赶紧低下了头,都快被这天天逗嘴还动真气的婆媳逗笑了。

    **

    四月国公府花园里去年新移栽过来的花全都开了,天气温暖了起来,阳光又好,齐老太君吃了两天谷家姑爷的药,那点小咳嗽也没了,一天早上吃完早膳就惦记着带着若桑去花园走一走。

    她也是听谷家姑爷说这有了身子的人按时辰动一动是最好的,等生胖孩子的时候也有力气使,所以光是为着小曾外孙,老人家也是对出门走一走积极得很。

    四月繁花似锦,国公府也是许多年都没这般灿烂鲜活过,这日连下人走路都是脚步轻盈,嘴上挂着笑——布庄新送过来的几批新布,二夫人打发了一半下来给下人,都是近乎上等的布料了,最次等的家奴都打发了十尺,上等的奴仆每人有三十尺,且家中若还有年纪小的,还能贴补五尺,且还给过年到今年忙个不休的管事每人发了五十两的赏银,还给了这些管事家每人一个进书院念书的名额。

    国公府的下人因此都喜气洋洋,此时的光景看来才像是真正过年了。

    齐二夫人当家这么多年也没这么赏过,看这些下人一个个赏得都不知分寸了,见着她一个个都敢腆着笑脸过来谢恩,私下白眼都不知道翻了多少个。

    把这些人胆儿给壮得都不怕她了,二夫人有那么一点不舒坦,但被人喜欢着,心里到底是高兴的,遂这泼冷水的话也就没说过半句,她脸色也是难得的好,齐老太君见了暗地里使坏,让大媳妇吩咐绣庄给板了半辈子脸的二媳妇去做几件花衣裳,当当花姑娘。

    齐二夫人知道后,气得差点没把牙给咬碎了。

    这老太太,心眼从来就没好过!

    偏生这国公府的男主子老的少的,都把她给当绝世宝贝宠。

    这厢国公府里热热闹闹了没两天,谢侯府出的事就让卫大夫人传进了府里来。

    谢侯府的谢老太君这几日不知为何生了重病,请了城中的大夫来看也是不见好转,谢侯爷去宫里求了太医,皇上也没准……

    这皇上一没准,谢侯府就出了大事了。

    谢侯府毕竟是侯府,求个太医的身份还是有的,这求不来能说明什么?那就是说明谢侯府不得宠……

    这一不得宠,就出事了。

    先前长公子不在国公府时,谢侯爷跟另外几家世家在朝堂上那是威风凛凛的,就差一步就赶走谷展铧,夺得扶助太子查案之职,就是末了韩相抄家之事一朝拿下,他们的盘算落空了,但他们的气势在朝廷还是高涨的,这几家几个月就收进了不少门客入门,有几个门客在外还挺负盛名的。

    现在连求个太医的恩宠都没有,之前门庭若市的这几家人门前没出两天就冷清了下来,但这还不是主要的,最主要的是今日上午谢,李,苗三家好像在谢家出了什么事,李,苗两家的家丁都往谢府跑,手里还拿了铁棍等物,卫夫人一得九门的人的报,就赶紧过来给国公府送消息来了。

    “也不知道里面出了什么事,不过我看这架式是太平不了了。”卫夫人一跟齐二夫人说罢,眼睛就往谢家姑娘看去,跟她说话的声音也小了,“姑娘,这事我看呐,指不定又要烧到你头上来,你就别管了,这出面的事若是用得上我的,你就差人来招呼我一声罢。”

    “怎么就烧到她头上来了?”二夫人一听就不满了,“怎么一个个的都认为谢侯府那些鸡鸣狗盗的事跟我们国公府的媳妇有关了?连你也这般认为?”

    卫夫人赶紧笑道,“还不是那谢侯府不放过我们家姑娘,二夫人,那几家嘴巴就是多,跟谁说起来都要扯上我们家姑娘的事,这不说多了,假的都成真的了……”

    “哼。”齐二夫人冷哼了一声。

    那些碎嘴皮子,也就一张嘴能胡说八道了。

    谢慧齐听了没吭声,她知道只要她在国公府一日,这谢家只要没彻底倒下消失在京里,或是国公府一点利用价值也没有了,这谢侯府无论做什么事都是要拉上她跟弟弟们的。

    她以前尚不清楚,现在已是全然领会了。

    谢侯府若是那种有骨气的说断就断了,绝不纠缠不休的人家,当初,他们也就有那个骨气撑住了皇帝跟俞家的打压,不会把她父亲赶出家族。

    这还只是其一,其二就是这家人本身就不干净,不干净也罢,折腾着他们姐弟还老想着利用他们。

    好好的血缘关系,但一牵扯上就混乱污脏不堪了。

    “别理会他们就是。”二夫人也对谢家烦得很,听了几句就不耐烦一挥手,不想再说下去了。

    但到底就是国公府放言跟谢侯府成了仇家,谢侯府的侯夫人谢苗氏还是求到了国公府来,差点没把齐二夫人给气昏了。

    谢慧齐这日也是在东堂做事,一听谢侯府来求大夫,也是头疼地揉了揉头。

    这谢侯府的行事做风也真是够乱的了,还不如之前老老实实的什么也不做,当它的太平侯来得好。

    谢侯爷这才在国公府里要断了她跟国公府的婚事没多久,他们家又有脸上来求大夫?这种厚脸皮,京中就是最不要脸的人家也干不出这等事来啊。

    国公府确也是不能搭上这事,现在长公子是每日上朝后跟皇帝在太和殿处理政事的独一人,让谢侯府搭上国公府,这不又等于给了谢侯府一条明路,又借着国公府的势把先前在皇帝那丢的脸面补了起来,到时它立起来,再踩国公府几脚,那就真是让京城各路势力看国公府的笑话了。

    这其中,其实谢慧齐也知自己的处境被侯府置于了尴尬的境地,要知如若国公府稍有点不中意她,就冲她这给国公府带来的麻烦,她就要被国公府扫地出门了。

    现在,谢侯府这一求上来,国公府肯定不会答应,但外面的人又要说她这个明明被逐出族了的孙女又不孝,一点骨肉亲情都不顾了。

    谢侯府总是能把她置于被火烧的境地,谢慧齐是真对它没法再保持平常心了。

    就是想及她阿父,她都没办法去替这家人家多想了,再被这家人家这么恶耗着下去,她还好,至少能躲在国公府里躲一时的太平,可以后大郎二郎这两个男丁立府立势,就势必还是要解决这些个根本就没打算放过他们姐弟的人。

    与其让他们来,还是她先动手罢。

    **

    齐君昀晚上一从宫里回来,就直接回了鹤心园。

    他进府就让齐恫去青阳院叫人去了。

    他刚沐浴换好衣裳出来,就看到她来了。

    “你回来了?”谢慧齐一看到人就笑,还有点紧张。

    她白天让齐昱去找人调了当年她母亲出事的案情来看,这事是肯定要经过国公府下面属臣的手的,而上面的这个主子岂能不知道?

    她是有点擅作主张了,但她也不是没想过先跟他通报,但她怕她一提,他就会说出他来办的话来……

    她还是觉得这事由自己来的好。

    她想自己查清楚了,给自己一个交待,如若可以,也把弟弟们的后患给斩除了。

    齐君昀看了她一眼,没说话,只是挥手让屋里的小厮都退了下去。

    谢慧齐这时忙走了过来,拿了干帕站到了他身边,朝他讨好地笑了一个。

    齐君昀摇摇头,找了个圆凳坐下。

    谢慧齐走到他身后给他擦头发,先自己把自己给交待了,“我白天让齐昱去调我母亲当年出事的案情了,现在负责旧文书的那个主薄是自家人,齐昱没一会给我就弄出来了,哥哥,我没给你惹什么麻烦罢?”

    齐君昀没说话,只是抬起手来把她的手放到嘴边亲了一下,然后放回了回去,方才张嘴道,“现在顺天府的府尹是三元大将军的人,大将军一听说我的手插到他的人的手里去了,差人在宫门前堵了我,说明日要找我喝酒谈事,你说你惹了麻烦没有?”

    谢慧齐一听,顿时干笑不已,眼睛不由往门外望,心想这时她逃还来不来得及。

    作者有话要说:更章长的。

    还有多谢各位,我眼瞅着让大伙儿这么大力赞助下去,谢齐有望进军榜前一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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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5章

    她这刚一心思,手就顿了一下,随即,她就被人拉到了腿上。

    炽黄带着微红的铜灯下,她的脸红红的,齐君昀看着她尴尬得眼睛不知放哪里,伸手把她的脸别了过来,眼睛不离她的脸,淡道,“想好了怎么赔你哥哥了没?”

    明明什么事他都干尽了,话也都不是正经话,但说出来的正经意味就是从正人君子嘴里说出来也不过如此。

    谢慧齐一直对他的淡定心悦臣服,不过那都是事后回想起来的事了,现下她还是又尴尬又无措。

    这方面,她实在不是他对手。

    她不说话,齐君昀也不恼,只是伸出手指把她咬紧的嘴唇拔开,随之往下,顿了顿才又淡道,“嗯,所幸这里没瘦。”

    “嗖”地一下,谢慧齐脸全红了,调*戏她的人不害臊,她却臊得眼睛都闭了起来不敢看人。

    四月的春衫已是单薄,齐君昀把手伸了进去,没一会,听到她可怜地喊他哥哥,他也闭上了眼睛,也没看人,手也是没抽出来。

    等到中途,他睁开眼,看着她额头已是冒出了细汗,他把满是汗水的头靠了上去,轻吻上了她的红唇。

    这夜等到半夜他才抱了人送回青阳院,把她放到房里睡好,出来遇过祖母的房里,见里面似有火光,他也没走,前去了祖母的房轻敲了一下,很快有守夜的婶子来开了门。

    齐君昀阻了她的请安,往内屋走去。

    内屋里,祖母的床边点了一盏灯。

    齐君昀走了过去把灯拔亮了一点,在一直笑眯眯看着他的祖母的视线里在她床边坐下,把她垂在脸颊边的银丝拨到了耳后,淡声问她,“孙儿扰着你了?”

    “没,你也知道祖母老了,睡觉浅,我刚醒过来想喝口水,听到好像有人路过,就问了声,没想三娘就把灯给点亮了,祖母扰着你了?”老太太最后一句话问得甚是关切。

    齐君昀笑了起来,弹了下她的鼻子,方又道,“她在我那睡着了,我给抱回来了。”

    “嗯,”老太太点了下头道,“还是要注意着点的。”

    小姑娘的名声还是要给她留着些的。

    老太太是不在意这个的,孙儿已大,屋里又没通房也没侍妾,他好好的未婚妻近在眼前,长得美得就没几人能比得上,他若忍得下,她这才是要担心了。

    “府里的大夫他们也说了,她身子好得紧,就是谷家姑爷也说像她长得这般高挑,心脉强韧的姑娘少得很,我看等明年你们成亲了,用不了多久你就能给我添曾孙子喽。”老太太说着就满足地叹息了一声。

    齐君昀笑了起来,随后他扫了房里一眼,道,“嗯,她确是个好的。”

    生命力确实强韧。

    从河西活到京城,能把自己跟弟弟们都养得活蹦乱跳的,简直就是个奇迹。

    尤其与她舅家一比,她家连她在内的三个小的,还有几个奴仆都算得上好手好脚,这不是单单的运气好就能解释的。

    “您还是帮我看着她点。”

    齐君昀知道祖母对他的偏心,自他一回来,许是怕扰着他了,祖母把她房里太子的人都搬去母亲那边的院子去了,虽说同是在青阳院这个大院子里,但与小姑娘的住处还是隔得甚远的,他夜里来回有个什么走动,除了自家的这几个人,也不会有什么人知道。

    再则有祖母帮他看着她,他确是能放心,他事情多,她又不跟他住在一块,他暂也挪不开那么多的时间把心神放在她身上。

    “我知道的。”老太君拍拍他的手。

    “您喝了水了?”

    “喝了喝了。”

    “行,那您睡罢。”

    老太君见他打算要走,也不留他了,在他的服侍下躺了下去,笑着看着他帮她盖被子。

    “好了,我走了。”齐君昀给她盖好被子就起了身,弯着腰拍了拍她的脸,眼睛里全是温柔,“好好睡,要长命百岁,知道了吗?”

    “知道了。”齐老太君真真是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

    她能活这么久都不死,不去找老国公爷,也是因孙子的这点好在撑着。

    多好的孩子啊,简直跟她的老国公爷一模一样的好。

    **

    谢慧齐第二日早上起来时,齐君昀已经上早朝去了。

    她去老太君房里,若桑已经过来给老太君梳头了。

    若桑梳的头好看,谢慧齐是没这个巧手的,因此连忙在旁观摩着,打算偷个师学着点。

    若桑见到她来,手头梳的手势就慢了,还会跟谢慧齐讲讲顺着哪个方位梳会醒神清目。

    等到国公夫人跟二夫人都来了,吃罢早膳,谢慧齐就又去了东堂。

    二夫人也没跟她提起谢侯府的事来。

    齐昱快到中午的时候又把新得手的宗卷送了过来,交给谢慧齐后,他站在女主子面前笑眯眯地道,“是胡府尹亲自吩咐的师爷调的宗卷,还说以后您还有什么要调的,尽管去拿就是。”

    谢慧齐见他笑得跟朵花似的,有些纳闷地看向他。

    齐昱轻咳了一声,往案桌前走了两步,离她更近,声音也放小了许多,“胡府尹应是得了三元大将军的令了。”

    谢慧齐听到这才会意了过来,眼睛不由微微一眯。

    三元大将军是武官大统领,朝廷就一个大将军,这大将军下面直接管着大半的武官,旗下三十万军队都归他统领,而另外的十万,也就是小半才直接归兵部管,他一直是朝廷最坚定的保皇党,也是皇帝自己的人,也曾是皇上的武师傅。

    胡府尹如若是得了他的令给了他宗卷,这意思就是说,就是她查,皇帝也会睁只眼闭只眼?

    就是他不睁只眼闭只眼,三元大将军也会挡了去?

    “长公子跟三元大将军见过面了?”她问。

    “是,小的刚得了消息,大将军今日也在太和殿跟皇上一起忙政事。”当然他家主子也是在太和殿的,肯定已是跟大将军就某些事情谈好了条件了。

    谢慧齐当下点了点头,又无奈地笑着摇了下摇头。

    老祖宗还嫌他不给她赏,却不知他给的赏总是能砸昏她的头,能直接把她砸得神志不清。

    谢慧齐调了卷宗是当年案情的记载,有当时案情主薄的描述,还有见证人的口述这些,前面的案请总述她看完也没看出什么来,不过看到了后面的案情审理,她就确定了当日事发的时间,地点,还有那日出现的谢府仆人,几个知情人……

    她母亲是在谷府也就是在舅家受辱的,但谢慧齐在看过案情上记的事发日子是十三日而不是她一直以来以为的是她娘每月回娘家的十四日后,她就觉得情况有点不对头了。

    她娘是十五日在谢府投的井,她一直以为她娘是从舅家回来的隔日投的井,但看时间,中间还是隔了两天的。

    她娘明明是十四日才会回谷家,怎么是十三日在舅舅家出的事?

    十三日那日她清楚记得她娘是在家里的,因为那日上午就是她教她刺绣的日子,上午两个时辰下午两时辰,要到傍晚才散,她记得那日她明明是带着弟弟们陪在她身边的。

    这跟她记得的记忆有所出入,谢慧齐看完卷宗后,把那几个见证人交给了齐昱,让他去查这些人现在的还在不在,然后把蔡婆婆从国子监接回来。

    随后,她回了青阳院,琢磨着怎么去趟谷府。

    她还是跟老太君开了口,齐老太君听她说要去谷府看看小表弟,当下迟疑了一下就摇了头,“这个我不做主,你去问你伯娘。”

    这时国公夫人不在青阳院,谢慧齐让下人去找了找,才在事务堂找到了国公夫人,国公夫人正在跟绣庄的人说话,说的还是明年他们成婚要用的那些喜物。

    谢慧齐没料现在已经开始准备了,国公夫人见到她来就拉着她听绣庄的人说给她绣的喜帕的样式,她听了还挺尴尬的。

    这个本来是她娘家准备的,没想国公府已经开始替她备了。

    说了好一会,等下人退了下去,谢慧齐才跟国公府人请示她去谷府看望小表弟的事。

    她也不好说她是去问当年她娘的事的。

    国公夫人听她说要去谷府,也是迟疑了一下,过了一会摇了摇头,“这事我也拿不准,得问你哥哥。”

    之前她是不提离府之事的,许是见到他回来了,就想着可以出府就来请示了,但齐容氏却不敢掉以轻心,小姑娘已经是连着丢了两次命了,再有一次,谁也承受不来。

    儿子也是跟她说过了的,她若是要出府就得跟他说,所以国公夫人也不想擅作主张。

    谢慧齐一听也就知道府里看得准,要出去还真得他说句准话,也就苦着脸点了头,没跟国公夫人磨了。

    当晚谢慧齐自投罗网,拿着自己整理好的宗卷去了鹤心园,把她觉得不对劲的地方说给了他听,说罢道,“我想去问问,我娘十三日到底有没有去谷府,那日从来就不是她回娘家的日子,如若她去了,那就是傍晚以后的事了,她白天明明陪在我跟弟弟的身边,如若不是舅父家出了什么事,她怎么可能在晚上去舅父家?要知那时候二郎还不满一岁,二郎是个贪奶吃的,隔一来个时辰就要吃一次,她怎么可能晚上丢了二郎不管去舅家?我不问问心里不踏实,我就想问一下舅父那晚我娘到底是为何去的舅父家,哥哥,你让我去罢,行吗?”

    齐君昀没出声,把站在身前的人揽到怀里坐下,把她拿过来的卷宗从头至尾快速看了一遍,开口道,“你没记错?”

    “没记错,绝对没记错的。”她在睡梦里,无数次想起母亲死前的一天她们相处的时光,她甚至连那天母亲对她笑着的每个样子,每一个角度,她都记得清清楚楚。

    她不可能忘的。

    她有多后悔十四日没陪着母亲,就有多记得十三日那天她陪着她的时光。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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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齐人家介绍:
大忻朝被外放到藩镇当提辖的谢进元在一次捉贼后受了剧伤,把两小儿子交给了家中大姑娘谢慧齐,两腿一蹬含笑死了。
作为一个皇帝不喜,节度使大人也不喜欢的武官之女,本来穿越过来没几年就没娘了已经够惨的了,看着不剩几个子的家底,还有两个看着大姐就像看着亲娘求抚摸求养育的两个弟弟,自没娘后就跟个奶妈子一样操心,没过几年好日子的谢慧齐欲哭无泪。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爹啊,你走之前,好歹多给女儿留几个银——可惜天从不随人愿,大姑娘只好过上了带完了自家的娃,好不容易找个好的夫家嫁了,也还是帮着丈夫操心夫家弟弟妹妹,操心完这些小的,又得操心自个儿娃的人生。
这是一个苦逼的穿越女,一生致力于过点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没事看看下人骂骂她主子不慈,小妾们看着她就是咬碎了牙也得道声“夫人万安”的日子,却从来未遂过的故事。
公告:本文于周一(十月二十七)入V,入望喜欢此文,有能力的同学能继续支持。再次多谢各位!谢齐人家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谢齐人家,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谢齐人家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