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嗯,我明日叫你舅父过来一趟,”齐君昀把她写好的那张也翻过来看了看,“你当面问他。值得您收藏WwW。LWXS520。COM”
“好。”这样也好。
“下午罢,我抽空回来。”
“你若是忙……”
“嗯,我跟你舅父一道过来,不忙。”齐君昀把她写的重点看了一遍,低头看着怀里的人,“你怀疑你母亲不是自己去的谷府?”
“嗯,”谢慧齐皱着眉头点头,“那日已是晚了,她怎么可能离家?如若是舅父叫她去的,可之后我也见过舅父,没听舅父有那个意思。”
所以,她想当面问清楚了,她娘是不是十三日出的事,如果是,她娘是怎么在十三日晚上在的谷府。
如果不是十三日出的事,那就是官府的记录错了。
这记录错了,就又得找问题了。
现在她也不知道如何是好,只能一样一样地理清楚了。
还好她现在已有这个条件理了。
想着,谢慧齐不由感激地朝他看去,也不管这时候两个人的资料过于亲密了,她吸了吸有点酸楚的鼻子,道,“齐家哥哥,多谢你。”
“嗯?”齐君昀这时又在看手上她写的东西,听到她这么一说,又是低头一看,见她眼睛里都有水光了,也是一怔,“怎么说这般话?”
“就是说说。”
“嗯。”齐君昀把下巴搁在她脑袋上,低首吻了吻她的发,“你我不需言谢,你有我,只管做想做的就是。”
**
齐君昀当日下午带了谷展铧回府,随即让下人去叫姑娘来鹤心园。
谢慧齐一见到舅父,就见舅父眉毛跟眼睛都皱到了一块,脸上全是抑郁跟愁苦,见到她行礼,也是一言不发就扶了她起来,尔后看着她就是道,“你跟左相说的事都是真的?”
“是。”
“案卷在哪?”
谢慧齐被舅父那凝重的神情吓得心都揪起来了,慌忙朝齐君昀看去。
“谷大人,这。”齐君昀从暗屉里拿出了顺天府记下的宗卷。
谷展铧两步并作一步走了过去就拿了宗卷,连坐都没坐,就着书案就看了起来。
谢慧齐被吓得都有点不敢动了,等他朝她招手,她才慌慌张张地朝他走去。
“给姑娘搬个椅子。”
房里的心腹小厮连忙搬来了椅子,谢慧齐眼睛一直盯着舅父,被他按着肩坐下去后也只心不在焉地朝他笑了笑,随即看着舅父发抖翻案卷的手,她心都提到了喉咙品。
谷展铧看过案卷,撑着桌子深吸了口气,然后抬起头来对着外甥女道,“我从不知十三日晚上你娘回来娘家过,我只知道十四日你娘从府里是跑出去的,你娘回去后的第二天,人就没了……”
谷展铧捂着眼睛流着泪道,“那畜牲当晚是夜宿在我府里,因那日是我在宴客,同他来的还有十几位大人,同他一道夜宿在府里的大人同时还有好几位,你娘出现在府里,我还当她回娘家见到送客的大门大打开就自己进来了,尔后才出了那事,如若是十三日夜晚她就出现在了府里,这是绝不可能之事。”
“那……那是案卷记错了日子。”看着老舅父老泪纵横,谢慧齐话也不会讲了,心里愧疚得很。
她不该提起母亲,再在舅父的伤口上撒盐的。
“舅父,是孩儿的不是,”看着舅父别过了身子,捂着眼睛一句话都不说,谢慧齐忍不住也流起了眼泪,“我不该扰你的。”
“呼……”谷展铧长舒了口气,别过头来道,“你看看案卷上写的那个主薄,是李伯许,我记得他,他是定始头年的进士,风评还算尚可,这案子当时是归他管的,许是有别的可能,你再问问。”
“是。”
“再问问。”谷展铧又重复了一遍,看着外甥女,那满是皱纹还沾着泪的脸上有一种谢慧齐看了胆颤心惊的戾气,“我记得那一晚,你阿父偏生就不在京,我之前也邀了他十三日晚上过来喝酒,正好夜晚宿在我府里,第二日等着你娘回娘家,再随她一道回去,可我约他那天他说那日他不在京里,府里差他那日去京郊近县的庄子里收这个月的银子……”
这也是他从齐君昀嘴里知道十三日那晚才是出事之日冷不丁就打了个冷颤的原因,如若真是十三日那晚出的事,那妹夫那晚偏偏不在京的事就说得通了,有人调开了他。
而他妹妹从就就洁身自好,心里眼里从来就只有他那个妹夫,见到男客万万没有不躲之理,而且她如若是白天来的,她身边带着丫鬟婆子,怎么可能有被人接近奸污之机?
这些之前都是他想不通的,因此他连蔡婆子这些人说她们都昏了头,说当时她们根本就被药倒了,什么都不记得时,他还大怒过,认为是这些丫鬟婆子被人买通了,帮着外人陷害了她们的小姐。
现在看来,如若是十三日晚上发生的事,一切就都说得通了,蔡婆子她们说的话也对得上了。
“十三日那晚,你看到了你阿娘没有?”谷展铧话接话,问得甚是咄咄逼人,“你还记得你最后看见她的时候是什么时辰?”
谢慧齐被他激烈的言辞问得脑袋都蒙了,她站起来下意识就答,“傍晚我就没见到阿娘了,大伯娘说我娘累了,早歇下了……”
说到这,她猛地打了个激灵,眼睛下意识就去找她的齐家哥哥,看到了齐君昀之后,她眼泪就流了出来,“伯娘说我娘明日要回娘家,想早点休息,弟弟们已经送到祖母那去了,让我自己早点睡,别调皮,我,我……”
她当时想着母亲教了她一天的刺绣,又带了一天两个弟弟是累了,明日她还要回娘家,一月才回去一次,得让母亲休息好了光彩照人地回去,所以那晚她也就是去了老祖母那偷偷扒着门缝看了里面一眼,还没看到弟弟们,就被带她的婆子提着回去了,回头路过父母的屋子见他们的房间紧闭着,以为母亲睡了不敢去打扰,就回自己的屋去了。
一直到第二天白日,就听下人说母亲回娘家去了,她虽郁闷母亲这次去舅舅家怎么不带她,但当时也没想那么多,这时候府里有别人家的小孩来玩,她也就被叫去陪客了,一天下来除了去祖母屋里看看弟弟们,她也没怎么想母亲的事,只管等着她回来。
“也就是说,当天太阳还没落山之前你见到了她,之后你就再也没有见到她了?”谷舅父问话的时候声音突然变得又快又锐利,那因半垂下来的眼睑变得阴沉至极的眼睛这时候就跟带了毒的刀子一样狠戾,直直地盯在了谢慧齐的身上。
谢慧齐当下快快点头又点头,说话的声音也是快得不带喘气,“一直到听说阿娘没了之前我都没见过她一眼,十三日晚,十四日白日,十五日我都没见到她,直到听蔡婆婆说她死了,我也没见到她,阿父不让我见她的尸首。”
说罢,刚站起来的她又倒到了椅子上,双手双脚都发软,眼泪不停地往下掉。
她其实后来是扒着棺口看了她娘最后一眼的,她胆大,她想着再怎么样她也得跟这世把她生出来的母亲道个别,所以在封棺之前,她推开了棺材看了她一眼。
只一眼,她就合上了棺木,再也没看。
她美丽贤淑的母亲,身体肿得已经面目全非,只一眼她就知道为何她阿父拦着她不让她看了,她也明白了之后她阿父为何就是死也要把那俞八爷给杀了。
“那……”
“谷大人!”齐君昀这时候冷冷地张了口,朝那向他未婚妻像刀子一样咄咄逼人的谷展铧看去,“有话好好说。”
他家小姑娘不是那个需要他咄咄逼人的对象。
谷展铧这才知道自己失态了,他闭上眼,抹了把脸,朝齐君昀揖手,“是老夫失态了,让左相大人见拙了。”
齐君昀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朝咬着嘴脸上全是泪看着他的小姑娘看去,拍了下她的肩,方才朝谷展铧看去,“谷大人坐着说罢。”
“大人,请。”小厮速速搬来椅子,放在书桌前。
“多谢左相大人。”
“嗯。”齐君昀不冷不淡地应了一声。
有他一打岔,谷展铧也从刚才的疯魔中冷静了下来,“说这般多,还是得找记载案情文书的这个李伯许说一说。”
只有他记下的时间是真的,那么他们才能确定这是预谋,这是陷害!
而且,有一个最重要的事是,为什么他跟他妹夫都不知道他妹妹是在十三日夜晚受的害,这个李伯许却知道?
谷展铧虽然很想确定这是一件针对妹妹,妹夫以及他的陷阱,虽然这也正中了他的下怀,但他也知道这个时间太对了,对得太巧了。
“我已经去查过了,”齐君昀这时候修长的身子往椅子里一躺,那俊美温和的脸上这时候也浮起了点冷意,“李伯许死了。”
死无对证。
谷展铧这时候眼睛一缩,又往桌上摆的那些卷宗翻去,他急忙翻了翻那些字迹与纸张的陈旧,看过后抬头朝齐君昀道,“这看着像是八年多年的纸张和字迹,不像作假。”
“我也验过了,是官家纸坊供给各大衙门给用的宣纸,纸张年份也差不多就是八年到十年的年份,”齐君昀也是拉过一张看了看道,“墨迹看来也是当年官家墨坊发放出来的青墨,如若是作假,那这假做得也逼真了。”
说到这,他把张纸划拉一下扔回了桌面,拉过旁边这时那低着头不说话的小姑娘的手放到手里捏了捏,朝谷展铧看去道,“这案宗里记下的事当年你不知情,我岳父看来也是不知道的,那么,为何慧慧一查,这案卷就摆到了她眼前?谷大人何妨不想想,这若是真的,这是为何?”
作者有话要说:三更完。
大家晚安。
明日就会把案子理清楚的,明日见。
再次多谢大家一直的支持,谢谢你们。
第137章
“……”
谷展铧一屁股坐了下去,眼睑垂下盖住了眼睛,显得阴戾至极。www.首发哦亲
他八年前,还是一个儒雅英俊的男人,仅仅八年的时光,就把一个矜贵的名门之后熬成了一个满头白发的垂垂老者。
谢慧齐抬起眼在舅父脸上滑过,立刻又收回了眼睛低下了头。
她总不敢去细看他们。
舅父,舅母,表姐,每个她都不敢细看。
多看一眼,再想起过往的美好韶光,心就如同被刀子割一样地疼。
一场祸事,把两个家毁得支离破碎,就是再重振,她的父母不能回来,舅父那为他死的母亲,他的妹妹,他死去的大儿子,都不可能再回来。
他们失去了永远都不可能再回来的人。
如今旧事重提,谢慧齐不是不胆怯的,怕过往那些掩藏好了的旧伤痕再露在阳光下暴晒,他们只能赤*裸*裸地疼,毫无招架还手之力,而她更怕旧事掀开,真相比认为的还要残酷万分。
逝者已逝,可他们这些活着的人却只能承受残留下来的痛苦,别无他法。
眼前就是已经被生活摧残得面目全非的舅父,谢慧齐闭着眼睛流着泪轻叹了口气——太难了,可活着的人还是得继续啊。
“左相大人……”谷展铧这时候掀起了眼皮,看向了齐君昀。
齐君昀正低头给默默掉泪的小姑娘擦眼泪,听到话抬起头看向他。
“老夫想,”谷展铧淡淡道,“就是人死了,这事还是得查,何不妨从陈伯光的家人身边查一查?他死了,总不能他家人全死光了?”
“已去。”齐君昀放下小姑娘的手,轻敲了下桌面沉吟了一下,“李家的李氏未死,之前她被李家的当家接了回去安置在家庙里,那李氏前几日被我送进了谢家……”
谢慧齐猛地抬起了头,差愣地看向了他。
谷展铧没她那么惊讶,一顿之后下一刻就道,“谢家老太太受伤之事,就是她做的?”
齐君昀颔首。
“她的嘴能撬开?”谷展铧急急地问。
齐君昀摇了下头,“我只能给李氏回谢家之事行个方便,李氏毕竟是李家的人。”
他顶多就是在李氏想回谢家报仇的时候给她排出条路出来,更多的他就不能了。
他之前只是想把谢家搅乱,以报谢家趁他不在时,在朝廷上和在他家里添的乱。
但现下想来,他把李氏放了回去,也是把旧事也给放出来了。
谢家之乱,引得小姑娘都把爪子露出来了。
她这一露,怕也是趁了有些人的心了,所以这尘封住了,连她舅父跟父亲都不知晓的案卷都露了出来。
现在的顺天府府尹也太大方了。
而三元大将军昨天还就这个事情敲了他的竹竿,敲了他近十万两军晌,一想这个,齐君昀嘴边扬起了点浅笑。
他开了个头,但最后也是被算计进去了。
这可真是妙极。
“哥哥……”谢慧齐蠕了蠕嘴,小声地道,“前侯夫人没死的话,那她现在在哪里?”
还在谢家吗?
“被李家抢回去了。”齐君昀把手搭到她头揉了两下,脸朝谷展铧看去,“这事里头怕也是有上头的手笔,你这尚书之位刚坐下,这事还是由我来罢,谷大人轻易就不要出手了。”
到时候,如若好不容易给他弄来的尚书之位丢了,那他的一大半心血就得白费了。
谷展铧听了脸上立刻又恢复了面无表情。
他对圣上,不管是对着人也好,还是别人谈起他也好,他皆丝毫不露任何情绪。
齐君昀看着明显跟圣上不对付的谷大人,也是摇了摇头。
谷大人自认为他已经把持得很好了,但圣上对着他这张脸,说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也不为过。
谷展铧是他硬抬抬起来的。
如若不是南方出了大乱,有个巨大的隐忧在那,皇上还用得上他,要不然,谷展铧也会成为他与皇上博奕的重点。
但尽管南边的问题杵在了那,皇上的动作看来也没少,为保全他,齐君昀也只会让他不插手了。
“但……”
“谷大人。”齐君昀打断了他的话,他的口气尽管还很温和,但眼已经冷了下来,“听本相的。”
说罢,也不再理会他,回头就对着头又低了下去的小姑娘道,“问清楚了?”
谢慧齐抽抽鼻子,手往他那边伸去。
齐君昀有些无可奈何地握了她的手。
这小姑娘啊,看着是乖巧听话,可是真是一点也不让他省心的。
“谷大人,回家罢,你先回去想想,想好了自己要怎么做。”齐君昀也不强逼他,抬头朝他淡淡道。
他是有血海深仇要报,但他的尚书之位还悬挂在还没真落地,户部没全到他手里的话,他还是先想着怎么把权力跟人脉牢牢把握在手吧。
“下官告退。”谷展铧的嘴唇抿得死紧,起身揖手道。
谢慧齐也赶紧站了起来,“我送您。”
她冲口出声后,又觉得不妥,不安地朝齐君昀看去,然后在他的目光里看到他慢慢地点了下头,她这冷不丁被他看得提起来了的心方才放了下来。
她感激地朝他笑了一下。
齐君昀摇头轻呼了口气,看着她快步朝她那舅父走去。
事情看来是麻烦起来了。
**
“舅父,”谢慧齐跟着急步走的谷展铧走到了门口,对着他的背影喊了一声,朝他欠腰道了个万福,“孩儿就送你到这里了。”
谷展铧猛地顿住了脚步,有些怆然地回过了头,看到外甥女欠腰站在那,他张了张嘴,“啊”了一声,又回过头来急走了两步,扶了她起来,“我……我……”
“舅父想事去了,别怪我。”谷展铧扶了她起来,他垂下眼时看到了外甥女手上那还晴晰可见的疤痕,他急急地别过眼解释了一句,又道,“不用送了,回去罢。”
“诶。”
谷展铧放下她的手转身就转,走了两步他又回过头来,看着外甥女张了口,但最终却还是欲言又止。
他的话说不出来。
她已经够为难的了。
她一个小姑娘,能在国公府走到这步,已经很难了罢?他就是催她快点,也不是她想快就能快的……
更何况,他都帮不上什么。
“好好的,不急,你们姐弟好好的就行,后面的日子还长得很。”谷展铧最终说出了这句话就再也没回头地走了。
该是他这老东西拼命给小辈们挣活路的,他没给他们挣出来不算,还要为难她,他死了后有何面目去见妹妹,妹夫?
谢慧齐在他背后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了鹤心园的大门口,良久,她才回过神来,再回头时,看到了他站在了她的身后。
她轻叹了口气,慢慢地靠在了他的怀里。
“舅父不是心急,而是他忍太久了……”他不是对着她才咄咄逼人的,谁又能在重新面对家破人亡的祸事时能保持冷静?
“嗯。”软香温玉在怀,齐君昀低下头吻了吻怀里小姑娘的乌黑的发丝,“那你呢?”
她舅父是忍太久才心急如焚,那她呢?
“我?”谢慧齐回过头,看着他轻叹了口气,回过身把头靠在他的怀里轻声道,“哥哥,我从来都没什么好法子,都是命运推我到哪步,我就做到哪步,我不急,我也急不得。”
她从来都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不过是努力地活着,走到哪步就做到哪步,她慌张心急也没用,她下面还有两个小的都得靠着她。
她急了,就没人保护他们了。
他们已经没有父亲可以靠了。
**
蔡婆子已经从书院回来,谢慧齐在这天晚上挥退了守夜的丫鬟,独留了她下来。
蔡婆子见此就知道他们姑娘有话对她说了,但等谢慧齐一问过多年那夜的事,蔡婆子一把就跪了下来,磕头道,“是我没用,是我这个老东西没用,没护着小姐,没护着没护好啊……”
说着就把头往地上狠狠地撞,谢慧齐飞快把她扶住,她额头还是被磕红了。
“婆婆,你说那晚你是被药倒的,十四日也不记得东西,只记得十五日那日的事,可是?”谢慧齐扶着她坐了下来,死死地拉着蔡婆子的手,“你别哭,好好跟我说。”
蔡婆子眼泪鼻涕都出来了,听了这话呜咽着点了头,“是这样的没错,姑娘。”
“那你记得,官府找你问话的人是谁?”
“呃……”蔡婆子抬起红眼,见她家姑娘眉头都皱了起来,她擦了把眼泪就立马道,“这个我是记得的,姑娘,是李大人,他是你阿父的好友至交,他帮我们很多的,顺天府一接到案子他就过来了,可惜他官位不大,拿那家人没办法,后来这事就不归顺天府管了,你阿父出了事要去河西,他还怪难过的,那天他也来了送了我们好几里地,姑娘您不记得了?就是那个高高瘦瘦的书生,您抱着小二郎上马车,还是他扶了您上去的。”
谢慧齐这下怔了。
她真的对这个人没什么印象。
当年她阿父被逐家门没两天就被勒令去河西,他们没有什么家当,充当路费的一半银子是她拿母亲的一些嫁妆换的,另一半,是来送阿父的那几个好友在送了他们好几里地后,才偷偷摸摸塞了一点凑上的。
因她阿父是被贬,有人盯着他们不许接受馈赠,所以那天来送她阿父的人好多,一送就送好几里地,没法再送了,他们这些人就一窝上来,这个人给她塞几两银子,那个人给她塞一串铜钱,来的人太多了,她根本就不记得来了什么人,她当时的心神全在钱财和脚边的大弟弟,和怀里抱着的小弟弟身上了。
她只记得那日来了许多人,在他们的马车走后,这些人还拦了一批来追他们的人的路,让他们的马车而去。
这些都是她阿父的至交好友。
她阿父的朋友太多了,而这个李伯许,她真的一点也不记得,他也没找她来问过话,他记录在案的问过话的人,也就只有蔡婆子了。
“他是哪日找你问话的,六月十五日?”
“是六月十五日,就是你阿娘走后不久就来了……”蔡婆子说到这忧虑地拢起了眉心,“姑娘,姑娘……”
听她慌慌张张的,谢慧齐忙拉着她的手,紧张地看着她。
“姑娘,”蔡婆子也是死死地拉着她的手道,“不对啊,我刚一想不对啊,你阿娘就是那天走的,可顺天府来得也太快了啊,我们那天根本都没空去顺天府,我一醒过来就找你娘,是我头一个找到的你娘,是我头一个禀的大老爷,也是我头一个去找人找姑爷回来的,可那个时候我根本没去找顺天府啊,我知道你阿娘是怎么死的还是听府里的人说的,可不到半天,那李大人是来了,可就是顺天府接了府里的人报来的话,那也是捕快先来啊,就是要来个重要的大人,也是府尹大人来,怎地是李大人这个主薄先来?”
蔡婆子乱了,眼睛都茫然了起来,“怎么是这样的?我当时怎么就没想到?太怪了,太怪了。”
第138章
“那就是……”谢慧齐顺着她的话理了理,道,“也就是说,这李主薄可能是先知情的?”
蔡婆子脑子不够用,只管点头称是。
谢慧齐再问她,也是问不出再仔细的来了,因接下来的事,跟她知道的也就差不多了。
她这头思忖着,看时辰不早,就让婆子回去休息。
第二日谢慧齐早早就起了,天还没亮,就出了青阳院去了鹤心园,她这还没到门口,鹤心园就出来了一批人。
走地前面的是齐君昀。
一见到她,还不等她张口,长公子就先开了口,“怎么来了?”
“哥哥。”谢慧齐忙向他走近,走到他面前时轻福了一礼,她身后的丫鬟们停在不远处已没动了。
“嗯。”她身后的长发披散着,半边都挡了她的脸了,看她像是一起来就过来了,这时候天离亮还早,他是要赶着去上早朝才起得早,但她这般赶过来送他是头一遭,齐君昀也就没责备她,把她脸边被风吹乱了的黑发往耳后抚去,摸了下她的小脸,低头问那睁着烁烁的眼睛望着他的小姑娘,“怎地了?”
“我就过来送送你。”
齐君昀笑了起来,这时候他也没什么时辰耽搁,牵了她的手往大道走去,“睡不着?”
“是呢。”谢慧齐点了点头。
“以后别了。”
谢慧齐没吭声,这时也快到大道上了,她见他的马在扬着尾巴在等他,也知他们说不上了几句话了,她把叹息隐在了口里,又抬头朝他望去。
天色未亮,大道两边的灯光未熄,齐君昀看到了她眼里清楚的不舍,嘴边也微微笑了起来,他俯身抬手在她的颊边摸了摸,“好了,回去再歇一会,等我回来,嗯?”
谢慧齐点头,看着他上马。
齐君昀上庐后看到她站在路边,轻风扬起了她落地的纱衣,那浓密的黑发也随风扬起,每一根都丝丝缠绕到了他的心上……
“回吧。”从不喜回首的长公子回首朝她道。
谢慧齐点头,朝他欠腰,送他离去。
齐君昀纵马转弯时,再回过头时,就只看到了她身着白衫在晨风摇曳的灯光中单薄的身姿,一眼而过,他回过身弯腰两手一提缰绳,越过河桥,朝大门驶去。
**
谢慧齐知道母亲旧案之事必须要经过他的手,这心是提着一半也放下了一半,但这事她没告知过国公夫人她们,也无从开口,所以什么事也不带到脸上,也让帮着查案的齐昱注意着点。
她不想拿自己的私事去烦国公府的主母们。
这头张异又带着他的女儿们来国公府了,且不只是三个,六个都来了。
那三个有两个已经让谢慧齐订了亲了,张异很是感激,这次特地给谢慧齐带了许多的土特产过来,说是多谢姑娘为他家的女儿费心了。
另外,张异这次也是为没订亲的二妞来说亲的,他说府里的一个庶子不错,他很看得上。
谢慧齐一听他说的那个人,心里就有数了。
那庶子是二老爷家的,在府里的排行是六,之前国公府出事,就是由他带了管事的出去打理外边的事的。
二夫人不喜欢他,但这个能力在那,要用的时候也只能派上他。
二妞看上他,倒也不算坏事,因谢慧齐也听齐昱说过,那个庶子是长公子用的人,就这点而言,二妞在府里的日子也就是在二夫人面前难过点,别的方面于她也好,于娘家也好,也不算差。
谢慧齐是没见过几个府里的庶子的,她虽在内府来去自由,有事也能去前堂走走,但她是长公子的未婚妻,后院就且不说了,庶子住的地方简直比向南院还离内院远,都快被发放到国公府的边沿去了,他们在府里的身份可没比庶女好到哪里去,内府他们要是擅自闯入,那就真不知道会怎么死,而去前堂,只要见着这些个庶子了,可能他们避她唯恐不及不说,齐昱带着的那群男仆也会提前叫他们走,所以可能大妞二妞她们还见过几个庶子,她可是没近距离见过几个,有那么一两个要么是在长公子身边看到就一闪而过的,也就是在前堂不巧碰到,隔得远远的人家就撒腿就跑了。
谢慧齐也知道府里为何妨得紧,这方面她也宁肯府里防得紧些少给自己添乱,一直一点看法都没有。
这时候听张大人说二妞看上六公子了,她也只管往二夫人看去,没打算她来作这个主。
二夫人看她依赖地朝她看来,白了她一眼,但还是点了头,“行,你看得上就成,我没什么话要说的。”
这二妞吧,这性子往好里说就是大大咧咧,说得不好听点的就是脑子是空的,什么都装不下,就是有人当着她的面翻她的白眼她也能当看不见,一点也不记挂。
也不知她以后会长成什么样,但依现在这性子,齐项氏觉得她忍忍,还是能忍得下这么个傻丫头的。
“多谢二夫人。”张异当下就喜滋滋地拱了手。
他不出一天就走了,他是趁着上京来送贡品来送女儿的,回去还得办公务,这下把三个订好了亲事的女儿带走,又扔下三个小的,又扔下几车的瓜果就走了。
谢慧齐一看那三个看着她嗷嗷待哺的小妞们,揉着脑袋让红豆把她们往她们姐姐住过的院子带……
这三个叽叽喳喳的小姑娘一走,谢慧齐就靠在了二夫人的头上无力地道,“二婶,我都没比她们大几个月呢。”
有必要看着她就跟看着她们娘似的一样吗?
齐项氏拍拍她的手,一言不发,连安慰的话都省了。
反正这种事,别找她就成。
她这时候也是觉得侄子把她给要进府来绝对是聪明绝顶之举,反正要是把这事安排到她手里,都别想着她能给他一个好交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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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厢蔡婆子想回国子监去照顾大郎二郎,但谢慧齐给压下了。
蔡婆子太疼那两个小的了,两个小的一个看着卓尔不凡一身孤傲,一个看着豪气散漫毫无心机,但两个心眼都不小,她亲自带出来的孩子,知道他们的心思可不是一般的孩子能比的,就是外边普通的成人都不可能有他们的脑子活泛,蔡婆子这个面对他们毫无保留的老家人用不了几句话,就会被他们套出来她找她回来是干嘛的。
这事谢慧齐没想让他们知道。
他们现在就该好好在国子监念他们的书。
大郎已经跟他的世兄求好了,让他们父亲尸骨不全的黄智让他来处理——他有那么大的心,就得有那么大的能力。
现在还不到他跟二郎逞强的时候。
没两天,齐昱这天就有了新的消息跟她禀报,“李伯许的家人已经找到了。”
谢慧齐之前听说李伯许是五年前死于伤寒,之后他的空有就搬离了他为官时住的宅子,回乡去了,所以这人不好走,但没想两天就有消息了,她连问,“那可是问出什么来了?”
“是问出事来了,”齐昱没说现在李伯许家中家道中落了,一家人都回深山老家当原本的猎民去了,只道,“那家人说李大人当年是见过您母亲谢夫人的……”
“啊?”谢慧齐当下就站了起来。
“这事主子那边也知晓了,让我过来跟您说,”齐昱头低得甚低,轻声道,“李夫人还活着,她说当年她家大人跟她在六月十四日那天在家中见过您的母亲,只是后来这事还不等他们做什么,俞家那边就出手了,李大人记下的案卷当时也被人拿走了,齐恫亲自去办的这事,详细问过李夫人的话,与案卷里所记的半无什么出入。”
“在家中见过我母亲?我母亲找上了他们?”谢慧齐撑着案桌慢慢地坐了下来。
“是。”
“我母亲亲自报的案?找的我父亲的至交好友?”
齐昱抬头看了一眼神情虚弱的女主子,迅速低下头,轻道,“姑娘,是这样的没错。”
“没假?”
“不假,”齐昱这时候也是笑不出来了,肃容道,“姑娘,恫管事是主子身边最好的刑讯好手,他问出来的话是不假的。”
所以这事主子才派了他去。
“是吧?”谢慧齐脑袋一片发蒙,半晌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齐昱把事说罢,退了下去,不一会,齐恫求见。
“当年李大人跟李夫人拿了俞家的钱财,只是几年后李大人就没了,家财又散尽,李家家道中落,李夫人觉得这是俞家在赶尽杀绝,所以便把事情事无巨细都说给了小的听。”齐恫来是跟谢家姑娘解释的,便把事情言道了一二。
他倒不觉得俞家没对李家赶尽杀绝,如若是赶尽杀绝,李家也不会只有一个李大人死了,他们一家还留了数条命回了老家。
齐恫查过李家当年在京里的事,自李家得了银财后,本来有些清贫的李家几个儿子都成了烟花之地的常客,出入赌坊酒楼,个个都出手阔绰,还四处赊帐让人去家中讨要。
李伯许倒是一直过得两袖清风,只是可能也禁不住家里人这么拖累,说是风寒死的,但说被家里人气死的也不为过。
不过李家认为是俞家害的他们家,倒省了他的事,他都没使上什么厉害手段,仅花了点银子就把话套出来了。
“是拿了钱的?”
“是,姑娘。”
太阳底下无新鲜事,能让人闭嘴的办法,无非就是那几样,金钱,权力就足以把人恐吓得一言不发闭上嘴了,而这些,当年圣眷正浓的俞家都有。
在齐恫看来,李伯许是有几分可怜的,他当时就是想跟俞家硬抗,他的上官也不会受理此案,而他接受了钱财被俞家堵上嘴,一是良心上过不运,还要承受背叛至交好友的愧疚,二是他钱财都接受了,却把一直没过上过富贵日子的家里人给败坏了……
死于他来说倒是解脱了。
齐恫把事情说罢就退了下去,谢慧齐这天一天的日子都不好过,晚上回青阳院用晚膳的时候也是魂不守舍,齐老太君见她只顾着低头用膳也不跟她问几声祖奶奶好不好,她朝小姑娘不停地看去,生怕她病了。
末了,她还是没忍到膳毕,拉着大儿媳的袖子就道,“我看我孙媳妇不舒服,你让大夫过来给她看看。”
谢慧齐这才回过神来强打起精神,但大夫还是过来了,把脉说她没事,老祖宗这才放心,但她这夜也是不敢再放纵自己的情绪了,连忙跟老祖宗说说笑笑起来,才把这事带过。
这夜她等到半夜也没见人回,忍不住睡了过去,清晨听到门响,听到丫鬟叫“长公子”,她猛地从睡梦中惊醒,醒来等了一会看到人进来,才知自己没有做梦。
“你怎么来了?”看到齐君昀身着朝服满脸疲惫朝床边走来,然后朝她一摇首,手一伸,谢慧齐想也没想就下了床给他褪朝袍。
厚重沉实的朝袍一褪,齐君昀抱了她就上了床,把被子一盖闭着眼睛就道,“让哥哥睡会。”
在太和殿里商量了一天一夜的朝事,他已经不行了。
齐君昀这一睡就没醒过来,谢慧齐等到天亮了也不好再呆到床上,从他怀里小心地挣脱了出来,跑到老太君的屋里就跟老太君说悄悄话,“哥哥清晨才归家,在我那睡下了。”
“嗯?”老太君眼睛一转,叫身边人,“三婶子,跟院子里的介说我今日头疼,谁也不想见,一点动静都不想听到,都给我回去,少来扰我。”
“是,老祖宗。”三婶子也大概知道了是怎么回事,心里有数得很,连忙出了门就去撵早上打扫院子的下人去了。
“小绿,”老太君这又叫了她的丫鬟,“你去把大夫人请来,就说我找她有事。”
“诶。”
“行了,别担心,今儿这院子一个外人都不会有。”齐老太君一吩咐完,就拉了她的手,这才细细问起来,“他看着累不累啊?”
“累呢,我看是昨晚一会儿都没睡。”
“唉,磨人呐,当年你祖爷爷忙起来也是这般的,几夜几夜都不睡,我要是去催他一声,催得急了点他还跟我生气,忙起来就什么都不记得,六亲不认。”齐老太君说到这叹了口气,站起身来就道,“我去看看他去。”
**
齐君昀直到下午才醒,国公夫人是带了若桑去荷塘那边去散心去了,二夫人则是在事管堂做她的事,老太君跟谢慧齐陪了他用午晚饭,把他侍候好了,这一老一少才松了口气。
老太君一等膳撤了,看孙儿脸色好了,这才抱怨起来,“年纪轻轻就这么忙,不管不顾的,以后老了可怎么办?我看你是会忙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好好的媳妇呆在家里也都会不记得的。”
“嗯,孙儿知道了。”长公子依旧淡定。
“唉,说你不听的,我知道,孙媳妇,你看着他点,别让他给累坏了……”到底是心疼他,老太君还是不忘叮吃谢慧齐。
谢慧齐乖乖巧巧地应是。
这厢老太君也是午睡都没睡,一直在跟谢慧齐等着他醒来,这时候见孙儿睡饱吃好,她也是累了,没一会就回屋补觉去了。
谢慧齐这才跟他说上了话,等她从齐君昀嘴里知道悟王在宫里自斩一手,这下又土包子一样地呆了。
“一手换一命,倒是值得,他把家财尽数都交了上来,皇上应也不会追究他太多了。”齐君昀玩着手中的小手淡道。
“那……”谢慧齐小声地在他耳边问他,“皇上会不会跟你过河拆桥?”
她之前听他说过,悟王在南边可是有私库银山的人。
皇帝现在得了这么多的银子,有了钱修墓,可就不会再受他挟制了?
“嗯,依皇上素来的为人,是肯定会拆的……”齐君昀朝她笑了笑。
见他还笑得出来,谢慧齐都服了他了。
“怎么?”见她苦着脸,齐君昀抽出放在她背上的手,拍了下她的脸。
“那我到时候又得带着祖奶奶伯娘她们躲了?”谢慧齐问得甚是无可奈何。
“离拆还有一段时日,毕竟他手头上现有的两笔银都是我给他找来的……”齐君昀淡道,“现在还是要给我点脸面的。”
谢慧齐把脸埋他怀里,叹了口气。
“趁着还有点脸面,就把你的事给解决了罢……”齐君昀这时候也不再捉弄她身上了,继尔继续玩着她的小手,仰头看着房顶淡道,“你母亲的事,你舅父那边也去查了,加上我这边给你查的,你母亲应该是出事之后就找了顺天府你父亲那手下管着牢狱之事的主薄好友,问了他一些事,就事情来看,你母亲应该是被下了药,出事醒来就想找官府的人去抓捕俞家老八,但抓抓一般人,李伯许有这个权利,但抓俞家的人就没了,李伯许让你母亲回去之后,你母亲不知出了什么事,就投了井,这中间的事,大概也就前侯夫人李氏知道了,我明日上午有空,会让李府的人过来一趟,到时再看吧。”
能不能把事情查个彻彻底底,就要看李家识不识相了。
“那这事,上面……”
皇帝不管?
“上面那我已问过了……”齐君昀不好跟她说,他默许了日后皇帝可以弄死他,而皇帝现在也网开一面,默许他可以把这事在几家范围内查清楚,就是涉及到俞家,但只要不打了他这个当皇帝的脸,都是可行的,这些心照不宣的事谁也不会说出口,他自也不会跟小未婚妻用言语道明只有他们这些人才明了的事,“他会睁只眼闭只眼。”
“他现在就能不管了?”谢慧齐说这话时,语气都冷了。
齐君昀看着她,“此一时,彼一时。”
他当时要他们这些老世家一家家败落,所以不择手段也要让他们一个个滚出朝廷,而皇帝做到了。
现在,轮到俞家了,皇帝自然也是舍得下狠手。
这个君王,如他姑姑所说,他身上沾了俞太后的血,就带了俞太后的疯狂,他忍了多少年的屈辱,就带了多大的狠毒,杀红了眼,就没他所会顾忌的。
她还说等着看,这个人最终会成为孤家寡人,等到他领悟到没人会陪着他了的时候,绝对只会更暴虐。
而现在的皇帝已经初见倪端了——他老了,也急了。
没钱修墓一事,都逼得他向他这个妻侄要钱,就为了修个墓。
他连等把那些老臣子收拾了的那一会功夫都不等。
他把他立个太子折磨得半生不死,就是以后好生养着,也绝活不过四十去,可他这时还是一会对太子冷,一会对太子热,现在更是拿太子的命威胁他娶太子妃,娶的还是俞家女,他父不父,终也会逼得太子也对他子不子。
这个江山因这个皇帝已经很危险了。
当然,他这为臣的,也不变不跟着他一道变得危险起来。
皇帝不给他活路,可他总归是要给自己谋出一条活路……
作者有话要说:还是没把这事写完,十点左右应该还是会更一章写完。
先写去,大家先看,错字病句我回头改。
第139章
李家的当家李易逍隔日就来了。
李家在谢,苗两家中并没有退居下位——谢进修的长子已经跟他们家的女儿订亲,只等三年孝期过后嫁入。
三家联姻的关系还是在。
本来他们三家发力,以为可以在朝廷占据一席之位,但事情被谢家搞砸了,也可以说,被人搅浑水搅浑了。
而国公府的长公子就是那一位搅浑水的人,别以为他不知道他在其中当的推手。
李易逍见着齐君昀不是不怒的,但当国公府的长公子,当朝的左相跟他说只要他把当年的真相道出来,他们李家可以脱离了谢,苗两家跟着他后,李易逍沉默了下来。
李易逍这几年也看出来了,他们再沉浮下去,他们家会退到连争都没身份争的那一步,他就是不跟着这国公府,国公府也会动手扫清了他们。
与其等着被人扫清,还不如再跟着这国公府再赌一把。
在齐君昀提起李伯许记下的案卷都被国公府拿到了手里,知道国公府查出了当年事情的开头和谷郦宜找过李伯许的事,李易逍知道这事肯定是圣上都时已经许意了,俞家已经真的不再风光如前了,这事也决然是瞒不下去了,李易逍当下就当机立断,甚至都没打算回去跟人商议,就把话在国公府里说了,“当年之事,是俞家找上了我妹妹,我妹妹没跟我等商量,就自行做了主张,把谷氏药倒,半夜送进了谷府那俞家人的床上,我也是事发后才知晓……”
那个时候,他妹妹需要她给他收拾后面的事时才找到了他,他这才要知情,如若之前他就知情,他就是把她打傻了,也不会让她干这等蠢事。
可她先斩后奏,他当时也没有选择了。
“谢二爷被调离京城的事,是我妹妹在谢老侯夫人面前张的口……”李易逍说到这讥嘲地笑了,看着齐君昀直接道,“那老侯夫人是个什么货色,长公子应是比我明白罢?”
齐君昀神情未变,淡然看着他。
成王败寇,李易逍已经做好了决定,也就不凡把身段拉得低一点,对他的淡然不语也并不介意,接着捅马蜂窝,“那老侯夫人以为我妹妹要折腾那个抢了她二儿子的女人,默许了这事的发生,十四日谷氏回来,她一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就把谷氏关在了屋里,如果谷氏之事左相非要多找出个凶手来,那么我妹妹绝不是那唯一的一个凶手,谢老侯夫人也逃脱不了干系。”
他们李家的人是有错,但谢侯府也别想脱离干系!
李易逍这话刚落音,这时候,客堂内厅突然响起了凳子倒地的声音,李易逍迅速往里面看去,眼睛徒然变得锋利了起来。
李家现在的当家地人也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他转过脸就朝齐君昀看去,“左相大人……”
齐君昀淡道,“内子。”
李易逍一听,也就知道里面是什么人了。
谢家的那姑娘。
呵,谢二爷跟谷氏还真是生了个好女儿。
但现在人家有了那本事攀上了国公府为她出头,李家现在势败,李易逍也只得认输,他无声地冷哼了一声接着道,“左相如若找他们的麻烦也好找得很,我妹妹已是恨那个老婆子入骨,她可以跟谢侯府当面对质,只是……”
说着他转向了那内堂的位置,声音稍稍提高了一点,“只得还烦请左相留我妹妹一条残命。”
里面这时候一点声音都没有了。
“好了,李大人……”齐君昀这时候开了口,“回罢,你可要记得,过不了几日你是要去户部尚书下当那个侍郎的。”
李易逍当下就僵住了。
“当然,”齐君昀淡淡一笑,“如果李大人觉得这户部侍郎之位辱没了你,也大可不要。”
如果舍不得一个妹妹,他大可不必去谷展铧手下当那个侍郎。
李易逍闻言深深地看了这国公府的长公子一眼,国公府才败落几年啊,他居然在孝期过后不久就站了起来。
这种人如若没有几分手段,怎么可能站得起来?
当下李易逍一言不发,掀袍跪在了齐君昀的面前,又沉思了片刻,方才举手相揖道,“下官遵令。”
罢,他这些年为他这个妹妹操的心已经够多的了,老父亲跟老母亲就算为此责怪他拿她的死赌李家的未来,他也只能担了。
再则,他妹妹确也算不上无辜,如此国公府跟谷家在知情若是能忍得下来,那也是怪了——还不如他亲手交出去,给李家铺条路来。
他只能如此了。
**
李易逍一走,齐君昀在外头等了等,没等到人出来,他提步进了内厅。
内厅里,谢慧齐看到他走近来,僵硬住了的她甚至都没法露出个笑来,在他走近把她揽住怀后,她贪婪地在他胸前深吸了口气,就着他的胳膊站了起来。
“怎么不哭了?”齐君昀抬起头摸了摸她干涩的眼角淡道。
谢慧齐摇了摇头,再开口时喉咙都哑了,“我想接大郎二郎回来一趟。”
该把真相告诉他们了。
也该去谢侯府把这关系彻底地断了。
“要去谢侯府?”小未婚妻只一句话,齐君昀就听出了她的意思。
谢慧齐抬起疼得连眨都无法眨动一下的眼,看着他,“可以吗?”
齐君昀没说话,在摸过她冰冷的脸颊后,答非所问地说了一句,“以后再也不为那家人哭了?”
“再也不了。”
“嗯,那就去罢。”
齐君昀的话过后,就叫了齐封拿了他的手信去国子监接人,又差了人去追李易逍,让他带他妹妹过两个时辰就去去谢侯府门口等他们。
另外他又回了青阳院,跟齐老太君说他等过一会要带小姑娘出去一趟。
他只有今日一日的闲暇,得把这事办了。
齐老太君见他提起要出去,还是问了一句,“去哪呀?”
“带她去把她在外面的那条祸根给斩了。”齐君昀云淡风轻。
“哦。”齐老太君应了一声,脑子里还在想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是哪条祸根,嘴里去已经答了,“那好,你带她去。”
谢慧齐跟着他见过老太君后,就回屋换了身白衣,再出来时,发现他就站在她屋前的廊下,静静看着远处的天空不语。
谢慧齐站在他背后看了许久,直到他回过头来看她,她才朝他笑了笑,向他走去。
“不知道为何,”谢慧齐在被他牵住手后,站于他的身边淡淡地道,“直到现在,我才真正觉得我阿父阿娘已经走了。”
他们是真的已经死了,不再陪在他们身边了。
她不该留恋他们了,还是放他们走罢,想来这样的人间,他们也是呆不下去的。
“嗯,我在。”
长公子紧了紧手里的小手。
谢慧齐闭着眼睛迎着风,把眼泪藏于眼底,慢慢地勾了勾嘴角……
再过两个月,就是到她阿娘死了九年的时间了。
她用了九年的时间,接受了她的离去,也用了九年的时间,终于可以给她一个交待了。
**
谢慧齐是在半路跟弟弟们会合的,大郎二郎还不知出了什么事,一看到她眼睛都有些急,尤其二郎刚扑到他阿姐身边,都没跟世兄见礼,就拉着他阿姐的手急急地道,“阿姐出什么事了?”
蔡婆婆一去好几天都没回,现在世兄又把他们从国子监带出来,二郎一出来眼皮就直跳,老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晋庆……”大郎这时候在见过世兄之后,口气严厉地朝小弟叫了一声。
“见过世兄。”谢晋庆干脆跪到了世兄跟家姐的脚中央,把手搭到了世兄的腿上,抬起脸就问他,“世兄,我们现在去哪啊?”
谢慧齐这时候伸手,把半跪在另一边的大郎倾身扶了起来,拉了她到身边坐。
“二郎,你坐世兄跟我这里。”谢慧齐把二郎夹在了他们中间,想着等会二郎若是出什么事,还有他拉着。
“阿姐跟他们说点事,”谢慧齐轻描淡写地道,“事情是这样的,谢侯府的老太君生病求不到太医,就求到阿姐头上来了,阿姐觉得不能老这样被他们要挟,所以……”
她把接下来她调案卷,跟调出案卷所带出来的事尽量用很平缓不带情绪的口气说了出来,可尽管她再冷静,阿郎在听到是那个什么大伯娘跟老太太一起联手逼死的他娘后,他还是大声尖叫了起来,如若不是他世兄这时候已经紧拘住了他的双臂抱了怀里,谢二郎差点拿自己的手把自己的胸捶碎。
“啊……”饶是如此,二郎还是在他世兄的怀里不断死命挣扎尖叫着喊,“我要弄死那两个,我要打死她们,她们还我阿娘,还我阿父,还我……”
他喊着喊着就哭了,谢慧齐着急地看着他,一等齐家哥哥皱着眉喊了“住嘴”,方才把他的嘴堵住后,她突然觉得有哪不对劲的地方,心里提着股气的她猛地回过头去看大郎,却见大郎脸上平平静静的,一点神情也没有……
谢慧齐顺着他的脸往下看,然后在发现他的手藏在袖中后,当下想也不想就把他的手拉了过来。
袖子下,谢晋平的手握成了一团,本来修得没有什么指甲的手这时候已经掐进了他的手心,现已血肉模糊成了一团。
而这个时候,等他阿姐把他的两手都拉过来看来后,谢晋平把手抽了出来,抽出帕子擦着手上的血淡道,“我不了,阿姐,我没事。”
他躲过他阿姐伸过来要帮忙的手,低着头细细地擦着自己的手,心道,原来是这样的。
原来,有人这么恨他们,恨得把他们的爹娘都夺走了。
而他,也很恨他们。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把这事说清楚了。
下面就是把事情解决完,然后成婚跟应对接下来的种种事情了……
多谢大伙一路的陪伴。
还有霸王票名单明天整理了再感谢,再次多谢同学们的关爱了!
第140章
谢慧齐抱住了他,没说话。m.移动网
她也无话可说。
不是所有伤痛都是可以用言语安慰的。
**
国公府的马车驶来,这厢李家的马车内,李易逍放下了窗帘,看着面无表情的妹妹。
她老了,明明锦衣玉食的人却比日夜作的农妇老得一样的快。
岁月也催残了她曾经那张如花似玉的脸,让她变得面目全非,让他也再不能从她脸上找到他小时候曾在她脸上见过的童真可爱。
“下吧。”李易逍对着妹妹,最后竟也是无话可说。
这么多年了,他们之间的兄妹情份也差不多被耗干了,对着她,他只能感到她是个拖累,哪怕现在需要她跟谢老太太对质,他也找不到丝毫怜惜。
“你说的是真的?”兄长的冷淡并没有让李氏再觉得有什么感觉,她早已不管别人是怎么想她的了,她只要做到了她要做的事就行,别人爱她恨她,关她什么事,“你会让依依跟她夫君离开京城?你会让晋束继承侯府?”
这时候她都还怀疑他,李易逍也不想多说什么了。
他帮她收拾了一辈子的烂摊子,得来如今的话他也不奇怪。
她若是懂得为他着想一点,她也就不是她了。
“除了信我,你还有别的法子没有?”李易逍先行下了马车,下到了一边,又回头看着妹妹平静地道,“我帮你收拾了你一生的祸事,不差收拾最后那几件。”
说罢,他就下了马车,朝国公府的马车走去。
“左相。”
“李大人。”
齐君昀下了马车,把两个妻弟扶了下来,最后把小姑娘福了下来。
“晋平,晋庆,见过李大人。”
谢晋平与谢晋庆双手相握,朝李易逍一揖到了半腰。
世兄与他们在车上已经严词说清楚了利害关系,大郎且不说,二郎已是不敢再造次了。
“过来罢。”这时候齐君昀手住后伸,托住了戴着纱帽的小姑娘手肘往前走了一步,“见过李大人。”
“见过谢姑娘。”李易逍先行揖手。
“李大人。”谢慧齐轻福了福,就又退到了他身后。
“李大人,走罢。”齐君昀已经提步,他前面的护卫已经先行去敲了门。
门被敲了两声,谢府的门迅速就打开了。
“我们是之前送了帖子过来要拜访的国公府家人,要见谢老太君与侯爷,还请这位家人通报一声。”国公府的护卫抱拳朗声道。
“请。”那家人低着头退到了一边,“我们侯爷吩咐了,左相大人若是到了,尽管请进就是。”
长公子已经先派了国公府的一百家兵候在了侯府左右,侯府边上的左右邻居都已经看到了,他们今儿若是不让这国公府的长公子,当今风头无两的左相不进侯府这个门,那侯府的事就大了。
“多谢这位家人。”护卫再一抱拳,回头躬身道,“主子,您进。”
这时候,谢家的两个儿郎已经一左一右候在了他们阿姐身边,不远处,戴着黑纱帷帽的李氏也在丫鬟的搀扶下走了过来。
她的脚一陂一陂的。
像是脚废了。
谢慧齐回头看了她一眼,就别过了头没再看那躬着身陂着脚走来的人。
她已是猜出了那人可能是谁,但她完全不想多看。
大郎二郎也是眼往后面一瞥,皆回了头,随着他们跟在了他们世兄的身后。
一路下人带路,进了谢侯府待客的前堂。
前堂的堂阶上,谢进修已经面无表情地站在了那,看到他们走来,遥遥双手相揖,等到齐君昀一上堂阶,他拱手微弯了下腰,淡道,“齐相大人。”
齐君昀还他一礼,“侯爷。”
“李大人。”
“谢侯爷。”
“请。”
齐君昀带了人进了门,谢进修开了口,“相爷请坐。”
他看着这时候站在李易逍身边的人,眼睛就跟藏了毒似的锐利凶狠。
果真是来者不善。
“谢侯爷收到我送来的帖子了?”
“是,本侯已收到了,”谢进修这时候朝站在他身后的谢家姐弟看去,目光柔和,脸色也慈爱了起来,“你们来了?”
谢家的两个儿郎完全没有反应,直视着前方,视他的话如无物,这时候谢慧齐把头上的纱帽摘下,递给了站在她身边的小麦,朝她这大伯看去,轻启了嘴唇,“是,来了,今日来是有些事想问问侯府的老夫人跟您的。”
谢进修瞬间就皱起了眉,朝她看去,又看了看她身边的两个孩子,脸色方才又好了一点,点头道,“见你们祖母?你们祖母身体不好,不过你可以跟晋平跟晋庆可以去她的房里看她,我让下人带你们过去……”
这厢不等谢慧齐说道什么,不等主人招呼刚才就自行找了个椅子的李氏咯咯古怪地笑了起来,“那老东西,还没死啊?”
“这是哪位?”谢进修没看她,反而看着李易逍。
李易逍确实在前天就跟谢侯府把妹妹的事解决完了,他带她走,谢侯府也只管医治谢老太太就是,各不相干,他现在把人带来确实是过河拆桥。
但既然拆了,也就拆了。
李易逍浑然不觉谢进修的目光好整以暇地坐着。
“谢进修,让老婆子还是死过来吧,”李氏闭着眼睛淡淡道,“她要是再不过来,我就要挨家挨户说她的那些丑事了。”
反正谢进修把她生的那两个儿子都打发到了所谓的远亲家进学,把她的儿子赶出了家门,不把该他们的给他们,她也没什么好在乎的了。
她已经跟娘家谈好了条件,儿子女儿都有了人管,事情既然想让她闹,她不凡闹大点也无所谓。
越大,她还越满意。
她就是死了,也要拖几个作陪的!
“你……”
“谢侯爷,”这时候齐君昀打断了谢进修的厉喝声,他微敛了眉头,有点不悦,“我在帖子里已经说过是有事想向谢老夫人请教,谢老夫人现在有这么不便见人?既是有这么不便见人的话,那我还是走了。”
他说着就站了起来,准备对李易逍吩咐事情。
“相爷稍等一下!”谢进修也打断了他,狠狠地瞪了李易逍一眼,甩着袖子就去了门边吩咐下人。
这李家,显然是过河拆桥,不知道跟国公府达谋成什么交易了!
**
谢老夫人是坐在竹躺椅里被抬着进厅堂的,抬进来她眼睛也是闭着的,身上盖着厚厚的被子,似在昏迷当中。
“相爷,”谢进修看到昏迷当中还没醒过来的母亲满脸的哀痛,转过身来就对齐君昀道,“您非要见本侯的老母,本侯也把她抬过来了,您要见就见罢!”
他义正言辞,李氏这时却“噗”地一声笑了出来,她摘了脸上的帷帽丢到了地上,朝地上狠狠地吐了口唾沫,“死老婆子,你装什么死人给人看,你装,你再装,你再装我就满天的宣扬你这变态的老婆子恨你的小媳妇霸占了你的小儿子,恨不得天天弄死她,恨不得把她的脸抓花,恨不得她被人睡遍……”
“二娘!”李易逍大声喝出声来,厉声阻止了她的胡言乱语。
李氏哼笑了一声,她扶着椅臂站了起来,嘲讽地朝她大哥看了一眼,又朝那气得脸上青筋都爆起了来的谢进修道,“一屋子的恶心东西,非要装什么正人君子,我呸,你就是装得再像,你也及不上你弟弟一根手指头!”
“李彤!”谢进修暴吼出声,“你给本侯住嘴!”
“本侯,本侯,美得你的本侯,”李氏恶毒的脸上扬起了足以让人看了火冒三丈的讥笑,“你以为你是什么好东西?进元被逐出家门,最高兴的就是你了!没人再衬着你的无能了,没人只喜欢他不喜欢你了,你恨不得放鞭炮是吧?可是你就是把他逐出了家门又怎么样,你当这个侯爷当一辈子还是个窝囊废,只敢拿我这个女人把你的窝囊火发在我的身上,你说你忍辱负重,呵呵,呵呵呵呵呵,太好笑了,谢进修,你看看,你不忍辱负重了,你瞧瞧你不忍辱负重了是什么德性?你活一辈子还是活得连他一根手指头都,不,如!”
李氏说到最后,调高着声一字一字地讥笑地把字唱了出来。
而眼泪,也从她的眼里流了出来。
这个废物东西,连她的弟弟一根手指头都不如,他弟弟可以为了妻子讨一个公道,什么荣华富贵,什么前途似锦,他都不要,他只要给她讨回一个公道,哪怕只讨回了一点点,他也无怨无悔,可谢进修呢?他是个什么东西,他明明憎恨嫉妒他弟弟比他优秀,心里一肚子的火,却只会把火气发泄在她身上。
冷落她,拿小妾贬低她,她就是想爱他,又怎么可能爱得起来?
李氏咯咯地笑着,抬起手擦着眼边的眼泪……
真是可笑,就是这个不是人的东西,她居然现在还会为他哭。
实在是太可笑了。
二十来年的夫妻当得,都当得跟他一样的蠢了。
李氏怪异地笑个不停,越笑越像个疯子,这时候,躺在躺椅里本来紧紧闭着眼睛的谢老夫人抬起了眼,眼睛冷静得没有一点波涛,直直地往李氏看去。
她一句话都没说,然后,就在李氏仰天笑得伸手拍胸,得意忘形的时候,她大力抬起了手,把手中藏着的利刀子狠狠朝这个毒妇掷去。
第141章
谢老夫人的位置是在首位的中间,国公府的人都在首位微次一点的位置,这厢她手抬起来时,长公子身边今天的头卫一个翻跃出来,在空用手夹了刀子翻身落了地。
“主子。”
那护卫拿了刀子过来,双手放到了齐君昀身边的桌子上退了下去。
李氏本来一愣,这下更是拍着胸脯笑得更疯狂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她笑得呛出了泪,一手指那黑着脸,一脸阴戾的谢老夫人,“不装了?你这个老不死的不打算装了?”
“李易逍……”谢进修深吸了口气,转身了李易逍,“管住你妹妹的嘴。”
李易逍神色未动,只管垂眼看着中手握着的杯子。
“你……”
“谢进修,你没想到,你也有今日罢?”李氏擦了眼中掉下的泪,朝那死死把嘴抿成了一条缝的谢老太太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看去,“老太婆,你当年让谷郦宜写下血书,逼她投井死的时候,没想过,你也有今日罢?报应,报应,你看看,你的报应来了……”
她说着,又仰头疯狂地大笑了起来。
这就是报应。
她嫉妒那个女人有人爱,所以她一辈子都没人爱她,老太婆嫉妒她抢了她的儿子,所以她最疼爱的小儿子死异乡,连个全尸都没有……
报应啊,报应。
“闭嘴,你这疯婆子给我闭嘴!”谢进修拍着桌子大叫了两声,急急朝门边的谢家仆人看去。
可是这时候国公府和李家带进来的人已经把门死死堵住了,谢家仆人在门边进不来,推揉了几下,反而遭到了国公府护卫的厉眼。
国公府的护卫是武师出身,这眼一厉带着杀气,岂是谢侯府那些寻常奴仆招架得住的,遂他们也只能被挡在了门外,而门内的几个谢家仆人同被里面国公府的护卫虎目肃杀地盯着,主子没明言吩咐,他们也皆是低着头装死。
左相的人,他们还是有些不太敢得罪的。
“还不把这疯妇拉下去!”谢进修见外面叫来助阵的下人进不来,里面的仆人一个个跟木桩子地杵着不动,怒了。
李氏听他喊着她疯妇,更是笑得流出了泪。
她的心都死了,早就死了,为何听他这么喊她,她还是会心疼?
她真是个没用的东西,没用了一辈子。
李氏一屁股坐到了椅子上,朝隔着好一来多丈远的谢老太太嗤嗤地乱笑着,“看到没有,老太婆,你这个儿子,早晚也会被谷郦宜的女儿干掉的。”
谢老太太听到这话,一直阴着脸一言不发的她立马转过头,朝谢慧齐看去。
谢慧齐对上了她的眼。
“你也要跟你娘一样,专害我谢府的男子?”谢老太太开了口,一字一句暗沉沙哑得就像诅咒,“我早就觉得你不是个好的,跟你那个祸害娘一样,会把我谢府搅得天昏地暗,早知道你也是个同样的祸害,当初你一生下来就应该掐死了你!”
“娘!”谢进修一听,回头就朝这突然变脸了的母亲大吼。
谢老夫人看向他,朝他摇了摇头。
李氏已经是打算咬死她了,就是瞒,想来也瞒不下去了,还不如她再出处手,给他及侯府留条活路。
“你今日来,是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逼死我这个祖母罢?”谢老太君眼睛就如毒蛇一样地缠在了谢慧齐的身上,“有了靠山了,就想把你父亲的母亲活活逼死?”
谢慧齐紧紧地抓着身边两个孩子的手,她重重地握着他们,拖着他们,任凭他们的手在她手中瑟瑟发抖,但眼睛一直看着谢老太君,神情一变不变。
“您今日若是敢死在我们面前,这也无妨……”谢慧齐淡淡开了口,“不过在您死之前,我们姐弟在此也跟您发个誓,别说您现在死在我们面前,就是您敢在这个月死,下个月死,我们姐弟也不妨到时候承您的言,让你们谢侯府的每一个人都死无葬僧地,您死了,我就把您的尸首也找几条野狗过来分吃了,再把它抛到四处,请人作法让您永世都不得超生,在地狱里生生世世受那炼狱之苦,至于您儿子谢侯爷,您既然对他这么好,我们会让他陪您的……”
“不!”被他阿姐握住手的谢晋平这时候突然大声暴吼出了声,他的牙齿上下抖个不停,胸脯剧烈起伏,他呼呼地喘着气,眼睛死死地看着这谢家母子,“不,炼狱之苦?那太轻了,太轻了……”
他盯着谢老夫人的眼,慢慢地说道,“你死了,我现在就会把你的肉割下,塞到你儿子的嘴里,让他把你生吃了,你信不信,你不信?好,你不信……”
“大郎?”谢慧齐被大弟弟吓住了。
“我会这样做的,”大郎看向了他的阿姐,温润如玉的脸上的眼睛冷静到近乎冷酷,“而且我会做到的,阿姐。”
“是的,我会帮阿兄做到的。”谢二郎这时候大力把手从他姐姐的手里抽了出来,大力抽出了腰间的软剑,那跟其父一模一样英气勃勃的脸上一点笑容也无,脸上全是压抑到了极点的暴怒。
谢慧齐赶紧又拉上了他的手。
她被吓着了。
而这个时候,谢老夫人看着谢二郎突然也全身抖了起来,她着急地看向谢二郎,手朝他伸去,“不,不,晋平,晋平,我是你祖奶奶啊,你别这样,快来祖奶奶身边,我是你奶奶啊,我的心肝,你快过来,奶奶会对你好的,会把什么都给你的……“
她着急不已,撑着椅子就要站起来,朝那要杀了她的孙子走去。
可她刚站起来,一就就倒到了椅子里。
“娘……”
“进修,快把孩子带过来,快把你弟弟带过来啊,进元,你就是娘的心肝啊,进元,你怎么能为了一个外人对娘不管不顾啊,儿啊……”摔到椅子上头昏目眩的谢老夫人这时候哭了起来,心心念念都是她的宝贝儿子,“元儿,我的儿啊,你快来娘怀里啊。”
她呜呜地哭了起来,谢进修却彻底瘫在了她的脚边,看着神智已经不清了的母亲,“娘……”
为什么会是这样?
她不是最爱他的吗?
她最终还不是弃了他保全了他吗?
她为弟弟等死了等这死久还不够,到底还是要为他疯了吗?
这府里,到底有哪个人是对他真心的?
“娘,您别丢下我啊,娘!”
“哈哈哈哈哈哈,看看,疯了,都疯了!”李氏在那边大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她泪流满面。
“呵……”这厢谢晋平闭了闭眼轻笑了一声,随后睁眼朝弟弟一颔首,谢晋庆鼻孔还在喘着粗气,但在兄长眼神的示意下,他还是恨恨地收了回软剑。
“她今儿不敢死的,阿姐放心好了。”谢晋平这时候又恢复了温文如玉的表情,他看着这时候那抱头痛哭的谢家母子淡道,“她要是敢拿这个逼我们,我跟二郎现在就绝了这家的门,阿姐就跟着世兄归家好好过日子去就成。”
“你这个……”谢进修这时候见母亲又醒了过来,当下大哭,心里全是庆幸,这时候听到这话,狠狠地回过头来就要斥这谢家的不肖子孙,但他回头仅说了几句,在对上齐国公府长公子那冷冷的眼睛后,声音就消了。
“谢侯爷,咱们比狠比过了吗?”谢晋平往前一站,站在了他阿姐的面前。
他已经大了,这事该是他担的了。
他不能总站在她的身后,让她一个弱女子代他与阿弟出头。
该他跟弟弟保护她了。
要不,没人会看得起她,知道她没人会拼命保护她,那些人就会敢像害他娘一样地害她……
他必须现在就立起来,现在就站出来,代父亲,替她撑起他们的家来。
“狠话如果说过了,谢侯爷,谢老太太,现在该轮到我跟你们说几句了……”谢晋平往前走去。
这时候谢慧齐紧张地往前也迈了一步,却被坐于前面的齐君昀伸手拦住了。
她看着他轻摇了下头,不由地咬住了嘴,这厢二郎也把她拉到了世兄的正背后,他跟着兄长走了出去。
“往后,我要是再见到你们在谁面前提起我们父母跟姐弟三人,那到时候,就别怪今日我放出来的话,有日还是会成真……”谢晋平这时候已经走到了谢老太夫那半僵了的身体旁边,他弯下腰,对着谢老太太淡淡道,“至于你跟人污陷我母亲,陷害她死之帐,我们慢慢算,嗯,你是怎么让她死的,逼她写下血书,逼她投井?还逼她什么了?”
“说!你还逼我阿娘什么了?”谢晋庆把手中的刀子□□了谢老太太的脖子边,谢老太太身子剧烈一抖,全身都颤抖了起来。
“我,我……”谢老太太害怕地我个不停。
谢进修这时候被先前跟在大郎二郎后面的周围死死地抱住了人。
“老实点,”周围抱着他家主子刚才使眼色吩咐他制住的人,冷冷地道,“再动,小心我一把把你的腰给折了。”
这种人如若不是死了太便宜了他,周围还真想把他举起来,狠狠砸在地上砸死了。
“我,我,我……”谢老太太哭了起来,她看着被人扼住连气都喘不过来,脸色发白的大儿子,全然慌张了起来,只会我个不停。
“呵,”李氏这时候站了起来,拖着残脚一步步走了过来,那老态毕现的脸上这时候全是讥嘲的笑,“说不出话来了?你是没脸说罢……”
她走得近了,也看出来了,这老太太看样子刚才那一下子是中风了,现在整个人是僵的,连话也说不清楚。
既然她说不清楚,她不凡说清楚些,让那姐弟更让她不得好死!
“你知道你阿父为什么连想都不想,就要为了你娘要去跟俞家拼命吗?”李氏指着颤抖个不停,呜咽着也只能道个“我”字的谢老太太笑看着谷郦宜生的两个儿郎,“就是你们这个好祖母,她恨你们的母亲,把她身上的东西割了,拿针钻在她身上戳洞,生生折磨她个半死,最后逼得她投井,隔了夜才让你娘的下人醒过来去找她,她以为全身都肿了你阿父什么都不会知道,以为有了血书她就清白得不沾一点事,却不知你阿父为你们阿娘亲自换衣看出了端倪,以为是俞家折辱她至死,他把你娘一葬完,就去找俞家的那老八去了,呵呵,呵呵呵呵呵呵,你们说这事好不好笑,这老东西还怪媳妇抢了她的宝贝小儿子,却不知她的小儿子去是被她自个儿弄死的,太好笑了,这老太婆子,她自己作的孽,全是她作的孽,她却怪别人,哈哈哈哈……”
李氏疯狂地笑着,低下腰去拍老太婆那僵硬的脸,“你说好不好笑?娘。”
谢老夫人在躺椅上已经是动弹不得了,她流着泪看着前方那两个跟她小儿子肖似的孙子,不停着急地呜咽着。
不是,不是,不是她害了他们的阿父,是他们娘害了他们的阿父,是她死得不应该,是她红颜祸水,不遵妇道惹了外男,让他们阿父蒙羞他这才死的。
不关她的事,真的不关她的事……
谢老夫人着急地流着眼泪,这时候,被兄长紧紧握住了手的谢晋庆闭上了眼,转过脸对着他兄长静静地道,“哥哥,我真的不能现在就杀了她吗?”
他是真的想杀了她,一刀一刀地把她的肉剐下来,这样也许他疼得就好像万箭穿心的心也许会好过那么一点点……
作者有话要说:差不多了,真的差不多了。
下章收个尾,下面就再也不扯这事了,就是谈起,也只会一笔几字带过……
还有,差不多两天没感谢霸王票,名单就长得让我都惊了,大家对我太好了,谢谢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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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2章
谢晋平深吸了口气,牵住了弟弟的手,对他摇了头,“不能。”
他知道他们阿姐对他们的心。
更知道,他跟二郎不能像眼前的这些人……
他们不能,他们是他们阿父跟阿娘的儿子,是姐姐带着他们长大的人。
谢晋平一直都知道,他的阿姐多有担心他会忍着,忍着就忍坏了……
就像他们河西镇里那些天冷没有衣穿,肚饿没有食吃的疯子一样,最后连自己是谁都认不得的人一样,变成了个没有会愿意接受的怪物。
现在,他更知道他阿姐为何担心他了……
看着近在眼前的这谢侯府的人,谢晋平慢慢地收起了他那颗暴戾的心。
他跟他的弟弟,都不会变成这样的人的。
他拉着弟弟的手,走回了他们阿姐的身边,看着她淡淡地道,“阿姐,我跟弟弟都不会跟他们一样。”
他们会好好地活到老,成为一个像他们阿父一样的人,广交好友,广施善缘,成为她一辈子的依靠。
谢慧齐一直都很冷静,就是看到他们的反应那一会慌了一下,她也还是冷静了,可大郎的这一席话,说得她突然之间热泪盈眶。
“大郎是真的大了,”她微笑着,伸手摸了摸他的脸,轻声笑叹道,“懂阿姐的心了,是不是?”
谢晋平朝她点头,又朝弟弟看去。
谢晋庆犹豫了好一会,他顿了又顿,看看兄长,再看看阿姐,末了,他还是点了头,“我也懂的。”
是的,他也懂的,阿兄跟他说过太多次了,他不懂也得懂。
他回过去看了周围一眼,小脸冰冷了起来,“放他下来罢。”
“世兄,我们走罢。”谢晋平这次跪在了一直一言不发的齐君昀身前,郑重地给他磕了个头,“多谢世兄了。”
他以后定会报答他的。
**
再回去的马车上,谢慧齐把头一直靠在齐君昀的肩上,后面的另一辆马车里坐着弟弟们,在分道扬镳的时候,弟弟们下了马车过来给他们请安,谢慧齐握着他们的手,忍了半天才道,“现在就要回学堂吗?”
不能回去住一夜再回?
“明日先生要考校功课,一早就开堂,不能耽误……”谢晋平安慰地拍了拍她的手,轻声跟她道,“我知道你担心什么,我没事的,二郎你也别担心,有我。”
她不该再担心他们了。
他知道国公府的事已经够让她心力交瘁了,她并不如她总在他们面前表现得那么轻松如意。
他跟二郎在她的羽翼下,在有人保护的国子监都那么艰难,她一个人在国公府里面对着国公府内外所有的事,能比他们好到哪儿去?
他会跟二郎很快就会成为她的依靠了,谢晋平已不再是跟她说豪言壮语哄她开心的年纪了,他知道要做出来,她才看到了,才能真正的放心。
“月底没几天了,我们到时候回来再陪你。”谢晋平说到这微微笑了起来,“到时候阿姐就知道我跟阿弟好不好了。”
谢慧齐止不住鼻酸,只能连连点头,连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谢侯府的事,阿姐以后别管了,我跟二郎知道会怎么做,交给我们吧,好吗?”谢晋平跪在他们阿姐的面前,拉着她的手,看着她含着泪的眼轻声地问。
谢慧齐抬头把眼泪含了回去,也不敢看他们。
“好。”她说。
她知道她这么一说,就等于把以后他们谢家家里的事正式交给大郎了……
孩子太小了。
可再小,他也要当家了。
没有办法的。
在这个世道,只要他想站起来,越早承担责任,反而是对他才是好。
他比别人多了几年磨难的经历,就会比别人走得快一些。
可是,能有谁知道,她现在的伤心……
她这时候真希望自己有通天的本领,有那些穿越过来的人呼风唤雨的本事,给他们一条坦坦荡荡,直到人生尽头都不见风雨的路。
“阿姐,我们走了。”大郎这一次,给她磕了个头。
二郎跪在他的身边,也郑重地给他的阿姐磕了个头,他把她的手拉了起来放到自己的胸口暖着,很认真地看着她抬起不往下低的脸道,“阿兄跟我,以后不会让你哭的,至少,不会让你为我们哭。”
他绝不会让她为他哭的,他会让他以后每说起他,念起他,脸上只会带着笑。
阿兄跟他,会成为她的骄傲,她的依靠。
“走罢。”齐君昀这时候出了声,把泣不成声的未婚妻抱在了怀里,把她的头按在了自己的胸口不许她抬头,出言就赶两兄弟出马车。
“姐夫。”
“姐夫。”
大郎跟二郎这次朝齐君昀磕了头。
齐君昀一直冷着的脸这才好了一点,方才朝他们颔首淡道,“去吧,好好跟着先生们读书。”
“是。”
两个小的,最终还是走了,让他们阿姐窝在他们姐夫的怀里号啕大哭,似要把这十几年来所有的委屈伤心都哭尽一般地嚎哭着。
哭到最后,长公子都恼了,把她的脸抬了起来,咬着牙冷冷地道,“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你不有我?”
弟弟们终归是要离她出去立府的,她哭得这般伤心是为何了?
他就没见过她为他这般哭过,那次送他去江南,都只是一脸的要哭不哭的,哪来的这么多的眼泪!
谢慧齐被他说得都不敢哭了,只敢在他怀里小猫一样地窝着,哭也只敢偷偷摸摸地抽泣两声。
只是抽泣到到最后发现他的帕子跟她的帕子都被她哭脏了,她小心翼翼地拉了他的袖子悄悄地把鼻涕擦了,再也不敢哭了。
这时候胸膛已经满是她眼泪鼻涕的长公子已经是不想再说道什么了,只是在她嫌弃他胸前有点脏,想离他远点的时候狠狠地抽了下她的屁股,“老实点!”
她哭脏的地方,她还敢嫌!
谢慧齐被抽得嘴巴都张大了,这下真不敢放肆了,把脸移到了稍微干脆那边的胸口,悄悄抬眼见他不声响,这才安心地靠了过去,然后抱着他的腰就再也不敢说话了,生怕他再抽人。
**
谢慧齐这一次是把眼睛哭肿了,还好回到国公府已是天黑,不过她也是怕去给老太君她们请安被她们看出什么来,又只好拉了他的袖子不放手。
齐君昀就拖着她回鹤心园了,嘴边带着冷笑。
但在沐浴后见她趴在了他的床上睡了过去,她头枕的是他睡的枕头,整张小脸都埋在了里面……
他轻叹了口气,盖好被子,吩咐了丫鬟守好她,他则去了青阳院。
青阳院里,齐老太君已经用好膳了,见到他来,没看到小姑娘,张着嘴啊了一声,眼睛往后看了好几眼。
“她累了,让她先睡了,今晚就歇在我那,早上再把她送过来。”屋里没别的人,下人们也都守规矩地退了下去,齐君昀在祖母身边坐下后淡道。
“那用膳了没有?”
“没,先让她睡着,等会让厨房准备点热着带回青阳院,到时候她醒了就让她吃点。”
“这就好,这就好。”齐老太君这下也放了心,又问他,“那你也没用?”
“嗯,您赏我两口吧。”
齐老太君握着嘴,小姑娘一样地呵呵地笑了起来,笑着直点头,松下手那嘴还是笑得合不拢,“好,好,祖母赏,赏你两口。”
老太君乐滋滋地起了身,也不叫丫鬟婆子进来,自个儿撑着孙子递过来的拐杖去门口吩咐去了。
齐君昀听着她一样一样地报着他爱吃的菜,神情柔和了下来,等她把小姑娘吃的也报了出来,让厨房做好放到食盒里温着等会提过来,他不禁翘起了嘴角。
这就是他的祖母。
他与祖父会一直爱到死的女人。
齐老太君吩咐了下人回来,那脸上的笑也没止,因为她一回身,身后就站着孙子,被孙子扶着回来坐下的她拍了拍孙子的手,那嘴也还是一直张着没合上,笑得合不拢嘴,“我啊,吩咐的都是你爱吃的,跟我孙媳妇爱吃的,你们爱吃的我哪样都记得呢,不光你们记得我的。”
她也是会疼人的呢。
“孙儿听到了。”
“那就好……”齐老太君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心满意足地咂了咂嘴,这时候才想起问问那府里的事,她倾过身靠近了孙儿一点,关心地问,“那府里的事都解决了?”
“解决了,”齐君昀不愿意说那府里的事脏了她的耳,只轻描淡写地道,“以后他们不会来烦慧慧了。”
“那就好,”齐老太君也是舒了口气,“他们来了我们也不怕,就是来的次数多了,怕小孩儿乱想,她寄人篱下的,天天跟我们这几个难伺候的赔笑脸也是为难她了,且里里外外还要操心那么多的事,还要担心那一家子的祸害时不时为难她来给她添堵,累啊……”
她叹着气,心疼地摇了摇头,“小孩儿是懂事,可就是因为懂事这烦恼啊,我知道她怕我们嫌她身上事多嫌弃她,可我是不嫌弃的,你娘也是不嫌弃的,你二婶敢嫌弃我就打折了她的腿,可我们家再不嫌弃,也仗不住外边的人说她啊,这事解决了就好,说来,我都有点憋得慌了,还想那谢家的若是再得寸进尺,我就狠狠给他们来狠的,让他们再也不给上门来!”
说着,她还甚是威风地跺了跺手中的拐杖,把她孙子惹得笑了起来。
“有您陪着我们,是我跟慧慧的福气……”齐君昀摸了下祖母苍老,但还是柔软美丽的脸,微微笑了起来,“所以您定要长命百岁,要帮我跟慧慧带我们的孩子,等他们长大了,再好好跟他们讲讲,您跟我祖父当年的事。”
齐老太君最爱听的话莫过于此了,她最想的就是想抱曾孙,跟曾孙说话了,听到这话,乐得连手中的拐仗都扶不稳了,干脆松了它就拍手道,“好,好,好。”
看着老小孩乐得都快要从凳子上跳起来了,齐君昀也是忍俊不禁地哈哈大笑出了声。
作者有话要说:先更,错字回头改。
大家晚安。
第143章
安始十六年,朝廷在春末夏初推行了人丁减赋法,一户一个壮丁充军即抵十年的田土税,有功劳者,其子弟即可有一个名额进入县学就读。
此法一颁,应者如潮,春末在南方安抚民众的太子从南方被皇帝急召回来刚逼着订了太子妃,就又启程去了全国收兵,而左相在其中当了那最大的推手,皇帝因此五味杂陈。
但征兵之事到底是太子在过手,就是太子再蠢,他也知道太子亲自去了人脉权利只会握在他的手里,他没把太子杀了,那就还是要扶他一把,遂皇帝也默许了此事,太子征兵之行才得以成行。
而在六月,太子女婢在国公府产下一个大胖儿子,此子一生出来肉嘟嘟的,被齐老太君赐小名为嘟嘟。
太子一直在四处征兵,未回过京城,齐君昀在此子百日过后抱了他去了皇宫,回来之后得了一个名,名尊。
齐老太君听后,抱着嘟嘟沉默了好一会,尔后长长地叹了口气,什么话也没说。
皇帝赐了尊又如何,他好起来能摘星星月亮给你,回过头又能要你的命,他的圣宠,不是常人所能消受的。
但嘟嘟这一去到底是让皇帝不再过问国公府府里的事情了,俞家那边因有了太子妃也在朝廷安份了一段时日,就是皇帝把俞家几条财路皆给斩断了,他们也没出来闹,太子也因此才能四处走动,收纳他自己的人。
各种平衡之下,于太子来说,竟也是算是好的了。
若桑生下儿子后太子也不在宫里,她也没回宫去,谢慧齐见她安心地在国公府奶孩子,没说出要去找太子的话来,她也安心了不少。
七月,张异来京给女儿们送嫁,国公府很是热闹了一阵,谢慧齐也被几个姑娘家拉着哭了一道,末了她本来有的那点不舍,皆被这几个妞豪放的哭声哭得没了——太不像哭了,哭一边还老忘词,一哭就扯着喉咙跟卖力气似的,哭了几声累了还要喝点茶水,捏个点心吃吃,还掩耳盗铃背过身躲着吃。
谢慧齐觉得就是她这样天生有三分善感的人也实在感慨不起来了,等这几个妞一哭完道完谢磕完头,她看着几个盘子里那没几样好的瓜果点心,差点爆笑出声。
真是任何年头,都会出那么几个活宝。
七月张家的三个妞一出嫁,国公府又嫁出去了两个庶女,这时候嫁出去的三娘子也抱了她生的儿子回娘家。
她嫁的是项家三兄弟的老二,她的夫君前几日跟两个兄弟分家了。
“我是没唆使分家的,之前一家人过,我也是能过,夫家的日子再难过,不也就是三家人?我没什么过不下的……”三娘子私下跟谢慧齐说的时候脸色淡淡,带着母亲味道的脸上比之前的冷艳要平和了许多,说话的时候也不再像之前那样带着股咄咄逼人的傲气,显得平静安然,“只是骐郎说都有了孩子了,有了孩子用的总归是多了一些,连奶婆子都要多找一个,怕他大哥跟小弟添麻烦,就提出来把家分了,他大哥跟小弟也没太大意见。”
谢慧齐听了点点头。
三家现在光景还算好,国公府的两个女儿嫁过去也是带了相对于他们兄弟的家产来说也是相当不错的嫁妆了,不过,靠那些田产跟嫁妆过活,也就是个不愁吃穿用度的温饱日子,就是拿来跟国公府当庶女的日子来比,那也还是差点的。
庶女在国公府再不好过,吃穿的都是上品,月银发下来,也抵得上他们一家人包括伺候的人在内十来口人的吃穿用度。
水往低处流,人是往高处走的,三娘子不跟大娘子一样能安安心心地过安贫日子,但她也不急,现在的日子也没坏到哪里去,她也熬得下来,但她的项二郎说要分家,她也是再赞成不过的了。
不用再跟着项老大过那安安份份,坐吃山穷的日子,她是真的松了一口气。
当父母的不拼,做儿女的总归是要去拼的,而项家现在顶多不过是收支还算过得下去,但一等出个什么事,家中也支撑不了太久。
更何况,儿女的出路到时候怎么办?与其到时候年岁到了还要求着族里的人去上家塾,还不如他们自己先立起来,到时候也不用求人。
大娘子只想跟她的平静日子,不跟国公府有任何瓜葛,不想再看国公府任何一个人的脸色过日子,三娘子觉得那是她的想法,但她不同,她既然拿了国公府的银子出嫁,在拿国公府给的嫁妆过活,那她再清高也清高不到哪里去,真清高别用国公府打发的财钱啊?这时候说不跟国公府来往就是摆脱了干系,也真是笑掉了大牙,国公府既然没打算赶尽杀绝,给了她们这些出嫁女一条活路,那她就要牢牢地抓紧了这条活路,才不枉她在国公府里忍受了那么多年……
她是回娘家回得次数比较多之一的出嫁女,跟五,六娘子相比差点,但要比其余几个也多上好几次。
谢慧齐心中也是有数,三娘子把分家这番话讲出来肯定是想跟她商量着点什么。
国公府这里也确实是缺点人用的,今年国公府又买了京郊一个小县里近一千亩的山中耕地,买得相当的便宜,是她跟齐家哥哥商量着买下用来种冬小麦和各种农作物的,这还是她做得了主的需要人的事情,另外国公府那么多的庄子,下面的管事也是因各种事情有人员变动,国公府的庶子只要用得上的都用上了,用个姑爷其实也是可行的。
三娘子聪明,就是回娘家遭了二夫人的白眼,她也不卑不亢。
谢慧齐也瞧得出来,她脸上的傲气是没了,但心里的傲气没散。
是个想奔好日子过,也不怕付出的人。
她也不需要三娘子多说什么,也没等她说什么相求的话就开了口,“那你们想好要做点什么了?还是靠着分的那些田产过活?”
“我跟骐郎商量过了,我今次来,就是来跟娘家替姑爷求点事做的,”三娘子也坦荡,眼睛看着谢慧齐就道,“就是想谋个管事做,这个也比在家守着那点田产要强,就不说做得好了,只是把规矩做好了,两三月就能把一家一年的用度挣出来了,再说我家骐郎在外做了几年的农活,他也不是个懒惰之人,脑子也不笨,做好了,一年也能得些个赏银,也就把儿郎们以后的修束给备好了。”
谢慧齐听她生完孩子,就已经准备起了孩子以后的事的话也笑了起来,点头道,“也是这个理,有准备比没准备的强。”
三娘子见她笑,也微微笑了起来。
她是喜欢这个谢家姑娘的。
她也恨国公府过,但恨的那些年月已经过去了,只要国公府能再给她活路,眼前的这个人就是她跟国公府打交道的人,她就是喜欢点又如何?
只要能让自己跟她现在的家好过点,她就是谦卑点也无妨。
总比以前头低到尘埃里也没人搭理的好。
谢慧齐想了想,就把她在近县的那块山地的事说了出来,又道,“就是需要你们一家搬过去了,山林也清静了点,不似京城繁华,到时候你就是想找个人说说话,都不太方便出来……”
三娘子听了赶紧摇头,抱着怀里睡着的儿子的手都不知觉地紧了起来,“清静不怕的,我也不是多话的人,再说要带孩子,我哪有那么多的闲话要跟人说的?”
谢慧齐笑着点头,“不过也不是太冷清,那林子一共划了五块,有五个管事管,他们都是要带家人过去的,你要是过去了,倒是可以跟他们家来往来往,且这一年的管事银子也不差,也是有二百两银去了,年底收成好,就会再多些,长公子另外有赏赐,有时候这赏赐罢,可能比管事银子还多上一点。”
谢慧齐也没说个准算,但她也知道三娘子应该知道一点府里的打赏制度。
长公子是个唯才善用的,对才能之辈也素来慷慨,就是别到他手下犯事就成,犯事了,惩罚也足够狠就是。
“我知道的,我家骐郎会好好做的!”三娘子说到这,也是吐了口气。
活计还是让她讨到了。
谢家姑娘也没为难她,连话都没拖她两句,她这真算是得偿所愿了。
回头齐君昀回来,谢慧齐就跟他说了这事。
齐君昀“嗯”了一地,道,“这事你做主。”
给她买的地,她自个儿用人就是,就是用错了也无妨,就是没收成,那地大不了荒废就是。
谢慧齐知道他这又是让她在练手呢,反正国公府确实也不缺她的这块进项的,所以她自己也没什么压力,就是跟他通报了一声就成,也不保证什么,她现在高高兴兴地做就成,到时候要真是有了什么进项,有了成绩出来,他跟老祖宗他们可能还会因此大大惊喜也难说。
这一年不太怎么太平地到了年底,年底太子练兵回了京,皇帝就在朝中提出了太子驻守江南,当江南总都督之事。
皇帝要剿匪,要把背后把持漕河近一半河流路线的各地土霸王清剿干净,以竖皇权。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就是定始十七年了。
十七年要干嘛,大家应该都知道的吧……
第144章
年底,圣上下旨,国公府长公子承爵,继承祖宗世袭的国公爷之位。
而这年一过,太子就要准备去江南,同时他要带走若桑跟儿子。
太子直到离去之前的前一天才来国公府接人,这也是近一年后,若桑第一次见到太子,也是太子第一次见到他的儿子。
太子把嘟嘟抱到手中,只一下,他就把头埋在了儿子的脖子里,他不到半岁的儿子睁着黑溜溜的眼睛,抓着他的头发咿咿呀呀地叫着,在国公府从未掉过一滴眼泪,就是产子时都没摘过眼睛的若桑转过背,拿着帕子挡了眼睛无声地流着泪。
太子带了若桑跟儿子跟齐老太君磕头道别。
“您的好,我记着了。”太子给齐老太君磕了头,抬头红着眼朝她勉强笑道,“来日我让嘟嘟报答您。”
齐老太君听了身子一身子就软了,她扑倒在地,抱着外孙的头就哭喊,“我不要嘟嘟报答,你若有心,你报答我就好。”
太子淆然泪下,道,“好,孙儿记着了。”
他会活长一些的。
齐老太君伤心不已,太子没在她的院里多作停留就走了,走时听到外祖母在屋里呜呜地哭着,他心口就像被撕扯一般地疼。
他不是不想有长辈疼爱他,只可惜,他这世就没这个命。
齐君昀带着未婚妻送了太子到门口,太子看着小嫂子扶了妻儿上马车,他在上去之前,朝她揖了半礼。
谢慧齐赶紧欠腰还礼。
“嫂子,劳你这些时日费心照顾他们母子了。”
谢慧齐微笑摇头,退到了齐君昀身后。
太子最后看向表哥时,看到表哥朝他轻摇了下头,他自嘲一笑,便没有给他施重礼。
是,这么多年了,他帮过他无数次了,虽说帮他也是帮国公府,可这么多年,也就他真的还算是真心实意地为他划算了。
这么大的恩情,也就他日后能报了。
太子这一次要去江南,谷芝堇跟余小英,还有谷翼云都要同去。
余小英是太子这次的随行大夫。
太子一年的四处征兵操劳,身子不好反坏,齐君昀便跟谷家提起了余小英随太子南征之事时,谷家那边没两天就答应了下来,连同谷翼云都要一道去。
表姐昨日已跟她辞行,给她送来了一套带喜字的被面枕巾,谢慧齐也就知道这一去,她十月成婚的时候表姐跟太子这两边都是没法来了,她微有遗憾,但却挺高兴的。
他们都在博他们有前程,有朝一日再见,他们也许就能见到对方更好的样子了。
**
谢慧齐是到八月,离出嫁就两个来月的时候才被谷家硬讨了回去,之前谷府讨了两次都没把人给讨回去。
她进谷府没两日就因为没见到老中年那三个主母和齐君昀就心慌了,这熬啊熬的没熬到第三天,左相大人就上门来了。
此后隔三岔五就来谷府跟户部尚书商量点事。
他上门上得太频繁了,户部尚书只能拐弯抹角提醒左相,让他有事朝堂说就说,再有事,公务堂说,要不他去上书省见上官也是可行的,左相跟没听见似的,还是隔两天就来了,最后户部尚书怒了,直言问他,“就半个月您都熬不住了?”
左相偏头想了想,又过了两天,他也就没出现在谷府了。
此时谷府只有谷舅母在,她看着这对小儿女也是好笑,见这天人没来,小姑娘就魂不守舍地往门外瞧,她好笑地抚着她的小脸问,“就这么离不开?”
谢慧齐脸红红的,有那么一丝不好意思。
说来,他自从去年回来之后,他们就没分离过这么久了,这感情真是日夜培养起来的,她已经习惯每日早晚都要见到他,跟他说说话,唠叨些有的没有,跟他讨讨主意,这冷不丁的不见了,还真是不自在。
感情深了,确是会想念的。
一日不见都觉得失去了什么一样,何况是几日。
但离成婚的日子也没几日了,她这也还算是安心,见不到人时除了有那么一会特别焦虑,但缓过了那劲也就好了。
眼看很快就要到了十月初九这个成婚的日子了,大郎跟二郎也从国子监归了谷府了,谷展铧带了一家人去给妹夫妹妹上香烧纸。
大郎已是能跟随在舅父身后,掌一家之主之职,给父母上香敬酒了。
这看得二郎有些眼羡,跟舅母与阿姐道,“我过两年,也像阿兄一样大了,到时候我带你们来给爹娘上香,你们要让我让在最前面。”
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大男人,是谢家二郎现在最大的目标。
谢进元夫妻的墓离谷母的墓很近,只隔了一座山,与谷家山庄这边遥遥相对,谷展铧自给妹夫他们上完香后,就站在山崖边看着母亲那边的方向,很久都没有说话。
大郎静静地站在他的身后拦着他。
二郎牵着他阿姐的手,把头靠在她的肩上,有些黯然地问身边的舅母,“就不能去看看吗?”
舅父这么思念外祖母,多去看一眼也是好的。
“不能去,一去啊,这心里就更过不去了……”谷舅母爱怜地摸了下二郎那英气勃勃的脸,“只要有一天大仇未报,你舅父是不会让自己多见你外祖母一眼的。”
多见一眼都觉得对自己太宽容了。
她的夫郎啊,这一生,怕是没有原谅自己的一天了。
**
谢慧齐要出嫁,谷府给她拉了个长长的出嫁单子,国公府也给谢慧齐送来了她那边在国公府的东西的单子,其中有三个夫人给她的,有长公子拔到她库房里,还有皇帝在今年过年的时候也给了她些打赏,其中那一千亩的山林也归到了她的下面,这些都是要写进她的嫁妆单子里的。
也就是说这些东西以后都归她了,也只有她动得了。
谢慧齐发现她这一嫁,还真是不得了,猛然之间就成身份不凡的大富婆了,大郎二郎之前还费心要给她添点什么,二郎这几日还急得团团转,连长辈赏给他的几块好墨他都要想着法子给写进她的嫁妆单子里头,谢慧齐把几个册子的嫁妆给他们看了看,语重心长地跟他们说,“你们那点还是自个儿先留着吧,看能不能等你们跟你们姐夫差不多同年纪的时候,也能给你们媳妇来这么一笔。”
二郎听了眼睛都直了,喃喃道,“这种媳妇,我可娶不起。”
把自个儿卖了都娶不起。
大郎也是翻了翻嫁妆薄子,现在情绪已经从不外露的他也是撇了撇嘴。
这姐夫罢,他是觉得勉强还算是配得起他阿姐的,就是醋性大了点,尤其今年更甚,他们归家住两夜,他们阿姐晚上在他们院子多停一会,他都要派人催,还没成亲就管得这般紧,以后不知道会成个什么样子。
而在国公府他就是体统,都没人敢跟他说什么,他们阿姐这一嫁,往后要跟他争点什么还真是挺处在劣势的。
还是得他立住了,当他阿姐的靠山才好。
十月初九那日,也就是谷府表小姐与当今左相,齐国公府国公爷大婚之日,这一日,朝廷的官员悉数到场,就是国公府的世仇俞家也是来了人做客。
谢慧齐这日成婚准备充足,因她占据了双方主场优势,在谷府是吃饱了再出来的,进了国公府进堂拜亲,夫妻相拜一完,她就回了这时已经修整好了的鹤心院。
左相还在前面需要招待客人,这厢谢慧齐已经挨着二婶跟现在的老国公夫人唠磕了,“娘,您看,我们家现在有三个国公夫人了,老中少都有,还有一个老二夫人,唉,我都不习惯别人叫二婶老二夫人,她多年轻啊……”
她说着回过头还看了看齐项氏。
齐项氏一把就捏住了她粉红的脸蛋,狠狠地掐了一把,“你这个小姑娘还知不知羞啊?”
谢慧齐的粉脸已经粉了一天,二婶不捏都红,她这天其实情绪也算平静,但不知道为何也是感觉自己从头到发丝尖都是热的,这时候被齐二夫人一说,她咬着嘴就笑了起来,“我是童养媳,先头几年新媳妇的羞涩都被我用光了,二婶您就行行好,别掐我了。”
齐项氏一听,朝国公夫人就摇着头失笑道,“我看她是脸皮子厚了,咱们可别指望什么了,她可没个什么新媳妇的样。”
谢慧齐捂嘴笑个不停。
现在的老国公夫人看着眼前连发丝尖都在冒光的媳妇,那常年不见动静,只存寒冰的眼这时候难得的春水涟涟,清雅又温暖。
齐二夫人看着这难得有温柔神情的大嫂也是看呆了,随后也是情不自禁地轻叹了口气,喃喃道,“是啊,都没老呢,就得被叫老了。”
她们还年轻呢,还有好些年的日子要过呢。
当夜就是老太君也是被人扶着过来跟谢慧齐说了好一会话,谢慧齐这一去谷家也是两个月多的日子,老太君也是着实想她,拉着谢慧齐的手抱怨了一堆大媳妇木纳,二媳妇不听话的话来。
直到齐二夫人听不下去了,强行带了丫鬟婆子把她搀扶走了,国公府这真正的活老祖宗才回了她自个儿的院去。
但就是人都走光了,连属臣家的那些夫人都过来跟她道了别,谢慧齐也是熬到了半夜,还在睡榻上小睡了一场才被红豆紧张地拍醒,告诉她说国公爷被人扶着回来了。
谢慧齐一听,也是一个打挺就起了身,赶紧朝红豆道,“帕子,帕子!”
喜帕赶紧给她拿过来,虽然这人也是天天见的,但这新婚夜,也得意思下这神秘感。
这厢她赶紧把喜帕盖在了头上,齐君昀也是进了门了,一进门就看她坐在床边双手相握放在膝前,看起来再规矩不过,喝多了有点头疼的国公爷按了按脑袋,挥手让下人们都退了下去,然后走到桌子前拿了秤干,再走两步就到了床前,把喜帕挑了。
“哥哥……”谢慧齐总算松了口气,但方一抬头,就被他一把抱了起来,她慌张得脚连忙就往他的腰上挂去。
齐君昀很满意她此举,拍了下她浑*圆的屁股就往浴房走去。
他一句话都没说,但谢慧齐这时候全身的汗毛片刻就全都立正站好,全都倒竖起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咳,那么,下章正式洞房啊……
第145章
他们的卧室与浴室之间就隔了一个种花的小庭院,穿过去就是大浴室了。值得您收藏WwW。LWXS520。COM
十月的天还不算凉,谢慧齐身上还穿着重重的嫁裳,身上穿戴的金玉一样也没摘,她原本以为再怎么着也是浴室里的事去了,但仅到庭院,那大手已经伸到了她的衣裳内,没两下,就把她最底下的绸裤重力往下一拉。
那力道重得谢慧齐就是一个闭气,等他咬住她的耳朵,她皱了眉,没甚法子把腿往下伸了点,就这么被他把裤子给扯了。
浴室此时四处都点明了明亮的火烛,架在炭下的大木盆里的热火此时正滚汤地汩汩流着,齐君昀把那条裤子放到鼻边闻了闻,谢慧齐赶紧闭上了眼,脸臊得就像已被开水烫过一般。
齐君昀勾了勾嘴角,平时内敛漠然的眼这时也难得有了点年轻人才有的亮光。
他伸手把裤子扔到了榻边,把她放在了榻上压了下去,把她的凤冠摘了,头钗摘了,耳环摘了,再摸到了她略施薄脂的红唇上,另一手一把把她的嫁衣扯了开来,压□在她嘴边轻轻道,“嗯,想哥哥了?”
谢慧齐情不自禁地咬了咬嘴,闭着的眼睛不敢睁开。
齐君昀轻笑了起来,把手伸到了下面,压着她在她的耳边重重地喘息了一声,轻笑道,“不想?”
谢慧齐被他作弄得无处可逃,可一开口出声,声音小得她自己都觉得跟没叫一样,“哥哥……”
齐君昀闭了上眼,轻吁了一口气,然后一跃而起,上下看了嫁衣半敞开的她,坐到她身边,把裙子拔开,在里面深深地吻了一下,直到她颤抖不停,他才起了身,去了浴汤那边,把热水全倒到了已装了大半冷水的大浴池里。
国公爷本身是有武艺的,谢慧齐瞥头就看到他把热汤一把提起就倒热水,连脚步都没顿一下,本来咚咚跳个不停的心更慌了。
齐君昀把热水一兑好,伸手试了试温度,又闭了闭眼。
再回首,他把她的鞋子脱了,让她赤脚踩到了他的脚上,半垂着眼看着她垂着眼的脸道,“帮哥哥脱衣裳?”
他把她的手放在了腰间,就展开了双臂。
外面的喜袍倒是好脱得很,本就是她亲自绣的,但一等脱到下面,看面那高高隆起的一块,她只能闭着双眼来了。
还未到浴汤中,他的喘息声在就她的耳边响个不停,等到下了浴汤,谢慧齐也时手疼得很,但这时候国公爷因暂时得到缓解,靠在她的怀里懒懒的,只管等着她伺候他。
谢慧齐因先前睡了一觉,现下这精神还好,见他下了浴汤身上的酒气才散一点,手脚也是放轻了一些,又中途把放在池边下人备好的解酒汤喂了他喝了,又让他漱了口,见他动也不动也安了心,遂放心地给他洗起了头发。
但一等头发洗好,就见他突然睁开了眼,看着他此时望着她那黑得望不见底的双眼,她心口又是剧烈地一跳,小心翼翼地轻声叫了他一声,“哥哥。”
齐君昀宛尔一笑,侧过头,轻啄了下她的唇。
不等她言语,他翻过身就把她抱了起来。
“哥哥……”谢慧齐惊叫出声。
齐君昀没理会她,一上了池岸就往榻边走去,一把扯过他刚脱下的衫衣放在了榻面,就对着她压了下去。
**
谢慧齐也是不知自己怎么回的喜房的,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入睡的,但她被人拍醒过来时全身就没哪处不疼的,神智也迷迷糊糊,脑子一点用也不管。
“乖。”齐君昀把她抱了起来放到腿上坐着,见她懵懵懂懂地睁着眼看着他,也是笑了,又把她揽回胸口让她躺着,把背子拉好盖上她的背,对外头淡道,“跟老祖宗说让她先喝碗小米粥垫垫胃,我要再过半时辰才带夫人过去。”
“是,国公爷。”
小绿应了声,朝左右的姐妹看了看,示意她们把手中的东西都轻轻放下,跟着她出去。
齐君昀顺了顺她光滑的背,低头亲了亲她的脸颊,哑着嗓着轻声道,“小姑娘还没醒?”
趴在他怀里的小姑娘这时候轻轻地喘了口气,那带着微弱热气的气息打在他的胸口,引得齐君昀闷笑了起来。
而这时趴在他胸口的谢慧齐被他因笑而嗡嗡震荡的胸口震得清醒了点,她舔了又舔疼得发麻又干涩的嘴,方才开口,“哥哥,天亮了?”
一开口,发现自己嗓子都哑得不成形了,自个儿都吓了自个儿一跳,这下神智又被自己吓清醒了一点,想着要坐起来,但刚想直起腰,就发现软酸腰得不像自己的,根本就不能动。
她背僵了僵,齐君昀便不由替她顺了顺,打开床边暗柜,把药油拿了出来单手沾了一点就替她的腰揉了起来。
谢慧齐被揉得连小猫一样地轻叫了好几声,这一揉她腰比断了还惨,可怜这时候她竟是连喊疼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有在疼得狠了的时候才不停地掉眼泪。
但所幸药油还是管用的,他在她耳边问她好点没时,她感觉了一下,还真是觉得好了点。
这药油也是药堂的大夫配的,是配了几十道方才让她能接受的清香味,只要不是老大夫自己说,谁也不知道这是药油味,只会被人当香闻了。
只是这药以前她是用来抹手抹几个地方的,现在被用来揉快要断了的腰,这物尽其用得还真是让她不知道怎么说才好。
“嗯,能动了?”见她点头,齐君昀问了一声。
好是好了一点,但离动……
谢慧齐看了看床帐外面的天色,但床帷里里外外好几层,也是看不出什么来,她又回头找了找,找到了床边放沙漏的地方,本来还虚无边境找东西看时辰的她一看快要到辰时了,眼睛一下子就快瞪了出来。
这时辰是往日青阳院用早膳的时候了……
这下,就不能动也得动了,谢慧齐七手八脚从他胸口爬了起来,眼睛都红了,“哥哥你怎么不早点叫我?”
见她一骨碌就爬了起来,连话也会说了,齐君昀也是笑了起来,刮了刮她还哭得还有点红通通的鼻子,微微一笑,“不急。”
见他笑得像条饱食过后餍足的野兽神情懒懒,谢慧齐本来还带着薄红的脸就又红了起来,等他的视线往下移,她也跟着看下去,看到她斑驳的前胸后,她连想都不带想的,飞快扯过被子就拦在了胸前……
齐君易看得握拳抵嘴挡笑,被她逗笑。
“好了……”他闷笑了两声,见她还有力气在他面前遮掩了,当着她的面就把她胸前的被子扯了,也不管她挣抱,又把她抱了起来,扯过床帐去外帷穿衣去了。
再耗下去,这媳妇茶就要到中午才能敬了。
**
新鹤心院离青阳院不远,这本来就内府的这几个主子的地盘,所以齐君昀也没管那么多,在丫鬟梳妆打扮后见她起身腿都打颤,就把她背到了背上。
“哥哥……”
“嗯。”齐君昀见她挣扎,拍了下她的屁股,让她老实点,就背着她出了门。
“被人看到了不好。”
“被谁看到了不好?”齐君昀背着她下了他们主屋的台阶,悠悠地道。
谢慧齐语塞。
说来也是,这府里的几个主母要是见到了,二婶倒是会拿着这事会取笑她很多年,没事就拿出来逗逗她,但就是她也就顶多这样了,而老祖宗跟现在她要叫娘了老国公夫则是一点意见都不会有。
他们还未成婚前,就已经很亲密了,也不见她们拿此说过一句嘴。
谢慧齐一想,还真是没有会说他们什么。
她便安心地又趴到了他的肩上。
安安心心,现在就是她现在所有全部的感觉了。
她有一个全天下最好的依靠。
齐君昀把她背到青阳院方才把她放下,见她眼睛亮亮地看着她,也是失笑,“精神了?”
谢慧齐赶紧点头。
“走,带你去见祖奶奶。”齐君昀牵了她的手进门,心想原来她还有更美的样子。
成了他小妻子的她,原来还有这等面目。
一想,嘴边的笑便也没消下去,直到见到了老祖母。
国公府因老太君的吩咐,新媳妇要到八天后才见外客,所以国公府的那些还来往的那些亲戚还有属臣家的人要等八日后才能来拜见新国公夫人,所以谢慧齐一进去,见到的还是那几张老熟脸,只是等齐二夫人一脸的似笑非笑住她嘴上和脖子上看来,谢慧齐就是这几年在国公被历练得已经有经验了,还是抵挡不住被齐二夫人这调侃意味甚重的打量,本来还红的脸这下又成了被蒸熟的虾子了。
“好了,你这捉狭鬼……”齐老太君笑得合不拢嘴,又是心疼孙媳妇,朝二媳妇瞪了一眼笑骂了一句,朝着谢慧齐就连连招手,“孙媳妇诶,我的孙媳妇,赶紧过来让祖奶奶好好瞧瞧。”
谢慧齐快步上了前去,等她弯腰福礼叫“祖奶奶”时,捉狭鬼齐二夫人就往她的脖子瞧,见到了脖子上就无处不在的痕迹,她发出了一长串啧啧啧啧的声音,那舌头啧得就跟停不住似的连啧个不停,惹得国公夫人都朝弟媳妇看去,朝她摇了摇头。
谢慧齐这时候被她啧得是恨不得打地洞钻了。
齐二夫人这时也是朝侄子看去,见她侄子站在那还是玉树临风,从容不迫得很,看到她还微微一笑,齐二夫人当下就一屁股坐到了椅子上,拍了下腿就笑着戏谑道,“咱们老祖宗还真是知道她的心肝儿孙儿啊,这不,给留了八天才见那些个亲戚下臣的,若是今日都来,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齐二夫人拿帕挡着嘴笑了起来,笑得谢慧齐干脆一把跪下,把脸都埋在了齐老太君的膝盖里。
捉狭鬼,还真是捉狭鬼,老祖宗可是一点都没说错他们这个二婶,多年前她第一眼见到的那个冷艳高贵的二夫人,现在看来简直就是她当初的错误幻觉。
齐君昀这时候也是几步过来,跟着她并排跪下,把她拉直了腰,端过了下人送上来的茶放到了她的手中,“给祖母敬茶罢。”
谢慧齐感激朝给她解的夫君一笑,忙不迭给老祖母敬茶,“祖奶奶,慧慧给您敬茶了……”
“诶,诶,祖奶奶喝啊。”齐老太君接过她细心掀开了盖,还碰了碰余温的茶杯,一口气就把参茶水喝了下去,那豪迈的动作看得所有人都担心不已,一个个都盯着她不放,等到她把茶一口气喝完了,一滴都不剩,还翻了翻杯子给他们看时,屋里的主子下人都才松了口气。
老太君的茶一敬完,就是齐容氏跟齐项氏了,两人对齐容氏跟齐项氏行的都是跪礼,敬到齐项氏时,齐项氏把杯中的茶也是一杯都喝干了,把一个玉做的箱子从身后的丫鬟手中拿了过来,交到了谢慧齐手里,摸着她的头难得轻柔地道,“这是我给你的,以后若是有了女儿,就代我给她罢。”
“诶,孩儿知道了。”谢慧齐从她的嘴里听出了殷殷期盼,当下想也不想地点了头。
她会把她的东西给他们的后代的,会有后代还会知道她是谁的。
齐君昀大婚皇帝给了他半月的休沐,这厢白日他在见过属臣,还有表亲这些远来的客人之后,他给做了安排,让他们这几日相互结伴在京中转转,晚上他则回了青阳院,跟老祖宗商量,“我带她去她的那块地看看,她之前也是跟我说过想去转转,这次趁我还有点时间就带她过去住几天。”
去年他已经令人在那修了一个避暑山庄了,那山林也算不上多好的地方,但胜在那地是她叫人怎么整治的,而那块地今年听来说收成也还算不错,她想知道那里现在是个什么样子,他带她去看看也好。
那近县也不远,来回两天的路程,再到原地呆个四五日,他们回来也正好正式接见属臣。
“好,好,我看好。”齐老太君只应好,巴不得他们小夫妻趁有时日天天都腻在一块,这样她才有曾孙抱。
自曾外孙跟了太子走后,她是越发地盼这个府中有她的曾孙了。
齐君昀这厢一跟老祖母商量好,又去跟母亲与二婶说道了这事,两位夫人都没意见,让他们只管去,府里的事她们还多管几天就是。
齐君昀回到鹤心院时,谢慧齐还在床上睡得天昏地暗,人事不省,齐君昀坐在发床边,看着被褥下她睡得粉扑扑的小脸,忍不住低下头,在她的唇上轻轻地印上了一吻。
她从不知道,他几次三番,就差一点忍不住办了她,还好,终让他等到了今日。
作者有话要说:哈哈,是的,洞房了,希望大家还能对之章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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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6章
谢慧齐睡了一天一夜,第二日清早被他拉着去见祖奶奶也还是迷迷糊糊,但齐老太君看着她小脸粉扑扑的样儿,那眼睛都笑眯了。
孩子是长得真好,国公府不缺美人,可能美到像她这样生动鲜活的却一个都没有。
“去吧,去跟你娘跟二婶她们道个别且走就是,就不用再来跟我道别了,早去早回。”齐老太君也不留他们。
她知道孙子是个有主意的。
“是,孙儿带她就且去了。”
“去吧去吧。”
谢慧齐这跟着他糊里糊涂跪拜完,走出了门口才想起问,“哥哥是要去哪儿啊?”
她听祖奶奶这话好像是他们要去哪似的。
她昨晚也就半夜被他弄醒,强迫她才喝了一碗鸡汤半碗面,早上起来除了被他弄的那一阵哼哼叽叽了一会,再来就是眼睛闭着,似要是抓紧时辰把觉睡好,齐君昀还没来得及跟她说要去她那块山林的事,见她问了便淡道,“带去你那个山庄住几天。”
“哦。”谢慧齐揉了揉眼,点了点头。
她实在是太累了,之前醒过来那一会还被他搓揉了一阵,这下实在打不起精神来,去到了老国公夫人的房前,她掐了自己的手背一把,这才勉强打起精神,进门跟国公夫人磕头辞别。
“且去就是。”国公夫人也是刚醒来梳妆,知道他们这么早来也是要早点启程,送了他们到门口,说罢又摸了摸小姑娘那粉脸,看着她在清晨的晨光中娇艳得就像早间刚刚盛开沾着露水的花一般,她目光柔和了起来,爱怜地两手都伸出来替她整理了下头发,又抬头与儿子道,“让她多歇会。”
国公爷勾了勾嘴角,轻颔了下首。
谢慧齐听婆婆这么一说,都顾不上羞涩,感激地就朝她一笑。
还是她女神真心疼她。
齐二夫人见了他们更直接,一等他们行了礼,就拉过今日早上她脖子上围着的狐毛围脖一看,脖子上颜色太深看不出什么来,又看了看她耳后,一瞅到新鲜印迹,抬眼直接对着侄子道,“不是最会疼人了吗?现在就不疼了?”
谢慧齐一听,本来还有三分迷糊的人就下全然清醒了,红着脸看着齐二夫人喃喃,“二婶,我……我……”
不过,她怎么想说我没事这句话还是没说出来。
因实在是有事得很。
从二婶那出来,谢慧齐就沮丧地低下了头,实在是有点没脸见人。
国公爷却没她那感觉,带着她上了马车,就去了谷府
他早前已送了信去谷府。
本来应是后日带她回娘家,但他改了时日,提前去拜见她舅家的舅父舅母。
谷府那边也知道他是要带她出去散散心,想了想也就应下了。
齐君昀带她在谷府用了早膳,离去前,也说他们回了京就会再带她过来一趟,谷展铧一听也知道他是在给他们做脸面,这心中也是有些宽怀。
外甥女嫁的这个人总归是没嫁错的,对她确实是好。
这时大郎二郎没在谷府,他们回国子监了,要到谢慧齐回娘家那日才归家,谢慧齐跟她齐家哥哥问清楚了他们归京的时日,在舅父府里给弟弟们写了封信,让他们先呆在国子监,等她回谷府那天再回来。
谷展铧接了她写好的信,只是站在一旁的谷府的管家忍不住苦了脸,心想那两个公子若是收到他送过去的信,少不了又要审问他。
这可真不是件易事,他可不敢说表姑爷什么坏话。
**
他们出京城的时候已是辰时了,路边已有了许多的路人,国公府这次出行没用国公府那镶金镀银,连车帘都是金丝绣的奢华马车了,里面虽然还是原样,但外面都是比较普通结实的车布,单单从外面看是看不出什么来的,走在路上,众人也只当是哪家小富之家的马车。
谢慧齐本来还有点累,但这真是她难得能出来的放风了,所以一上马车进入热街的时候这也是睡不着了,不停地扯开帘子就偷偷地往外焦。
这几年在国公府的日子是她过得最规矩的,连小时她都要跟着父母常出去走亲访友,就更不用说在河西了,她还要时常出去买个东西,总归是见了点世面的,可国公府的这几年,除了去了属臣家那么屈指可数的几次,她也就是去俞家一趟,宫里还有谢侯府各一趟,从此就没出过外了。
这冷不丁地一见到外面热热闹闹的样子,到处走到的人流,她还真是跟乡下土包子进城一样,看哪都觉得新鲜。
齐君昀也是忙了一夜把事务处置,分发了下去,晨时还压着她来了一回,这时候也是微有点睡意,也任由她在他腿上挪来挪去,双手只是松松地放在她腰间半拘着她,省得她掉下去。
等到出了城门,也就没什么人了,不过谢慧齐也还是看了好一会的农田才回过身来,这时候见他已经是睡了,她也打了个哈欠,趴在他身上睡了起来。
谢慧齐醒来的时候也还是被他拍醒的,一醒来就咬了他探进嘴唇的手,含糊地问,“哥哥什么时辰了?”
“未时。”
谢慧齐这时候也感觉到马车停了下来,揉眼抬眼问他,“要用午膳了?”
“嗯。”
外面的下人报客栈已经清好场了,齐君昀拍了拍她的背,“好了。”
“哦。”
谢慧齐也没叫丫鬟进来伺候,自行弯下腰勾了她脱了的靴子穿好,又理了理衣裳,扶头发的时候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他把她头发上的簪钗都扯了,放在了一边,她赶紧叫了小麦跟红豆进来给她梳发,言语之间不乏对他的抱怨,“怎么把我发钗都扯了。”
这次小麦夫妻跟红豆夫妻都来了,红豆夫妻本是跟着大郎二郎了的,只是阿姐成婚,大郎二郎让红豆跟周围过来先呆几天,等过阵再回去,这次齐君昀也就把她的两个老家人带上了。
“姑爷,姑娘……”红豆进来后趁小麦给他们梳头时,把手上握着的两个在路上摘的红果子给献宝一样地献了出来。
谢慧齐见了,忍不住翘起了嘴角,拿过她手中的两个果子,塞了一个给齐君昀,“哥哥吃。”
说着她就吃起了自己那个。
这是他们住的河西镇的风俗,新人在成婚后的三日内吃了红果子,日子就能过得红红火火,来往就能生大胖儿子。
河西镇的红果子也是分效果的,最好是新生的红果子,只要是红的就行,这种野生的红果子吃了最有效。
河西是边漠地区,很少见山,就是有山也贫瘠,这山里不容易有果子,就是有也是分季节的,只有秋季的时候才多一些,因为难得,所以野红果子最受当地老百姓的信奉,不过也因为难得,也有人家在市集里买的,就为了图个喜庆。
谢慧齐心想这一路过来,红豆跟周围根本没少打这山边的主意,也不知道他们是在十月的季节找出这两个果子出来的。
果子实在不大,看得出来也只是当地的一种皮比肉厚的野生果子,味道还涩,就是贪嘴的小孩儿都不愿意吃它当零嘴,不过谢慧齐还是擦了擦就几口吞下了,吃完还摸了摸红豆颊边微湿的头发,笑道,“跑了一路找果子去了?”
红豆笑着点头,满脸的欢喜,“我们运气实在好,我还想要等到山多的时候才找得到,没想就一个上午就让我们给找着了。”
“红豆姐姐,这个红果子有什么说法吗?”小麦给夫人梳着头,嘴里好奇地问了一句。
“有说法,有说法的……”红豆这时候见梳头用不上她了,跪着的她挪了挪位置,挪到了他们姑娘的身前,给他们姑娘拉裙角,一脸的欢喜笑容,“我们以前住的河西镇,哪家刚出嫁的新媳妇只要在三日内吃了这个果子,来年就肯定能生一个大胖儿子,那儿子又大又胖,我家周围就是当日就去给我找了红果子吃,去年我就生了我们家大宝了……”
“这么神?”成婚快一年身子都没信的小麦吃惊地看着她,手都忘动了。
那厢见她咬了果子,尝了尝味见涩口得很,就干脆一口把果子咽了的国公爷这时候似笑非笑地朝他的小夫人看来。
谢慧齐被他这么一眼,看得脸上都火辣辣了起来。
“夫人,好吃吗?”小麦这时候都咽了咽口水。
“咳,还好。”除了涩了一点,苦了一点,还要被你们国公爷这么看一眼,别的都还好。
“哦。”小麦眼羡地点了点头。
红豆的儿子她是抱过很多次的,还带过一两次。
虽然红豆去年自从有了孩子就不在国公府伺候夫人了,但孩子一满了月,红豆隔段时日就会带孩子过来看夫人,那孩子可真是个大胖儿子,他比他们的嘟嘟公子要小半岁,可爬得比谁家的孩子都快,起来走路也走得也比谁家的孩子都快,可让她羡慕了。
她也要早点怀上就好。
怀上了,就可以给夫人的孩子当奶娘了。
给国公爷的长公子当奶娘,这可不是个容易得的身份,府里现在那些怀了身子的媳妇子都已经盯上这个位置了,她若是晚点,都不知道怎么才好。
谢慧齐这厢也是被齐君昀看到红都烧了起来,赶紧伸出手就拉他的袖子,“哥哥,你先下去,等会扶我,我这就快好了。”
这种时候,他不是早应该下去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小两口要甜蜜几章才写剧情,大家容我发挥发挥。
还有,感谢大家真把他们的喜事当喜事办了,谢谢大家赏脸都跟着荡漾了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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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7章
用完午膳,谢慧齐趴他怀里眯了一会,就跟着他上了马车。
上车后两人抱作了一团,睡了一个下午,齐君昀等到黄昏才醒来,醒来轻敲了车面。
“主子?”
“什么时辰?”
“主子,申时了。”护卫在外面道。
“嗯。”齐君昀抱着人轻应了一声,这时怀里的人动了动,他拍了拍她的背。
谢慧齐也是醒了,抓着他的衣袖就直了点身,打着哈欠道,“哥哥,到了?”
“还要一个来时辰,要到戌时才到山庄。”齐君昀算了算路程道。
谢慧齐在他胸前蹭了蹭脸,又打了个哈欠,掀着帘子就往外看,这时候一掀帘,她看到了外面的满天的绯红的晚霞,景色瑰丽宏大,她眼都呆了。
马车看来已经是走在山道上了,她赶紧把车帘拉开挂起,拉着他的手就喊,“哥哥你快看!”
齐君昀把她抱紧,马车走在山道上颠簸得很,省得她掉下去。
“快看。”
见她又喊了一声,齐君昀哭笑不得,亲了亲她的额头就笑道,“你在河西没见过?”
河西沙漠的落暮,那才是壮景。
“见过,不一样的。”谢慧齐窝回了他的怀里,背靠着他的胸膛摇了摇头,细想了下道,“河西的夕阳太孤独了。”
那时候,人也孤独。
她看几眼就会收回眼,怕被漫无边际的黄沙把心跟意志都吞噬了。
那种美是她总逃避着的。
谢慧齐也曾想过,她若是在河西生活一辈子会如何?大抵会成为一个坚硬得像石头一样的女人吧,因为只有这样她才能在那个地方生活下去。
而回了京城,她还可以娇弱,可以放松自己,他不仅仅是她的依靠,就是他现在权势不如日中天,他们就是平常的小夫妻,她也不会觉得自己是在撑着了——在心灵上,有人陪伴跟没有陪伴的感觉是不一样的。
“嗯,还有你在,景色好像是显得美了一些。”谢慧齐贪恋地看着那在山峦间走动着慢慢往下沉的夕阳,把手插*进了握在她腰间的手中,与他十指交缠。
齐君昀笑着低下了头看她,轻吻了下她柔软的脸颊。
“在府里呆得闷了?”
“也没有。”
“嗯,往后会带你再出来走走的。”
谢慧齐也微笑了起来,安心地靠在他的怀里轻应了一声。
其实她什么都好,只要人在,感情在,于她来说,无论是在哪过日子,岁月对她来说都是恩赐。
**
他们进山庄还有些路时天已全黑,不过那时山庄的管事带动了山林里近百的雇农点了山把站在路的两边照亮了进山庄的路。
马车一停下来,三娘子就快步上了前,朝马车里的人福身,“三娘见过国公爷,国会府人。”
“三娘子……”小麦也是朝她福了一礼,示意后面跟着的小红把她请到一边,她把马凳放到了一边,朝里面道,“爷,夫人。”
齐君昀先下了马车,扶了后面的小夫人出来。
谢慧齐一见到三娘子,脸就笑了开来,“三姐姐,你最近可好?”
三娘子一听她叫她,也是松了口气,道,“好,好得很,还请妹妹见谅,我没有前去观国公爷和你大婚的礼。”
“哪儿的话,您的贺礼我也收到了,劳你费心了。”谢慧齐赶紧上前握了她的手笑着道。
她家这位国公爷可不是个对庶妹妹亲和的,她们也是叫他一声哥哥都不能叫,她若是不对三娘子亲近点,三娘子在这个山庄就要被人闲言碎语了。
三娘子也是朝她一笑,道,“晚膳已经备好了,就等你们进去了。”
“多谢三姐姐。”
谢慧齐这才回头去看人,“哥哥。”
齐君昀这时候正在被几个管事的围着施礼和报山庄的情况,听她叫他,朝这些管事的一颔首这,淡道,“明日再说。”
说罢,就上前牵了她的手,朝里走去。
国公府这次出来,前面布置的人早已到了,晚膳也是按着他们的脚程算好摆上的,这时候桌上正好是刚摆上的热饭热菜,只等他们洗洗手也就用了。
谢慧齐也是边走着就边安排了身边几个人的轮值,再下面的事,就是不她管的了,是小麦小红小绿这三个大丫鬟要安排的了。
走到门口谢慧齐已经把小一麦她们的事吩咐好了,然后对着红豆就说,“周围呢?”
“姑娘,我在这。”走在国公府小厮护卫后面的周围赶紧挤开了人群就上了前。
“诶,过来……”谢慧齐朝他招手,等他跑了过来就笑着道,“红豆不用伺候我,趁大宝没带过来,你带她多玩玩。”
红豆脸都红了,“姑娘,我不爱玩了。”
她都生孩子了,哪还是以前那个爱玩的人。
“姑娘,我知道了。”周围却满脸认真神情地应了声,羞得红豆白了他一眼。
她说着时,就被齐君昀拉着进了门,也就不便多说了。
这时又是解披风又是洗漱擦手,坐下膳桌,谢慧齐挥退了下人,自行给他们盛了饭,她也是自己给夹菜,没用到下面的人。
国公爷先前也只是安静地吃着,吃到一半,见她太忙,就把她的凳子拉了过来,拉到身边坐着,把她爱吃的菜也夹到了她的碟子里,有了他出力,谢慧齐也就不用再伺候他了,就忙着吃自己碗里的饭了。
膳间他们一句话都没说,但看着他们的下人中,婆子丫鬟都不乏眼羡的。
不是什么夫妻,都能亲近成他们这样的,不用一言一语就自成一体。
**
这一夜他们用完早膳一沐浴就睡了,这一晚上谢慧齐睡得格外的沉。
在马车上她就是一直是窝在他身上过来的,但因走的山路多,就是补眠也睡得并不怎么踏实,现在碰着床了,一见他也躺下了,挨着他眼睛一垂,片刻就会了周公,直到第二日早上醒来,方才觉得这身体还算是自己的。
只是给他穿衣裳时,发现他后面青了一块,看样子就是坐的时候跌青的,谢慧齐看了还真是有些心疼,非拉着他擦了药油。
这下国公府身上的清香味跟她是一样的了,齐君昀也是笑着摇了摇头,由她去了。
谢慧齐直到早间吃完早膳,在厅堂的正前面晒着晨阳跟三娘子聊起来才知山庄还没名呢,听了她还顿了顿,问三娘子,“你们也没给起?”
“哪是我们能起的?”三娘子失笑。
这时正厅里国公爷正跟管事们的在说话,谢慧齐往里头看了看,“那我回头请国公爷起一个。”
“这可真是个好主意。”三娘子笑着点头。
“三姐姐,你可还住得惯?”谢慧齐便问起她的事来。
“住得惯,”三娘子又点了头,“挺习惯的。”
山庄有她家的当家监的工,一盖好,他们的二百两赏银就下来了,再加上年底会得的,他们家也是有小五百两银了。
再两年,他们又可以买上几十亩地了,孩子长大,就是请个西席到家,他们也是请得起了。
她是挺习惯的。
谢慧齐听了也点了头。
她去年花了一大笔银子把人家山头不要的成年桔树收了回来,费了好大一翻功夫栽种了下来,她原本估计的存活率在五成左右,但没想还有六成都活了下来,今年九月山庄收了一大批秋桔,她早早就联系好了卖家,各家都收了桔子去,桔子就卖出了一笔钱,收回了成本。
这桔树就是三娘子家的项二郎负责的,她听下人回来报说桔树一到山头,这项二郎就天天扛着锄头在山里,清晨来落日才走,说实话,谢慧齐听到人这么说,心里是极为欣慰的。
这是她出的主意,有人帮着认真落实对她来说是再好不过的助力了。
所以她对三娘子这对夫妇的好感是随着事情增加的。
“冬萝卜是在过年前收罢?”谢慧齐又问了话,这林子里各种作物的种植都是她出的主意,为此她还四处搜罗了好手过来帮着种地,为的就是这个大规模的农庄能成气侯。
大忻朝现在年景还算好,富贵人家的日子也是好过,国公府也是因庄子不少,更是未缺过什么,但外面的物价还是贵的,也就富贵人家不愁吃喝,但普通人家一家五六口的饭桌上一般都是一个菜顶一顿饭,老百姓地里种的菜一大半都是做了干菜留着过冬用,一小点是做着吃了,还得拿出一点出来卖了得点薄银买油盐等物,日子并不好过。
当然这菜价也是贵的,尤其大冬日这种寒冷的季节里。
“是,刘老把式是这么说的,今年的冬萝卜是种的好的……”
三娘子说到这,里面就听国公爷在叫人,“小夫人……”
小夫人一听,人是站起来了,脸也有点红,朝里走着道,“哥哥?”
“嗯,过来。”齐君昀叫了她进来,等她走过来就让她坐到身边,朝那五个管事道,“你们把帐薄拿出来。”
说着转过脸就朝她道,“要跟我们报帐,你看看,省得年底再算了。”
作者有话要说:三更要到十点去了。
第148章
他们在庄子里一共住了五天,谢慧齐到处都看了看,见大体都是好的,冬小麦长势也喜人,也就知道这一年收成应是不错了。
齐君昀这几天也是什么也没做,就带着她四处晃悠,见她查看土地的时候神情认真也不去打扰她,任由她询问管事的。
她历来对这种事认真,这个他是早知道了的。
准备要走时谢慧齐稍稍有那么一点不舍,晚上靠在他怀里有点闷闷地道,“回去了又是得早晚才能见着你。”
齐君昀摸着她光滑的后背,安慰地吻了吻了她的额头。
他们是在十六日回的京城,一到国公府刚拜见完齐老太君,齐君昀就被人叫走了,见他走得匆忙,谢慧齐也是纳闷,再回头看向老太君,见老祖奶奶一脸的肃容,她心下就猛地咯噔了一下,凑到老祖宗面前就小声地问,“祖奶奶,出什么事了?”
齐老太君拍拍她的手,示意下人们下去,方才朝大媳妇道,“你跟孙媳妇说。”
齐容氏这时候朝她颔了颔首,淡淡道,“太后出事了。”
“呃?”谢慧齐微有点疑惑。
出什么事了?
病了?
“病了?”她小心地问。
齐项氏听到这话忍不住猛地“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弟妹。”老国公夫人淡淡地叫了她一声。
齐项氏低下头捂了嘴,没再当着她们的面笑了。
“是出事了,”齐容氏朝媳妇招招手,等她过来坐到身边,这才轻声道,“太后找了个面首,这事被人发现了。”
“啊?”谢慧齐眼睛都瞪大了。
这,这,这……
这消息也太劲暴了罢?
“府里的人去看过了,”齐容氏这时候说话的声音更低了,眼睛若有若无地朝老太太那边望了一眼,朝小媳妇拍了拍手,声如蚊吟,“那人似是有点跟你祖爷爷长得肖似。”
谢慧齐当下瞠目结舌,久久不能言语。
“咳。”齐项氏见小媳妇都呆了,轻咳了一声。
谢慧齐下意识就缩了下肩膀,往老祖宗那边看去,见老祖宗半躺在软椅上闭目不语,她小心地收回眼,朝婆婆小声道,“娘,这事怎么没来通报我们一声?”
若是早知道,他们早就回了。
“不是什么大事,”齐容氏这时候的声音也恢复了正常,她淡道,“你们祖奶奶说你们好不容易才出去一趟,就几日的光景,就不用拿这些个事烦你们了。”
“这是何日的事?”
“十三日的事了。”老国公夫人依旧用着她冷冷冰冰,没有任何情绪的声音淡淡道,“回头我们也要去逍遥王府一趟,老皇叔说老皇婶想找我们几家的贵妇说说话,你祖奶奶跟我,还有你二婶与你都要一道去。”
凡一品的伯爵王侯家的夫人都要去,算上她们国公府的四个,还有几个王爷和世袭的一等护国将军府的那些,那天也是有近二十位夫人要到场了。
“哪日去?”谢慧齐心道这去皇帝的老皇叔家,这应该是为俞太后之事去的罢?
“二十,还有四天。”那时候,宫里也是议出个章程来了,怎么办儿子自会告诉她们的,到时候她们进了逍遥王府也就知道要怎么说话了。
“孩儿知道了。”谢慧齐在婆婆的示意下,又轻步移到了老祖宗的身边,挨着她坐下就抱了老太太的手臂,小声地叫了她一声,“祖奶奶。”
难怪他们回来一进门过来给她行礼,老太君也是笑得极为勉强。
“嗯。”齐老太君睁开眼,见到她担心的眼神,拍了拍小姑娘的手就道,“祖奶奶没事。”
“诶。”
虽说是没事,但这日的晚膳齐老太君用得不多,还是国公府的几个夫人围着她你一口我一口地喂着才勉强让她吃了点。
夜间三人服伺了她睡下,出了睡房,谢慧齐有些担心地小声道,“我还宁肯祖奶奶哭一下。”
现在她不声不响的,也不哭不闹,实在让她担心。
“唉……”齐项氏这时候也是叹了口气,叹完气便道,“就是我,我也会被那个不要脸的给恶心得用不下膳。”
谢慧齐也是放心不下,等把二婶送到门口,她又回了青阳院想守老祖宗的夜,但这时候国公夫人还没走,看丫鬟服侍她洗漱,谢慧齐也就知道了她这夜也是要守在这里。
“娘。”她过去叫了她一声。
齐容氏见她又回来了,也知道她是回来作甚的,上前拉了她的手淡道,“这里有我就行,你回罢,你哥哥回来了总不能在屋里见不到你。”
谢慧齐点点头,“知道了,我陪您一会,哥哥还没回呢,我让人去看着,他回了我再回去。”
齐容氏想了想,也就应下了。
等婆婆换好衣裳,谢慧齐就挨到了她边上躺着,靠着婆婆的肩想了一会就小声地问,“娘,祖爷爷是什么模样的?我都不太记得了。”
齐项氏看着上空想了一下,道,“你哥哥跟他长得很像,先帝在世时,经常夸你祖爷爷英雄盖世,面相不俗,是文武星下凡。”
谢慧齐先前还没想到这块去,现在听婆婆这么一说,一想那面首跟老国公府相似,那岂不是也跟她哥哥也有些相同?
一想,她也被膈应得反胃起来了。
这太后还真是……
她先前听二夫人说俞太后未进宫前就想委身给祖爷爷做妾不成过,就想这事俞太后拿这当她的黑历史了,毕竟她是堂堂一国的太后,这等事若是被人知晓,肯定颜面全无,所以才这么仇恨国公府。
可她真是没想到,俞太后还找一个跟老国公府长得肖似的面首,这岂不是瞒了这么多年的事都要被曝光了?
这胆儿还真是大。
皇帝也不知道忍不忍得下。
想到皇帝,谢慧齐也是忍耐不住地问了,“娘,姑姑是怎么进的宫?”
她想不出来,如果老国公府真有那么英明盖世,怎么可能把女儿嫁给一个曾想给他当妾的女人生的儿子?
“先帝下的旨……”齐容氏说到这也是叹了口气,“你祖爷爷并不情愿的,只是先帝爷软硬兼施,还亲自来了国公府跟你祖奶奶相求,那个时候,国公府也只能应了。”
皇帝都亲自给太子来求太子妃了,国公府再大的脸面也不能驳皇帝的意啊。
说到这,她蠕了蠕嘴,终是还是没把当年的真相全说给了媳妇听。
人都死了,过去的事就当过去了吧。
当年如若不是她那个夫君跟弟媳的夫君非要了当时赐给太子的侍妾,荒唐的两兄弟先一步沾污了她们的贞操,如果不是为了给他们收拾这桩蠢事,小姑子何至于要嫁进皇宫?
当时她公公可是存了抗旨不遵的心的,到底还是被两个败家子给搅了。
现在想来,那两兄弟荒唐是荒唐,但这事肯定也是俞家做了手脚去了,最终还是让他们连累了自己的妹妹让俞太后折磨,也难怪小姑子最后无法再在那皇宫里忍受了。
有俞太后那么一个人在,她能在宫里过什么好日子?
听婆婆都叹了气,谢慧齐也是跟着无声地叹了口气……
这真是个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时代啊。
明知进去了也过不了什么好日子,国公府也不得不把女儿嫁进去。
“娘……”谢慧齐这时候声音更小了,她悄悄地问,“这事是怎么发现的?”
这宫里的事怎么闹到了他们外面的人都知道了?
齐容氏听了这话没吱声,正当谢慧齐以为自己问了什么不该问的打算说话的时候,素日淡定从容的老国公夫人这次很清楚明晰地叹了口气,“太后在花园跟人苟且,那日当值巡视的御林军头卫是个刚进宫的二愣子,听到动静非把人揪出来……”
这一揪了出来可就好了,宫里宫外不出一天,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怎么封口都没用。
“那二愣子,”齐容氏说到这又叹了口气,“来头也是不小,就是老逍遥皇叔的外孙,那日跟他巡视的御林军,五个有三个是王侯子弟,还有两个也是勋贵家的儿子,你说这事瞒不瞒得下?”
谢慧齐一听,眼睛都忘眨了。
她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老太后花园玩苟且,正好碰上了初出茅庐,天不怕地不怕的王侯勋贵之后,这本来若是换个一般出身,有点经验的御林军就是觉出了什么也会一笔带过去,可偏生的遇上了有底气不怕人的这一群小活祖宗,非要把人揪出来弄个清楚,咚地一声,事情就跟开了水的锅一样沸腾了……
谢慧齐把这事在脑子里补全了一下,心道俞太后这运气,可真不怎么好。
俞家的太子妃还没进宫跟太子成亲呢,她这老太后就在宫里偷起了人来,这事还有个老皇叔杵在中间,能太平得了才怪。
作者有话要说:进剧情。
晚安。
第149章
国公爷是半夜回的,这厢谢慧齐都窝在老国公夫人的怀里睡了,齐容氏披了衣让儿子进来,让他连着被子把人抱回去就好。M.LWxSwww.uu234.com移动网
齐君昀也没先走,把人抱到怀里,就坐在了下人搬过来的椅子上,与母亲道,“您躺着罢,我与您说说话。”
他也是有好些日子没有与母亲说过什么了。
齐容氏点点头,等丫鬟帮她捏好被角,就让她们下去了,灯光下,她看着儿子的眼睛也很是柔和。
“宫里怎么样了?”她轻声开了口。
齐君昀低头望了望小夫人那睡得红扑扑的脸,见有发丝拦在了她的颊边,怕痒着了她,把发丝拔到了她耳后,听到母亲的话抬了头,朝她道,“皇上病了,说是呕了血,现下不见人。”
齐容氏淡淡地点了头,“那你明日还进宫?”
“下午再去一趟罢。”齐君昀握了握怀中人在被下的小手,那睡着的人因此更往他怀里靠了靠,他带着寒意的眼因此也暖和了起来,朝母亲的声音也是越发的轻了,怕惊忧了她,“老皇叔叫了些人进宫面圣,这事早晚也得有个说法。”
“那,太后呢?”齐容氏还是问了这话,她听说之前太后是被软禁在和慈宫,现下不知道如何了。
太后可是个最会要死要活弄事的,现在没点动静,她还挺奇怪的。
“还呆在和慈宫。”
“没出事?”
“嗯。”齐君昀颔首,“这次怕是不敢死了。”
若是寻死,皇帝还真会让她干脆死了,这次就是她死了,也没人会再拿孝字压到皇帝头上了,俞家也是一个字都不敢多说。
不死,俞家还可能拿拿旧情压压皇帝。
“那你觉着宫里这次会怎么处置?”
“这就要看皇上怎么想了,我也是历来不怎么猜得透他的心思。”齐君昀淡淡道,之前他为太子揽兵权,还以为皇帝要跟他对干一场,非得伤筋动骨了才可能把权力下放给太子,可皇帝什么话都没说就准了太子江南收兵之事,看都看不出来,他先前是真心想要了太子的小命。
皇帝的心思,比以前更难测了。
以前还当他跟太后一样憎恨齐家,以折磨齐家收拾齐家为乐,他还为以皇后跟他父亲二叔一死,皇帝会赶尽杀绝,就是犯忌也会把齐国公府收拾干净了,他都做好了带着国公府退居江南保全性命的准备,没想,他以为会发疯,没什么干不出的皇帝却半路收了手,他还是承了国公爷之位,坐上了殿堂。
皇帝怎么想的,他是真猜不准。
“总不能还保人罢?”老国公夫人淡淡道。
“嗯……”齐君昀点点头,“再说罢,俞家这几天可能也会动作。”
“会求上门来?”
“应是。”齐君昀点了点头。
就是明知他们家不会帮,俞家的态度也得做出来,至少也要做给别人看,他们家是想诚心收拾这后果的。
再难堪,俞家也会派人上门来。
老国公夫人沉吟了一下,看了看他怀中抱着的人,轻道,“那要是人来了,由我跟你二婶见,还是?”
他怀里的这个,可是跟俞家真正的有血海深仇的。
她是谢家出来的人,下面还有两个弟弟要顾着,所以一时半会也不拿谢侯府怎么办,但与俞家来说,俞家出事,她现在了有真正的身份,国公府的当家小主母,当今左相的夫人,不踩上俞家一脚,外人都要道她好欺负了。
“由慧慧见罢,”国公爷也是知道这事得由她出个手,“得让她立立威了。”
“嗯。”老国公夫人点了头,她知道到媳妇这代,儿子是不打算让他媳妇跟她与他二婶一般不理外务了。
儿子抱了媳妇走了,一直在发愣的老国公夫人直到他们走后许久,在丫鬟的提醒下才回过神来,尔后,她看着自己放在被子上还白净如初的手,轻轻地舒了口气。
想来,不管他们怎么过,两个人在一起,就是再寒的夜也有温暖怀抱可相偎,她实在不必要担心他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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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慧齐第二日一醒来,发现她家国公爷不需要进宫,还带着她去青阳院用早膳,她也是奇了,被他抓着的小爪子在他手里不安份地扭来扭去不算,还老抬起头去看他,一脸的惊异就差明说今个儿他们国公府的太阳是打哪边出的了。
“老实点。”就快进青阳院了,见她还频频看他,国公爷眼皮都没掀一下,淡声道了一句。
谢慧齐哪会怕他这只纸老虎,还挨过去把脸放他胸前抬起问他,“哥哥啊,咱真不进宫啊?”
出这么大事,皇帝真没招他进去折磨他啊?
之前他在家多呆半刻,那宫里催命的人不到半刻就会来,活像大忻这个左相少在宫里呆上片刻,这大忻就得完了。
谢慧齐只见过那皇帝一次,不过那次她被人打得头昏眼花没看清楚人,但她一直感觉皇帝是个身后带着一团浓得化不开的黑气的魔鬼,后来发生的一连串的事更是让她觉得那皇帝绝对不是个正常人,这时候见他还放她家国公爷在府里陪她们这些可怜的女眷用个早膳,她都快觉得自己不正常产生错觉了。
但一等进了青阳院,听国公爷说起皇帝呕血病了躺在龙床上一个人都不见的事,她叹然了一声。
原来还会呕血,原来是病得人事不省了,才没折腾他的这些臣子。
如果可以,她还真想他多躺躺才好,最好躺下就别再起了……
“他逃得了初一,躲得了十五?”齐家的这位二老夫人可真是一点事都不怕的,听侄子一说皇帝病了,当下就嗤笑出声。
齐君昀嘴角微微一勾。
皇帝这次倒是真病了,他已是跟太医说过话了,皇帝气得不轻,再加上身体也不如以前好了,这次气蒙了,连着数天连句话都说不出来。
不过,他二婶话难听,但事实确实是他能躺个几日躲几天,但外面的王公贵族跟大臣们可不容他就这么躲下去。
“皇上好一点,应会召大臣见面的。”他淡道。
说话的间隙,下面有下人来报,说是几个下臣登门来求见国公爷。
齐老太君听了让下人给备了早膳,也没留孙儿,与他道,“你就去陪客罢。”
谢慧齐一听眼睛就往他身上溜,这可真是好,好不容易能一家人吃个早膳,这客就来横插一脚了……
这还让不让人过家庭生活了?
齐君昀颔了首,起身后揉了下她的头就走了。
谢慧齐赶紧起身送了他到门边,还问道,“那今日不进宫了?”
“下午要去一趟。”
谢慧齐有些失望地低了头,看得齐君昀又揉了她一把头这才走。
下午齐君昀就果真进宫去了,谢慧齐这头刚跟二婶议内务的事,就听下人来报说是俞家的人来了。
听下人来报,谢慧齐还愣了愣。
齐二婶一听,沉吟了一下,打发了下人去青阳院问话,不久青阳院那边就回了话过来了,让小夫人去见。
“那你去见。”齐项氏一听就朝谢慧齐道,见小姑娘有些愣愣地看着她,她便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怎么地,在自个儿家里都怕见人了?快去,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别忘了你已经进国公府的门了。”
已经是堂堂一府的夫人了,不需要躲在她们的背后见人了。
谢慧齐若是再听不出来这是怎么回事那也是真是个傻子了,她赶紧朝二婶一福,感激地道,“孩儿知道了,多谢二婶。”
齐项氏听了冷哼一声,“谢我什么?赶紧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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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家来的人是俞家现在的当家人俞五爷的夫人。
俞五爷是当今皇后的亲弟弟。
论辈分来说,还要大谢慧齐一辈。
谢慧齐已是派了下人去请这俞五夫人去了珠玉堂,她则是带了丫鬟婆子走了过去,也没用轿,走到一半,先前被她打发去问事的齐昱就大跑了过来,气喘吁吁在她身前报,“禀夫人,您问的事有了准信了。”
谢慧齐颔首,小麦带着丫鬟们退后了一步,齐昱上前轻声道,“俞八是一直留在京里没走,府里那几个专盯俞家的探子也是说,这俞五跟俞八也是有些交情的,这次俞五上位,俞八在其中也是功不可没,现在俞八就住在俞家的老宅里,他膝下那几个养女现在也与翰林院的那几个年轻俊秀订了亲事,今年准备成婚的就有一个,说的人是九门的一个守门校尉,日子就定在下个月的二十三。”
“九门?”谢慧齐微扬了下眉毛。
“是。”
“卫府不知情?”谢慧齐停了步子。
“这事小的还不知卫府知不知道。”
“去问一下。”谢慧齐淡淡道。
这种事如果是卫府出了岔子,那卫府这九门提督当得也太轻松了。
“是。”
谢慧齐心情本来还算平静,但一听俞家的手还伸到了九门去,这事先前她一点动静都没听到,也不知道她家那位哥哥知不知情,这心里就存了个疙瘩,去了珠玉堂,见到俞五夫人朝她福礼她也没回礼,只是朝人点了点头,淡道,“坐。”
她坐上了首位,等丫鬟跪地把裙摆理好了,她方才回头,看向那肃容端庄的俞五夫人,淡道,“这位五夫人,来我府可是有事要说?但说无妨。”
小绿站起身来后,她朝人道,“给俞五夫人奉茶。”
说罢,见俞五夫人朝她笑了笑,她也回笑了一下。
“多谢国公夫人。”
“不客气。”
“国公夫人,恕老身无礼……”不到四十自称老身的俞五夫人淡笑了一下,道,“老身想问一下,现在是国公夫人当国公府的家了?”
“嗯。”
“是么?”俞五夫人可惜地叹了口气,“我还以为老国公夫人跟老齐二夫人她们还在当着家呢,毕竟,她们还年轻着呢,也没比老身大几岁。”
谢慧齐微微一笑,“五夫人这话说得,我听着好像是我夺了我娘跟我二婶的权似的,回头我与她们说说你的意思就是,五夫人就不必挂怀这个了……”
谢慧齐说罢,又淡道,“我也不是什么客都见的,如若你家五爷不是皇后的亲弟弟,五夫人就是把国公街的石板路来回都踩破了,我也不会见你一眼,我看在皇后的面上见了你,五夫人还是有话赶紧说,莫耽误了你我的时辰了,省得回头我家国公爷回来了就得请你出府去,五夫人可能不知情,我家国公爷最见不得不守规矩的人家来我们府里了。”
第150章
俞五夫人居然脸色未变,“国公夫人多心了,老身并不是那个意思。喜欢就上www.LWXS520。COM”
多心了说得跟她心眼很多似的。
谢慧齐忽地嫣然一笑,“那你是什么意思?我倒是想听你说道说道。”
她要是今天让俞五夫人给占了上风去了,回头不说自己都觉得丢人,二婶就准得把她的脸给撕了。
她也没想着这俞五夫人会有多卑躬屈膝,但这一位如果是来“求人”的,“求人”这种态度,换任何一个当家夫人都不可能给她好脸色看。
更何况,她跟他们俞家是有仇的。
俞五夫人未料她嘴这般犀利,眉头细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但也就只一下,她依旧不急不缓地道,“是老身失言了。”
见她还端着老身的架子,谢慧齐也是笑而不语,这时下人送上了茶,等送上茶退了下去,谢慧齐也没说让她喝茶,只是接道,“俞五夫人有话还是赶紧说罢。”
说着,把茶盖掀了起来,半搁在了桌面上。
十月的天已是寒了,热茶掀了盖,茶杯上空扬起的薄薄热气袅袅升向了空中,转而消失在了空气里。
谢慧齐从消失的薄雾上漫不经心地转到了俞五夫人的脸上,她刚也是听齐昱说了,这位俞五夫人娘家来头不算大,但也是兵部的一位主事,官位不高但实权在手,娘家也算是有点底气的……
且这位俞五夫人娘家的弟弟,娶的也是俞家女。
她倒是真想看看,俞五夫人能从她这里讨着什么便宜去。
俞五夫人眼睛从她掀起的茶盖看到了这位国公府刚新婚不久的国公夫人脸上,嘴唇情不自禁的抿了抿。
她早听无数人说过,这一位未嫁前就已在国公府当了家,现下一看,这家果真是没有白当,看她小小年纪就敢掀盖表了送客之意就知道她对这府的掌控了。
果然不容小觑。
俞五夫人之前并没有亲自见过这位谢家姑娘,此人名声虽大,但见过她的人屈指可数,她初见到这位小妇人进来,见她粉雕玉琢,天真烂漫的样儿,还以为她终归是个小姑娘,但这一开口,还真是够让人刮目相看的。
于身份而言,俞家在朝无官位,她就是国舅夫人,但国公府也是出了皇后的,且面前的这一位就是年纪还小,但她现在是国公府的国公夫人,还是当今左相的夫人,俞五夫人拿身份压不了她,见小姑娘语气强势,俞五夫人顿了一下,转眼就站了起来,朝谢慧齐弯了腰,道,“实不相瞒,今天我来是有事相求国公府的。”
还真是能屈能伸。
谢慧齐见俞五夫人站了起来行礼,抿嘴就是一笑,垂眼把茶杯拾起,慢慢地半扣在了茶杯上,嘴里的话未停,“我之前也说了,五夫人但说无妨。”
“宫里的事,不知国公府可是知情了?”俞五夫人干脆让自己站着,说话的时候也尽量显得低声下气了一些。
这小姑娘既然要摆威风,那就让她摆就是。
只是等国公府再势败的时候,她不后悔她今日之举才好。
这世上的风水可都是轮流转的。
“五夫人说的是什么事?”谢慧齐淡淡道。
俞五夫人这次顿了许久,才轻声道,“太后之事。”
“太后什么事?”
俞五夫人这一次抬起头来,眉心也拢了起来,“国公夫人……”
这位小夫人何至于如此咄咄逼人?
谢慧齐见她不说,脸上的神情也是未变,“五夫人既然不说,那还是请回罢。”
“国公夫人……”俞五夫人皱起了眉头,眼睛盯着这位小妇人,见她居然坦荡地望着她,她差点没忍住心头的火气,她本来想掉头就走,但想了一下,还是又勉强地朝这一位欠了欠腰,道,“不知道我能不能见一见齐老太君?”
她若是不说这话,谢慧齐顶多也就是刺刺她了。
一听俞五夫人说要见老太君,还想恶心到老太太面前去,她当下就笑着出了声。
她银铃般的笑声在珠玉堂突然响起,吓得候在厅里的国公府下人就是精神一振,而俞五夫人也不知她是在使什么鬼,也是提高了警惕望向她。
“你见不着,”谢慧齐笑着出了声,“五夫人还是请回罢。”
俞五夫人看着她,慢慢地“哦”了一声,转身就往外走,走了几步,又回过头看向谢慧齐,迟疑地道,“方才,国公夫人似是有话对我要说?”
谢慧齐笑了起来,朝她走去,道,“五夫人好眼色,我刚才还想,若是五夫人实话实说,我也得跟你有商有量才成……”
“国公夫人这话的意思是?”
谢慧齐这时已是越过了她,走到了门口,回头朝她笑道,“五夫人还是忘了我刚才说的话罢,还是把你见不着的这话记住的好。”
说着她只轻忽地扬了下手让管事的替她送客,一句话也没说就出了珠玉堂,后面俞五夫人跟她的丫鬟叫了她几声,她也没回过头去。
等出了珠玉堂,有人就过来报卫府的卫大夫人来了。
“叫她去东堂……”谢慧齐的脸上已没有了平日温婉的笑,她朝下人吩咐完就朝齐昱道,“你亲自带人出去跟府下的各家吩咐一声,让他们别给俞家开门了。”
得罪了国公府,总不能还让俞家进他们家属臣的门。
“是,小的这就去。”齐昱一听,脸上常挂的笑也淡了,挥手就带了跟着他的两个小厮朝马房跑去。
谢慧齐这头带了小麦她们去了东堂,一进她的事务堂,卫大夫人就朝她欠腰,谢慧齐也没看到,直到了她的案桌前坐下,方才抬眼朝卫大夫人看去。
“夫人……”卫大夫人这时候脸色也是不太好了,神情凝重,当下就跪下道,“您说的事我已经差人去告知我家大人了,您且等等,稍会就会有消息送进府来了。”
“你们也不知?”谢慧齐淡淡地道。
那他们这九门提督是怎么当的?
这是要等俞家把人嫁到他们卫家了,他们才知道?
“夫人,还容我府一点时日,我已经让人去禀告我家大人,这里头许是有什么缘由……”卫大夫人额上也有了些冷汗,但还是一字不抖地把话说了出来。
她早就知道这小姑娘心里没她脸上那么善。
“那好,我等等。”没弄清楚事情,谢慧齐也不想作出什么失误的判断来,语气不见得好,但也没坏到哪里去。
说罢,她站了起来,朝卫大夫人扔下了句“那你就在这等着你府的人”就回了青阳院。
老国公夫人见她脸色不佳地回了青阳院,不由多看了她一眼。
谢慧齐在她耳边轻轻说了俞家把女儿订给了九门一个守城校尉的事。
齐容氏听了就皱眉,“这事你哥哥不知?”
怎么可能不知道?
谢慧齐听了轻叹了口气,朝里屋看了看,她一进来也没到老祖宗,想来这时候也是在里屋歇着了,也不知道睡没睡着,不过她这时还是格外压低了声音跟婆婆道,“我听齐昱的意思是这事压根就往上报,是他得了我的令去跟下面的人问事,这事才告知到他头上的,您说,这等事,是什么情况才不报上来?”
“不可能不报上来。”齐容氏淡淡地道。
儿子驭下甚严,这等知情不报之事一被查出,可不是什么小事,底下的人不见得有哪个谁有这个胆量。
“嗯……”谢慧齐也是寻思着,嘴里也是说着道,“孩儿想,最好是如此,希望哥哥是知道的,卫大人也是知情的。”
“你等等你哥哥怎么说。”齐容氏拍了拍她的心,让她耐心点。
但事情还是往糟里去了,卫大爷没过多久就快马来了国公府,而他刚到不久,齐君昀就一脸震怒从宫里回了国公府,一看到卫大爷,想也不想就拿手上的马鞭朝卫大爷狠狠抽去。
卫大爷那朝他行礼的腰只弯到了半空,就站在那生生受了那一鞭。
谢慧齐东堂的事务堂也被这震天响的一鞭抽得鸦雀无声。
卫大夫人因这一鞭也闭上了眼,无声地流出了泪,一会儿就泪流满面。
“你最好是今日就跟我说清楚,你拦了我的人的消息不往国公府报是怎么回事!”齐君昀坐到了谢慧齐的身边,把马鞭扔到了卫大爷的身上冷冷地道。
他这次是毫不掩饰他的震怒。
卫大爷当下就跪了下去,“臣已经去令人查了,已经查到了卫珉身上。”
卫大夫人一听是卫珉那出了岔子,当下就打了个哭嗝,差点没大哭出声。
居然是小叔子那出了岔。
老天爷,这是要害死他们全家啊!
“卫珉?”
“是,想来这时候人已经往府里这边带了,”卫大爷依旧冷静地道,“主子是想在府里审,还是臣在外面审了再来禀报您?”
“呵。”齐君昀轻笑了一声,笑得堂内的人皆心神一凝,都不敢动弹。
“带进府来,我倒也是想知道,你们家的卫小爷把手插到我们国公府来,是不是觉得已是到了国公府该叫你们一声主子的时候了。”
他说罢就起了身,却吓得卫氏夫妇这下都跪到了他的身前。
“闭上你们的狗嘴。”齐君昀冷冷地一声,止了卫大夫人刚出口半声哭喊,也止了卫大爷嘴里告罪的话,素日有铁血判官之称的九门提督最后只得无声地叹着气,把话忍了下去。
“回青阳院。”齐君昀把坐着的小姑娘拉了起来,朝她冷冷地道,“没我的吩咐,今日不许来前堂。”
谢慧齐朝他欠腰,方不等她说话,齐君昀就已大步出了事务堂,卫大爷当下就躬着腰跟在了他的身后。
卫大夫人抬首,看到平日威风凛凛的大老爷垂着腰躬着身跟了出去,那眼泪是止也止不住地往下流。
谢慧齐在出门之前扶了她起来,替她擦了把泪,“回罢。”
说罢她就回了青阳院。
齐君昀的火已经也烧到了青阳院,齐老太君这时候都已经起了床,一看到她都没让她行礼,一等她过来就握了她的手,焦急地问,“生气了?”
被他冷冰冰让她回青阳院的话震住了的谢慧齐这时候还是心有余悸,她从十三岁那年见了他到今年成婚,那是她从他嘴里听过的对她最不客气的话了,那对着她说话的口气听着已经很是自制了,但她还是从里面听出了“滚”的意味来。
她有些忧心地朝老太君点了点头,“生气了。”
那火烧得整个国公府都得燃了。
谢慧齐不知道他到底是为何这次发了这么大的火,但她打他一进事务堂,一看他的脸色就心神不宁得很,到现在就更是如此了。
见她也是一脸的恍恍忽忽,齐容氏也是无声无息地轻叹了口气。
就是平日最爱嘲弄说几句的齐项氏这时也是紧紧地抿着嘴一言不发。
当年皇后的死讯传来,国公府也被他这么烧过一回,那个时候国公府的两个老爷也还在,也硬是被这个嫡长孙的那把火烧得一声不吭,一句屁话都不敢放。
国公府因皇后之死曾危在旦夕。
接下来国公府的两个男人也是跟着去了。
而皇后的死也是因那夜宫里太后欺辱皇后事没被国公府的人送出来,皇后第二日就死了,她的老婆婆知道的时候就是用爬的,也爬不到宫里去救女儿了。
事后不久,国公府放在宫里传消息的宫女就改名换姓,嫁进了俞家当续室,尽管那宫女最后死得甚惨,但带给国公府的阴影直到今日都没散。
卫家这次也是撞到了他的死穴上来了。
国公府的几个主母这时候心知肚明这国公府的主子为何发这么大的火,但这时候谁也无心跟谢慧齐多加解释,齐老太君这时候甚至偷偷地抹起了泪了,满腹的心酸。
俞家总是能在他们身上插关键的一刀,插得真是让他们憋屈。
作者有话要说:第二更。
第三更可能还是十点。
最近天太冷了,我这也是小烧不断,大家也要多保重身体,多穿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