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
“我记得你的,荧光姐姐好。”谢慧齐内心酸楚,但面上还是只是矜持朝人一颔首,没有多置一词,在淡笑点过头之后就转过了身。
尽管同情这个四娘子,但她还是没有过份表示友善。
她也是看出来了,如果她人太好,这些姐姐妹妹就会全扑上来了。
而她虽说可以作主,但她现在都不知道怎么为她们作主,若是给了她们希望,最后却不如她们的意,她们之前对她有多期盼,往后就会有多恨她。
谢慧齐这也才领悟过来她刚才拉着六娘子一道走有什么后果,她不应该对这些人中的某个人过份亲近的。
这对她不好,对目光所注的六娘子也并不好。
但这时候她也不能把六娘子的手放开了,突然热切突然冷下来只会让这个可怜的姐姐吓着,她遂也一路拉着她进了珠玉院,只是中途在身边的两个人试着跟她说话的时候她一一皆淡笑不语。
她不复热切,齐国公府的姑娘们到底也是不了解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四娘子与六娘子也没觉出什么来,只当她与她们毕竟是隔着些的。
毕竟是有许多年没见了。
**
齐昱之前就给过她这些姑娘们的花册,她们是哪房哪个姨娘的肚子所出,上下有没有兄弟,她们姨娘如今的出处这些,她都是知道了的。
所以这次会面也不过是认个脸,但十八个姑娘,就是她们每个都长得不一样,但谢慧齐哪能个个都记得住。
就是小时候一块儿玩过的,她能记得的也就三四个,有好几个这次见了都差点有些忆不起来了。
不过也只打了个照面,每个人跟她见了礼,刚说几句话,就有丫鬟匆匆来催了,说老太君要见姑娘,谢慧齐只得跟这些没说几句话的姐姐妹妹道别,匆匆去往青阳院。
老太君才是老祖宗,伺候不好她,全府就没一个人的日子能过得好。
知道老太君要见,这些姑娘们也没个敢吭声留她的,若是被老太君知道她们拦着她想见的人,她们谁都没好果子吃。
这厢谢慧齐匆匆去了青阳院,一进院子里,就听他们家二郎正兴高采烈地在说话,她一进去屋内,就看到二郎又在手脚并用地“说书”,内容是他们在河西的家中时,他大夏天出去玩耍的时候脱光了衣服被晒脱了一层皮,被他阿姐抓着上药的情景……
“我唰地一下,就这样唰地一下,”二郎的手往空中挠,就像手中抓着树一样,一脸紧张地道,“飞快跑上我家的大柏树上去了,就差一点点被我阿姐逮着,祖奶奶您不知道,我当时心里就想这次我阿姐总不能抓得着我了吧?祖奶奶我跟您说,那大夫配给我的药是真毒啊,一擦上去比我脱层皮还疼,就跟上刑一样,我可不能让我阿姐抓着了,所以一爬上树,知道不能被我阿姐抓着了,我那个叫高兴,可是您猜最后怎么着?”
二郎一脸夸张地看着齐老太君。
老太君快要笑得喘不过气来,连连催他,“最后怎么着了?赶紧跟祖奶奶说。”
“我这一高兴,脚下一个没站稳,我就生生从我刚爬上的树上摔下去了,摔了个倒头栽,头上起了恁个大的包……”二郎又夸张地比了一个大包的手势,道,“足足有一个月才消下去,害我都不敢出去找人玩,生怕人问我包是咋个来的!”
说罢,他重重地叹了口气,一脸对自己甚是无奈的唏嘘。
他太会说了,从语气到动作都太能感染人了,这时候不止老太君笑得喘不过气来,就是二夫人也是捏着帕子遮着脸挡笑不已。
就是国公夫人也是一副凝着神,细细竖耳听着的样子。
谢慧齐看她来了也没人知道,都听二郎表演去了,她这也是哭笑不得。
“祖奶奶,您又听我家这顽皮鬼给您扯皮了?”趁着这当口,在门口站了一会的谢慧齐赶紧走进去笑着道。
齐老太君一见她来,笑得眯成一条缝的老太太眼睛更是笑得不见缝隙了,朝她不停地招着手,“快来祖奶奶身边坐。”
谢慧齐朝她们行过礼,又见国公夫人朝她点头,她就坐到了老太君的身边,笑着跟老太君道,“他就是个爱浮夸的,您可别听他瞎说乱了您的耳朵。”
“不是,不是这个理,”老太君笑着摇头,连连朝她摆手,“这个孩子你带得好,我一听他讲话啊,这心里就高兴。”
“娘若是瞧着高兴,就留着他在府里多住几日就是。”这时候二夫人淡笑着道。
老太君一听,稍愣了一下,然后叹着气朝谢慧齐道,“我是想留的,可是君昀说了,你家弟弟们在书院学得甚是专心,书院里他留了专门的先生教导他们,这时候把你们接到府里来就是耽误了你家两个孩子的前程,我虽然是个老不死的老糊涂,但也不能误了你们小辈的正经事,我呀,也没几个年头可活了,可不能因着自己的那点私心耽误了你们家两个小家伙的一辈子,现在也就只盼着你可怜我这老太婆没人陪,能经常来府里陪陪我。”
谢慧齐一听,这心里想这太夫人哪是个老糊涂,事儿她都明白着呢,可能就是一辈子都是被人护着宠着,再大的难关也有人站在她上头替她顶着这天,人就难免娇气任性了些,但说到底也不是个坏心的,至少对她来说,这太夫人还是护着她的,不管她是看在谁的面上,老人家这份妥贴对她来说是那是再好不过的,遂她也甚是感激地朝老夫人道,“多谢祖奶奶心里念着我们,慧齐定会经常来看您的。”
说罢又抿嘴笑了一下,朝老太君顽皮地眨了下眼,“就是慧齐若是来得多了,祖奶奶可莫说慧齐又过来讨您的嫌了。”
“你这说的哪儿的话……”老太君拉着她的手,真真是对她喜爱极了,“你天天来我都欢喜,恨不能你天天来。”
到底是长公子替她做足了脸面,谢慧齐这初一在国公府虽然过得惊心动魄,但到底还是无惊无险地过来了,临走前老太君依依不舍,但还是放了他们姐弟几个走了。
就是走前,连二夫人明知她下次来会有什么事发生,她还是朝她道,“下次早点来罢,要是过来办事,府内东面的议事堂会留间屋给你用,你提前让人过来知会一声即可,我会让人把屋子先暖好了候着你。”
谢慧齐没料她把话说得这么足,而且看起来也不介意她插手府中庶女婚嫁之事,不由感激地朝她郑重道了个万福。
这厢谢慧齐带着弟弟们回了仙翼山山脚下,还不知齐国公府订亲的事已经传遍了京中上下,京中不少达官贵人被齐国公府的这一门突如其来,之前未有丝毫风声的亲事吓了老大的一跳,等他们打听出这门亲事是跟谁家的姑娘订的后,更是傻眼不已。
就是皇宫里的皇帝知道齐君昀订了被他逐出京城外放的谢进元之女为妻后,也是气得半天都没出声。
他这妻侄订上这门亲,莫不是不知道是这打他这姑父的脸吧?
看来,他是不怕得罪他了?
也打算直接跟俞家对上了?
皇帝恼怒不已,但一想自己连国公爷的爵位也没让他承袭,这时候就是把他叫到跟前训一顿都没底气训,更是恨不能把那已经“逃”到东北去的妻侄抓回来斩了!
而太子那头知道他表兄订了谢进元的女儿后,当场笑得都喘不过气来,笑到最后捧着肚子道,“也就我表兄做得出来。”
换个人,谁能干得出这种直接打皇帝脸子的事来?
而这厢谢侯府里,谢家的嫡大小姐谢慧依一知道她那个被逐出家门的堂妹被国公府的长公子看中了,还订了亲,当即就跑到她母亲的房里,见她还是昏迷不醒,先是叫着她娘,叫不醒就不断地拍着她的脸,拍到最后她狠狠地抽起了她母亲的耳光来,哭着叫道,“娘,娘,您再不醒来,我就要死了,我的夫郎就要被那个贱蹄子抢去了,娘,姓谷的女人要抢您女儿的夫郎了,您赶紧醒过来啊……”
谢李氏的脸被她女儿抽得肿了,但还是没有醒过来。
谢慧依大哭不休。
而芸姨娘在旁冷冷地看着,随她胡闹。
等到谢慧依见唤不醒人跑了出去,芸姨娘妥贴地给谢李氏盖好被子,低头对着这个谢侯府曾经的当家夫人轻轻地笑了一声。
“呵,日子还长着呢,夫人。”她怜惜地抚摸了下侯夫人那张被她自己亲生女儿打肿了的脸。
而谢慧依一出了她母亲的地方,转身就又去求了她祖母,她跪在祖母的房前号啕大哭,大声哭喊,“您不替我做这个主,我今日就死在您的面前,祖母,您切莫让那个被逐出府去的□□之女抢了您嫡亲孙女的亲事啊!祖母,祖母!您要给孙女儿做主啊!”。
第62章
谢老太君在房内气得浑身发抖,心也是凉的。
不止是因着谢侯府有这么个不懂事的嫡大小姐,更因这么大的事,齐府与孙女谁都没有谁过来知会她一声。
**
谢慧齐也是过了两天,从齐昱的增添人手中才知道外面有不少人前往她这处谢家小宅打听消息,更有甚者,有素不相识之人就想登门拜见。
这其中有想攀上齐家的,也有想来见识她的。
一连几天都不得安宁。
为此,连大郎二郎身边都被增添了护卫,他们因此先前两天有些烦躁,但好在他们阿姐甚是沉得住气,她没把这当一回事,两个弟弟也就随了她没把这些事放在眼里,倒也觉得这应也是正常。
等到这天,谢慧齐接到了谢侯府谢家族里送来的拜帖,还有一封信,昔日她父亲叔父如今的孙儿媳妇,也就是小时候一同与她长大的刘家姐姐给她写了封信,谢慧齐第一次接到了熟人的想登门相见的帖子。
谢慧齐一看是以前同她一块长大的兵部侍郎的女儿刘初雪,当即召手让齐昱过来,“你说这是谢家族支送过来的帖子,说是我小时候的好姐妹给我的信?”
“是的,姑娘。”
“兵部侍郎的女儿刘初雪嫁给了谢家计二老爷的长孙?”
“是,定始十二年的事,也有三年了,但刘侍郎前些年也退下来了,现闲赋在家颐养天年。”
“嗯。”谢慧齐点了下头,拿着信想着事。
齐昱这几天见她不惊不慌,心里有得是主意,他自也是淡定,只管主子吩咐什么就做什么,想问什么他就答什么。
“齐昱,”谢慧齐想了一下道,“我跟刘家出来的这位谢家媳妇以前玩得还好,但当时年纪还小,若说想熟那是肯定的,但若说有交情到称之为好姐妹,我却不记得曾有,想来这也是谢家族里想会会我,你说是不?”
他们这以后的当家夫人七岁就离了京,一个七岁的小姑娘能跟谁有什么交情?齐昱笑道,“是这个理,姑娘。”
“那就见见罢。”谢慧齐把信放下,朝他笑道,“不见见,怎么知道他们想如何?”
齐昱又点点头,“是这个理,姑娘。”
见他无一不应,谢慧齐也是失笑。
她朝齐国公府递了个信,说在初十那天过去陪老祖宗,这厢那位曾与她小时候有过来往的刘三小姐,现在谢家族里的旁支的长媳刘初雪在初八那天来了仙翼山山脚的谢家。
他们是赶在巳时到的,谢慧齐听齐昱来报说来人快到他们家大门前,她便点了点头,收了手中正在看的册子,跟齐昱道,“希望真是个来跟我提童年感情的。”
齐昱低头“是”了一声。
等她迤迤然出了门,嘴里叫着她的丫鬟红豆,去她门前去找人后,齐昱跟在她身后也是笑了起来。
这小主母,跟他家主子有些地方还真是甚是相似的。
谢家旁支,也就是老侯爷的亲弟弟谢计的长媳刘初雪一见这昔日玩伴的家,拿起帕子遮了半脸,眼波微微一动,就把这不大不少的前院看了个清楚。
“这位少夫人,请。”有婆子在前面领路。
刘初雪朝她抬了抬下巴,有着几许矜贵。
等到婆子带她进了前院的前厅落坐,却没在里头见到她这次要来见的人,她也没说话,神色淡淡。
这厢谢慧齐等听到人到了,就带着红豆往前院走,路上跟她家糊涂丫鬟叹气,“自个儿的嫁妆都绣不好,以后若是生个女儿,你要怎么教好她?”
红豆红着脸笑,笑了好几下偷偷靠近她家姑娘,跟她咬耳朵,“周围说我们多给她攒点嫁妆,这样就嫁得出去了,手笨点也没事。”
谢慧齐哭笑不得,狠狠地捏了下她的鼻子,“这不就是说我得多给你攒点嫁妆,才能把你给嫁出去?”
红豆吐着舌头笑,“周围说咱们吃喝都是在家里,用不了钱,姑娘不用给我们什么,回头我们把我们得的那几个钱攒下,留给笨闺女就是。”
“还笨闺女,这还没嫁闺女都有了……”谢慧齐摇摇头,总算是明白她家的丫鬟是真想跟周围成亲了。
也是,现在他们身边多了好几个丫鬟,红豆表面上强撑着不在意,但是从她这个姑娘到周围,她都是盯得紧得很,就是丫鬟们对她殷勤点,她在旁看得都能委屈得红眼睛。
谢慧齐还真是怕她小心眼,所以做什么要紧事还是带着她,省得这个从小跟着她吃苦到大的丫鬟还真以为她有了新丫鬟,就不要她这个老丫鬟了。
谢慧齐一进前厅,就朝坐在下首的一位清秀少妇瞧去……
见到人,她偏头朝人看了两眼,朝她友善地笑了笑,“刘家三姐姐?”
刘初雪是个性情孤傲的,见到谢慧齐进来就叫她,矜持一颔首,搭着丫鬟的手缓缓起了身,朝谢慧齐道,“慧齐妹妹。”
“三姐姐坐,今个儿来找是我有什么事吗?”谢慧齐朝她一点头,笑着朝上了坐位落座。
刘初雪看了她一眼,看谢慧齐走过去就坐下了,她缓了几年才慢慢坐下,嘴里也是慢慢道,“听说你回京了,还订亲了,就过来看看你。”
“三姐姐是从哪打听的我住在这里?”谢慧齐好奇地看着她。
刘初雪好久都没说话,过了一会才淡淡道,“有下人从别处那听的,我一听说就送了帖子过来了。”
她送了拜贴,不是无故登门,该尽的礼都尽了。
“多谢三姐姐还记挂我。”谢慧齐也笑笑道。
她登门相见其实是有些尴尬的,因为她阿父就是被谢家逐出去不要了的前族人,两方都应该老死不相往来,但逐出的登门拜见被逐出的,说来也是谢家族里颇有点不要脸面。
但这时候她不提,谢家也就当作无知,看她这个昔日玩伴身为客反倒自自在在的样子,客人不自觉,她也只好提了一下。
谢慧齐无意与谢家结怨,但事实却是她阿父身死异乡,死无全尸,他们一家人在河西后一直都是靠他们自己在生存,与谢家毫无瓜葛,以前如此,她也希望以后也是如此。
倘若不能,就如之前祖母来此一趟带来绝户的毒符,谢家非要找她麻烦的话,那她攀的大腿,也该发挥点作用了。
之前的事还没解决呢,谢家又来了。
“我们小时候玩伴一场,应该的。”刘初雪心里已经有点不太痛快了,她小时候就不太喜欢这个跟谁都处得来的所谓妹妹,如若不是婆母非要来她走这一趟,而她也想看看她如今到底是什么模样,迷得那齐国公府的长公子订她为亲,她也是不想来的。
“谢姐姐。”谢慧齐说着无关痛痒的话。
刘初雪见状勉强一笑,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友善些,淡道,“听说你订的亲是齐国公府的长公子?”
“姐姐好打听。”谢慧齐也人畜无害地笑道。
好打听这句话,说好听不好听,说不好听确也不好听,这里头两个意思,一是要厉害人才能打听得出消息,二就是多管闲事才喜欢这么打听,端看说的人什么口气,听的人什么心态了。
心高气傲的刘初雪却听出了最后一种,她初为人妇不久,她夫家上头祖母与婆母都在,家中也不是她当家,又因是家中长孙媳,丈夫也宠爱她,还没学会怎么把当小姐时候的傲气适当压下去一点,这时候便想也不想地回了一句,“你挑了个被人退过婚的人家订亲,你父母知道吗?”
谢慧齐一听她提及她父母,脸色巨变,当即就站了起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才把突如其来的怒火压制了下去。
“姐姐这是打听到我父母皆亡,才上门好意来提醒我打了个被人退过婚的人订亲罢?”谢慧齐淡淡地道,“刘家三姐姐的好意我领了,也已经知道了,我后面院里还有家事要处置,就不多陪姐姐说话了。”
刘初雪也是非常不快得很,见谢慧齐还敢摆脸子给她看,当即话都没多说一句,起身转过背就走,一步都没留。
她一走,谢慧齐百思不得其解地问齐昱,“她是来作甚的?”
是来释放恶意,然后扭过头就走的?
“谢家的事,”齐昱想了想,便如实地朝她说道,“姑娘,您看着就好,最终怎么处置,还是得主子来。”
谢慧齐叹了气,问他,“谢家族里是不是还是会有人跟我过不去?”
齐昱笑得眼睛弯弯禀道,“姑娘,您以后是我们国公府的另一位当家夫人。”
只要她是国公府的主母,不少人的眼睛都得盯着她,何况谢家一家乎?
谢慧齐听得苦笑出声,“所以这还只是第一波来找我不痛快的!”
第一波就由她阿父以前的家族出面,谢慧齐不得不说,这还真是个毫不让她惊异的开头……
**
齐昱那已经给了谢慧齐一些未婚能成良婿的人的册子,谢慧齐这几天都在看,只看出了地位高低和身家背景这些明显的,到底人是怎么样的,她觉得还是不可能从简单的几句话里看出个好歹来。
而她已经有近十天没去国公府了,这天大郎二郎跟先生们又请了假,跟着她去了国公府。
谢慧齐左脚一进国公府,还没见到齐老太君,就听外面的人也往这边来,一见到他们,就忙说谢侯府的谢老太君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先更,错字等会改。
第63章
没料这么巧,谢慧齐停住了脚步,微有点发愣。
且那毕竟是她祖母,明知她来还往前走也是不妥,便忙道,“到哪了?”
“回姑娘,谢家的老太君是人连着拜帖一块儿来的,前面已经有管事带着管事娘子招待谢老太君去坐了,老仆这就去禀报老祖宗。”下人道。
大郎二郎这时候都抬头望着他们阿姐。
谢慧齐略一思索道,“那你去回老祖宗,还有跟老祖宗说一声,就说我在半路侯着,等会就过去了。”
这不知道还好,知道了就不能先去齐老太君那了,当然祖母那眼前也是不能去的,这毕竟是在国公府里,她得先看老祖宗的意思,而现在就看齐老祖宗见不见她祖母了。
“是。”下了领了命而去。
“姑娘,去角廊里坐着等罢。”齐昱在她话后就寻好了去处,仅点了下头,跟着来伺候谢慧齐的那六个丫鬟就快步去布置角廊去了,等谢慧齐到的时候,她们不知从哪处寻来了垫子已经垫到了歇息的长凳处。
谢慧齐拉着两个明显情绪不高的弟弟的坐了下来,又朝齐昱一颔首,齐昱便带人出去了,连红豆也出了角廊。
“不高兴啊?”谢慧齐朝明显不高兴的二郎问去,还伸手截了截他快嘟起来的嘴。
“不是的……”二郎很烦恼,“见着她我会好好跟她见礼的。”
他不会像上次那样无礼。
可他就是不喜欢她!
他很烦。
二郎说着也不坐她阿姐一边了,本来他跟他阿兄总是一人占着他阿姐一边的,这时候他干脆坐到了他阿兄的身边去,让阿兄隔开了他跟阿姐,他则心事重重地叹了口气,靠在了他阿兄的肩上。
大郎抱着他,轻轻地摸了下他的脑袋。
二郎更是扁起了嘴,“阿兄你等会站我身后啦。”
他会保护他的。
谢晋平因此笑了起来,“阿兄没事。”
二郎总当他们阿父的娘是来害他们的,但阿姐不许他们对长辈无礼,若不她会伤心,二郎没法子还想着要护着他,谢晋平确是想笑的。
“二郎……”谢慧齐见他不像话,皱眉叫了他一声。
二郎头一弯,躲到他阿兄怀里去了,不想跟他阿姐说话了。
谢慧齐拿他无可奈何。
可能真是二郎才一岁就跟着他们离开的原因,他对祖母没印象不说,且骨子里对她也没有丝毫愿意亲近之感。
她能教他道理,教他懂礼,却没法代替他去喜欢谁或不喜欢谁。
谢慧齐拿他无奈,但还是告诫了他一句,“等会见礼的时候不许这么无赖,要规矩,可知道了?”
“知道了啦!”二郎不情愿地在他阿兄的怀里喊。
谢慧齐忍不住想去抽这个熊孩子,但被大郎笑着摇头阻止,她也只好收手,无奈地道,“求我家的小祖宗可别给阿父阿娘和阿姐丢人……”
小祖宗一听,不高兴地从他阿兄怀里抽出脑袋,嘴巴已经嘟起来了,“不会啦!”
他又不是傻的,现在是没人了他才会不高兴,等会见了人,他就是把嘴巴扯烂了,也会扯出个笑来的!
就是扯不出来,他也会把头低着的嘛。
岂会那般笨。
**
二郎虽熊,但到底还是听话的,那厢有人快快过来说老太君已经过来了,就要去见谢老太君,谢慧齐慌忙带着两个弟弟去迎,二郎还跑到前面拉着他阿姐的手,安慰她道,“阿姐你莫急,我带你。”
说着就飞快走在前面牵着他阿姐,帮她看路。
谢慧齐被他弄得鼻子都是酸的。
有时候他顽劣起来她真是恨不能打他一顿,但贴心起来又让她爱得不知如何是好。
大郎在后头依旧稳舵,四处观望着。
就是齐国公府对他们姐弟甚好,但他每次来国公府都从未掉以轻心,生怕一个不察,阿姐与他们又得生离死别。
他已经只有阿姐跟阿弟了,谁都不能失去。
谢家姐弟脚步甚快,齐老太君刚才青阳院出来坐上轿子没多久,就听说前面的谢家姐弟迎上来了。
等婆子打开轿帘,听到小姑娘在外头气喘吁吁朝她请安,叫她老祖宗后,老太君“哎呀”叫了一声,快快道,“还不停下轿子,还不停下?”
轿子连忙停了下来,齐老太君就要往外钻,不过还是谢慧齐先凑进也头来,笑成了一朵花对着她,“祖奶奶,您要去见我谢家的那位老祖母去啊?我刚巧来,来迎一迎您,您带我去不?”
“你这丫头,带,带……”看着她喘着气还不忘朝她说讨好的话,齐老太君这下是真心疼她了,“我知道她来是弄什么妖蛾子,祖奶奶带你去,给你撑腰,省得那些心肝长坏了,长偏了的人欺负你!”
谢慧齐也不说话,笑着朝她福了福身,又道,“那您坐好。”
“你怎地不坐轿子?”
“回祖奶奶,我还小呢,多走走好,您放心,我走得远的。”谢慧齐可不敢让自己那般富贵,说来这富贵她能把持得住,但她得带个好头,可不能把大郎二郎带歪了。
这可是齐家的齐国公府,她就是这以后的当家夫人,但这毕竟不是大郎二郎的家,这里的所有也不是他们的。
享受惯了,以后出了府什么都没有,那时咋办?
谢慧齐可不敢带头开这个例子,所以只要马车进了府,只要不是千急万急的事,在府里她是肯定不会坐轿子的。
而那天她也是跟着齐家哥哥走了好长一段的路才到前门,可见他也不是个骄奢的人,她还是跟着大腿的步伐走的好。
“诶,行吧,由得你。”齐老太君也是有一个从小自律甚严的孙子,老国公活着的时候也是个不爱享受的,一年多做几件新裳他都觉得浪费,要是她亲手做给他的才愿意穿新的,为此老太君硬是练出了一手缝衣的好手法出来,而她向来拿这种人没办法,依他们依得习惯了,所以孙媳妇这般说,她也是毫无例外地妥协了。
也因此更是觉得这孙媳妇跟他们家才是一家人。
不过她还是叫轿子叫得慢了些。
谢慧齐在外跟着,这心也因这吩咐猛地暖了一下。
这齐国公府看着各种荒唐,但是对她个人来说,它却给予了她就是阿父的家族都没有给予她的帮扶与照顾。
谢慧齐当然不会因此去怨恨,责怪谢家什么,自被谢侯府逐出后,她对侯府的印象一年年淡化,所能记得侯府的也只有他们一家人在府里曾经的日日夜夜,侯府对他们家没责任之后,她也当那是一个她曾经生活过,但已经与他们一家没有瓜葛的地方……
但分得再清,等谢慧齐见到谢老太君的时候,还是领着两个弟弟恭恭敬敬地见了谢老太君,因着上次弟弟们惹了她不快,这次谢慧齐是带着弟弟们给她磕了头的。
谢慧齐跟着齐老太君进屋的那一刻,谢老太君一看到小姑娘那张跟她小儿子有半分相像的脸,不得不说她是有些心寒的……
她无奈让他们离了府,可她那个时候也是竭尽了全力去保全他们,甚至在没办法之后还通过许多法子给他们塞银子,这些事两个小的可能不知道,但她那个时候已经是知事的小大人了,她也曾拉着她的小手叮嘱过让她好好照顾她阿父,她应该知道她这个当祖母的心……
可自她回京,她干的都是什么事?
想及她扶棺进京,连告知她一声都未曾,谢老太君的心更是难受得紧。
但看到孙女儿带着弟弟们给她行大礼,还是当着齐家的老太君行的礼,其中未尝没有道歉之意,谢老太君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些,朝这姐弟三个道,“无需行此大礼,我是你们的祖母,平常礼节即可。”
说着就去扶了跟小儿子长得完全相似的小孙子。
二郎被她扶了起来,想及他答应了他阿姐的话,还是乖乖地叫了一声,“祖母。”
谢老太君听到了这声祖母,这才真正地露出了个笑来。
而齐家的老祖宗一看到她不扶她她的孙媳妇,而且还不明言说让她孙媳妇起来,她顿时就恼了起来,狠狠地敲了下手中的另杖,戳得地面“噔噔噔”地响,嘴巴也张了起来,“我说老侯爷夫人,你让我孙媳妇一直给你跪着是个什么道理,我记得他们可不是你们谢家的人了!”
现在他们是她国公府的人了!
老丑老太太瞎了眼,看不明白还是怎地?
齐老太君不张口则已,一张口就惊人,谢老太君一听她那惯来的不会说话,能让人一下子就能不高兴的口吻,脸上的笑也僵凝了起来。
就在她板着脸之时,见她还不说起来,她娇娇孙媳妇还跪着不能起来,齐老太君这真真是怒了,“好你个丑老太太,上次给了你个笑脸,这次你就到我府里来耍威风来了!”
实在是太讨厌了,齐老太君这时候恨不能撵了这个不知趣的丑小老婆子出去,给她孙媳妇撑腰儿!
作者有话要说:先更,错字稍后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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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谢老太君一听这话也是怒了,但这毕竟是国公府,不是她谢侯府,她硬是咬着牙把怒气忍了下来,再次低了头,对着那跪着的孙女铁着脸道,“起来罢!”
她本对这孙女还有几许怜爱之意,但不知为何这时对她怎么都喜欢不起来,订亲那么大的事,连知会她这个老祖母一声都不能,这女儿家真真是……
真真是像足了那个把她小儿子迷得鬼迷心窍了的娘,一样的不安份守己,一样的做人没有章法!
如若不是她那个娘谷氏,她小儿子何至离家?她何至于一把年纪要白发人送黑发人?一想起这个,谢老太君险些喘不起来,握着谢家二郎的手不由重了许多。
小二郎被握得小手骨头都疼,他心道,阿兄说得没错啊,这个老太婆就是来害他们一家的……
被握得生疼二郎也不喊疼,他这时候想起被这老太婆赶出来的他的阿父,他的阿父多可怜啊,老是跟他跟阿兄说她有多疼他们,可是他见到的确不是如此,阿父都被她骗了。
阿父被他的娘骗了。
不知道阿父在地底下知道了这件事会不会哭。
不过,二郎觉得他是不会哭的,他只是替被骗了阿父伤心……
“祖母。”这时候,大郎在旁这时候已经站了起来,他轻轻地拉扯着他小弟在她手中被握得死紧的手,冷冷地叫了谢家老太君一声。
谢老太君这才回应过来,“啊”了一声,连忙松开二郎的手。
二郎被他阿姐用河西老大夫调的护手膏每日养护着的小白手这时候红通通一片,二郎也不去看谢老太君,转过头就对他阿兄无所谓地道,“阿兄,我没事,我不疼呢,你看,不疼不疼……”
他无事人一样地忍着余疼甩了甩手,朝他阿兄笑嘻嘻地道,“一会就不红了。”
谢老太君这时候慌张了起来,她知道她刚才用了多大力,这时候也顾不得那跪着的孙女,大力就抱了二郎,眼泪也流了出来,“祖母的心肝,祖母的宝贝儿,祖母不是故意的,晋庆晋庆,你可要原谅祖母啊,祖母不是故意弄疼你的……”
说着想起小儿子小时候在身边的乖巧,谢老太君悲从中来,哭得差点背过气去。
她这厢哭得差点背过气去,齐老太君却气得差点背过气去,她见这死老太婆只顾着抱着孙子哭叫,她也差点哭了起来,她嫌拐仗碍事,扔了手中的拐仗小跑着就去扶她的乖孙媳妇,一跑到她跟前就要去扶着小孙媳妇起来,眼睛里也有了泪,“乖,乖,祖奶奶的乖乖,没事,不哭啊,祖奶奶疼你,有祖奶奶疼你,咱们不要那瞎了眼的东西!”
谢慧齐反手就把腿脚有些不便的老太太扶着,这时候她是哭笑不得,见着已经哭了的老小孩心心中更是酸楚得厉害。
她哪有哭啊,哭的是这个心疼她的老小孩。
但这时候一屋子两个老长辈都哭了,谢慧齐都没什么功夫收拾自己的心情,忙扶了老太君去坐,又迅速给拿了下人递过来的参茶,拿开杯盖飞快吹凉,她这时候也顾不得耍什么手上功夫了,碰了碰杯沿一觉得吹得差不多了,就忙弯着腰去喂她参水喝,手里的帕子也拿出来了,朝老小孩轻声诱哄道,“祖奶奶,您别哭了啊,再哭慧齐心里也难受了,您赶紧喝几口茶稳稳,我好得很呢。”
她擦了她眼边的泪。
齐老太君也只是一时情急哭了两行泪,她到底也是知道自己年纪的,在小孙媳妇面前哭闹还是有些许不好意思的,而且孙子没在,没有给她们做主的,她就要做起这个主来,她光哭是不行的,所以她也不哭了,一等喝完茶,就推开杯子朝那谢家的老太婆叫了起来,“你这个糟老婆子上我家的门来给我找不痛快,我们国公府不喜欢你这样不讲的道理的客人,你给我走!给我走!”
那头谢老太君正抱着孙儿在哭,小二郎被她抱得也是满脸通红,眉头都皱了起来,这时候一等谢老太君见齐家的仆人来请她,就松开了他去说话,他差点趁机就跑开,但他硬是忍住了这无礼的举止,只是转过身抱住了在他身边没动,一直咬着牙一言不发的兄长的腰,把头埋在他怀里不敢抬头。
他怕他抬头会哭。
阿姐说让他要对长辈尊重,要喜欢她,要对她好,他也好想这样,可为什么这么难?
他真的是一点也不喜欢她……
他差点都被她勒死了。
谢老太君并不知道小孙子所想,她见大郎二郎这次都没有跑开,又见两兄弟抱着,看起来也很是友爱,就跟她大儿子小儿子小时候那样亲近,她甚是怜爱地摸了下大郎的头……
她心思并不完全在他们身上,所以也没觉察出她的手一碰上大郎的头,她的这个孙子后背明显一僵。
这时谢老太君趁那仆人请她出去的话还没说出来,转过头回起了齐老太君的话来,只见她冷冷一笑,“我只是与我的孙儿孙女见过面,太夫人何必如此大的反应?”
“哈,他们是你的孙儿孙女?”齐老太君一听就笑了起来,伸出手指着她的脸,“你哪来的脸面说这般没羞没臊的话,满京城谁不知道他们的父亲谢进元已经被你这个没良心的老太婆和你那个大儿子赶出侯府了?”
谢老太君不屑于这个糊涂的齐老太君争辩这些,而是看向那个服侍别家祖母的孙女,淡道,“慧齐,你说,你还是不是我的孙女?”
谢慧齐万万没料到老祖母把箭头指向她,她下意识就抿了下嘴。
她怎么答才好?
她正想着怎么答的时候,谢老太君见她迟疑,心中对这个孙女儿最近所作所为的不满,和对她生母这些年间积攒出来的怨恨终于爆发了出来,她当即就朝这个不孝孙女厉声喝道,“你还记得你阿父吗?你还记得他是谁生的吗?他死了,你就不记得他是哪个府里,哪个肚子出来的人了?你这忘恩负义的东西,跟你娘那个荡*妇一样不是个好东西!”
谢慧齐不即听得脑袋一蒙,还不等反应过来,眼泪却从她的眼睛里流了出来……
这么多年了,这么多年了——她没有哪一次是真的敢去想她娘死的时候的惨状的,那个可怜的女人为了维护丈夫的名誉,为了不让他蒙羞,她用血写书告状,以死想洗清她的清白,那个可怜的女人甚至为了她丈夫的以后,在血书里哀求着让他为了他们的孩子重新找一个女人去欢喜,忘了她……
可就是她做了那么多,死都死了,还是要被她丈夫的母亲骂她不是个好东西……
谢慧齐以前只知道她祖母不是那么喜欢她母亲,可万万没有想到,她祖母却是这样看待她母亲的……
“祖母,我阿娘是为我阿父死的……”谢慧齐已是无法忍住了,眼泪不断地从她的眼睛里流了出来,她万般不解地看着眼前这个她阿父一直觉得亏欠的祖母,“她是为了阿父跟我们死的啊……”
若不是为了他们,她何至于想用死堵住悠悠众口,在事发的隔日就投井了啊?
她连多余的一天都没活啊。
她这个当女儿甚至都来不及知道她母亲在前一天遭遇了什么,连她的死讯都是从蔡婆婆的嘴里知道的啊……
她以为祖母再不喜她母亲,应该也知道母亲这么义无反顾地去死到底是为了谁,她怎么能就能当着她的面,大郎二郎的面,说她母亲是个荡*妇,不是个好东西呢?
听到谢老太君的话,听到他阿姐哭,这时候在他阿兄怀里的二郎猛地从兄长的怀里挣扎着,欲要冲出来跟那个老祖母争辩……
他二郎的阿娘怎么就不是好东西了?她怎么能这么说他的阿娘?她怎么要说这些的话惹阿姐哭,割他二郎的心……
可是二郎刚要冲出来,却被他阿兄死死地抱住了。
“不闹,咱不闹,二郎乖,听哥哥的话……”大郎在弟弟的耳边轻声地念着,他面无表情,脸上也没有哀伤,但两行眼泪慢慢地从他的眼睛里流了出来。
二郎被他兄长死死抱住挣扎不成,只能他阿兄的怀里号啕大哭,尖着喉咙嘶吼,“我阿娘是个好娘,是个好娘!阿兄放开我,我阿娘是个好娘!”
“是我的阿娘。”她是个好娘,那个老人家为什么要这般说她。
二郎痛苦地在他阿兄的怀里嘶吼着,不知他的阿姐听了这话肝肠寸断地跌在了地上,哭得泣不成声。
这么多年了,真的是这么多年了,那场悲剧过去了多久,他们就已经有多少年没有娘了……
她又当娘的又当姐活了这么多年,生生熬了这么多年,是因为她对她这个生母深深的爱。
她是真的爱那个从她生下就把她捧在手心的女人啊。
谢慧齐从来没有感觉到自己如此废物过。
她太无能了,以至于不管那个女人被他们如何爱着,在为他们死去了这么多年后,居然要被他们的祖母当着他们的面骂她荡*妇。
“孙媳妇儿,孙媳妇……”看她跌倒,齐老太君也哭了起来,扑着往前就要过来扶她,差点跌到,所幸她身边侍候的人眼明手快扶住了她。
这时候也有仆人赶紧过来扶了谢慧齐,谢慧齐握着嘴让人扶了起来,又深吸了几口气,泪眼婆娑看向面色铁青,嘴唇重重抿着,腰板站得挺直,看着她如同看着仇敌的谢老太君……
“祖母,这么多年了,您是不是一直觉得是我母亲拖累了谢侯府?”谢慧齐深深地吸了口气,止住了哭,微抬了下巴,竭尽冷静地问着那个她一直当长辈尊重的老人。
“难不成不是?”谢老太君也抬起了下巴,冷冰冰地看着那个在她眼里只差是跟谷郦宜一个骨子里刻出来的孙女道,“如若不是你娘惹出的祸事,我们侯府何至于被人作了筏子?被人耻笑了这么多年?你们父亲何至于被她害死,让我一介白发人送他这个黑发人!”
说得深了,谢老太君心里也是满满的恨。
若不是她这红颜祸水嫁进他们侯府来,他们侯府怎会出这桩事来?就是皇帝要削他们,他们也何至于被人耻笑这么久?而她连她的小儿子都保不住!
她恨!
想及这个孙女儿跟她娘一样是个不安于室的,一看就不是个守妇德的,谢老太君恨不能现在就扇死她,省得她小儿子死了,他这个女儿还要活着给他丢人!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的三更完。
晚安。
第65章
“好,好,好……”齐老太君见谢家的那老太婆果真是来她国公府抖威风的,怒极反笑,把桌上的茶杯扫到地上就捶着胸喊,“你们还不把这疯老婆子撵出去,是当我国公府没人了吗!”
“来人……”这时候,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门口的国公夫人淡淡地叫了一句。
“夫人!”
“轰出去!”国公夫人连一眼都没多看那谢家老婆子一眼,就在国公府管家带着一群家丁拥近谢老婆子的时候,她面无表情快步走到了齐老太君面前,蹲□去给她擦眼泪,淡道,“莫哭了。”
齐老太君呜呜地哭,拉着她的手就喊,“媳妇,有人欺负咱们家欺负到家里来了。”
“嗯,”国公夫人不动如山,“我叫人轰她出去了。”
她说着话时,那厢齐昱已矫捷地拉了谢家大小郎过来,也不容谢家老夫人说道什么,一来的十几个家丁把她和她的人团团围住且不说,那厢也来了的齐项氏一挥手,又是十几个婆子丫鬟拥来,婆子干脆扯开了嘴巴喊,“轰出去,走不动的用抬的!”
这厢近三十个人喊起了“抬”字,谢老太君这时候高亢的声音也埋在了他们的喝呼声中,不一会这些人就把谢家的人推了出去,一等推出大门,管事的一挥手,“抬!”
连走也不给谢家那几个抬了,一群婆子和丫鬟就把手往谢老太君抬去。
齐老太君还在后面拍着胸不断地怒喊,“给我撵,撵,不用管,撵出个好歹也不用管,我找他谢家的麻烦去!”
谢慧齐坐在椅子上,抱着两个弟弟,闭着眼睛痛苦地流着泪……
“好了……”
谢慧齐睁开眼,看到面色冷冷的国公夫人眼睛也冷冷地看着她,话是对着她说的,“别哭了。”
“是的,伯娘。”谢慧齐忙不迭地欲要起身。
“别起了,坐着。”声音远了,国公夫人挑了齐老太君边上的另一个主位坐了,这位置靠谢慧齐靠得也近,说话也方便,“那等人你以后也别认了。”
谢慧齐勉强一笑,低下了头。
“记着你是国公府以后的长孙媳就好。”齐母淡淡道,她不介意媳妇没娘家。
像她儿子那样的人物,也不需要媳妇有娘家。
“是,慧齐知道了。”
谢慧齐刚应声,被丫鬟拿温水帕子擦了遍脸的齐老太君忙扯着大媳妇说话,“她上门来堵我的心,你要帮我打回去!”
国公夫人略略一思索,然后浅颔了下首,“知道了。”
那厢看着人被抬到了大门口的齐项氏也转身进了门来,见到谢家二郎躲在他阿姐怀里流泪不止的样子,心都疼了,忙走过去蹲□,朝他们道,“怎么了?伤心了?”
“阿婶……”二郎可怜兮兮地叫了她一声。
“诶,可怜孩子。”齐二夫人被他叫得鼻子一酸,手就不由向他伸了过来。
二郎因此迟疑了一下,抬首看了他阿姐一眼,见他阿姐朝他点头,他在齐项氏收回手之后就把抱着他阿姐的手松开,改投了齐项氏的怀抱。
“阿婶,我娘是个好娘。”二郎本来不打算哭了,说道这句的时候心中不知为何疼得厉害,反倒又哭了起来。
“是,你娘是个好娘,”齐项氏被他一抱,慌忙地道,这时候恨不得把他娘夸得天上无二地上无双,“我见过你娘的,再再美貌不过,再再温柔良善不过,这满京城的人里,你娘是最得人喜欢的,所以你阿父才那般欢喜她。”
“是的。”二郎一听终于有人夸他娘了,大喜了起来,快快地拿袖子把脸一擦就义正辞严地跟齐项氏道,“我娘是个好娘,我阿父跟我们都很欢喜她,我们在河西,都是天天念着她的!”
齐项氏连连点头,又把二郎抱入了怀。
这厢看着他们说话的谢慧齐心里好过了些,她抱着大郎,低下头仔细地看了他两眼,见大郎一言不发,脸上也淡淡,看不出太多的感情来,这刚好过的心又揪疼了起来。
他又是忍着了罢?
她都不知道他小小年纪就这么能忍,有朝一日这精神能不能负荷得了?
“儿媳……”齐老太君这时候又是被喂了吃药,国公夫人在盯着她,她不得不吃,等到吃完就巴巴地看着国公夫人,“你打算怎么罚她?”
国公夫人知道不给她一句仔细的话,她这婆母能缠她到底,便把已经拿好了的主意说了出来,“回头我叫九婆子也去他们家砸门就是。”
九婆子是国公府庄子里的管事婆子,是出了名油盐不进的泼辣货,跟人闹起事来不管不顾,谁不让她满意,她能在人家家里哭喊半年都行。
因着她厉害,尽管她名声不好,但国府也给了她一个管事娘子当,让她一个人管着一个庄子……
而这九婆子自是管得好的,她的庄子到了年底一清帐,帐面也极顺长公子的心,这不去年还多赏了她几千两银,比她当十年的管事娘子的银钱还多。
齐老太君一听是九婆子去砸门,当场就乐得咧开了没有门牙的嘴,频频点头道,“这个好,不错不错,九婆子去不错。”
“嗯。”国公夫人点头。
谢慧齐不知道九婆子是谁,而听了她们说话,她这脑袋也是乱糟糟的,最终苦笑了起来,打起精神朝齐老太君和国公夫人道,“祖奶奶,伯娘,是慧齐失礼了。”
一听她说话,齐老太君就朝她招手,“乖孙媳妇,你过来……”
谢慧齐忙起身,这时候国公夫人也伸出手来,拉了大郎过去,对身边的的丫鬟道,“搬个凳子过来让公子坐。”
大郎无声朝她打了个揖表示感激,国公夫人也不言语,只朝他淡淡点了头。
谢慧齐这头也坐在了齐昱迅速搬过来放在老太君身边的椅子上,老太君没等她坐下就拉了她的手,心疼地跟她说,“你放心,你受的委屈,祖奶奶定会叫你伯娘去讨回来。”
谢慧齐勉强一笑,朝老太君轻声地道,“祖奶奶,你说她上门是来作甚的?”
莫不是真的看不惯她跟齐国公府订亲,找茬来的吧?
她真有那么恨他们的母亲?
一想这个,谢慧齐心乱如麻。
这么多年,她确实是拿他们的祖母当祖母敬着的……
“还不是见不得你们好,当初逐你们出府的时候我都在想这世上怎么有这么狠的老太婆,”齐老太君一听这个,就算人被赶走了也还是气不打一处来,“你这祖母年纪轻的时候也是这个样,做什么都是一派她尽了力,全天下都对不住她的样子,她把你阿父赶出了家门去,还天天以泪洗面,哭多了就好像那事不是她干的了一样……”
齐老太君说到这个,就气愤地拍桌子,“我要有你阿父那样的好儿子,我死都不可能让谁赶他出家门去,你看像你伯公,二叔那样后来长得不像样,天天气得我半死的儿子我都舍不得赶出去,你阿父那样对她好的,舍不得她受一点气,有什么好的都上赶着孝敬她的她都要赶,我看她就不是个好东西,你以后千万莫要见她了,她要是上门来找事,你躲祖奶奶背后来,自有祖奶奶替你撑腰!”
齐老太君说了一大串话,还是生着气说的,这说完也是气喘连连,谢慧齐都不敢让她接着说了,连忙应着是赶紧俯身去顺她的背。
齐老太君一等顺过背来,一想这孙媳妇这性情简直像极了她阿父,也是个极其孝顺的,对她可不就是如此?一想,就觉得自个儿捡到了宝,心中乐了起来。
不过她也不想让孙媳妇看出来,假意地咳嗽了一声,拉过她的手,看着她着急担心不已的小脸板着脸道,“你以后是我们家的人了,跟他们家的人没关系,别听他们家的人的话,要听我的,听你哥哥的,知道吗?”
而坐在她身边的两位国公府夫人一听婆母说让人听话的话,也不搭上她们俩,国公夫人扫了她婆婆一眼,二夫人则是难掩嫌弃地别过头,不想看她这个有事就找她闹,好事就从不搭上她的婆婆。
谢慧齐到底是没当着齐国公府的主母们的面问出九婆子是谁的话来,不一会齐老太君也累了,她跟着两位夫人服侍了她睡下,而一等她睡下,二夫人就拉着大郎和二郎去洗脸换衣去了。
齐母带了小姑娘出了主厢房,去了她住的那处厢院。
“你不像他们,就别认他们了……”一等小姑娘换了干净衣裳出来,这是她早就为她备好的新裳,只是一直没送到仙翼山宅里去,见小姑娘穿着新裳清新可人,国公夫人看向她肿着的眼睛,拿帕抚了下她的眼角,淡道,“我们家跟谢家也成不了仇,以后他们倚仗我们的还多,你只管看着就是,也别搭理他们,他们敢闹上来就打,不过,有朝一日他们家若是求上来,我也望你别像今日这般的软手软脚才好。”
齐母虽然不想管国公府庶务庶女那些个事,但儿子的媳妇,她还是希望他没有选错的好……
作者有话要说:第一更。
先更。
错字回头改。
多谢大家。
第66章
“我知道的。”谢慧齐有点黯然,但还是点了头。
她也明白国公夫人的意思。
她伸出手,小心地勾了勾国公夫人冰凉的小手指,轻声道,“我知道我现在是齐家媳,嫁进来后就更是了。”
她会做好她应当做的。
这才是她现在活在这个世道安身立命的根本,她若做不好,两个弟弟就真的完了,他们也不会再有什么以后了。
她主动勾来,齐母愣了愣,等到小姑娘有些不好意思,欲要离开的时候,她反手捉住了小姑娘看着瘦小,但温暖的手。
她什么也没也说,但一路出去都是拉着她,路上的仆人见了,朝她们弯腰的时候心里也有了数,知道长公子的未婚妻在这府里头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份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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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个中午,谢慧齐一直呆在齐老太君的院子里,等到老太君醒来,她陪着两位夫人与她用了膳,又与她说了会子话,这厢二夫人先开了口,说要带她去府中转转,齐老祖宗点了头,谢慧齐这才跟了二夫人出来。
齐项氏带她去了东堂。
国公府实在是太大了,一路望去都望不到墙,还好东堂是离后院最近的议事堂了,二夫人也没坐轿子,谢慧齐也就跟了她一路到了东堂。
二夫人也不说话,一路都是她身边的管事娘子在跟谢慧齐说后院的各处房屋,如今的国公府还是以前国公府的样子,但里头的人却少了。
以前住满了人的院子现在有大半都荒废了,只有主子住的主院附近都是还在好好打理,现在的府中有一半是要隔个十天半月的才会去修整一次。
谢慧齐之前也知道府中的庶姑娘们都住在向南门那道门那,向南门那边有六个大院子十二个小院子,十八个姑娘就分别住在那,离主院隔得甚是遥远,若是走路过来,都要小半个时辰去了,比谢慧齐住在河西的时候,从河西的镇门牌坊那走到镇里尽头的西面差不多去了……
不过她们先前都是随她们的姨娘也住在主院左右,是后来国公爷走了,才被“发放”到向南门那边去的。
往后她们若是走到东堂来见她,那也是挺费功夫的。
等谢慧齐一路听着管事婆子详尽的介绍到了东堂,发现二夫人给她的议事堂其实就是一个小院落,堂面又大又宽敞,中间竖了四根被涂成朱红的廊柱,每根廊柱上都安了精致的八角柱灯。
今天是阴天,这灯火也点明了,堂内的四个大角处也点燃了熊熊燃烧的灯火,这屋子无一处是暗的,而屋子里的另一处,放在风处的香炉里的烟雾也在往上袅袅冒着,带着薄荷味的清香让人闻之精神不禁一振……
齐项氏看到她往香炉那处看,嘴里淡道,“这个香气是提神振气的,有点凉,不过这屋里的热气足,你呆的时间不长的话也不用怕,若是呆得久了,叫下人给你换个平神静气的温气香,莫闻久了就是。”
“知道了。”谢慧齐忙道。
“行了,楠婆……”齐项氏还想回青阳院去看谢家小二郎跟他大兄念书,也不想久呆,把人带到就跟她的贴身管事婆子道,“谢姑娘有什么吩咐,凡事依了她就是。”
说罢就朝谢慧齐道,“我走了。”
谢慧齐朝她福身。
“别送了。”齐项氏朝她一抬首,再倨傲矜贵不过,转过身就走了。
待她一出了门见不到影子,谢慧齐四处看了看,那楠婆子见她打量着寻座位处,连忙引了她往上位那边去,“姑娘,您往这边坐,二夫人说了,以后这议事厅就是您的了,以后谁也进不得了,就是二夫人想进来也得让管事的知会您一声。”楠婆忙道,这府里的规矩是哪处地方归哪个主子了,从此之后这地方就是主子自己的了,就是二夫人身份比她大,但她还没到大是她的亲婆婆和府里的老祖宗,她来这里都是要告知这以后的当家小主母一声的。
“这样啊?”谢慧齐坐下后,朝楠婆说了一句,又看着齐昱把箱子抬了进来,往主位前面的长桌摆放笔墨纸砚。
“是的,姑娘。”楠婆弯着腰恭敬地道,“您有什么吩咐的,尽管叫我就是,二夫人说了,在您还不熟这府里的人之前,就由我先领着人帮您做点跑跑腿,传传吩咐之类的小事。”
这脸给的够大的,谢慧齐虽说现在不知道二夫人心里是怎么想的,但她给她的这处处便利,不得不让她觉得这二夫人于她来说其实是好的。
“知道了,回头我得多谢二婶对我这般妥帖。”谢慧齐微微一笑,朝楠婆点点头。
“姑娘,您看……”齐昱把谢慧齐要他打听的几个人的消息拿了出来,“外面刚送过来的,恰恰好。”
谢慧齐拿过信展开一看,见到她要打听的这几个落魄书生有两个人是家中的独子,且家中还留着点薄产,人也上进后,就想这两个人倒是适合女儿家嫁进去。
就是不知道府里的姑娘看不看得上。
“楠婆,齐昱,你们过来帮我看看……”谢慧齐招手让他们过来,“这两个人是哥哥给我的人里我看中了的,你们看,这个刘书生是几年前的举人,这个李书生呢是去年才出来的举人,两个都是寒窗十年苦读出来的,他们一直没成婚,是因一个父母这几年相继离去,一直没有成婚,一个是把腿摔断了,脚有点不便就被人退了婚事,这几年醉心学问无心成家,考了十几年才中的举人……”
说罢,其实她都觉得条件不太好,两个人都是成冠许久,但一直没有什么前途的,虽说都是举人,但身上也无一官半职,身家也仅是薄产一份,顶多就是饿不死而已,便叹了口气,“也不知道府里的姐妹看不看得上。”
“有看得上的,”楠婆一听便笑了,朝谢慧齐道,“这两个还是举人呢,且还是长公子看中的人,姑娘实在是多虑了。”
她看谢家姑娘忧心忡忡的样子都实在不好意思说,这两个人若是一放到府中姑娘们当中,怕是要遭人抢的。
“是吧?”谢慧齐看了笑得轻松的楠婆一眼。
“是这样的,姑娘。”齐昱见她颇有些小心,眼睛里的笑意更深,不过嘴里的话还是为了府里的姑娘们着想,说得还是颇为含蓄,“这两个人其实算是长公子以后要用的人,说起来以后的作为可能还比得上我们府里的庶公子们呢。”
实则可能不是还比得上,而是比起那些不中用的庶公子来,这两位才是会被托以重任的……
“那叫她们过来问问?”谢慧齐一想那几个今年就要满十九,明年就二十了的国公府小姐,也是不敢把事情往下拖。
若是一拖一推的,她们明年就真二十了。
“姑娘想叫,她们当然是会过来的,不过……”楠婆这时候朝谢慧齐摇摇头,又看了齐昱一眼,见这副管事的朝她也点了下头,她便接着说,“不过姑娘提的这两个人是长公子的人,若是姑娘开了口给他们订亲,这是再十拿九稳不过的事,所以这事……”
“嗯?”谢慧齐见她说一半不说了,疑惑地看向她。
“这事姑娘也还是叫那听话,顺长公子眼的家中娘子过来问的好。”楠婆欠腰,把话说了出来。
不是她爱乱说话,而是这两个人,像大娘子就万万不可能配了,而三娘子,也就是那个害夫人害得甚惨的姨娘生的女儿,也是不可配的。
“那哪几个可以?”谢慧齐铺开纸,写今天能过来让她问几句的。
她先把能解决的解决掉,再解决那些棘手的府中主子谁都不喜欢的。
“奴婢说?”楠婆探问。
“你说。”谢慧齐颔首。
“那奴婢就说了……”谢大姑娘落落大方,楠婆也就从善如流,说了几个,“二娘子可以,五娘子可以,六娘子和七娘子八娘子都是可以的。”
“五个。”二,五,六,七,八,一共五个,不知道这五个里有没有看得中这两个听起来得长公子看重的“香饽饽”的。
谢慧齐当下就点头,“那就依楠婆的,先叫这几个姐姐过来,我问问她们的意思。”
这一次,谢慧齐还是小看了这两个“香饽饽”对国公府这些被长年压着嫁不出去的姑娘们的吸引力了,不等她把这两个人的情况跟她们转述完,刚只说完第一个刘书生的家中情况,就见本来红着脸,规规矩矩坐着的六娘子“扑通”一下就跪到了她的面前,拉着她的腿就哭着道,“妹妹,谢家妹妹,我愿意嫁,我愿意嫁给那个刘书生,我不要什么嫁妆了,你让我明天嫁我明天嫁都成,只要你为我做这个主!”
谢慧齐被她拉着腿,她身上这刚穿上的新裳都被激动得哭了的六娘子拉得抖啊抖的,她的心也跟着抖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第二更。
第三更要到十一点去了,睡得早的同学早点睡,明早看也是一样。
提前跟各位说晚安。
第67章
这只说了个大概,六娘子就已经这样了……
谢慧齐忙扶她起,“雪玉姐姐快快请起。”
“妹妹,求你做主,把我许配给他吧,我不要什么嫁妆。”六娘子哭着,大有她不答应她就不起来之势。
“六妹妹,”二娘子这时候阴阳怪气地出了声,“慧齐妹妹这是叫我们一起儿过来听她说话的,她这话还只说到一半,你就逼她让你嫁,你这是什么意思?莫不是只要慧齐妹妹嘴里说的就都是你的?”
谢慧齐听二娘子说这话都有点感觉二娘子只差亲自上阵跟六娘子撕扯了……
“是啊,”这时候一向敢拼也敢作的五娘子也是冷笑了起来,“六妹妹这么哭闹着,倒是一哭就要非要哭出个如意郎君来了,难不成你当慧齐妹妹只为你一个人做主不成?”
五娘子说完,一想这不要脸的居然敢上前就抱人家的腿用求的,她说完气得差点脸都扭曲了。
她在路上已经拿银子跟楠婆婆打听好了,那是长公子的人!
长公子的人,这不要脸的居然敢这么求!
刚才第一个冲进议事堂,第一个给慧齐妹妹见礼的五娘子现在连吃了六娘子的心都有了。
六娘子也不是个吃素的,一听两位姐姐这么说,就知道这两个更着急比她嫁的人什么话都说得出来,什么招都使得出来,她若是怯了这场,只能排在她们之后,更是不能挑到更好的,这时候她也顾不得这两人事后会给她使什么绊子,回过头就冲她们磕头,“两位姐姐,求你们了,你们就让我先嫁了吧,姐姐们就当可怜可怜我吧。”
六娘子这么一求,谢慧齐这在旁真真是看得目瞪口呆,哑口无言。
这还是国公府的小姐不?
怎么一个个地……恨嫁成这般模样了?
“雪玉姐姐,请起。”谢慧齐摇摇头,朝齐昱一颔首。
齐昱那边站着的她的丫鬟们一等管事的朝她们点头,前面两个就出来暗中使力把六娘子扶了起来。
“扶雪玉姐姐做好。”谢慧齐摇摇头,决定这场面的节奏还是由她来掌控的好。
这群姑娘们被压制得太久了,看着这样子,她们只要有嫁的就成,已经饥不择食了。
她也不是什么滥好人,但是这些姑娘们到底是国公府的小姐,她们不讨主母们喜欢,但血脉里还是留着国公府的血,就是她们的出生带着原罪,国公爷和二老爷也没给她们留活路,她们的母亲更是没法为她们谋条出路出来,但她们该有的还是应该要给她们的。
谢慧齐也无意跟她们说道什么,只是在把这两个书生的情况说完后,又与这时候已经彻底安静下来,紧紧盯着她不放的五个姑娘道,“按我的意思,他们是配不上你们的……”
“我看他挺好的。”这时候五娘子在嘴里嘀咕了一句,但也不敢大声,眼睛也一直看着谢慧齐的脸不放。
二娘子也是动了动嘴角,但没说话。
她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的,至于配不配?她能嫁得出去,不老死家庙,不一根白绫上吊死了就是老天厚待她了。
“不说你们本是国公府的小姐,就是冲着你们一等一的样貌,就是嫁个好的也是容易……”谢慧齐冲她们微笑道。
这时候八娘子却哭了起来,她朝谢慧齐哭道,“慧齐妹妹,多谢你愿意怜惜我们,可你若要是真心怜惜我们,就跟我们说你是怎么打算的罢。”
莫要吊着她的心了,一想这两个书生可能配给比她年长的几位姐姐,她都快要喘不过气来,快要死掉了。
“是啊,慧齐妹妹,”二娘子也是忍不住开了口,轻声苦笑道,“你再不说,我们几个姐妹都要撕扯起来了。”
原本想着还给她们些信心的谢慧齐见她们一个个根本不在意她们是不是值得更好的,这心里也是五味杂陈,好一会都没说话,末了,她摇摇头,摊开眼前的本子跟她们道,“这两个是长公子给我的人中我为你们挑出来的,刚才齐昱跟我说了,说他们是长公子看重的人,我也不妨跟你们说了,今日叫你们来是因着我想问问你们愿不愿意,既然现在都愿意,那么过几日,等我找人去与那两个书生说了,看他们愿意与你们哪个订亲,我就帮你们把这事作主了,你们看如何?可有不应的?”
她话刚落音,一排坐着的五个姑娘整齐地摇了头。
没一个不愿意的。
好。
谢慧齐觉得她这个小媒婆第一次出马还挺成功的,朝她们点头就道,“那行,先且就这样罢,你们先回去,回头有信了我再与你们言道。”
这厢楠婆已经带着丫鬟请她们出去了,一等她们走,谢慧齐整个人都瘫在了椅子上,无力地跟身边不敢吱声的红豆和阿菊道,“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想……”
这是一群完全没有什么安全感的姑娘们,看她们过得慌张得都没有红豆和阿菊踏实,她是真觉得国公府的主母们已经把她们吓得一个个都不敢相信自己什么了,别说身为国公府小姐,就是身为一个姑娘家最基本的底气都没有。
这样的性格嫁出去,都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
谢慧齐叹着气,重振了下精神回了青阳院,回了青阳院不久,就听向南门院子那边出事了,说是四娘子跟五娘子大打出手,四娘子被五娘子挖得脸都坏了,但五娘子也被四娘子撕了半边的头发下来……
谢慧齐嘴里正吃着一块老太君塞到她嘴里的果肉,听到这个消息,差点没被果肉咳死。
齐老太君一听,扁嘴道,“胡闹嘛。”
说是胡闹,但神色之间很不以为然,根本不想管。
国公夫人也是眉眼不动,依旧拿着木签叉着削好的果肉放到坐她身边的谢家大郎嘴边咬。
齐项氏听了倒是笑了,还冷哼了一声,“像足了她们的那些个娘。”
不是挖脸,就是撕头发。
二郎听了在旁迷惑不解,“为啥要打架嘛?”
谢慧齐可不敢在他们面前说多的,忙起身,跟老祖宗和大夫人和二夫人告了个罪,让管事婆子跟着她到外头去说话。
她走后,二夫人凑到国公夫人耳边,轻声道,“这心是不是软了点?”
出点事就闻声色变,也太弱了些。
“还小,”国公夫人淡道,垂下眼睛看了她弟媳一眼,又轻启了薄唇,“若是像你我这般,君昀找她回来何用?”
若是都像她们这般铁石心肠,这府里也还是一个都嫁不出去。
至于弱,也未必。
看她敢在儿子走后没几天就着急办这些事,而不是一一来过问她们,就可知她心里已经是拿定了主意了。
二夫人一听,也是冷笑了一声,随即坐直了身,当没跟她大嫂说过那句话,跟二郎淡淡解释道,“她们就是些没规矩的,你阿姐教你总是要懂规矩,就是希望你不像她们那般无礼,可懂?”
二郎“哦”了一声,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他小时候胡搅蛮缠起来,他阿姐拿他确实也够头疼的。
**
谢慧齐出去后也没说什么,管事婆子请示她,她也只是说二夫人以前是怎么让他们做的,他们现在也怎么做就是。
说罢,就让管事婆子走了。
下午也没呆多久,谢慧齐就带了弟弟们回仙翼山山脚下的家中去了,大郎二郎只告了白日的假,他们晚上还要去书院上晚功课,补足白日的。
去一趟国公府就得替他们请一趟假,谢慧齐想着以后还是少去的好,就是要去,也不能经常带着他们去了。
哪怕国公府的两位夫人着实喜欢他们,可她也不能老让弟弟们耽误功课去讨好她们,她还是必须学会一个人去面对她们,而不是老借助两个总是可以随时为她呐喊助威的小玉郎。
而这头没等谢慧齐让齐昱跟刘,李两位书生说道好这回事,齐昱就跟谢慧齐来送了一个极不好的消息。
国公府的姻亲,也就是齐老太君的娘家那边的侄孙女,差人给谢慧齐送了个口信来,说让她去他们蔡府参加这个月中旬她办的诗会。
只送了口信,而没有拜帖。
“姑娘,蔡五姑娘您还记得不?”齐昱问谢慧齐。
谢慧齐想了想,摇了下头。
“您还记得韩相家中的大姑娘吗?”齐昱又恭敬地问。
这个当然记得!
那可是她齐家哥哥以前的未婚妻,走到哪都有一群人围着的花姑娘!
谢慧齐也是领悟过来了,跟齐昱道,“那个送口信来的蔡家姑娘,莫不是就是以前韩大姑娘的跟班儿?”
齐昱朝她点了点头。
谢慧齐眼睛都瞪大了,喃喃道,“又一波来找我茬的?”
“不止如此,”齐昱轻咳了一声,善意地提点他这以后的主母,“蔡家一家想把五姑娘说给我们家主子,蔡家的当家夫人都跟老祖宗说过好几次了,只是主子一直没有答应而已,但蔡家那边五姑娘已经等了我们主子好几年了。”
“等等,所以……”谢大姑娘都傻眼了,“五姑娘莫不是当我抢了她夫婿吧?”
齐昱又清了清嗓子,跟谢家姑娘又道,“也不止如此,姑娘,蔡家五姑娘的诗会满京有名,您这次回京时日不久,可能不知道,如今当朝的悟王妃每月都是要去蔡家参加中旬的诗会的……”
这也是他之前提起以前的韩大姑娘,现在的悟王妃的原因。
谢家姑娘这趟若是去了,面对的可不仅仅是那个想等他们家主子等得久了,就能坐实主子嫡妻身份的蔡五姑娘。
“我能不去吗?”一听说悟王妃那个大头也要去,谢慧齐想也不想地道。
作者有话要说:老更新不上?
花了小二十分钟总算更新上了。
今天就不感谢霸王票名单了,明天上午的更新里再感谢。
谢谢这个时间还等更新的各位同学,辛苦了,明天见,晚安。
第68章
谢慧齐本来还想多过几天再去国公府,毕竟她一个未婚娘子,老往未成婚的夫家跑也太不像话,但她在隔天又去国公府了。
她是去“告状”的。
不管她去不去那个所谓诗会,蔡家让下人来捎口信的态度太轻忽了,就是算上小时候的那几次面,她们都不算相熟的人,这种吩咐人去她家的态度也太高高在上。
若换自己还是河西那个每天一睁眼就是些油米酱醋的那个谢家姑娘,谢慧齐眼睛一闭,就当那人在发她自个儿的疯能不理就不理,但现在不行了,这种被打脸的事纵容了其一就容易有二,她若现在不解决,可想而知京城那些看不惯她是齐家哥哥未婚妻的姑娘们都要开展热烈的打脸活动了。
到时候她就要烦不胜烦了。
“祖奶奶,是派了个下人来捎的口信……”谢慧齐说道蔡家五姑娘请她去诗会,末了把这话说到最后,她也不糊弄老祖宗,细声细气地把她的意见说完,“很看不起我的样子呢。”
旁边没见到她带着家中弟弟们来的齐二夫人听了,怒火全转到蔡家身上去了,冷笑道,“这又是柿子挑软的捏了。”
齐项氏跟蔡家不对付,因蔡家就送过庶女给齐二爷为妾,虽然这人一死,这庶女也难逃进家庙的份,但齐项氏是恨蔡家恨得要死的。
说罢,就看向她大嫂。
她这一房有蔡家的庶女,她大嫂那房更是没少蔡家的女人……
以前还只管塞姨娘,然后等府里的男人都死了,只剩下一个独苗了,蔡家更是异想天开想把女儿嫁进来,真是打的好一手如意算盘。
齐老太君虽是蔡家出来的,但她还真是看不上她娘家的那些个侄女侄孙女,她早年就对娘家一直吸老国公爷的血很是不满,以前她就不待见娘家,也就逢年的时候跟着老国公府回家一趟,后来父母没了,她都不想回去了,那时与蔡家也是冷了好些年头,直到她没出息的儿子们要了蔡家的三个庶女为妾,蔡家又巴了上来,引得她头疼不已。
这几年她娘家更是看上了她的长孙,老太君只差在这些人上门来的时候也把人轰出去了,现在一听蔡家的那些个人又打上了她孙媳妇的主意,眼都气红了,“这些个没规矩的,都做的什么混帐事!”
蔡家现在的能生钱的庄子铺子有近一半是国公府给的,当年蔡家的庶女进府当妾,儿子非要不可,老太君也犯不着为个妾跟儿子红脸,但她自是不可能把蔡家女订给长孙,若不然这岂不是把齐国公府都变成他们蔡家的了?
娘家人打的什么主意,老太君岂能不知?
那些年他们靠她在老国公爷捞的还不够,居然还要打他们家的主意,现在连长孙的婚事也订下来了,他们还是不松手,这真是给脸不要脸了!
老太君气得眼冒金星,跟大媳妇道,“告诉门房,以后蔡家的人上门一概不见,就说是我说的。”
说罢就对谢慧齐道,“你不要去,不许你去,谁敢说你什么,就说我不让你去的。”
说着气不过来,还掉了泪,“老国公府在的时候他们就给我家老国公爷添堵,现在他去了,他们还给我孙儿添,我都摊上了个什么娘家啊!”
说着就捶腿,扬起头就哭道,“我不想活了,老国公府,您就让我随了您去吧,我活着实在没意思了。”
谢慧齐一听她哭上了,也是头皮一麻,忙凑过去道,“祖奶奶,您别伤心了,我不去的,就是您不说我也不去的,您忘了我有孝在身,那诗会游园会的,我一个都去不得。”
说罢就不好意思地又道,“我是来找您撑腰来的呢。”
现在她的大腿不在,她也只好靠这些老主母,当家主母给她做主了。
“来的好,就是有事要来换我。”齐老太君听了拍了拍她的手。
但到底是娘家人又刺了她的眼,堵了她的心,她这一个上午都神情恍惚,不复如常,午膳用的也很少,不一会就说头疼要去睡觉。
谢慧齐跟着国公夫人服侍了她睡下,心中也有点为老人家添了麻烦的不安。
她沉默地跟着国公夫人出了门,齐母一见她面色沉重,就拉了她去对面的小暖阁坐了下来。
“怎么了?”她淡淡地问了一句。
谢慧齐摇了下头,打起精神道,“回伯娘的话,没什么。”
“觉得事太多了?”齐母依旧冷冷地道。
谢慧齐苦笑了一声。
自应了订亲那天开始,她的日子真的是可谓惊心动魄至极,她也想过以不变应万变,但这段时日下来她真颇有些力不从心之感,往往这天的心情还没收拾好,隔天就又是事上加事,她每天被这些事轰炸着,是真有些喘不过气来。
若是她一个人累着就算了,熬着也能过来,但活着哪有这么简单,这些都不是她一个人就能解决的事。
“伯娘,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做得好……”谢慧齐说到这轻叹了口气,刚想说几句丧气的话,又突然想起了那总是有着悠悠背影的齐家哥哥,当下就把话吞了下去,振作了下精神,“但我会试着努力的,伯娘,我想问您件事,但不知当不当问……”
“问。”齐母简言。
谢慧齐也是笑了,没跟她虚话,嘴角翘了起来,“我齐家哥哥到底有几个好妹妹?”
齐母听了这话嘴角也抽搐了下,“不知道,没数过。”
谢慧齐抬手捂脸,深深叹气,“我记得小时候就有好多了。”
一进了国公府,个个都问齐哥哥呢,在哪儿呢……
等到齐哥哥来了,个个都跟小花痴似的站在他身边就不动了。
谢慧齐回想了下当年国公府长公子一出现在她们这些小姑娘当中,不管什么性情的,都不会轻易离开他左右,个个都想把自己放在他的视线之内……
“嗯,”齐母也帮她想,想了想道,“你们出京之后,又添了些许个,韩家退了他的婚事那晚还有新上任的尚书之女跑到家里说要嫁他的……”
说到这,她也有些怜悯地看了这儿媳一眼。
说她这儿媳命好,确是个好的,因有其父的前车之鉴,她儿从不碰什么侍妾之流,就是已经结冠成年屋里也没有人,贴身侍候的都是他那群从小跟到大的随从护卫,从不假手丫鬟,也不给她们可趁之机,在女色之事之上完全像足了他的祖父老国公爷,但他不喜女色,并不是他就少了桃花运,皇后与国公府的当家人都没了之后,韩家然退了他的婚事是让不少贵族豪门对国公府冷眼相看,国公府地位一落千丈,但那些人家家里的姑娘可没因此对他减少几分热忱,就是他守孝期间,那些在年头必须要嫁出去的女儿也有不少为他寻死觅活的,只是他从不多看一眼罢了。
他并不多看,那些姑娘们拿他也没办法,但想对付他的妻子,还是个没什么底气的未婚妻,她们的法子就多了。
想来她以后也太平不了。
谢慧齐被未来婆婆可怜地看着,脸都红了,“又添了些许个?还有跑到家里来说要嫁他的……”
“嗯。”齐母淡定地点了点头。
谢慧齐半晌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随后她把头靠在齐母身上,一脸哭相,“伯娘,我想哭。”
她这到底是把自己卖给了个什么人?
**
没两天就是二月十五,谢慧齐没去蔡家,当天蔡家那边有下人过来,门也没给蔡家的人开,只是齐昱让家人出去,指路了齐国公府,让蔡家的事找齐国公府去。
而十六日这日,谢慧齐上午刚把齐昱送上来的一些东西看完——这是她每天都必须要看的一些人的底细,其实她没几天就明白为何长公子让她插手这件事了,通给过国公府的姑娘们找夫婿这事,她能把这京城现在大概的权力结构图,还有国公府现在的敌友情况摸个底。
交好的,不交好的,心里都能有个数。
她一看完今天的“邸报”,就听齐昱来跟她说,说谢侯府向他们这边出来了一辆马车,半路被截回去了,车上是谢侯府的嫡大小姐谢慧依。
“老奴听说那谢侯府的大姑娘在马车上大喊大叫,末了是嘴里被塞了布捆回去的,”齐昱说到这,又朝谢慧齐道,“老奴还听说谢侯府要办丧事了。”
“嗯?”谢慧齐大吓了一跳,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姑娘莫急,不是谢老太君……”
谢慧齐连忙喘了口气,苦笑道,“齐昱,你可别吓我。”
“是现在的侯夫人……”齐昱弯腰道,“听说她不行了,李家的人也进府过去看她了。”
谢慧齐看着齐昱。
齐昱弯腰不语,没再往下说了。
谢慧齐懂他话里的意思,这李家的人也进府过去看过她了,也就是说,同意她死了……
“侯府出什么事了吗?”半晌,谢慧齐怔怔地看着齐昱,还是把话问了出来。
怎么冷不丁的侯夫人就得死了?
“回姑娘,老奴仅知道谢侯府就要大变了……”齐昱低头轻咳了一声,道,“也许用不了百日,谢侯府就有新当家的夫人了。”
“啊?”
“嗯,姑娘,据老奴所知谢侯爷这次出手,让李家必须跟着谢侯爷走了,谢侯爷可能要娶的是李家的姻亲苗家的一位高龄之女。”齐昱含蓄地道。
“都商量好了?”
“应是,姑娘。”
谢慧齐“叭”地一下坐在了椅子上,喃喃地道,“这是说,谢侯爷打算动作了?”
“是的,姑娘。”
“那……”
“姑娘,什么?”
“那,那……”谢慧齐茫然四顾,也不知道自己在找什么。
谢侯府打算动作了,那她阿父,阿娘,还能回来吗?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的第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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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姑娘?”
“那……谢家的那,那位大姑娘往我们家这个方向是来作甚的?”谢慧齐魂不守舍地问。
齐昱有些可怜,有无奈地看着她。
谢慧齐花了好一会才明白,这估计也是她家大腿惹的桃花债了。
想来也如此,小时候她堂姐比她还盼着去齐国公府。
谢慧齐自嘲地笑了笑,这么多姑娘盼着想嫁的长公子,现在却归了她这个没有身份,身上还有一大堆脏水的……
她都不知道这是不是就叫走了狗屎运。
**
谢侯府正掀起惊天大浪,侯夫人没过几日就“过逝”了。
如此同时,仙翼山山脚下这边也不好过,半夜齐家的护卫抓住了几个小偷小摸来泼黑狗血之人,一查,是京中某府雇人所致。
而这时候,有关于谢家的流言也再次被人置于口舌之间,尤以被逐出侯府的某子之女与齐国公府的婚事为最。
也有人说齐国公府果真上不得了台面了,这能娶得上的,也就是那种被人糟蹋了的妇人之女了……
流言蜚语满天飞。
谢宅这头齐昱也是严阵以待,就是谢慧齐想出门去趟国公府,也被齐昱拦了下来。
“现在还不是时候,姑娘。”齐昱朝谢慧齐摇了头,且对她说,“京中出了事情了,您现在在家才是最妥当的。”
谢家小宅一夜之间,就又多了众百的护卫,谢慧齐都不知道这些人是怎么悄无无息一夜之间出现在家中的各个角落的。
她甚至都不知道齐国公府有这么多家兵。
齐昱没有跟她说更多,只是说宫里现在也有变。
就在谢慧齐抓着脑袋想宫里有变跟她这里有什么关系的时候,齐昱在二月二十五日的这晚敲醒了她的门。
“姑娘,老奴有事要禀。”齐昱的话依旧不疾不徐。
如若不是半夜三更,谢慧齐都当这没什么事。
这几夜谢慧齐身边是丫鬟陪睡的,而不等谢慧齐说话,丫鬟小红已经急急起来点亮了灯,另一个丫鬟小绿则衣裳不整地奔去拿了放在暖笼上的衣物跑过来为她穿衣。
她们的速度相当的快,看得出来非常的训练有素。
“让管家等会。”谢慧齐一看她们的举止,也没赘言,等小绿给她穿好鞋,她就点头朝她道,起身就去了镜前自己飞快梳了头发,所花时间不过几个眨眼。
点好内外屋灯火的小红跑过来给她穿好只披上去的衣裳。
谢慧齐一等她系好腰带,就拿过这时候跑过来的小绿递来的披风,只听小绿道,“姑娘,管事的在前厅等您。”
说着小绿飞快跪下去拿手扯了扯谢家姑娘的裙面,又抬头看了衣裳没有不妥之处,往后退了几步,一头磕了下去。
谢慧齐越过她,很快就出了门。
门那边,红豆跟阿菊也是衣裳不整地从她们的屋子里跑了出来。
这时候的谢家小宅已经点亮了灯火,是她们住进来以后前所未有的灯火通明,这把红豆跟阿菊吓得不轻,不知道出什么事了。
这时候守着大郎二郎屋的蔡婆子也跑到了他们家大姑娘的屋子处,朝着谢慧齐就低声害怕地喊,“姑娘出什么事了?”
她听着家中一下子就多了好多的人。
“没什么事,红豆阿菊去穿好衣裳,然后去守着大郎二郎,让周围也过去,婆婆,你回去给大郎二郎穿好衣裳,先呆在屋里,有什么事我会派人来知会你们的。”这时候,谢慧齐反倒有条不紊,不惊不诈地吩咐着事。
“姑娘,请……”齐昱身边的人,名叫板栗的小厮垂首躬身,欲要带路。
谢慧齐朝家中婆子一颔首,“婆婆看好大郎二郎。”
她自也是听出了外面的动静,很多的人,还有马儿在低声嘶吼,好像还有不少在劝诱它们噤声的人声。
谢慧齐快步去了前院。
齐昱已经在前后院的拱门处侯着她,一见她来,就朝谢慧齐飞快道,“姑娘,太子等会要来。”
谢慧齐看他一眼。
“太子前几日出城拜访先帝恩师居老太傅,今夜归城的路中途遭刺杀,我们府里的人已经去接应了,”齐昱冷静地道,“国公府家中四周达官贵人与耳目众多现在去不得,您这边我前两日才调来百名家卫,现下您这边有人,等会太子会沿着这个方向来仙翼山,一经疗伤,就会由我们家这百名家卫护他进宫,但您这里就没人了,等一会您必须带大公子和二公子进书院去。”
“好。”谢慧齐回过头就朝身边跑过来的婆子道,“娕婆婆,烦你现下就去备好我跟我弟弟们去书院的简单衣物。”
婆子也是弯着腰飞一般地跑去了。
“太子伤得重不重?”谢慧齐已经知道此事非同小可,若不然家中动静绝然不会这么大。
“重,”齐昱脸上已经没了笑,“探子来报箭穿透了他的肩胛,但他今晚是一定要回宫去的,后日就是先帝的祭辰,他身上还有居老太傅写的祭词,他明日就必须带着祭词回到宫里,准备着跟皇上去皇庙祭祀先帝的各项事宜。”
就是用爬的,太子今晚也必须爬回宫。
而他们就是用杀的,也得替太子杀出一条血路来。
万不能真让主子不在的时候,让太子就这么废了。
这时候,空气中传来非常悦耳轻脆的“咻”声,连锦不断持续了好一会。
齐昱抬头,看着那传来声响的天空,淡道,“姑娘,太子快要到了,您准备一下,由我派人护您和公子他们上山,书院有武师等二十余人在,我不在的时候,且让他们护你们一段时日。”
齐昱这也算是临走之言,他这次护送太子进宫,也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回来。
齐昱说着时,已有身上沾着血腥青衣人快跑着过来了,一见到齐昱就跪下禀道,“副管事,北面来了不明身份者二百余人,裘头带人在前方死挡,让我来通报你一声。”
“知道了,”齐昱说着就朝院子里领着一队人马的家兵小头领喊道,“颜卫,你带你的人过去支应裘卫。”
“是。”早已经准备妥当的家兵小头领一等他发话,一挥手,就带着他的人马飞快冲出了院子,去前方拿第一批准备好的马匹,前去支应北面。
院子里还有五队人马,一共七十五人。
“姑娘,您现在必须要走了……”齐昱脸色凝重,他一挥手,就有一队人马相继出列。
谢慧齐点头,回过头去看,见蔡婆子已经领着大郎二郎过来了,是由家中的护卫一人拉着大郎,一人背了二郎过来的,而大郎二郎他们身上的衣裳还没有穿妥。
“你们快快送小主母进山,一见到大武头就下山来,不必与他们说道山下的情况。”齐昱朝人吩咐完毕,就朝谢慧齐道,“姑娘,如若书院问起你山下之事,请你明日再告知,也叫他们明日再下山打探消息。”
谢慧齐颔首,不等她说话,齐昱就朝她一躬身,飞快转身出了门去,他身后跟着那四队人马。
“姑娘,该走了。”不知何时,国公府刚领她命而去的娕婆背着个大包袱出现在了她面前。
“阿姐……”二郎茫然地看着灯火通明的家中,不解地看着他阿姐。
“姑娘,走吧。”背着二郎的护卫也沉声道。
不等姐弟三人多说什么,一家人有一半人衣裳不整地跟着一队护着他们的人上了仙翼山,而且他们走的还是进仙翼山的险道,谢慧齐有一半的路是由那些平时毫不起来,但这时候力在无穷的丫鬟背着上去的。
他们的速度很快,等到了高处,火把所到之处,她都不敢睁眼——底下就是高高的深渊。
就是一直要自己的走的大郎最后也是老实地被护卫背在了身上。
而二郎不断地回头去看他们的家,而他们的家越来越小,等他们到了山上,只剩一个火点了。
这时候已经有护卫进了书院通报了,等一个高大得就像小山一样的壮士一出来,这群人的领头就朝那人拱手,“武头,这是小主母,这几日府里没人来接的话,她的安危就交付给您了。”
那人也是一拱手,腰弯了个对折,眼睛才跟这领头的人持平,“在下领命,请主子放心。”
那领头的人朝他一颔首就转手,对着他的人就是一挥手,厉声喝道,“走!”
也就不过一个眨眼,这些刚才只站了一会的人就飞速消失在了黑暗中。
“小主母……”那就是在谢慧齐所在的后世也是巨人的壮士朝谢慧齐看来,声如闷钟,“请随我来。”
“阿姐……”二郎拉着他阿姐的手,还在困惑,他叫了他阿姐一声,问教他武功的武头道,“师傅,出什么事了?”
武头弯腰伸手,一把把他扛了起来坐在肩头,又轻轻地拍了下他的后背,转头对那把头抬得高高看他的小主母道,“您随我来吧,您今晚就住在我们武院了。”
此时底下仙翼山山脚下的谢家,齐昱带着人把太子迎进了宅子,在城中名大夫拿刀剔肉,给他拔箭的时候,太子还笑道,“我那小表嫂呢?齐昱你把人藏哪去了?我还记不得了?”
齐昱没吱声,这时候大夫一把药递来,他二话不说,就把一碰滚烫的药泼到了太子伤口,说声迟这时快,大夫用力一拔,把箭拔了出来……
太子这时一声鬼哭狼嚎,声音嚎叫得能撕破天空。
“箭头沾了毒,毒已进血脉了……”大夫看着红得异样的带血箭头在鼻间闻了闻,沉声道。
这时候嚎完的太子疼得不断喘气,听完这话也是笑了,就是气都不顺也还是张了口,“有……有毒又如何,我就是要死,也要……死,死在我的东宫……”
这时候,太子的贴身侍女拿了准备好的药一把敷在了他的伤口,这时候太子又疼得抽气,不断地翻着白眼,差一点又昏了过去。
“什么毒?”太子的贴身侍女冷静地问。
“厥毒,俗称子午毒,子午发作就会命毙。”
“现在已过子时。”
“嗯,那就是明日正当中午时的事了……”大夫把箭头搁到盘中,接过徒弟递过来的帕子擦手,跟太子道,“太子,这毒我们主子有解药,但这解药在哪,在下不知。”
还没缓过气来的太子又翻了个白眼。
太子侍女看向齐昱,“国公府里有没?”
齐昱犹豫了一下,“主子有间药房。”
许多的稀世奇药都放在那里。
“那时辰尚早,现在你们就回府去要,我们现在回宫,你们随即把药送到即可。”太子侍女见太子这时候喘着气又要说话,给他扎着绷布的手一紧,疼得太子又差点背过气去。
见他不再废话,太子侍女抬头又看向齐昱,“可行?”
“没人了……”齐昱指指门,“我带了人杀在你们前面,就没人去国公府了。”
“分出两个去。”太子侍女坚决道。
齐昱苦笑道,“姑奶奶,您应该也不难猜出,这时候国公府也是被人堵住了,路上更是凶险无数,我们在明,敌在暗啊。”
这怎么冲得进去?
“那你们是怎么出来的?”侍女见他不应,眼睛凶狠地眯起,眼见就要把袖中的剑拿出割他的喉。
“姑奶奶,您跟我耍狠是没用的,”齐昱不怕她,淡道,“去接应你们的,本来就是我们放在城中的护卫,至于这头的,是我先前就调在这里护着谢家我府小主母的……”
这已是他们国公府早先准备了的功夫,要不近三百人怎么能这么快调齐?
东宫也实在是太差劲,带了三百人出去,回来不过三十人,一点防算都没有。
“乐桑……”太子见侍女快跟齐国公有名的笑面狐扛上了,冒着会被她勒昏过去的危险,开品叫了她一声,然后朝那个什么都要学着他表兄,连那个泰山崩于前也不动声色的劲也要学全的齐昱道,“你若是心里有法子,就使吧,别让我真……真死了,若若不……”
说到这,他倒抽了口气,忍着疼继续说道,“若不你主子,我表兄想翻身更难了。”
齐昱面有难色,看向了大门口。
他现在面临着选择,是置谢家那位小主母的安危于不顾去救太子,还是让她呆在书院不动保全己身。
他之前刚刚做的选择明明是后者。
第70章
“齐昱!”
眼看着那侍女的剑就要上齐昱的喉,齐昱反身腿一踢,把她手中的剑踢落了空中。
他一个回身,把剑抓回手中,插入了太子的腰间。
太子不以为怒,反而大笑,只是笑了两下他胸间就有股热血往喉口涌来,他下意识就闭紧了嘴,生生把血咽了下去,因此整张脸都扭曲了起来。
“太子!”怒气侍女这时候脸上已没有了之前的坚定,眼睛里已经有了泪。
“管事的,”大夫也是迅速在太子身上扎了两根扎,朝齐昱沉着脸道,“如若能救就尽早救吧,皇宫里没这解药。”
齐昱见这时候咽着血的太子还朝他笑,他苦笑着摇摇头,朝太子道,“您是不知道,我们主子是好不容易给我们找了个小主母。”
“赔……赔他个。”死了,就赔他一个就是,太子咽着血还不忘笑着跟国公府的笑面狐说笑。
齐昱摇摇头走了。
山上书院的谢慧齐刚在武院安顿好两个弟弟,看着他们睡着了,就又听小红进门来,悄悄在她耳边说齐昱来了。
谢慧齐诧异,连忙出去见人。
齐昱一见她,跪下就道,“听说您甚是会乔装打扮?”
谢慧齐挑眉。
“您坐。”护卫速速搬来椅子,放到了她面前。
谢慧齐坐下就道,“听谁说的?”
“府里人说您在正月初头打扮的模样让主子见了好半天都没说话。”
“这府里人都知道了?”谢慧齐听他这样说也挺无奈的。
“是的,姑娘。”齐昱没有时间浪费,把来意说了,“这次我来,是没有办法,来托姑娘一事的……”
“你说。”
“太子中毒了,需要有人去国公府取药,但通往国公府的路此时应是被人堵住了,而我等等会就要随太子入宫,没有太多的人手前去国公府,所以我想了一计,让武院的师傅带着人从正路前去国公府引开人手,让您乔装从另一条路去国公府报信取药,您看如何?”齐昱快快说完,又把另外必须她去的原因在她耳边速速地说罢,就抬眼看着她。
谢慧齐想也不想就点了头,“行。”
齐昱没料她这么痛快,还诧异地看了她一眼。
这时候谢慧齐已经站起了身,朝他道,“装扮的东西都在山下家里,我现在就随你下山罢。”
她得趁两个弟弟睡着的时候下山去,若不然,她就走不开了。
这厢说完没片刻,谢慧齐就又上了有功夫的丫鬟的身,把家里人都留下了看着大郎二郎,她则带了国公府的丫鬟婆子下了山去。
一进家中,她直奔后院。
路上她已经选好了跟她一道去国公府的人,两个身手比她要好多了去的小红小绿。
谢慧齐也把自己装扮成了一个粗丫头,她把牙齿染黄,就像生下来就没洗过牙,黄牙中间的缝里还不忘塞条被牙虫糟蹋过的黑锋隙出来,然后她很干脆把灰扑到了头发间又抖落了下来,梳了两个左右一下一下的髻丫,然后在脸颊处涂了一块黑泥……
这时候,她吩咐要的馊水桶也拿来了,谢慧齐把她在河西穿过的旧衣裳拿了出来,把衣裳盖在馊水上染味。
这是贫穷的味道。
两个丫鬟的衣裳找不到旧的来,穿的太好,谢慧齐就让她们去红豆阿菊的房里把她们以前穿的拿过来。
她把自己打扮好后,就折腾两个丫鬟的。
她颇费了一点时间,这时候前面已经有人来叫她,说太子要走了,临走之前要见她一眼。
谢慧齐看了自己一眼,挑眉朝来报信的板粟说,“能不见?”
“太子闹着见。”板粟无奈。
谢慧齐摇摇头,顶着张乡下丫头的脸去见了。
太子看到人进来,上下扫了她一眼,就往她后面看去。
后面跟着小红小绿被太子打量个不休,头只能往下低。
“嫂子?表嫂?”太子试探地朝那两个人中的一个叫。
这时候谢慧齐已经走到了他面前,齐昱看到她居然都没变脸色,依旧弯腰,“姑娘。”
“见过太子。”谢慧齐顶着张乡下丫头的脸,行了个再优雅徐缓得当不过的万福。
太子的眼睛从后面移到了前面……
他的笑容这时候略显僵硬,“小表嫂?”
谢慧齐见太子这么客气,浅颔了下首,再道,“见过太子。”
太子傻眼。
他身后的侍女戳了下他。
太子迅速回过神,当即冲口就道,“你不是原本长这样吧?”
那得多丑?
他表哥不会给自己找了个丑媳妇吧?
“差不多就长这样吧。”谢慧齐淡淡道。
她不过是把脸弄黑了点,弄了点脏东西到脸上,再把牙齿脖子手什么的也弄出了不相形之下不显得突兀的颜色来,还在身上看得着的地方弄了点至少一年没洗澡的顽固污垢出来,但脸还是那张脸,轮廓还是没变的。
太子脸上这时候顿时啥颜色都有,从青转到了白。
“太子,外面马车已经准备妥当,可以上车了。”就在太子都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样的表情面对这个“小表嫂”才恰当的时候,太子的近身侍卫飞跑进来报道。
这时候也没有什么时间可耽误的了,太子必须现在就走,那侍卫话一完,齐昱就挥手叫人抬起椅子来。
太子被人抬了一段路后,不顾身上的伤,非要扭头再看那丑姑娘一眼,但被他的侍女制止了。
“乐桑,我表哥的嫡妻,以后的国公爷夫人不可能真这么丑吧?”太子真是被吓着了,自己死活都不管了,一个劲地替他表哥操心了起来。
**
丑姑娘在太子走后,天一亮就背了个装了一背篓冬小白菜的旧背篓,带着另两个也背了一背篓小白菜的丫鬟从后山的小路上了路。
她们现在是一家人里的三姐妹,去赶早集卖小白菜。
身上的衣裳上面还沾着泥土里的尿粪味,闻得仔细了,还有馊水味。
她们去集市里把家里所有的小白菜卖了,然后要去药铺抓药给家中重病的老母喝。
谢大姑娘乔装能力是一把好手,从牙齿能武装到手指甲,编故事也是,连他们哪个村哪个屋头的都给编圆乎了,其中真实性至少有九成。
她们赶着急路,两个丫鬟先前背背篓的姿势没谢慧齐熟练,谢慧齐连忙在路上教了她们姿势,让她们背背篓的时候腰驼一点。
干惯了农活的丫头,没有那么直的腰。
生活早把她们的腰压得要比人低人一等。
她们是翻过山进主城的,所以要比原本的路要多出一截来,等到她们遇上第一批大队人马的时候,她们身上已经发出了恶臭的汗味。
那些赶着急路的骑马人看了这三个站在一旁低着头让路的农家女,嫌弃地皱皱眉,连多看一眼都没有就扬鞭而去。
一路上她们碰到了好几队人马,有骑马的,有没有骑马的,其中有一波人过来问了她们的话,都是看起来最大的小红用着拘束紧张的话对应了过去。
她们沿路遇上了不少人,但还算是一路畅通无阻地进入了主城。
这时候天已经大亮,离国公府最近的东市坊还很远,用走的也至少还要走近一个来的时辰了。
这时候就是小红小绿这两个小从练武的走了这么远的路也感到了有些吃力,她们路上一路都担心地朝谢家姑娘看去,见她一脸大汗背着背篓,但看着没有停下步子的打算。
这次必须谢慧齐来的原因是因为长公子库房的第一道钥匙在她这里,且有这一道大库房的钥匙不算,她还必须找到管家,国公夫人和老祖宗,要第二道第三道第四道的钥匙,才能进入最里面的药库。
大公子的库房是石库,且有机关,没钥匙是谁也进不去的。
也就齐昱能知道长公子的钥匙现在分别放在谁手里。
而这个事情除了被长公子定下的谢家姑娘,谁也不可能去办了,换个人去,钥匙不全且不说,府里的夫人们也未必信得过。
谢家姑娘必须冒这个险,她是眼前最适合的人选,谢慧齐听清楚了齐昱的话后也就一句话没推托就来了。
一路快走到了东市坊,这时候路上的官兵多了起来,走三步就有一个官兵,有人看到她们来还吆喝,“走走走,这是你们来的地方吗?还不快走……”
三个农女怯怯地站在一边,谢慧齐甚至因为抬起手擦脸上的汗,怯懦地抬眼看着那些赶她们的人。
见这三个人不安地站在那,赶她们也只是胆小地缩着身子不敢说话,上前催赶她们的那个官兵也不想欺负这些个胆小又弱小的小老百姓,不耐烦地道,“还不快往前走,走边上点,到了菜场找个边上的地方呆着,省得不长眼被马踩死了也活该。”
说着嫌恶地看了这脏兮兮的三个农女一眼,捏着鼻子带着他的人走了。
她们往更是挨着边上走了,偏路中间都不敢走一步。
很快,她们就到了东市坊国公府的秘密联络点,菜场转过弯一家临河的药铺。
药铺老板见到小红拿出信物出来,还真是愣了好大的一下。
她们被带入了后院,谢慧齐匆匆地把脸洗干净了,等老板知道这就是谢家姑娘后,那眼睛都瞪圆了,在准备带她们进入秘道的时候,他对谢慧齐是看了又看。
谢慧齐只好把齐家老祖母送给她的凤镯小心地从胸口掏了出来,一言不发给药铺老板看了一眼。
药铺老板迅速收回眼,这下可是不敢乱看了。
她们进入了通往国公府的秘道。
秘道那头,已经得到了信报的国公府里管家齐封等在了口中,谢慧齐带人一出现,他就忙让谢家姑娘上了轿子,奔去老太君那。
他也已经收到了东宫有变的消息。
老太君那已经以泪洗面了,国公夫人和二夫人倒还是没事人一样地淡定,但等谢慧齐一进她们的屋,一阵汗臭味夹杂着恶臭味扑面而来,两位贵夫人情不自禁地拿帕捏了鼻子,朝那个顶着一张国公府以后小媳妇的脸的小脏媳妇看去……
谢慧齐一看两位夫人都捏了鼻子,一脸完全掩饰不住的嫌恶看着她,只好无辜地眨了眨她的黑眼睛。
她来之前,已经没有时间更好的收拾了,能抽出时间把脸洗干净,都还是她怕她们见了她吓昏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三更完。
晚安。
明天见。
还有,多谢大家的慷慨扶助,让谢齐人家现在已经进入全站的霸王票榜前四百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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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谢慧齐是卯时出的门,一路都不敢怎么停步,现在到了国公府已经是辰时末快巳时,太子毒发作时是午时,离现在已经没两个时辰了,她哪还有那功夫耽搁,更别论去换身干净些的衣裳了。
所以谢慧齐也不管两位夫人是怎么想她的,一把跪下就说了太子毒发之时,以及需取之药。
“祖奶奶,伯娘,二婶,我的钥匙在这……”谢慧齐一说完就把钥匙拿了出来。
这个时候,国公夫人已经站了起来,朝哭得已经喘不上气来的齐老太君道,“娘,君昀给你的在哪?”
“我去拿,我去拿……”老太君哭得眼睛都已经看不见了,国公夫人扶她起来,她的身子就往后倒。
二夫人也飞快过去扶了她。
这时候谁也顾不上看谢家大姑娘的奇形怪状和浑身的恶臭味了,国公夫人那头是飞快取了钥匙出来,对着谢慧齐就道,“跟我来。”
她这时候只万幸她儿子给她的钥匙她从不离身,日夜都随身带在身边。
大管家齐封脸上也是冷汗出个不停,一见到国公夫人就道,“夫人,轿子已备妥。”
“快!”国公夫人冷冰冰地喝出了快字,不等人说话她就已经快步出了门去。
谢慧齐用小跑的才跟上她。
一等进了轿子,管家在外面就在吼,“快,快……”
谢慧齐一坐上去就被抬起的轿子荡得东倒西歪,一个没收住身子,脑袋就敲在了轿厢上,她顾不得疼,只能闭着眼睛用手平衡着身子。
一路到了库房前,谢慧齐下轿的时候脚都是软的,一落地就跌在了地上。
她从家中出来已经有两个时辰没歇过半脚了。
这时候没有人来扶她,谢慧齐咬着牙爬了上来,跟上了在前面已经是用跑的国公夫人。
管家一路是跑过来的,也是一身的汗。
“这是第一道。”国公夫人把钥匙给了上来的管家,回过头去看那灰头灰脑却还是用力跑了过来的媳妇。
等人靠近,她拿出手拿袖子抹了她脸上的汗。
“伯娘。”谢慧齐下意识就朝她嫣然一笑。
国公夫人稍愣了愣,但也飞快回过了神,她没说话,仅朝人点了下头。
“夫人……”管家急急地打开了门。
“拿着。”国公夫人把抽出来钥匙拿出来给了媳妇,拉着她的手就闪进了门。
管家也是飞快入内,关上了门。
紧接着他们跑到了第二道,第三道,等到第四道门打开,里面的光线已经暗了……
黑暗中他们只听得见自己的声音。
“夫人,火折子在这。”
国公夫人接过管家的火折子一言不发在前头带路,等到了药库门口,门一开就一片寒气,冲得三人往后倒退了几步。
“媳妇,你随我进去。”国公夫人冰冷的声音在黑暗寒酷的环境里显得更是没有人气。
“是。”谢慧齐也是紧张不已,她双眼仅能看清火光所在的那分寸之地。
谢慧齐一进去才发现在最里头的石库是个巨大的冰库,比外面的寒冬还要冷上几分,她进去后就停地颤抖,牙齿也是不受控制上下碰着抖个不停。
国公夫人一言不发,她触动了机关,把能在冰库点燃的“蒙火”点上,然后对谢慧齐一颔首,“看清楚了。”
说着也不管她,自去翻那解子午毒的解药。
好在这药她是认识的,所以翻了几个柜子,最终没费多大的功夫就找到了那个藏有解药的盒子。
盒子上标有签徽,是一只凶狠向天露出燎牙的凶兽。
“看清楚了?”她问那茫然四顾的丫头。
谢慧齐看着四面长长整齐的柜子,那些黑色泛着光芒的柜子在惨白的灯下显得冷洌又神秘莫测,她只看了几眼就听到了国公夫人的话,猛地回过神来,朝国公夫人下意识就点头。
“那走吧。”国公夫人带她来也只是让她见识一次的,也没想让她一次就看全。
说着她就去吹熄那蒙灯,又触动了机会,让那盏悬在小半空中的灯盏又藏回了原位。
她回过身去拉小姑娘那还带有余温的小手,跟她淡道,“这灯火至多能在库中燃半盏茶的功夫,下次你若是要来,记得抓紧时辰。”
“慧齐知道了。”见她这时候都不忘教她东西,谢慧齐也赶紧敛了心神,让自己显得镇定点。
但她到底还是没有国公夫人的镇定,国公夫人一拉她出去,一手拉着她,把火折子给了管家,带着她简直就是库房里箭步如飞,谢慧齐已是喘得上气不接上气。
等回身到了第四道门,需要上锁的时候国公夫人把她们的那两把钥匙给了谢慧齐,沉声道,“我现在就要去宫里,你跟着大管家把门锁好,知道了吗?”
“慧齐知道了。”
国公夫人一等她话毕就朝她颔首,随后就像一股冷风一般吹上了前,消失在了他们眼前。
“姑娘,您来上锁……”管家把大锁搭上,退开到了一边。
那锁摸着就足有十来斤了,也不知道是什么锁,谢慧齐硬是花了好大的巧劲才把锁锁上。
这时候管家的上前一步,检查了下锁就朝她道,“锁好了,姑娘,我们去下一道门。”
谢慧齐锁第三道门的时候才发现这里的锁每把都不一样,每把都复杂无比,她手里的钥匙的形状也很是奇怪。
第二道门就是管家的钥匙了,管家锁门的速度要比她快些,他们很快就到了出口处。
一路就是用跑的,谢慧齐也还是看了几眼这个巨大的库房的样子,里面装的无数至宝每样都让她心惊胆颤得不敢多看。
她小时候听她阿父阿娘说过齐国公府富可敌国,如今不过几眼,就已经知道国公府的那富可敌国绝不是外面之人的虚谈。
而一等最外面的那道门锁好,候在那的婆子朝谢慧齐就哭道,“姑娘您赶紧回去瞧瞧,老祖宗昏过去了。”
谢慧齐闭了一下眼深吸了口气,一提气就上了轿子。
又是一顿好跑。
一进了青阳院,齐老祖宗身边的大丫鬟急急跟谢慧齐报,“姑娘,大夫人跟二夫人都出去办事去了,二夫人被大夫人叫走临走前跟我等说,现下这府里就交给你了。”
“知道了,祖奶奶如何了?”谢慧齐说着转身就对大管家说,“您去办您的事去,有事我会叫人传你,小厮等也退出大门口去,等我传话。”
齐封躬身,“是。”
不等主子说话,他转身就挥手带了人急走出去。
这等大事,府里还需布防得更多。
谢慧齐见院子里的男丁都退了下去,快步进了老祖宗的外屋就脱身上的衣裳,朝丫鬟道,“给我拿身新裳过来……”
她身上太臭,怕进去冲着了老人家。
“大夫过来了?”她又道。
“府里的大夫带着徒弟跟二夫人走了,现下已经出门叫城里的大夫去了。”大丫鬟见有她说话的地了赶紧道,“七婆婆在侍候着老祖宗。”
谢慧齐点点头,又把头发拆了,“热水?”
“姑娘,备着呢,这边有……”有丫鬟已经快步去抬了盆过来。
谢慧齐匆匆洗了把脸和头发,把脖子耳朵跟手洗了一下,衣裳这时候恰好也来了,她连忙披上就往内屋走去。
这也只花了她仅片刻之间的时辰。
一进去,七婆婆流着泪正坐在床边拿着热帕在擦老祖宗的脸,看到她来,就要起身给她行礼,谢慧齐一个箭步上前扶了她,“您就坐着。”
“怎么样了?”她也坐了下去,她现在的手是冰的,也不敢去握老人家,只好看着老人家那晦沉的脸色轻声地问。
“老奴刚才化了颗救心丸喂进去了,什么时候醒来老奴也不知道,不过我听着这心脉,好似是无事了,但老奴只略懂皮毛,这事姑娘还是等大夫来了再问罢。”七婆婆隔着被子握着齐老祖宗的手,哭着道,“我可怜的小姐,都这把年纪了还要这般遭罪。”
“再传人去门边候着大夫,”谢慧齐说到这就朝七婆婆问,“叫的大夫是自家人?”
七婆婆不停点头,“是自家人,是自家人。”
不是自家人,这个时候怎么敢用?
**
国公府形势如同大敌在前,一触即发,宫中也是云谲波诡,不可深测。
国公夫人进宫面圣,让人传话说知闻太子命在旦夕,想送药进宫,但她站在东南门那道女客进入宫内的门前一连半个时辰,也没有人来开宫门。
国公夫人双手搭握,维持着面圣之势一直没动。
直等到午时,才有急军开了门,传了她入内。
“韦国公夫人,快快请进,皇上令你即刻就入东宫。”太子中毒,圣上到此刻才知消息,一听到国公夫人已经携药进宫,立刻传旨让她进门,来报信的急侍耽误,出言就是一催再催,“您快快入东宫罢,圣上此时也前往东宫去了。”
国公夫人沉着地点头,脚下的步子一再加快,竟不比那急侍慢上些许。
“太后凤驾在此……”就在他们转过兴庆宫,转而去往东宫的路上,前方突然有公公扬着嗓子在喝道,“前方何人?”
那侍卫停了步子,眼睛急缩,往齐家的韦国公夫人看来。
这时候,国公夫人脸色依旧未变,对身边带着的丫鬟淡道,“春杏,替我上前禀公公,就说是齐国公府寡妇齐容氏来了。”
她停了步子。
而侍卫闭了闭眼,一等丫鬟上前,就朝国公夫人轻声道,“夫人,您现在把药给我罢,我转道替您送去。”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的第一更。
大家午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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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国公夫人不动如山,连眼皮都没动一下。
“夫人……”侍卫急了,连脚都带动了半步。
国公夫人直视着前方,冷冰冰的脸还是一片的面无表情。
这时候丫鬟已传了话退了回来,那厢宫里的公公尖着嗓子在道,“传国公夫人上前说话。”
国公夫人冷着脸快步上了前,一站到凤辇前,不等人开口就先道,“妾身见过太后娘娘,太后千岁……”
说罢就又冷然地接道,“妾身听闻东宫有事,尚巨毒,遂带药进宫,现先告退一步,还望太后海涵。”
可不等她行礼转身,太后的凤辇上的帘子就被推开了。
国公夫人欲要退后的脚步不得不止。
“国公夫人,你这是从哪得的消息?”凤驾上,当今的俞太后,一位慈眉善目,又雍容华贵的老妇人探出头来,语带关切地问。
已经至午时了。
国公夫人淡道,“是妾身听有人来报的。”
“唉,这等事莫要是虚报的好,正巧,哀家也碰上了你,跟着你一道去看看东宫罢。”俞太后面色凝重,朝国公夫人一颔首,“你跟在哀家身后就是。”
说罢,纱帘又被宫女放下垂了下来。
“起驾。”公公又尖叫声了起来,凤驾慢慢被抬起,一步一摇往前走去。
看这架势不紧不慢,若是这样走到东宫,东宫太子也就完了。
这时那侍卫一等凤驾走在了前面,对着国公夫人更是小声急道,“国公夫人三思,您若是这么跟着过去,到了东宫太子人也就没了?”
“看来这位大人心里清楚明白得很,知道太子中的是何毒?”国公夫人冷不防侧过头,双眼藏着寒冰直视那侍卫的眼。
那侍卫迅速低下头去,额头上,鼻子上瞬间就冒出了一片冷汗。
国公夫人说完,又端着她那张常年一个表情都没有的冰脸转过了头,跟在了太后凤驾后。
**
这厢皇帝急步进了东宫,就听他到大皇子在里面说着什么,闻声他更是加快了脚下的步子,等到他一进内门,里面的声音就止了。
一大堆大呼万岁的。
皇帝挥袖,看向那从床上跪到了地上的大皇子。
“起。”
皇帝看着他坦露在外的肩头一片血腥,还未包扎,扫视了一眼就冷冷地道。
他心情着实是有些不快的。
他刚跟礼部的人在议明天祭祀之事,一出来就听闻东宫出事,急步赶来见东宫确是受伤,但小命看起来还是无碍,他这心头是又恼又怒之余,又隐隐松了口气。
“朕刚和礼部的人商议完事情,出殿就听到你受伤了,怎么回事?”皇帝勉强地给了大皇子一个他为何现在才来的解释。
“儿臣在路上遭遇了强贼,受了点伤,惹父皇担扰,是儿臣的不是。”太子微微笑了起来。
“国公夫人都听说了,现已进宫来了,说给你带了救命药过来。”皇帝淡道。
“舅母自来疼我若命……”太子叹道,“劳她费心了。”
皇帝冷冷地看着这个心眼不知道长了多少个的儿子。
国公夫人都知道从国公府进宫来了,他现在才知道过来,太子倒是好心境,对着他还说是儿臣的不是。
皇帝一直都不太喜欢这个大皇子的就是他这份口不对心的禀性,明明讥嘲他连国公夫人都不如,还偏要说什么儿臣的不是,一见到他,他这儿子就能堵得他全身都不舒坦。
见皇帝不说话,太子轻咳了一声,垂下眼自行替自己包扎了起来。
他娘死了,又是个爹不疼的,一旦这命还活着,也只好自个儿疼惜自个儿一点,多活一日就是一日。
见他不开口,皇帝也就坐在那不动,且也一言不发。
外面传来了大后驾到的声音后,他方才站了起来,勉强朝太子道,“收拾好了就出来见你皇祖母罢。”
“是,儿臣遵旨。”太子脸上又扬起了良善的笑。
一等他出了门,他脸上的笑容便止在了脸上,眼中的冰寒如同刚才皇帝看他一般一致。
“乐桑,替我着衣。”太子站了起来。
“您再吃了这药罢,二夫人道这是清血中的余毒的,说大夫人说于解药不冲。”乐桑分完就把那盒子打开,捏了那清香扑鼻的药丸,不由分说就塞进了他的口里。
那药丸入口即化,这一化完还口齿留香。
太子还咂了咂嘴,嘴角又翘了起来,“还是我大舅母好。”
经常给一送一的,他母后都没这么欢喜他。
**
太子一出来给太后请安,俞太后慈爱地朝他点头,“起身罢,哀家刚刚才听说你父皇说你路上被贼人惊扰了,现在见到你见你没事,哀家也放心了。”
说着满目的疑惑看向齐国公府的国公夫人,道,“国公夫人,这是怎么回事?哀家刚刚听你说话的意思好像是太子危在旦夕似的,你是从哪得的消息啊?”
“许是妾身听错了。”国公夫人漠然地道。
“听错了?”太后满脸的不解,转过头看向一言不发的皇帝,“皇儿,哀家这一辈子都呆在宫里,这外面的事也不懂,不过,太子的事是可能听错的?”
皇帝笑了笑,抬眼朝他母后看去。
俞太后看着儿子嘴边的笑,却冰冷的眼,若无其事地垂下眼,拿帕擦了擦嘴。
太子出事,理应他是这宫里第一个知道的,想来按太子的为人,他一进宫就会差人来报,但他是跟礼部的人议完事出了殿才被人告知,可想而知,到底是谁拦了那些胆大包天的人不进来通报。
而那些个胆大包天的人里,还包括侍候了他半生的大太监。
他母后跟皇后,现在的手也伸得太长了。
想把太子就这么给处绝完了,连知会都不知会一声,皇帝都不知道是不是他太顺着她们了,所以一个两个都要把他当傻皇帝待了。
“国公夫人有心了,太子既然没事,你就出宫罢。”皇帝朝国公夫人说完,才回了之前太后的话,只见他朝太后看去,拿过她手中的帕子仔细地替她擦了擦嘴角,然后淡淡道,“明日就是父皇的祭辰,朕以为就是天塌了您都会在宫里父皇焚香诵经呢,想来也是太子之事烦忧了您,是太子的不是,回头朕就让太子给您陪不是去,您现下就回宫去罢,莫让太子这个不孝孙子担忧了您给父皇诵经。”
“唉……”俞太后听了深深地叹了口气,又看向太子,关切地道,“你没事就好,这样祖母也放心了。”
太子微笑点头,“请祖母放心,孙儿一点事没有,如父皇所说,是孙儿惊忧了皇祖母,孙儿先在这里就给祖母赔不是了。”
说着又是跪了下去,痛快地给他这个恨不得他死的皇祖母磕了个头。
**
国公夫人从宫里出来回了国公府,她带走的一百家卫,剩了不到一半。
二夫人走了暗道去送药,倒是毫发无损回了国公府。
这时候齐老太君也是醒了过来,一听说皇宫里的外孙已经没事,又是哭着睡了过去。
谢慧齐眼看着下午人都回来了,老祖宗也没事了,就放松地昏了过去。
国公夫人拿手一探她的额头,发现这个脸色惨白的媳妇额头烫得烧手,赶紧叫了大夫过来,一顿药猛灌下去,到了傍晚这小姑娘居然醒了过来,说要回家。
国公夫人都有些恼了,对着那一醒来就下床过来见她说要回去的人冷冰冰地道,“歇着,要回也是你好了再回的事。”
谢慧齐无奈道,“伯娘,我是真没事了,我若是不回去,家里两个小的就要闹翻天了。”
国公夫人皱了皱眉。
“是真的会闹翻天的,伯娘。”谢慧齐一想小二郎若是没见到她,肯定是又闹了起来,恐怕又是拿刀又是要离家出走找她的,这两样事一桩都少不了,大郎呢?大郎平时肯定会管着弟弟,而这个时候,他也只会背了包袱默默地跟在弟弟后面,他是不明着闹,但他这份连后路都算计过了的阴着闹比二郎还狠。
国公夫人迟疑着,本来想说把两个小的接回来,但一想,这一次太子出事,不管是去接应太子的还是国公府护她去宫里的那些家卫死伤了近一半,她跟弟媳这两天都得处置这些人的事情,这国公府也是阴气冲天,下面的事也是一桩都还没解决完,实在不适合小孩子这时候来这府里……
她看向谢慧齐,“真没事了?”
“伯娘,孩儿没事了。”一听她可能放人,谢慧齐赶紧摇头。
“我让家丁送你回去。”府里实在事多,见她非要走,齐母这次也没再说道什么了,起身就去亲自点了十个她信得过的人跟着小姑娘回去,又让她带走了一个大夫。
“缺什么派人来府里拿。”谢慧齐走时,她仅说道了这么一句。
谢慧齐朝她笑着点头,给她徐徐道了个万福。
看着已经干净美貌了的小姑娘给她微笑行礼,国公夫人觉得她这冰冷了一天的心好像稍稍好了一点,目送着她上了轿远去。
谢慧齐一走,大管家的就来报,“夫人,齐昱受了重伤被拦在西直门出不来,大夫也进不去,现下我们该怎么办?”
等到晚上,人就更出不来了,齐昱就只能死在里头了。
作者有话要说:第二更。
第三更在十点去了。
提前跟早睡的同学说晚安。
还有,多谢以下同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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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怎么办?”国公夫人冷冷地道,“杀进去。”
他们既然敢留。
他们当然敢杀。
**
国公府一片杀气冲天,谢慧齐这时赶了回去。
果不出她所料,她在赶回的路上遇上了背着包袱的大郎牵着二郎……
谢慧齐一等下人把他们抱到马车上,什么话也没话,一人一个巴掌就挥向背去。
“啪”“啪”两声巨响,响得马车外面檐上的蔡婆子拿着对掌对着老天拜。
马车内,谢慧齐拍完两巴掌还不解气,又去掐他的手,气得气都喘不过来了,“你们是不是想气死我啊?啊,是不是?”
二郎被她打了一巴掌本来还没吭气,听到她连连说是不是想气死她,他也恼了,扯着喉咙红着脸跟她吼,“你还不要我们呢,说好了的不会不要,你个……”
“你再说?”谢慧齐咬牙看着他。
二郎缩了缩脖子,把“小骗子”三字咽了下去,红着脖子狠狠地偏过头。
他决定讨厌他阿姐!
至少得三天不跟她说一句话。
“你也胡闹。”谢慧齐看向在一旁闷不吭声的大弟弟。
大郎这时候突然伸出手,摸向了她的额角,伸向了她故意拉下来了点头发拦着的撞伤位置。
“你疼不?”大郎静静问。
只不过三个字,谢慧齐就红了眼,抓过大郎的手握在手里,勉强笑道,“阿姐不疼,是阿姐在马车里没坐好,磕着了,过几天就没事了。”
“嗯。”谢晋平点点头,没再说了。
她既然不想说,那他就不问了。
这时候二郎见到他阿姐出事了,拿眼角不断瞄她,见她逮着了他的眼睛还瞪他,他更是不痛快极了。
饶是如此,在他阿姐闭上眼睛后,他悄悄地吐了口水到手上,就往她头上擦。
阿姐上了药,就不会疼了。
筋疲力尽的谢慧齐知道是他在动,但这时候她已经没有力气再睁眼了。
谢天谢地,太子没事,国公府没事,弟弟们也没事……
没事就好。
**
谢慧齐直到三月的初十,才接到了齐国公府的人的报信,说长公子回来了。
又过了两天,国公府那边来了消息,说让她带着弟弟们过去一趟,说老祖宗想她了。
谢慧齐忙溜地带着两个穿了新做的春衫弟弟去了国公府,她自个儿身上也是穿了新裳,一家人体体面面的,站一块那如画一般的风景绝没有辜负他们爹娘给的好容貌。
谢大姑娘还是特地收拾了一番的,她倒不是为了故意讨她那长公子哥哥欢心,而是实在怕了她上次的装扮又传到了他的耳里。
她那样子,可是在太子那里过了眼的。
若是给他丢人了,她也真是没什么好办法,只能现下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过去刷一下存在感,把绝对真实的面目好好露一露。
这厢齐君昀回来了两天,两天进出宫里不停,他也没作甚,只是进宫陪皇帝闲话点家常,对于太子出事之事,一字未提。
也没提起他齐国公府家兵为护太子死亡数百之事。
他就跟皇帝说点这次去东北的所见的乡野之事,跟皇帝说说他会了几个隐士吟诗作画之类的小事。
皇帝也不时时见他,他就去了皇帝允许他去的藏经阁一坐就坐半天,如同以前一样,到点了就出宫。
但也就这两天,太后,皇后娘家的俞家出了事,俞家的大爷,也就是皇后的亲哥哥,当今的国舅爷俞绪在府中暴毙。
举朝皆惊。
连皇帝都吓了一跳,急急谴了太医和近侍入了俞府。
当天齐长公子从藏经阁回了国公府,一如往常般看书练字处理府中的公务,到了时辰就去青阳院陪祖母用膳,等到老祖母说想小姑娘了,他也点了头,“那明个儿让她来罢。”
谢慧齐就这么被知会了一会,带着弟弟们来了。
齐君昀一见到貌美的谢大姑娘,在她行过礼后,朝她颔了颔首,转身谢家两个弟弟淡淡开了口,“功课习得如何?”
大郎上前一步,一字一句地禀了。
齐君昀听着,也没看她,手朝里一挥,让她进去。
谢慧齐忙跑过了里屋去看齐老祖宗。
齐老祖宗这时候正在里头的屋子睡得香甜,孙子回来,万事无忧,好久没实过一觉踏实觉了的她这几天睡得格外的香甜。
尤其一想俞家还死了人,在睡梦中她都是笑着的。
谢慧齐看老祖宗睡得甚是香甜,甜得嘴角的笑都那么满足,看老人家睡的质量这么好,她看得都有些想发笑,但也惟恐搅了老人家的觉,又轻轻地退出了床榻之处。
“姑娘,您外头坐,”丫鬟打了帘子悄声道,“有奴婢在守着,您放心,老祖宗一醒,我就过来叫您。”
“嗯。”谢慧齐朝她颔首。
她一出了里屋,刚踩进隔着里外屋的那一小道走道,就听外面的二郎在跟他们的世兄道,“世兄不知道,阿姐凶得很,我说她做错了事,说话不算话,我不理她两天已是我好了吧?可她更凶,我叫了她阿姐她都不应,前天我叫她她才应我,才开始叫我阿弟呢,脾气坏得很呢,蛮不讲理的!”
谢慧齐一听这调皮鬼背着她的面就说她的坏话告她的黑状,哭笑不得,走出去就板着脸问那调皮鬼,“谁不讲理了?”
二郎没想他背后说坏话的时候人就出现了,吓了好大的一跳,“喝”了一声就躲到了他大兄的背后去了,紧张地抓着他哥哥背后的衣裳,把脑袋都埋到背上去了。
大郎无奈地摇摇头。
弟弟们还是让阿姐跟他宠坏了,打也打不怕,训也训不服。
谢慧齐见他还敢躲,更是气不打一出处,正要上前说话,就看齐家哥哥看着她,眼睛依旧深得不见底。
“齐家哥哥。”谢慧齐苦着脸,朝他福了个礼。
齐君昀没说话,在椅子边的桌面上敲了下手,不等谢慧齐说话,齐大就躬身道,“姑娘您过来坐。”
谢慧齐也没多礼,快步朝齐家哥哥示意她坐的椅子上坐过去了,路中看到小二郎还偷偷瞧她,便凌厉地瞪了他一眼,吓得二郎又缩回了脑袋。
她一坐下,就有丫鬟婆子快快送上了茶水。
“瘦了些,”齐君昀朝坐下的小姑娘淡淡道,“大夫怎么说的?”
齐国公府给她的大夫一直住在宅子里,天天替她把脉,谢慧齐是再知道不过自己的身体了,“好得很,大夫说我好生养段时日,这脸上的肉就又可长出来了。”
她确实没什么大事,就是累狠了点,确实是好生养一会就好了。
她最近也是不敢累着自己了,每天都是吃吃喝喝没有怎么动弹。
她倒是再好不过,就是好长一段时日没见齐昱了,她差人过来打听过几次,都说齐昱重伤下了床,一直都没好。
“哥哥,齐昱怎么样了?”趁着机会,谢慧齐赶紧问。
这时候大郎二郎也看向齐君昀。
齐昱对他们非常好,齐昱在家的时候还教他们学问武艺,两个儿郎听他受了重伤都很挂念他。
“胸口受了伤,还需将养一段时日,等到夏日我再让他回你家去当差。”齐君昀淡道。
谢慧齐这可不是来讨人的,听了这话脸也是红了,“齐家哥哥,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知道。”齐君昀见她脸红,嘴角翘了翘。
这时候外面来了下人,说是二夫人要叫谢家小郎去她那拿一下她给小郎找的书……
“阿姐,我带阿弟过去找二婶。”大郎听了话之后不等谢慧齐发话就道。
他知道二郎上次来国公府托二婶找的书是为他找的。
谢慧齐想了想,就应了。
他们一走,谢慧齐这才发现屋子现在就他们两人了。
她往外瞧了瞧,回过头有些纳闷地问齐君昀,“哥哥,伯娘呢?”
她每次来,伯娘都是在老祖宗这里的。
“去俞家了。”齐君昀倚着椅子懒懒地道,伸出手摸了摸昨晚看了半夜书有些发僵的脖子。
“啊?”一听俞家,谢慧齐呆了。
过了好一会,她才把头转过去看人。
齐君昀拿起茶杯抿了口茶,淡道,“俞家的大爷死了,我母亲过去看一看。”
好歹也同是国戚,也是世交,俞家的顶梁柱死了,是要过去瞧一瞧的。
谢慧齐一听是俞家的大爷死了,失声道,“真的?”
见她脸色都变了,齐君昀嘴角扬了扬,点了下头。
“怎么死的?”
齐君昀没说话,没告诉小姑娘俞家大爷是死在美人床上的,仅淡道,“说是突然暴毙而亡。”
见她听完握着嘴,眼睛骨碌碌地转,齐君昀看着她道,“那位俞八爷这次应该会从古岑来京奔丧。”
听到这话,谢慧齐本在转着的眼睛定了下来,然后她愣愣地回过头看着他……
“俞八爷?”谢慧齐都有些发傻了,“他会来京奔丧?”
“嗯,他之前几年回了俞家老族古岑……”齐君昀淡淡道,“现在俞家大爷去逝,俞家老族的子弟应是都会来京奔丧,想来他也会来罢。”
谢慧齐一直当那个污她母亲之人还在京里,没想,他居然已经不在了。
但很快就要来了。
她之前一直不愿意去想这个人是怕她连以卵击石的力量都没有,寻仇不过是带着大郎二郎一道找死,现在被人提起,加之之前俞家大爷所死之事,她一下子就觉得脑袋里有个洞就开了……
“齐家哥哥……”她有些不确定地叫了他一声,这时候就是齐大都退出去了,她还是特别小声地问了一句,“是要出事了吗?”
谢侯府里侯夫人死了,她的伯父已经跟苗家下了聘礼了,婚事就在下个月,而这时候俞家的大爷突然就死了,谢慧齐不得不去想,这世上可能没有这么巧的事。
“是要出事了?”齐君昀拿这话念了一遍,玩味地笑了,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小脸,淡笑着道,“我的小姑娘,是已经出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三更完。
各位晚安。
明天见。
第74章
谢慧齐被他这么一说,浑身麻得一抖,但她还来不及说道什么,他的手就伸了回去。
她倒是有些不敢看他了,连忙收回眼。
齐君昀摸了摸指尖,轻抿了口茶,又朝她道,“太子遇刺之事,你做得甚好。”
谢慧齐这垂着头不敢抬头,心道自己活两世的人,被一个小年轻调戏,居然臊得不敢抬头见人……
自古以来还真是被调戏的都没有调戏者的有底气。
“太子赏了你些东西,我让人放在给你腾出来的库房了,得空你去看看。”
谢慧齐又是点头。
“慧齐……”齐君昀又淡叫了她一声。
谢慧齐被缺了“妹妹”两的叫法叫得胆颤心惊地抬起了头。
“抬着头说话。”齐君昀淡淡地道,没事人一般。
谢慧齐咽了咽口水,“知道了。”
齐君昀轻嗯了一声,略一思索又道,“母亲去了俞家,二婶这几日也是可能要去俞家帮忙,这几天你就留在府中,书院的先生这几日也会来府,大郎他们的功课有他们看着也妥当,我正巧也要考校一下他们的功课,你看如何?”
“你来考校?”谢慧齐有些吃惊。
“嗯。”
谢慧齐当下就点了头,“知道了。”
她没有多作他想就应了声,有齐国公府从小就出了名学富天下的长公子亲自考校,这就是她身为他未婚妻平时都没脸敢求的事。
本来有齐家书院的先生教导她就觉得已经够了。
**
谢家姐弟要在国公府里住下来,管事的又是一通忙碌,所幸谢慧齐身边的小红小绿都提做了大丫鬟,她们自小在国公府长大,有着她们的收拾,谢慧齐倒也不用烦琐事了。
她现下最烦的,莫过于国公府庶姑娘们的婚事了。
国公府出事,她一连十几天都没来,这事也暂且搁浅了,下午一等跟齐老祖母闲谈的时候,她就提起了此事,也得知了国公府出事向南院那边也有人作妖,被二婶收拾了一顿,有几个丫鬟小厮也就这么没了。
“好好待他们,还是不听话,唉……”齐老太君说到向南院那边出了内奸也是直叹气。
谢慧齐也是知道国公府里的奴婢都是家奴,这家奴且每月都要领不少的月银,也是一般侯爵家的两三倍去了,她以前身在谢家侯府,所知道的侯府月银也不过国公府下人的三分之一,齐国公府给下人发的月银往宫里去比,怕都是只高不下,说国公府厚待奴婢也确是不为过。
“二婶处置妥当了就好,您就别放在心上了。”谢慧齐忙安慰。
“我倒不放在心上,”齐老太君毕竟是在国公府活了一辈子的老人,高高在上了一辈子,被人侍候了一辈子,也就对身边侍候她久了的几个下人有点特殊感情,别的下人在她眼里再怎么好也不过是下人,所做错了那就全是他们的不是,是打是杀都不为过,她扁扁嘴,“就是让他们好吃好喝的还不忘给主子添麻烦,这种人还是少养点好。”
所以二媳妇说要减那些丫头们身边的丫鬟,她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
她身边也有人侍候,少点也行。
谢慧齐一听这话有点不对劲,旁边伺候老祖宗的大丫鬟倚佩小心地看了老祖宗一眼,见老祖宗只顾着捡眼前姑娘剥好的花生吃,便轻声朝谢慧齐道,“二夫人说府里的奴婢太多了,要送一些出去。”
就是连世奴,不好的也要挑出去送了。
国公府不卖奴婢,只是连同卖身契一同送出去。
现在府里人心惶惶,众多的奴婢现下都怕真被送出去了。
这出去的日子好过不好过,不少人都是知道的。
而国公府的日子不过好,一身四季每季有两身新衣裳,吃得再错每人碗里都是能见油荤的,月银再少的下等丫鬟也有小半贯铜钱去了,那就是京郊的菜农一家人起早贪黑忙个不停也只能挣到的数。
出去了,这日子未必有府里一半的好。
这外面的普通人家里,就是好人家也是要十天半月的才能见顿荤食,岂是能与这国公府里头的日子比的。
府里的下人,越是下等的越是爱在别人都不知道的背后说道主子们两句,可到了真正决定要决定他们是否出府的时候,一个个比谁都不安。
有些人甚至都求到老祖宗院里的下人身上来了。
可就老祖宗院里的下人,就是伺候了老祖宗好几年的倚佩都不敢说自己这次会不会被二夫人送出去,她自忖自己没有什么大的过错,但也是不安得很。
她是一万个想留在国公府的,国公府再不好,她只要再等两年,一等年纪过了十八,府里管事的做主给她在府里挑个好一点的世仆,然后就去庄子做事,只要人不是懒的,做个几年,就会有几亩薄田,攒个几十上百两银的也不成问题,做得好了,主子还会让他们的孩子去庄院的学堂念学,念得好的,还会给脱了奴籍科考当官,这是主子给铺的路,外面的平民百姓就是求一辈子都求不出这么条路来,她万万不想被送出府去,然后找个一年都积攒不了几个铜子的农户嫁子,一辈子怎么盼都盼不到个光出来。
倚佩是家奴,她父母也是,这几天她爹娘都是在屋中暗暗抹泪,生怕一家人就这么被打发出去了。
他们若是被打发出去了,这些年房里头藏的银钱也不是他们的,是带不出去的。
现在除了管事的,府里没一个怕的,倚佩看谢家姑娘是个心软的,见老祖宗也像是不在乎这事一样,还是鼓足着勇气把话说了出来。
谢慧齐一听,一时也是没领会过来倚佩话中的意思,她本人是个觉得国公府下人确实过多的人,一出去,三四十个下人随便一吆喝就全跑出来了,主子没几个,下人好几百个,这些人若是家丁家将,撑府里底气的,养着就养着了,可一大堆下人,一个走廊扫地的都有专门的早中午三个,实在也是有点过于奢侈了。
就是府里不被主母看重的庶姑娘们,身边也都是有大小四个丫鬟的份例。
当然,国公府养得起,养着就是。
但国公府的主子觉得不需养这么多,不养也挺好。
谢慧齐觉得这事好,便点头道,“挺好的。”
她琢磨着能省不少钱呢。
尽管国公府不需要省着花,但能省的省下,多大快人心?
谢家大姑娘苦日子过习惯了,对于能省钱的事都热爱无比,所以对二夫人的这举惜再赞同不过了。
见谢家姑娘点头,一脸的赞成,大丫鬟有些失望,但也知道不能再多嘴,低下头黯然地退到一边去了。
当晚国公夫人很晚才回,晚上的晚膳带着谢晋平跟谢晋庆出去了的齐君昀也没回来,谢慧齐一直在等着他们,没想先等到了国公夫人回来。
国公夫人是跟老祖宗住同一个院子的,回来见到老祖宗都睡了,小姑娘却在,以为是等她有话跟她说,一等她见完礼,就朝她淡道,“俞家乱了套,府里正大打出手,这热闹本来要带你去瞧一瞧的,但太乱了,等过两天消停会再带你过去。”
谢慧齐听了嘴巴都张成了椭圆形,指着自己结结巴巴,“我能去?”
“为何不能去?”国公夫人奇怪。
“怎么个去法?”
“我以后的小媳妇就是了,”国公夫人一听是这个,轻描淡写地道,“跟我身边就是。”
这么好的热闹,不看看可惜了。
就是她这种不想沾事的,都想天天跑去看。
谢慧齐一听能去俞家,还可能不被轰出来,这心中真是五味杂陈。
她果然是抱了条好大腿,没几天就水涨船高了,够都够不着的仇家居然可以上门去瞧“热闹”了。
第二天国公夫人一早就出门了,不一会二夫人就过来找谢家小郎,听说被长公子带出去见客后,有些失望。
不过没一会,她也就出府去了俞家。
俞家现下好大的热闹,作为亡后一族的齐国公府的当家主母,这热闹她不跟着去瞅一瞅,也白枉做国公府主母一场了。
谢慧齐这头还没见识到俞家妻妾扯成一团,不顾死人还没进棺材就大打出手的壮举,这天她没跟着国公夫人去自是不知,只是她在府里也没闲着,齐昱养伤,大管家的就叫了他们家的另一个儿子过来帮她做事,此人名叫齐斯,是个手脚极快的,谢慧齐刚吩咐他把那刘,李两个先生请到府里来坐一坐,没半天,这两个书生就被请到国公府了。
谢慧齐在帘子后看了看这两个书生,看了几眼,心中也是有数了。
两个书生都是书卷气极重的男子,看着年龄确实不像她家的小屁孩那般稚嫩,确是结冠多年的成年男子,但样貌也不老,看着清俊得很。
光看外表的话,衬府里的那几个美貌姑娘也还是衬得起的。
加上这两个书生只要不是糊涂的,跟着国公府,前途不说是无量,但只要聪明点前景也能熬得出来,所以头一次做媒婆的人心里倒是放心了些。
得知这两个书生心里有了数,心应下了国公府府里的这门亲事,她这厢又叫了七婆婆出来,让她去把她挑中的几个姑娘家的情况说一说。
她还把四娘子也加了进去。
急嫁的那八个姑娘,眼下也就大娘子和三娘子这两个棘手的没添进去了。
七婆婆这头过了好一会才出来,谢慧齐这头正跟大管家从大库房出来,就听七婆婆刚出来找她,忙回了青阳院,就听两个书生都选了。
一个选了二娘子,一人选了四娘子,正好都是排在最前头的。
谢慧齐一听说还是他们细细问过姑娘性情等选的,也是有些诧异,但对此又是松了口气——选前面的好啊,后面的就是打起来,也是后面几个的事,比大的和小的打作一团的强。
等谢慧齐一听齐斯说两个书生还没走,让大管家的留了用晚膳才走,她略想了一下,就叫了二娘子和四娘子过来。
向南院往主院这边走来最快也是要小半个时辰了,庶姑娘们是没有在府里坐轿的份的,所以走来也是需要点时辰,但这厢还没等谢慧齐估算的时间到,这两个姑娘就到了,一见到谢慧齐身上还喘着气。
可能也是因着喜事,谢慧齐见到她们气都喘不来的样子也是笑了,也没带她们先进青阳院,就往待客的侧堂那边走。
路上笑着跟她们道,“又不是什么急事,二姐姐跟四姐姐跑这么快作甚?”
“好久没见妹妹了,心里念得紧。”四娘子擦着脸上的汗有些不好意思地道。
这天春的天还有些春寒,跑出一身汗来确是她有些急了。
但不跑,心中更焦躁,等见到人就好了。
二娘子这时候也是抹着汗朝谢慧齐笑了笑,等走了几步顺过气来了,小声地问谢慧齐,道,“妹妹领我们去哪啊?”
“是这样的,”谢慧齐见她们也差不多顺过气来了,笑着道,“这不我要在府里住几天陪陪老祖宗,就把你们的事理了理,今个儿正好把你俩的婚事定了,这主我是先做了,而那两个人现眼下正好就在府中,我就叫你们过来瞧一瞧,知道自己往后要跟什么人过一辈子,心里有个谱,这待嫁的时日也好安心一些。”
谢慧齐一说完,两个姑娘都呆了。
等到谢慧齐带她们进了侧厅,隔着帘子到拐角处清楚看那两个端坐在凳子上和府中管事说话的清俊书生后,等认清了哪个归她们的后,两个姑娘只顾着喘气,张着嘴巴瞪着眼睛瞧着属于她们的那个,一句话都不会说了。
见她们傻了眼,谢慧齐也没觉得奇怪。
说实话她见到这两个书生后,也是奇怪这样相貌一等的书生怎么就没招姑娘思春?她也是没想捡了两个高不成低不就的书生的漏,知道没给这两个庶姑娘找太强差人意的婚事,她心里也是舒坦的。
看她们快要把眼珠子瞪出来,谢慧齐拉了她们往回走,走的时候两个姑娘还魂不守舍,若不是身边还有丫鬟扶着,两个人都得跌倒。
“嫁妆我也是帮你们开始选了,回头就让管事的给你们送些锦布过去,你们可以开始绣嫁妆了,至于成婚的时日,一等书生们请的媒人上门商议好,我就说给你们听……”谢慧齐一路走一路说,话还没完,就被四娘子紧紧抓住了手。
这厢四娘子一把抓住了谢家姑娘的手,抽着气跟她道,“慧齐妹妹你等一等,等我喘过气来再跟我说。”
说罢,不信这等好事砸到了她头上,四娘子眼一闭,身子往后一倒,就这么昏了过去。
二娘子在一旁喜得直掉泪,嘴巴又咧得合不上,干脆展开了帕子一盖脸,呜呜哭了起来……
谢慧齐在一旁看她们看得再次哑口无言。
第75章
这已是傍晚,谢慧齐还要回青阳院陪老祖宗用膳,没一会就要走,二娘子跟四娘子在她走时要跟她磕头,吓得她赶紧扶了人,挥退了丫鬟下人无奈地跟她们道,“我知道你们现下觉得我好,我现在也是尽我所能为你们挑好的,但实话也是跟你们说了,你们是这两位举子自己选的,想必选中你们也自有他们的原因,你们身上有得他们喜欢的地方,你们若是欢喜他们,也是再好不过,但往后日子不管是好是坏,我也希望你们知道,长公子和国公府已经为你们尽力了。”
谢慧齐这话也是希望她们知道,她们不差,有人喜欢她们,另外不管国公府夫人曾经对她们做过什么,但她们现在能嫁出去,也是国公府对她们的恩。
当然往后她们是怎么想的其实也不重要,她们若想嫁进夫家有个娘家撑腰,还是得靠着国公府,尤其眼前这两位,定了她们的主往后可是跟国公府走同一条道的,她们还是得跟着国公府走。
她苦口婆心说了一大堆,二娘子跟四娘子现下脑子时只听得见那句她们是她们以后的夫婿自己选的,这下更是喜得头昏脑胀,就是谢慧齐说完话就赶紧走了,她们还是对着她的背影给她磕了头。
谢慧齐回过头看到顿时掩不住嘴呜咽了一声。
这媒婆的活当干得真是折寿。
她这世才十四岁啊,受得了这么多的磕头吗?
那刘,李两个书生对国公府的这门亲事也是上心,隔天就来了媒婆来合八字,定时间了。
谢慧齐本来想怎么样也得过问一下二夫人,哪想这天国公夫人跟二夫人一大早就去了俞家,到了下午都没回。
她只好出面跟人定了。
因着想尽快把这两人嫁出去好解决两桩心头大事,谢慧齐擅自作主把婚事定在了时辰最适合的最早的那个时间——五月初八。
那个时候正好不冷不热,办婚事的话酒席也好做,新郎新娘子穿衣裳也不遭罪,是再好不过的日子了。
谢慧齐把时间一定好,还去过问了齐老祖宗。
齐老祖宗对家里的这些庶姑娘们有点不喜,她总觉得就是因着她们的那些个姨娘她两个儿子才败坏,所以连带她们生的女儿也不喜欢,但无论如何这也算是她的孙女们,听定了两个要出嫁,她“哦”了一声,对身边的倚佩讲,“那回头你们去我库里给她们挑十来匹好布过去……”
说着就对谢慧齐道,“你等会去祖奶奶的箱子给她们挑两套头面,挑两套戴得出面的罢。”
说罢叹了口气,道,“嫁出去也好,省得给我孙儿添堵。”
说到底,在她这里,什么事都是给她孙儿添不添堵的事。
但老祖宗不看重,但她给了话出来,谢慧齐也是跟着老祖宗在下午的时候两个人玩闹着说说笑笑,把给这两个姑娘的头面挑了出来。
齐老祖宗的东西就是那不起眼的那也不寻常物件,何况谢慧齐是真跟这两个姑娘掌了眼,选了两套适合她们气质容貌的头面,等到叫她们来拿,人到了之后,二娘子跟四娘子压根没想到老祖宗在这时候就已经愿意给她们嫁妆了,而且不是俗物,每样都是她们只能在主母身上看着,却从不可能真正得到的富贵头面,从头上戴的到耳环,项链,手链都有,完完整整的一套整整齐齐,二娘子跟四娘子当场就痛哭了起来,哭得齐老太君的眼睛都瞪大了。
等到妆盒到了她们手里,本来止了哭的两人捧着两个妆盒子又是一顿痛哭,对着老祖宗是磕头又磕头,磕得齐老太君都发蒙。
等小孙媳妇让人领了她们出去,耳根子一时得了清静的老太君一派劫后余生地拍着胸口道,“真能哭,还是嫁出去的好。”
留在府里,好好的府里没事都得让她们哭出毛病来!
这厢二娘子跟四娘子一退出青阳院,二娘子就主动走向了往日她绝不会多搭一句话的四娘子。
在她眼里,四娘子就是那会吃人的阴沟里的老鼠,满肚子的坏主意,谁沾上她都得倒霉,像五娘子就是。
但现在,她跟四娘子就是同一个阵营的人了。
两个人都定在五月初八出嫁,她们是国公府头两个会嫁出去的姑娘,虽说跟四娘子是同一天出嫁,但二娘子此时完全毫无怨言,尤其在手里还抱着两套每套都绝不少于万两银的头面后。
“我们得商量个主意来,你带着你的人到我那里住如何?”二娘子直接地跟四娘子道,“你若是不放心,我带人搬到你那里也行,我们必须联手,无论是保住我们的婚事还是我们手头的东西。”
四娘子本来喜得还找不着方向,听二娘子这么一说,也迅速地冷静了下来,下意识就揽紧了手中的宝贝。
这是她的嫁妆!
她以后保命的银钱!
“我的丫鬟有不可靠的……”
“我们身边有哪个丫鬟是可靠的?”二娘子冷冷地把事实指了出来,她们今天来连一个丫鬟都没带,不就说明她们谁都不信?
“早晚会传出去……”四娘子抱着盒子转向墙壁,这里还没完全出青阳院,所以现在的院门口并没有他们那里的下人,可早晚她们订亲被赏了什么头面的事会传出去的,到时候那些发疯的姑娘们早晚会撕了她们吃了。
“所以我们现在就要先做打算。”二娘子很冷静,她是无论如何都是要带着嫁妆出嫁的,她还有很好,很长的未来在等着她,她绝不会在生路近在眼前的时候死在这国公府里。
她以前都没有死掉,现在更是不可能!
“要不要,把这事跟慧齐妹妹说说?”四娘子很快想到了主意。
二娘子冷眼看着她,一句话都没有说。
四娘子被她看得心里发麻,硬着头皮道,“不行吗?”
“你觉得就是她会帮我们,但长公子会怎么看我们?”二娘子翘起嘴角,笑得甚是冰冷,“他只会觉得他给了我们一条活路,而我们却要把我们给的活路堵死,像我们这种人,不去死谁去死?”
总是不断索取,她们就像生她们的姨娘了,到时候二夫人就真的可以眼皮都不用抬下就吩咐下人把她们扔去乱葬岗。
这个话里最恨的时候,她以为四娘子明白,但看来,她这四妹妹脑子没她想得那么聪明。
二娘子的话让四娘子狠狠瞪了她一眼,但她知道这不是跟二娘子耍嘴子的时候,她只想了片刻就道,“我搬去你那住,你那位置最偏,谁来都能知道,而且你那不是还有道后门通往主院这里?”
二娘子嘲讽地露出笑脸,“你倒是清楚。”
“你那地方小,”四娘子脑子已经急速地转动了起来,根本不理会她的嘲讽,快快地道,“这样的话我住进来顶多就只可以带一个丫鬟,到时候你说住不下就是,信不过的人少一个就是一个。”
“现在的问题是,东西放哪?”二娘子现在所有的心思都在她的怀里。
四娘子倒是笑了,她笑得越是骄蛮,“老祖宗赏的东西,谁能敢来偷?就是用抢的,也只有那抢的被打死的份,只要咱们不傻得把它们从手里流到别人手里去,它们就万万没有从我们手里跑掉的道理。”
“倒也是。”因过于在意反倒没了主意的二娘子听到这话也觉得是,深吸了口气道,“那你搬过来,我们联手对付她们就是。”
四娘子点点头。
“二姑娘,四姑娘……”听她们在角落悄悄说了一大堆也不走,青阳院的主事婆婆在门口疑惑地叫了她们一声,“你们还有事吗?”
二娘子跟四娘子哪敢再留,都说道没事就飞快地走了。
等到国公夫人跟二夫人晚上回府,二夫人听说老祖宗赏了多贵重的头面给那两个庶女,倒是笑了起来。
不管他们国公府那以后的小媳妇存的是好心还是别的什么,这头面一打发下去,那两个被订亲了的庶女日子能好过才怪。
一想这个,二夫人的心里也好过起来,也就无所谓下面怎么闹了,传来了她的主事婆婆就跟她道,“看着她们点就好,那两个已经订了亲的护着点,别这亲事订了到时候咱们府里没人嫁出去。”
毕竟是那小姑娘头一份说成了的事,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这点面子她还是要给这府里的长公子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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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几天长公子都带了弟弟们出去,谢慧齐也只能盼着他们晚上回来,见两个小的一眼,送他们上床。
这晚国公夫人跟二夫人一道回来,还是先了长公子跟弟弟他们,老祖宗那因上午跟谢慧齐打了小半天的花牌,下午又挑了半天的首饰挑花了眼还听人哭了一场,这下早已困得入睡了,谢慧齐跟着国公夫人看过入睡的老夫人一眼后,就又跟着国公夫人回了她的房,侍候她洗漱。
她倒也不用真伺候人,就是跟在旁边搭句嘴,递个东西而已,国公夫人不知道她是等人等得无聊在打发时间,见她跟在身边这么殷勤,犹豫了一下就道,“明早你收拾一下,用完早膳就随我们去俞家罢。”
谢慧齐半晌张着眼没说话。
见她愣了,国公夫人挑了下眉,“不愿意?”
谢慧齐一个快步就上前,差点掉泪,“伯娘,我愿意。”
她也要去看热闹!
这热闹肯定好看,要不然一天到晚板着一张脸二夫人怎么可能回来的时候嘴角带笑?若是不好看,这冷艳的国公夫人更是不可能天一亮,早膳一吃完放下碗就要赶去俞家?
“嗯,愿意就好。”国公夫人也知道她愿意得很,不过该说的她也还是说了,“这两天还是不太平,你跟着我去了一定要跟在我身边,切莫乱走一步,也不要说话,看着他们闹就是!话说到咱们身上来你也不用搭嘴,看我说就是。”
“孩儿知道了。”谢慧齐喜得就差跳起来。
等到长公子带着两个小的回了府,谢慧齐推着他们上前让丫鬟带着他们先进去给他们解身上的披风,两个小的一走在前头,她则眉开眼笑地凑到长公子身边道,“齐家哥哥,明个儿伯娘要带我去俞家瞧热闹。”
齐君昀“嗯”了一声,看向她。
见到她的笑脸,他那张有些淡漠的脸上也有了点笑,“这么想看?”
谢慧齐咬着嘴笑着点了下头。
“过去了就切莫这般笑了,”齐君昀抬手,最终把想摸向脸的手摸向了她的头发,顺了一下就放下来淡道,“跟紧我娘点。”
“伯娘也这般说。”谢慧齐点头。
“嗯……”齐君昀最终没忍住,低头看着她的脸还是用手背轻抚了下她的光滑的脸颊,然后抬起头快走了两步,背着手走在了她的前面。
又被轻薄了的谢慧齐无奈地摸了摸被他摸过又徒然间热得发烫的脸,心想这么被占便宜下去,反抗无能的她早晚都得习惯了不可。
至少她可别老动不动就脸红了,弄得她跟他一样把持不住似的。
长公子回了他的地方,谢慧齐就进了两个弟弟的房,进到房里她才觉得二郎好像有些不高兴,但问他出什么事了他就是摇头,一个字都不说。
这时候深已深了,谢慧齐也必须回她的房了,见他不说也没办法,看着他们上了自己的床,就打算出来。
正要走的时候,二郎那边的睡房就传来了叫她的声音,谢慧齐掀帘进去,就听二郎趴在床口对她道,“今天有人当着哥哥的面骂我们阿父了……”
谢慧齐一听一惊,忙进了门来,“谁?”
“不止骂阿父,还骂我们不要脸,骂你不要脸,哥哥生气了,和我跟他们打了一架,噜,打得我腿都青了……”二郎把涂了药的伤脚伸出来,把裤子往上卷,露出了伤腿给他阿姐瞧,“哥哥说不要讲给你听,还跟世兄说好了一个字都不跟你提,可是我现在还是生气……”
他难过的事,都想讲给阿姐听一听。
这时候大郎在对面的睡床听到了这边的动静,就下床掀帘走了过来,对藏不住话的小叛徒摇了摇头,对他们这时候已经是沉下脸的阿姐道,“是那些人趁世兄不在的时候乱说,我跟二郎联手招呼了他们一顿,他们伤得比二郎惨,我没有受伤。”
“那是因为我跟哥哥厉害,他们没用,五个对我们两个还打不赢我们。”二郎大声道。
“他们有三个要比二郎小两三岁。”大郎这时候也不忘据实以告。
“那也是我们两个打他们五个,我们更厉害。”二郎说到这,发现他的伤腿露出来半天也没得到理应得到的安慰,就去拉他阿姐的手,“阿姐你帮我吹吹呗。”
吹吹就不疼了。
谢慧齐低头仔细看了看伤口,见只是青了,而且腿上有药油的味道,看来是已经过处理了,这心里也稍稍安稳了些,低头帮他吹了几下就把裤腿放下,把腿塞进了被子里。
“是谁家的人骂你们啊?”谢慧齐故作平常地问,口气甚至都没有什么太大的起伏。
“那个……”二郎板起手指就要数,被他阿兄非常严厉地瞪了他一眼。
他顿时语塞,想起他跟哥哥说好的这等事就不要让阿姐为他们烦忧了的话,这时候才愿意仔细想起这事的二郎惭愧地低下了头。
他一时生气,又想要飞飞,所以……
哥哥说得没错,他总是教也教不听,老忘事,二郎沮丧地低着头,想若是自己这一辈子都没出息,只能靠阿姐跟哥哥养,一想到这个,他就难受得在床上打了个滚,把被子提到了脑袋,把整个人都盖住了。
“阿姐,时辰不早了,让二郎睡罢。”大郎很坚定地拉了他阿姐起来,又拉着她到了门口,看着她沉默不语静静看着他的眼睛,他再次很坚定地道,“阿姐,我大了,很多事我知道怎么处置,你能信我吗?”
阿姐侍候几个夫人,忙着整个国公府的事已经够让她心力交瘁了,他不想连他们在外面的事她都要担着,把自己给累坏。
“大弟……”
“我能的,阿姐。”见她开口,大郎就果断地打断了她。
谢慧齐看着眼前坚定如铁的大弟弟,好久后,她才黯然地点了点头。
是啊,大郎能行的。
他已经长大了。
她之前就已经做好了让他们长大的准备,何必这时候去打乱他们长大的步伐……
她摸了摸大弟弟的头,朝他微笑道,“阿姐知道了,阿姐信你。”
等她转过头,莫名的心酸还是涌上她的心头,谢慧齐一时之间没绷住,眼睛溢满眼眶一下子就掉了出来。
谢晋平看着他阿姐被拉长的背影在灯光中渐渐消失,好一会都没有回过神来,直等到阿朔过来叫他进屋,他才发现那一直走在前方的人不见了。
他推开了她。
想必,她是伤心的罢?
可这是他现在仅能为她做的。
他是真的不想让她这么累。
不知道他阿姐知不知道他此时的心。
他长大了,他也是想保护她的。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只有两更。
大家晚安。
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