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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杀猪刀的温柔     谢齐人家txt下载     谢齐人家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81章

    被齐国公看着的两夫妻这时候头是低得不能再低了。www.首发哦亲

    谢慧齐也是看到了,拉了拉他的袖子,恳求地看向他。

    可别吓着人了,就是胆个顶个大的属臣们看着他都跟老鼠见着猫似的,更何况她宝丫姐姐这对跑马帮的普通夫妻。

    光他的身份,就能把他们吓得够呛了。

    齐君昀被她看了几眼,也就收回了视线,眼睛在她粉脸上打了个转,也就不言语了。

    谢慧齐随即带了儿女去跟他们见礼,宝丫在见到她慧齐妹妹的儿女后,原本准备的薄礼都有点拿不出手了,但她实在也没准备好的,只能把带来的那些普通百姓家小孩玩的小锣鼓,小风筝,还有三对银手圈拿了出来。

    即使是最贵的银手圈,做得也不是太精巧,宝丫硬着头皮拿出东西后,本来有着两个红嘟嘟的脸红得更艳了……

    “呃,呃……”宝丫窘迫地拿出东西,话都不太会说了,“就准备些了粗礼,衬不上你的孩儿们,公子小姐们若是喜欢,就拿去玩罢。”

    “我很喜欢呢……”不等谢慧齐说话,这时候长得最为精致,就像个小玉女一般的齐奚开了口,只见她大人一样地拿起最小的那个小银圈,把手伸给了宝丫,“李家姨娘,您给我戴戴好吗?”

    宝丫一听,眼睛就往慧齐妹妹看去,见她笑着点头,她忙不迭地朝小姑娘点头,接过银圈小心翼翼地把小银圈套进了跟白玉一样漂亮的小手。

    “谢谢李家姨娘,小金珠很喜欢的。”小齐奚这时候朝宝丫道了个万福,又拿出小荷包,掏出个小金猪出来,递到宝丫面前,奶声奶气地道,“李家姨娘,你把我这个给你家的小姑娘罢,告诉她,回头得空了,要来我家玩,到时候我会好好招待她的。”

    国公府的小小姐很有小姐模样地开始为自己呼朋引伴了。

    宝丫因此不由多看了她好几眼,满眼的惊讶。

    孩子是怎么教的?竟然如此灵泛。

    “多谢李家姨娘。”小长公子也是作了揖,只是在欲要扑到漂漂姨娘身上打算亲她一口的时候,被他阿娘狠狠地逮住了后脑袋上的皮掐住了没放。

    “姨爹好,姨娘好。”还是小公子最靠谱,在眨了眨水汪汪的眼睛后,一个都没错过地叫了一声,乖乖地把自己想要的那个小锣鼓和小银圈拿到了手里。

    谢慧齐见小孩儿们个个都对两夫妻客气又有礼,也算是松了口气,总算平日没有白教他们,心思没白费。

    午膳的时候,国公府还是给了王宝丫夫妻面子的,留了他们一起与他上桌用膳,虽然膳桌上这顿饭吃得安安静静,除了孩子们的声音也没别的声响,但谢慧齐却吃得奇异的满意。

    到底,她家齐家哥哥还是心疼她的,该给她的面儿,一点也不会少给。

    **

    宝丫在下午只呆了一会,就准备要走,两姐妹这时候也只说了一会话,谢慧齐很是舍不得,想多留她一会。

    “回去还要去送货,还有一半的货物没出手……”宝丫想了想,与她说了实话,“妹妹,我这次来是存了心想见你的,但我家当家的以为我是想帮他,才跟你套上关系,但我不是这样想的,河西现在确实是不太平了,可能过不了多久蚊凶人也会打过来,当家的跟我确实是存了想把家里迁到京城来的心思,但我想靠我们自己,不想因着你的关系……”

    谢慧齐欲要说话,但宝丫快快地打断了她,“妹妹,你听我说,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觉得帮我是不要紧的,而且对你来说,也许我们天大的事在你这里只是随嘴一提就能解决,但事实不是这样算的,妹妹,你知道的,就跟以前你跟我说过的一样,谁也负责不了谁的人生,只有自己能,我们家这次能靠你一次,那下次出现问题了,再来找你,你怎么办?接下来接二连三的只要有事情就来找你,到时候,岂不是亲家都能变成仇家?”

    谢慧齐听了叹了口气。

    理是这个理,但不是这样算的。

    “宝丫姐姐,何不如这样,你们搬到京的事只能靠你们自己,但文书与落籍这些事,就交给我罢。”谢慧齐淡淡道。

    宝丫也沉默了下来,过了一会也点头道,“如若是这样,是再好不过了。”

    谢慧齐见她说着都眼红了,怜惜地抱了她,“无碍的。”

    她不会当她是利用了她的。

    宝丫这时候抽了抽鼻子,把下巴抵到她额头,轻声道,“妹妹,不管你信不信,我是真不想这样的。”

    只要有一点法子,她都不想求到她跟前来。

    “我知道,你啊,若是当欠了我的,以后若是真住进京里了,多来看看我,与我走动走动,那就行了。”谢慧齐拍着她的背道,“大郎二郎以后回来了,咱们家也多了一家亲戚可走,多好。”

    “诶。”宝丫轻应了一声。

    谢慧齐又亲自送了两夫妻到了大门口,她也没打发宝丫太多东西,也没捡贵重的,都是些吃的用的,所以在宝丫快要走的时候,她把手上特意带的那只笨重又不好瞧的金镯拔了下来,给宝丫戴上,笑着与她摇头道,“别拒我的,我现在怎么说也是个国公夫人了,随便打发点人的东西都比给你的强,你来了若是不拿一样像样的东西走,别人还当我国公府瞧不起人,要么就得道我们国公府穷得连件像样的东西都给不起人了。”

    “可,这……”手上的金镯又厚又宽,沉甸甸得很,宝丫不用称也知道这足有十两重去了。

    “走罢。”谢慧齐笑着道,朝她扬场手,“回头得空来看我。”

    宝丫也没再拒了,低着头出了门,再回头,看到她微笑着站在那,就跟许多年前,她看着她回家去的样子一样的清丽又可人……

    出了门,宝丫的眼泪还是忍不住流了下来,李围西紧紧地牵着她的手,提着篮子带着她往前走。

    “当家的,”宝丫带着鼻音小声地道,“我不想求她,求多了,人就变了。”

    “嗯,那咱们不求。”李围西也是看出来了,他婆娘与那个国公夫人之间是真的有感情,两人打一照面流露出来的熟敛与欣喜,没有丝毫作伪。

    他也看得出来,国公府也没有看不起他们这对贫贱夫妻,完全把他们当座上宾来的。

    而她既然在乎,那他就不求。

    这么多年再难的时候都过来了,他不信,现在日子宽裕了,靠着自己他们还好不起来。

    **

    宝丫夫妻一走,谢慧齐就去找了她家国公爷,最终在书房找了到正在训子的齐君昀,齐君昀见到她来,最终还是在只说了几句后,把儿子扔给了武师,他还了她去了青阳院转了一圈,确定女儿和小儿都被祖母与二祖母带得好好的话,他就领了她回去。

    谢慧齐下午也没打算做事了,一路上与跟着他们的齐昱吩咐着若是府里一般的事就自行处理了,要是有拿不准的,再来鹤心院找她。

    莫去打扰老夫人跟二老夫人了。

    谢慧齐也知道他明日就要上朝,夫妻俩也就这一点时间相处,她自也是有些舍不得的。

    累了大半天,更是因为见到了旧友情绪起伏甚大,谢慧齐有些疲惫,以为上了床后过一会就能睡着,但过了好一会她发现自己还是没有困意,终还是跟他开了口,“哥哥,西北沿边境一线是不是都要打起来了?”

    一直闭眼不语的齐君昀睁开了眼,低头看她,在她明亮的眼睛旁亲了亲,把她搂得更紧了些。

    “没事,那些事你无须去管。”

    “河西呢?”

    “慧慧。”

    “哥哥,我想知道,那里的很多人我都认识……”所以她在知道后,不得不去想他们以后的命运。

    “会迁镇的,很快就会迁了。”齐君昀也是叹了口气,“这几年的光景可能都不会好,你要多用点心亲自把府里管好了,什么事都要做到心里有数,到时候出事了也知道怎么应对。”

    说罢,想起她是个最爱做准备的,他不说这些话也是可行的,齐君昀不由有些无奈地笑了笑。

    谢慧齐这时候心不在焉地轻“嗯”了一声,“不知道大郎二郎他们现在如何了,哥哥,如若这场仗要打到今年入冬去了,那今年朝廷还会不会给他们送冬衣过去?这事是不是得提前准备好?”

    “户部已经在做了。”知道她怕惨事再发生,齐君昀不得不多透露了一句。

    “还好,朝廷这几年不缺银子。”谢慧齐一想起这些年国库搜刮进去的银两,也是松了口气。

    齐君昀摸着她的脸,没告诉她就是不缺银两,有很多东西他们还是缺的。

    谢慧齐这时候也是一点也睡不着了,就是知道他也缺觉,也还是拖了他起来,“哥哥,我跟你说点事。”

    现在大忻是有硝石的,也知道国师是练丹的,她知道国师府有练丹房,她不知道怎么具体制造可以引燃爆炸的炸药,但还是知道一些原理的。

    她把她知道的都写了下来,这些事情是她在知道战事险恶后一点一滴回想起来的,很多事都还是经过她再三回忆琢磨的,哪句话都不敢用猜的,而是确定了才敢讲,她边写就边跟他说她所知道的那些,末了,没觉得自己讲得有多明白她也为自己的一知半解有点汗颜,“更多的我就不知道了,哥哥你拿去跟国师讲讲,我觉得他能知道的更多,而且这个确实挺危险的……”

    她前世的那点聪明才智都没用在这些科学方面的事上,重文不重理的悲剧是知道不少乱七八糟的东西,但没一样是精通的。

    齐君昀一直在紧紧地看着她,听着这话,“嗯”了一声,低下头在她额间吻了吻。

    他有点明白为何国师几次三番跟他提起他得靠她避灾避难的事了。

    “还有弓箭可以改良下,”谢慧齐把以前从没想过要透露的事情这一次打算全交待了出来,她知道的不多,也不知道这次她说了这么多会不会遭什么报应,但她知道早晚会有天会的,这芸芸中的世道都是平衡的,她救了人,做了很多帮助人的事,老天就赏了她一条命,给了她很多活路,因她要死很多人的话,老天也会把这些人命算到她头上来的,但她这时候已经顾不上这么多了,“哥哥,弓箭可以做出机关,你看,在这里加一道弹力铁簧的话,你看是不是方便得多?有威力得多?呃,弹力铁簧是这样子,我画给你看……”

    谢慧齐就她知道的解释了起来。

    说到最后,天都黑了。

    等她丈夫拿了她写画了一下午的纸张出去后,谢慧齐原本微笑着送他离去的笑脸慢慢地淡了下来。

    她不知道她做对了没有。

    但不能再死太多的忻朝百姓了。

    所以就算要报应到她头上来,那就报应罢。

    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她得做她应该做的。

第182章

    谢慧齐半夜被丈夫抱了起来,等下人给她穿好衣裳退了下去,她被他出门后她还愣愣的,有点回不过神来。

    “国师让你去一趟。”齐君昀摸着她的脸,看着她的眼淡道,“我说了,只今晚一次,从此以后,你什么事都不知,什么事也不懂。”

    谢慧齐点头。

    见她只管点头,齐君昀把唇紧紧多贴在了她的脸上。

    她多乖啊,乖得让他心疼。

    “哥哥……”快要鹤心院的时候,谢慧齐赶紧拉了他胸前的衣裳,“国师家没危险罢?”

    “嗯?”

    “没危险咱们把璞儿带上。”带上见世面。

    她爹就是这样教大郎他们的。

    齐君昀犹豫了一下,回头朝齐恫颔首。

    齐璞被抱上马车后,一个打滚就滚到了他娘怀里,方才打着哈欠问,“阿娘,阿父终于打算要把我卖了吗”

    “再胡说就打你。”谢慧齐笑着捏了他的小脸蛋。

    齐璞把脸在她怀里揉了揉,轻笑了一声,没一会,小家伙又不规矩地把小手放到了抱着他跟他阿娘的父亲的手上,又把大手扯到胸前放着,低头咬了咬手指头,咬完还“呸”了一声,“不好吃呢。”

    “你啊,别老跟我夫君老对着干。”谢慧齐教导他们其实也甚严,生怕他们走错了一步成了败家子,但有时候该乐呵的时候她也不让他们憋着,活着是件好事,喜怒哀乐都需要体会,她想着教会他们本事之余,也给该教会他们爱与被爱,也得教会他们享受快乐,所以她严母也当,慈母也当,开明的母亲也是当的。

    “嘿嘿……”齐璞其实还记着白日被他阿父罚之事,但气也不怎么气了,他性格肖似了他二舅,但又自从一派,两岁的时候就已经鬼灵精怪得谁也管不住了,现下在他阿娘以为他又要作怪的情况下,他却又剑走偏锋,抬头就与他阿父狡黠地道,“那你还怪我不?”

    “再乱说话,接着罚。”齐君昀淡道,说着就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发,看着儿子肖似他的小脸眼睛也是柔了,“在外还是要稳重些的。”

    齐璞想了想,点了头,自言自语地道,“这个道理我是要明白的,唉,当大人一点也不好玩。”

    谢慧齐都不太明白他嘴里的话究竟是个什么意思,但她这长子老爱说些只有他听得懂的人生哲学,便也不去管他了。

    国师见到她,看到她手上没东西后,眼睛就往后瞄,没瞄到有下人进来,他就转过身,就像单薄的纸片人在风中吹着一般,摇啊摇地回主堂去了。

    谢慧齐忍着笑,朝门边候着的齐昱他们招手,齐昱也是憋着笑,带着下人们把刚从国公府厨房里拿出来的饭和菜飞快送进了厨房,顺道还把油灯点了。

    “国公爷,你带你儿子进去陪国师唠会,我很快就做好过来。”谢慧齐让人带的饭是剩饭,为了省时间,她打算做点腊肉炒饭,再煮一锅清清白白豆腐煮青菜就了事。

    国公爷摇了摇头,把儿子举到肩头让他坐着进了主堂去了。

    谢慧齐也真是没一会就做好了一盆腊肉炒饭和一盆豆腐青菜,她这做好,国师就跟个影子似的飘了进来,一手一个盆,手无一物般轻轻松松端走了。

    谢慧齐就是两手端一盆,都得小心着。

    这时候,饭桌早已摆好了,国师跟他的老家人看似吃得不紧不慢,但没一会,两个盆都空了,看得在一旁的小国公爷两只手的小拇指都竖了起来,看着国师和那位老人家直咽口水。

    他也很想有这吃一盆饭都不撑肚子的本事。

    吃罢,刚休息了一会的谢慧齐就被国师慢慢地问起事来了,谢慧齐原本不怎么敢确定的事,在国师的带问下,慢慢地又想起了一些。

    国师的发问看似慢,但是一条接一条,直说到天色快要亮了也不见停,谢慧齐这时候嗓子都有些哑了,齐君昀在旁眉头都皱了起来,连看了国师数眼,可国师当没看见似的,问完,他自己想好,又接着问。

    齐国公要上早朝,急于要把她送回去,但在国师清晨近乎透明的眼睛下,妻子朝他摇了头,而他也不得不妥协,把儿子放在到她怀里,挥袖离去。

    谢慧齐这时候随国师去了暗房。

    暗房里,国师点头油灯,慢慢地问了许多事,问到最后,谢慧齐一身的冷汗,觉得自己是后世某个空间来的妖孽这事早已被国师看穿了。

    他绝对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在她觉得国师要把她后世的所有老底都要掏出来后,国师止了发问,朝她点了点头,“回罢,走暗道回,不会有人知道你来过的。”

    谢慧齐愣了一下,赶紧抱了在她怀中半睡着的儿子起来准备走。

    而这时候,一直依偎在母亲怀里的小国公爷突然睁开了眼,看向了国师。

    “你是谁?”他问国师,眼睛里带着困惑。

    国师那如少年一样,几十年未变过的脸这时候挂上了点清淡的笑,“你说呢?”

    小国公爷偏头看着他,看了一会把头靠在了他母亲的肩上,闭上了眼。

    等他们从暗通出来,上了国公府的马车后,齐璞没等母亲问,就跟她道,“阿娘,我看到他背后有个很高很高的影子……”

    “啊?那是什么?”

    “我不知道,但我感觉它是个好的,好像好像……”齐璞觉得说不出来,他从小运气就极好,祖母生病也好,还是二祖母生病也好,只要他在她们身边睡上一晚,她们就不到一两天就会好起来,他总是能感觉到一些对他充满善意的东西围绕在他身边,他阿娘说那是福气,他也就这么当了,他想了想也没想出那是个什么东西,便只好道,“那应该也是很多的福气,不过这次有很多很多,还朝我发金光。”

    谢慧齐听着摸摸他的头,笑道,“那真是好。”

    虽是这么说,但她回去后,等齐君昀回来,还是有些忧虑地跟他说起了孩子的特别来。

    “哥哥,你说这……”谢慧齐是真不安,大儿太特别了,有时候神神鬼鬼得让她这个当娘的特别没底。

    “没事,国师也看过了,说他这样是正常的,再等一两年,他就看不到这些东西了,以后就是他自己也不会太记得这些事的……”齐君昀淡道。

    “也就是说还是因为小,所以才看得见?”

    “嗯。”

    无前后世还是这世,谢慧齐也听说过有些小孩子小时候总能看见与大人不一样的东西的事,她自己是没有过这种经历的,所以总觉得有些费解。

    “嗯。”谢慧齐默默地点了头。

    齐君昀看着她有点忧虑的小脸,笑着摇了摇头,“没事,有哥哥呢。”

    “知道。”

    六月天气就又炎热了起来,这时候国公府开始默默地准备几个拖了几年的庶子的婚事了,这等时候,国公府是不会大肆操办婚事的,所以作为补偿,谢慧齐给今年每个要成婚的庶子划了相等的庄子跟田地给他们,也给他们准备了屋子让他们出府成家立业。

    这一举所花不少,老国公夫人没说什么,就是二老夫人心里有点不喜,但还是因这是侄媳妇做的决定,也忍耐了下来,不再像之前一样指手划脚。

    而齐君昀那里是直接点了头,应了她的请求。

    谢慧齐以为他怎么样都会问几句,他从来不是度量小之人,但也不会这等大事直接点头,任由她说什么便是什么。

    她有点不解,不过看到他忙得一回来就倒下的光景后,也就知道他是没什么心力管了。

    她也只好自己更谨慎多努力些,想法子在另外的方面找补回来。

    七月,前线传来了捷报,忻军大胜了一场,抢回了一座城池,但同时也有相当不好的消息传了过来,姬英军朝凉西州一线的所有地方投放了大量不知名的剧毒,而忻军虽然及时规避了危险,但凉西州的很多土地都沾染了毒物,这一季的粮食都毁了,而很多百姓也是中了此毒,重则不到一日就死了,轻的就是还活着,也是离死不远了。

    朝廷紧急招太医和民间大夫赶过去,而余小英也走在了这一队前去凉西的太医队伍中。

    而这个时候,谢慧齐已经有接近三个月没接到弟弟们的信了。

    战事正急,她也不好意思这个时候去分她齐家哥哥的神,所以也就忍着没问。

    但直等到八月,连婆婆跟二婶都坐立不安的时候,谢慧齐终于没忍住,在这天他回来睡饱后,趴他身上轻声地问出了此事。

    齐君昀听到她的话,久久都未出声。

    谢慧齐见他闭着眼睛没说话,以为他又睡了,只好无声地叹了口气,把脑袋放回了他的胸口。

    真是愁死她了。

    “慧慧……”

    在她快要差不多也要睡不着的时候,她突然听到国公爷叫她了,冷不丁地打了激灵完全醒了过来,声音也急了,“哥哥,我在呢,你说大郎二郎他们现在到哪了?”

    齐君昀把手放在她的背上,良久,他轻叹了口气,紧紧地搂住了她的腰,还是不知该如何启齿才是好。

第183章

    “哥哥……”谢慧齐在他胸口撑起手,看着他。m.移动网

    齐君昀把她的头按下,吻了一下她的嘴角,看着她的眼,轻声道,“晋平与晋庆带队出去侦察,一直没回来,我已令人去找……了……”

    只一句,她就倒在了他的怀里,齐君昀抱着她不断地安抚着她的背,把吻落在了妻子的脸旁。

    他以为她会哭,但直到她开口,也不见她脸上有泪。

    这下他的心更沉重了。

    谢慧齐在脑袋一片发白过后就冷静了下来,她脑袋里的每个神经都在抽搐,疼得厉害,但她想,这实在不是她哭的时候。

    她哭了,不过是给丈夫负担。

    家里还有两个老夫人在,她哭,那也没人去安慰了。

    上有老,下有小,还有个殚精竭虑的丈夫要照顾,她可不能倒。

    谢慧齐伸出手抱住了他的脑袋,在他的脖间重重地吸了一口气,方才抬头问他,“消失多久了?”

    齐君昀看着她只见腥红,不见泪的眼,无声地叹了口气,爱怜地摸了摸她的眼角,“已有两个月了……”

    谢慧齐沉默了半会,黯然地道,“你都没告诉我。”

    说罢,觉得自己抱怨的意味太重了,又看着他苦笑道,“是怕我担心罢?”

    齐君昀没说话,只是把她的脸又重压了回去,让她的脸贴着他的胸口,过了一会,他道,“小姑娘,你是我的妻子,我儿女的母亲,要与我过一辈子的人。”

    所以,让她安心是他应该要做的事,而她更是有这么多的牵绊,他希望她好好的。

    “诶。”谢慧齐终究是什么也不再说,在他身上躺了许久,直等到他要上朝,她才有力气下床。

    **

    七月又有两个庶子出了府,月底这天早上一家老少在花园的凉亭里喝茶时,齐二婶突然说了句,“大郎他们到底怎么样了?你就告诉了我们罢,是好是坏都说了罢,别拖着了。”

    “说是带兵出去侦察敌军的时候失踪了,国公爷已经派人去找了。”谢慧齐轻描淡写地道。

    “多久前的事了?”齐二婶说着时,齐容氏也朝媳妇看来。

    谢慧齐也还是依旧云淡风轻,“没多久,想来很快就能找到了。”

    一直在喂腿上孙女儿点心吃的齐容氏停了手,看着远处在灿烂的阳光下迎着轻风舒展摇曳的鲜花,淡淡道,“不该让他们去的。”

    哪个都不应该去。

    他们国公府为这个国家牺牲得够多的了,不需要再添上她们的孩儿。

    “我去走走。”齐项氏这时候突然站了起来,不等人说话,她抬步就往亭外走。

    谢慧齐看到她走到了刺眼的阳光下后就低下了头,也是别过了脸,不敢再看。

    二婶起身的时候,她已看到了她眼里的泪光。

    “娘。”

    “他们不该走的,”齐容氏低头看着孙女儿,依旧淡淡道,“我才生了一个,你二婶一个都没有,我们家有几个孩子?不该走的。”

    真的不该走的。

    走了,要是没了,她们这一辈子啊,人生的缺口太多了。

    她们拥有的已经不多了,就身边的这几个人,少一个都是在要她们的命。

    “娘,会回来的……”谢慧齐勉强笑道,站到了婆婆的身后,把手放到了她的肩上。

    “嗯。”齐容氏点点头。

    过了好一会,见弟媳越走越远,她抱着齐奚起了身,转头对媳妇道,“你也别着急,国师都说了,会回来的。”

    “诶。”谢慧齐朝她欠了欠腰。

    “我带小金珠去接她二祖奶奶回来。”

    “是。”

    “娘……”齐奚在临走之前抬起小手挂在母亲的脖子上,香了她一口。

    谢慧齐笑了起来,“过一会自己下来走,别让祖奶奶老抱着你,抱久了祖奶奶手可疼呢。”

    齐奚抿着小嘴一笑,靠回祖母的怀里,天真灿烂地朝母亲点头。

    烈日的阳光下,谢慧齐看着包着孙女的婆婆与二婶越走越近,一会,二婶就回过了头看到了她们,停下步子等着她们。

    她也看到了她,谢慧齐看着她在久久的犹豫下,朝她这边摇了摇手。

    就是隔得远远的,谢慧齐也看到她对她笑了。

    知道弟弟们消踪的时候没哭,这时候却奇怪地流了泪出来的谢慧齐笑着也朝二婶回招了招手,这时候站在阳光下的两位老夫人抱着她的女儿,皆向她看来。

    “阿娘……”远远的,小金珠兴奋地朝她招着手,“好多花,你快来。”

    谢慧齐擦掉了脸边的两行泪,微笑着朝她们走去。

    老天向来对她不薄,总是给她最好的,可惜,给她最好的亲人和感情的同时,总是又要夺走她的另一部份。

    世事从来就没有完美过。

    可就是这样,她也还是想好好地活着。

    为自己,更为她爱的这些还在她眼前的人。

    **

    八月太和殿的阳光一到下午就偏到偏殿那边去了,齐君昀也就让宫人把屋子里的冰撤了下去。

    盛夏已过,即将入秋的天气也已经快要凉爽了。

    太和殿的事,左相还是吩咐得动宫人的,皇帝知情后也一声不吭。

    他已经有了年纪了,是仗不住太多的冰块带来的寒气,就是热着点,也好过天天在冰屋里凉快着。

    这日齐君昀在看过户部送上来的支度后抬头看了看外面,见外面阳光不烈,近黄昏的地温想来也不热了,他站了起来,朝殿上坐着的皇帝淡道,“皇上,去外面走走罢。”

    皇帝正皱眉在审他送上来的案卷,听到这话,撩起眼皮看了看他。

    站在太和殿偏光一角的齐国公俊逸贵气,脸色温和,脸看着还俊雅清淡如刚刚结冠没多久的贵公子,实在让人看不出他今年已及三旬了。

    岁月好像没在他脸上留下什么太多的痕迹,除了他眼底熬夜熬出来的那抹青色。

    皇帝搁了笔,下了殿阶,嘴里淡道,“随林,朕看你这几年好像没怎么变过,不是跟国师学了什么修道之术罢?”

    被他叫着字的齐国公挥袖示意同在太和殿辅佐皇帝办公的右相还有户部,工部的尚书跟上,走在皇帝身边淡淡道,“臣已是有些老了,只是皇上日日看着臣,没觉出有什么来。”

    “倒也不是,你刚上朝那边,朕也有好长一段时日没见着你,也是觉得你没变化。”皇帝心平气和地提起了那几年的事。

    跟在他身后的右想他们这时候都看向了齐国公。

    那几年,齐国公看着没动,但内里的血雨腥风不知几何,他跟皇帝的退退进进,明争暗斗,又岂是外人能看得明白的。

    有时候皇帝跟这位身为左相的国公吵起架来,他们都以为皇帝即刻就能下令抄齐国公的家,但也用不了多时,皇帝对齐国公的看重与放任,又让他们几位觉得就是哪天他们被斗下去了,也轮不到齐国公在这个朝廷中丧失独属于他那一份的权力。

    “臣在府里每日粗茶淡饭,心中无物,这岁月自也是不想在臣脸上添上什么痕迹……”

    “呵。”背着手的皇帝轻笑,转头看他,“我记得国师也曾教过你?”

    “小心……”齐君昀看着皇帝在内侍的扶持下走下了台阶,他也跟着走了下去,嘴里这时候才回道,“是教过我几年,不过,不曾拜别过,有师徒之实无师徒之名。”

    “国师倒是一直不愿意教皇子。”皇帝走上了通往御花园的路。

    “您也知道国师是不能教皇子的,这先帝爷说过的话。”

    “哼。”

    皇帝哼笑了一声,走了几步,观看了一下天边的那处云朵的变化,等它走得远了,跟另一抹白云聚成了一朵巨云之后才继续抬了步子,嘴里又起了话,“随林啊,你不是老了也跟国师一样,一点变化都没有罢?”

    “哪能?”齐君昀摇摇头,“等到太子回来,您再问他,看看臣有没有老。”

    离得近了的眼,是不太看得清事物与东西的。

    “太子……”皇帝的脚步顿了,回过头问他,“他现在如何了?”

    “说是咳嗽不止。”军务,都在邸报与奏折里,皇帝问的应是他的身子了。

    “小英他们不是过去了?”

    “顽疾,不好根治。”尤其在打着仗的营地里,哪来的地方和时间让他好好养病。

    皇帝皱了皱眉,背着手沉默地往前走去。

    太子,太子……

    在他没顾全的时候里,太子的身体坏了。

    皇帝还是拿他这个太子无可奈何。

    为何他与他表哥这么亲近,却不学了他的精于算计?

    就是被打了一顿,他不到养好身子就不进朝,进朝了,就是他是臣,而他是皇帝,他也敢拿捏他一把。

    到底,太子还是缺了一份孤勇,他太想抓住权力了,所以一年都不想耽搁……

    但想到此,皇帝心里也明白,太子只要敢停下一步,这几年的宫中的变幻种种就能活吞了他,让他一落千丈一败涂地。

    “今晚你就与朕回栖凤宫用膳罢,嘟嘟也有好几日没见着你了。”

    “臣知道了。”

    齐国公随意的口气说皇帝口气柔和了下来,“也带你的两个儿子进进宫罢,他们表兄弟也该好好聚在一起了。”

    兄弟感情也该培养下了。

    皇帝的口气是松动的,齐君昀也不知他心里到底有没有拿住让太子继位的主意,但只要他看得起皇长孙,那对太子来说就是好事……

    至于让他的儿子进宫来?

    齐君昀想了想,道,“让齐璞来罢,齐望不行,太小了。”

    “行,不过朕也没有好好见过他们,下次一半带来见一次罢……”这几年忙着斗齐国公府了,所以国公府的人他还真没怎么见过。

    该见见了。

    “臣知道了。”

    皇帝说得平平淡淡,齐国公回得温温和和,君臣随意自在得就像一家人,这让他们后面跟随的臣子把本来抬着看他们说话的脸低了下去。

    这对君臣,总是让人猜不透。

    **

    皇帝要见齐家的公子,谢慧齐一听说自己也能去,也是松了口气。

    她这几年守孝,真是没去过宫里了,宫里的梨妃还往国公府给她送过两次赏,虽然都是给王公贵族夫人例行的赏赐,认真算来也算不上什么,但她想着能去回次礼也是好的。

    最重要的是去看看若桑。

    这几年国公府不跟宫里联系,她是连若桑也没见过了。

    说来也是好笑,皇宫与国公府不过是大半时辰的马程,就是加了进宫面见正主也不过一个来时辰,可是不过一墙之隔却是真正的咫尺天涯,因一时的立场,想见的人居然有好几年没见过一次了。

    谢慧齐认真挑选起了进宫要带的东西来,她是知道若桑喜欢什么的,所以吃食和她喜欢的衣料颜色的布料都带了一些,这些大都是出自她的手,还有一些是齐家作坊出来的,

    她还给她和皇长孙挑了一些民间现在时兴的小东西,宝丫给她送了许多有故事的小东西来,谢慧齐也是想着捡好的都带进去。

    而梨妃虽被赐名为梨花,但爱吃的却是杏子,听说那是她家乡那边的产物,谢慧齐倒不知道梨妃那边的杏子是怎么做的,但她会做香杏,府里婆婆她们也是爱吃这物,她放在外面的店铺卖也卖得甚好,所以这次带了大包的杏子,还有一件她之前准备给梨妃的梨花裙。

    这也是她忙中偷闲绣出来的,本来都是绣给自己穿和婆婆她们穿的,但那时候正好逢梨妃给她赏赐的时候,所以她顺手也给梨妃多做了一条,剪裁那里她用了后式的手法改良了一下,三面蚕纱裙显得很有层次感,走动的时候尤其漂亮。

    八月初六这天,谢慧齐就带了大包小包还有齐璞齐望进宫去了。

    齐国公要先上朝,所以没与他们一道,母子几人一到宫门前,宫前就打开了,里面候着轿子要抬他们。

    谢慧齐这次就带了小麦小绿两个下人,而齐昱带了一个小厮跟着齐璞,齐二也带了另一个跟着齐望,孩子身边放的下人多,所以她身边就减了人,等下人们把包袱拿下后,也就没手牵他们了,谢慧齐干脆牵了他们的手,带着他们上了同一个轿子。

    他们先去的梨妃宫。

    梨妃见到他们后,眼睛就是一亮。

    国公府的人儿实在太漂亮了。

    但没等梨妃抱着呆呆喊他香香姨的齐望多久,太子宫里就来人了,说皇长孙想请表弟们过去。

    走的时候,谢慧齐见梨妃跟着他们出了门脚步还不肯停,手中抱着齐望就不放,只好歉意地看着梨妃。

    梨妃是有过孩子的,一共有过三个,两儿一女,可惜三个都死了,每个都没死过五岁。

    万岁爷可怜她的孩子都死于非命,赐了个掌后印的梨妃让她当……

    可如若她有选择,她宁肯拿这后印换一个她的孩子,哪怕养大了孩子要飞都成,给她几年,也胜过她现在的孑然一身。

    “我再送送,再送送。”梨妃笑了起来,道,“我这几日也没走动了,正好动动身,活络下筋骨。”

    只是送到一半,就快要出后宫的门,要到太子宫那边的地方了,梨妃不能再送,只好把一直靠着她肩的娇弱小孩小心地送到了他母亲的怀里。

    齐望一挨到母亲的肩上,就跟她有点害羞地笑了起来,“香香姨,抱我抱疼你的手了吗?”

    书院里的先生们都很疼爱他,很喜爱喂他吃的,他都有些胖了,回来的时候还被阿娘叫小猪,他知道他现在可沉可沉了。

    “不疼,只是香香姨还回去有事呢,不能抱你了。”梨妃微笑着道。

    “是要叫梨妃娘娘……”谢慧齐有些无可奈何地矫正着儿子的叫法。

    这么年轻的姑娘,叫姨何尝不可?

    可惜,她是皇帝的后妃,不是她儿能叫姨的人。

第184章

    谢慧齐在见到若桑这个显得有几分瘦削的女子后,若桑的脸上有着笑。

    皇长孙很是客气地跟她见礼,又与弟弟们相互见过礼,不等生母说话,就带了表弟们出了门,在廊下玩耍。

    若桑见她的眼睛一直跟随着孩子们,也是笑了,“在府里也是连眼睛都不敢眨罢?”

    “这倒不是,”谢慧齐紧了紧若桑一直握着她的手,回过脸来与她笑道,“现在璞儿跟望儿都呆在书院里,三天才回来一次,家里也就奚儿能陪陪我们。”

    “这么早就送去书院了?”

    “唉,国公爷定的。”

    若桑点头,“齐国公爷向来是个有主意的。”

    “太有主意了。”谢慧齐笑着摇头。

    若桑也是笑,“你们还跟以前一样?”

    “嗯。”谢慧齐知道若桑是什么意思,坦然地点点头。

    他跟她确是还跟以前那样亲密无间,只要他在府里,那是隔半天看不到她,哪怕是自己走过来,都是要来看她一眼的。

    “不过,”谢慧齐想想又道,“他现在家的时日也不多。”

    说着也是叹了口气。

    他若是在家多好,什么事都有人帮她多想想,帮她拿个主意。

    没成婚之前,她也想过跟他这一辈子怎么过,想着自己的事尽量不去烦他,但实则是不然的,夫妻在一起了,很多事不是那么容易分得清楚的,很多事情也是跟着变化的。

    他有事想跟她说说,她自是有事也是想跟他讲讲。

    那几年他在府里的日子他们就是没有天天腻在一块,但也离如胶似漆不远了,现在看到他回来,还成了惊喜,每次回来她都还惊心动魄的。

    “都忙。”若桑轻摇了下首,淡道。

    谢慧齐看着她瘦得不见肉的脸,沉默了一下,低声问,“太子现在怎么样了?”

    “说是病了……”若桑淡淡道,说到这自嘲地笑了笑,“以前还想着无论他在哪都要陪着他,哪怕是当个挡刀子的呢?可一直都是做不到。”

    “你给了他一个家。”谢慧齐低低道。

    若桑嘴角一勾,笑容又冷又艳,也凄凉,“给了又如何?家不成家的。”

    他不在身边,她跟孩子也不在他身边,他们哪有什么家?

    “不说我的事了……”若桑又道。

    谢慧齐点点头,眼睛朝外看去,见皇长孙跟他的两个表弟在说着什么,两个表弟皆抬头脸满脸惊奇地看看着他……

    “嘟嘟也是大了。”谢慧齐笑道。

    若桑这时候嘴角有了点真笑,“也难为他了。”

    谢慧齐拍拍她的手。

    “慧慧……”若桑突然这么叫了谢慧齐一声。

    从未听她这般叫过的谢慧齐惊讶回头。

    “慧慧,”若桑双手合着她的手,眼睛定定地看着她,“我能求你件事吗?”

    “啊,什么事?”谢慧齐顿时觉得有点不妙了。

    “如若太子与我……”若桑说到这,抬手拦了她的嘴,眼睛看着她,一字一句低低地道,“没了,你能帮着我看着我们的孩子一点吗?”

    “岂有这样的事?”谢慧齐在她的手放下后,朝四周看了看,见宫人和她带来的下人都退在了门边守着小主子们,她心里也放松了点,只是声音也不自禁地放低了,“不会的。”

    “慧慧……”若桑咬着嘴稳了稳情绪,才接道,“如若,我说的是如若,如若我们没了,行吗?”

    谢慧齐不敢看她的脸,掉头往外面看去。

    皇长孙这时候不知道跟表弟们在讲解什么,嘴里说着话,还把小表弟抱了起来,放到了宫人抬来的椅子上。

    谢慧齐忍住了鼻间的酸楚,点了点头。

    她有点明白若桑是什么意思。

    国公爷那,就是太子,也不敢说他与他的表哥之间能坦陈到什么都可以给对方看,国公爷自也不会把他的全部心思说与太子听,两兄弟之间总是要隔着些的。

    尤其男人之间的事,岂是那么好说的。

    若桑求她,她是知道是怎么回事的。

    她也知道她应该点这个头,她点了这个头,太子只会更信他的表哥。

    “若桑啊……”谢慧齐再开口时,声音都有些哑了,“只要皇长孙不嫌弃我,我会是他的半个母亲的。”

    她不敢对他能像对她亲生的孩子一样,但她会持着良心站在他这边的。

    不为别的,仅为了这个孩子是她看着出生的。

    “诶。”若桑低下头,笑着应了一声。

    只是随即眼泪“滴答”地掉了下来,落在了她们相握的手上,烫得谢慧齐回过头,把低着头的冷艳女子抱在了怀里。

    “我知道你想太子。”

    “呵……”若桑忍住了眼泪,在她怀里轻声地笑叹了口气。

    想啊,是想,可也只能想了。

    她天生是个没福气的,父母早早病逝,她入了宫,以为能熬出一片天空来,只是没想侍候着东宫,却把魂都给侍候丢了,自此之后,是笑是哭,是喜是悲,皆全身不由己。

    她父母道她是个从小就硬所孤,殊不知他们的女儿一旦儿女情长起来,前尘旧事都忘却,那心里竟然只藏了一个太子,快连他们怎么死的都不记得了。

    两人相顾无言只一会,就有内侍匆匆来报,说皇上左相他们往东宫来了。

    谢慧齐赶紧起身收拾装束,若桑也是进屋内收拾去了。

    “夫人……”小麦也赶紧过来服侍她。

    等皇帝见到国公夫人跟她的两个儿子后,老皇帝站在那惊讶地看了跪着的齐国公夫人一眼,回头看看齐国公,“你们这小夫妻还挺像。”

    一样的嫩脸。

    他是时候该找国师好好谈谈了。

    “嗯。”齐君昀见他不说平身,就指着她身边的两个小的道,“大的齐璞,小的齐望,都出来,见见皇上。”

    “哦……”齐望特别听父亲的话,父亲的话一落音,他两手爬着就往前走,爬到皇帝的脚下,就两只小手抬起,再拜了一拜,“见过皇上大人,万岁万岁万万岁。”

    齐璞顿时急了,也是爬了起来,“见过皇帝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说着就愁苦着眉眼看向小弟弟,是皇帝陛下,不是皇上大人,怎么忘了?刚才阿娘都是叫的皇帝陛下啊。

    “呃……”齐望不傻,只是稍微有那么一点呆,听过哥哥的喊叫声后,他也知道自己叫错了,抬头就朝那高高在上,高得他眼睛都迈不过人影去的巨大身躯道,“皇帝陛下,齐望叫错了哦,您要罚我什么呢……”

    “皇祖父。”跪在另一边的皇长孙这时候也拖着双腿有些着急地挪过来了几步。

    皇帝却已是俯下了身,一把把齐国公府的小公子抱了起来,看着他清澈的明亮眼睛和粉嫩白净的小脸问,“那你说朕罚你什么好?”

    齐望担心地看了看他的手,小声道,“我好重的。”

    说罢,想跟父亲说话的齐望朝他的阿父看去,“阿父,我胖了,阿娘说我现在是小猪了。”

    现在都抱不动他了。

    “嗯?”齐君昀伸过手去把儿子抱了起来掂了掂,道,“是重了。”

    “皇上,我来抱着罢,您说要罚什么?”齐君昀看向了皇帝。

    皇帝这时候难得脸色柔和地朝齐国公夫人道了句“平身”,又亲手把孙儿扶了起来,让他生母若桑夫人也跟着起了,才转身与齐君昀道,“罚他与朕一道用膳罢。”

    齐望在父亲的怀里望了这个这时候与他平高的古怪老人家一眼,见老人家盯着他不放,他朝他羞涩一笑,把头埋在了父亲的肩头,不敢再看人。

    “皇上,您请进。”公公开了口,总算一群人不用在门口站着了。

    谢慧齐今天按的是国公爷的吩咐,虽然穿是的国公夫人的标准装束,但脸上没化妆,头发也是梳了个非常老成沉重的贵妇头,厚厚浓密的头发堆在她的脑后,显得她整个人很是古板。

    但这时候的国公夫人还不知道,因着这份古板,她的脸更是显得有种古怪的稚嫩。

    她就像一个未及笄的小女孩,此时硬生生地穿上了贵妇衣裳梳了贵妇头,扮作了四五十岁的模样,荒诞古怪得很。

    谢慧齐昨晚就听她家国公爷说了,进宫后不许笑。

    她当时琢磨不出意味,但等老皇帝的眼睛总往她身上看之后,她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皇帝的眼里没有什么荒*淫之气,但他琢磨着她的眼神让她非常不舒服,谢慧齐这时候感觉她就像案板上的肉在被皇帝的眼睛一道又道地凌迟着。

    “你家长公子有多大了?”皇帝让齐君昀落了座,像是刚想起一般地问。

    “回皇上,五岁。”

    “朕记得你是十七年成的婚罢?”

    “是,皇上。”

    那算来,这位小齐国公夫人至少也是有二十二了……

    二十二的少妇却像个小姑娘。

    皇帝想起那个没事从不进宫的国师,心道这老牛鼻子再不泄露点天机,也太对不住他这些年给他的好日子了。

    **

    谢慧齐没有跟皇帝用膳的资格,她跟了若桑去偏殿走了很长的一段路后才敢回去看主殿。

    自皇帝进了东宫,若桑的话就少了,一路牵着谢慧齐的手进了偏殿也不说话,直等到宫人退去,她才轻声讲了一句,“你们家国公爷在。”

    他在,孩子们就出不了什么事。

    谢慧齐点头,也知道皇帝就在东宫,不能说什么话,便也跟若桑无关痛痒地说了几句话,安静用完膳,一直等到前方有人来叫她。

    这一次,齐君昀带着她出了宫。

    夫妻两一在马车里坐好,坐在谢慧边身边的齐璞在母亲的耳边轻声道,“阿父的背全湿了。”

    谢慧齐抬手就是一摸,果然摸到了一片带着热气的潮湿。

    她抬眼朝他望去,齐国公未语,只朝她摇了下头。

    “皇上想抢小弟弟……”齐璞在母亲的身边继续报告他的心得,“被阿父拦住了。”

    靠在父亲怀里坐着的齐望茫然地朝大兄望去,听到兄长的话后慢慢地摇了头,慢慢地道,“我不抢走的,我是阿父的。”

    他是他阿父的孩儿,不会被人抢走的。

    “阿兄,莫要乱讲。”小公子摇着头,慢条斯理地道。

    说着,把自己的手小放到父亲的大手里,与他比划着手指大小。

    谢慧齐看着他只一会儿就又玩得专心了起来,摸了摸大儿的脑袋,示意他别再说了,就把大儿抱到了怀里,眼睛一直望着齐君昀不放。

    齐国公低首就是在她额间一吻,把她按到肩头靠着,夫妻俩抱着孩子安静地回了府。

    一到府门口,老国公夫人跟抱着齐奚的二老夫人就在大门口等着了,马车一进门口,她们把孩子抱了下来,全周都打量了个遍后,才挥挥手,让马车回马场。

    齐君昀干脆也带了谢慧齐下了马车,把母亲与二婶送上了轿子后,他这才拉了马过来,带着他留下的妻子回了鹤心院。

    沐浴的时候,谢慧齐问了她一直想问的,“皇上想干什么?”

    “还能想干什么?”齐君昀闭着眼睛淡淡道,“想长生不老罢了。”

    老了,就更怕死了。

    **

    这年的八月十六,八月十五一过,前面给国公府送了小礼过来回了赶娘家的三娘子突然又来了国公府,她是来求国公府的。

    大娘子几年没有孕事,做主给项大郎添了个妾。

    那妾之前先了个儿子,本来这事也就太平了,岂料昨天八月十五一大早上,这小妾把一盆开水倒在了在床上还没起的大娘子脸上,三娘子本来是随夫君回项家大族祭祖的,知道这事后,就去看了人,大娘子的脸被烫出了一层皮,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长好,如若留了疤,这一辈子也是难了。

    三娘子在大娘子身边呆了一晚,凌晨跟大娘子把说透后,就来国公府求事了。

    “大姐是想与他和离了,哪怕是去项家家庙也是行的,我的意思是……”三娘子说到这也坦然地看着谢慧齐,“这婚事是定要和离的,只是,也要把嫁妆一并带走才好,您说呢?”

    谢慧齐听了看向她,没有说话。

    三娘子说得太想当然了。

    大娘子嫁出去了六年,六年就没回过国公府一次。

    国公府凭什么再为这么个庶女出头?

    她勉强算是个好人,也想做个好人,但是,她从来不是个任人予取予求的好人。

    三娘子见她不语,也是笑了一下,低着头沉默了好一会,才无可奈何地道,“我知道您为何不愿意帮她,就是我又何尝愿意?只是我们究竟是从小长在的姐妹,哪怕曾经撕破脸过,有些东西也是斩不断的,再则,除了我,还能有谁愿意帮她?”

    说到这,三娘子也是含着泪摇着头笑了,“那么聪明的一个女人,以为把孩子弄到手里了,她还是能把日子握在手里,殊不知她不亲近国公府,她当国公府是死的,可外面那些许许多多的人更当她是死的,所以即使是个小妾,都以为仗着肚子里生出个带把的都可以欺负她……”

    她若是过得好,也就罢了,她就当她是真强……

    可惨到这地步,三娘子也没法嘲笑她,她当年跟大娘子的想法其实也是有些相似的,如若不是有了孩子,她也会跟国公府赌上那口傲气。

    可她有了孩子,想法不一样了,命运也终究不同了起来。

    “妹妹,求你了。”三娘子跪了下来。

    国公府得为她出这个头,若不出这个头,大娘子这辈子就真的完了。

    “项家不会还留着那小妾罢?”谢慧齐开了口。

    她不觉得项家这点面子都不给国公府,大娘子是大娘子,他们可以不管,但国公府的脸面还是要顾的。

    “被关进猪圈去了……”三娘子也知道是瞒她不住的,便把所有的事都说了,“大伯那,正在求着族里,还有大姐,大姐不答应开口免了她的罪,他就拦着大夫不许进门。”

    大娘子如今也是走投无路了,她一心着想的丈夫还在她心口撒盐,国公府再不为她出这个头,她也不知道心高气傲的大娘子这次能不能熬过来。

第185章

    如若之前谢慧齐对大娘子有些怜惜,但现在也已是没了。

    大娘子选择了什么路,那就要承担什么后果。

    大娘子六年都没回过一次国公府,一次门都没上,连老祖宗死去她都没上门,连表面功夫都不屑于做,这种人可以说她孤傲,也尽可说她有得是骨气,但她孤傲就孤傲,骨头就骨气罢,那都是她自己的事。

    国公府没找她的麻烦,也因是国公府是她在当家,懒于计较罢了。

    谢慧齐定定地看着来求她的三娘子,弯下腰,对上她的眼,轻声道,“三娘,如若我说我答应你主动帮她和离了,但与此同时的是你们离开我的庄子,你看如何?”

    不能所有人都在她的锅里吃饭,想吃就吃,想走就走,吃亏都是她的,占便宜的都是他们,那她怎么当这个家?

    三娘子惊愣地抬起头,看着眼睛温柔似水,脸蛋美若天仙的谢慧齐,这时候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离了国公府?

    那他们家在项家攒的底气,恐也要跟着没了?

    触到自己自己的利益,三娘子顿时心就被人死死掐住了般难以呼吸。

    谢慧齐这时候已经抬起了头,垂着眼淡淡道,“想好了就让下人过来跟我说一声就是。”

    说罢她就起了身,离开了珠玉堂。

    走的时候,她倒也平静。

    这些年她确也是挺扶持这些上门来的姐姐妹妹的,只是时间在流逝,这人心啊,也总是在变的。

    夫妻在大难临头之时都能各自飞,何况是这些本来与国公府没什么感情的庶女们。

    她也不怪她们的太多,给的太少,只是,主动权在她在,怎么办,她说了算。

    **

    大娘子毕竟是国公府出来的庶女,项家也得给国公府这个面子,三娘子在无声无息离开后,谢慧齐也让齐昱找人去项家那边递了话,和离如若是大娘子提出,那项家就得答应,同时嫁妆也得一并奉还。

    国公府下令,项家只能遵办。

    三娘子走这一遭,也到底是给大娘子谋了条生路出来了。

    只是在谢慧齐这,三娘子在国公府这里能讨得了的便宜也是到头了。

    齐项氏跟谢慧齐说起这事来,还是对谢慧齐的仁慈有些不满,“自己找罪受,你管她们?”

    那大娘子那脾气,救得了她一时,能救她一世?

    谢慧齐被埋怨也不生气,微微笑着道,“冤家宜解不宜结。”

    “呵……”齐项氏冷笑,“你以为她们会感激你什么?”

    “不用她们感激,只是少结些仇总归是好的,多给别人一条生路,自己也多条活路。”谢慧齐说着,见二婶满脸的不赞同,她也是笑了,笑容绚烂如阳,“二婶,我的意思是,找死的早晚会死的,您看,老天何时厚待过蠢人?但若是聪明的,以后狭路相逢,即便不是亲者,那也不是仇人,哪怕只是点头错身,也终归比别人视你如仇,恨你入骨好。”

    齐项氏根本就是不是那脾气,她看不顺眼的,恨不得一个个都死了的好,最好是全家死光光,一个不留,听到侄媳这话,冷哼了一声,但被齐容氏拦住了。

    “慧慧说得对。”齐容氏这时候点了头。

    齐项氏碍于大嫂子的面子,这话就说不下去了。

    齐容氏说罢又朝谢慧齐道,“你做得对。”

    谢慧齐点头,此时脸上的笑容也没了,她从这右侧的主位坐到了婆婆坐的左侧,挨着她的肩,把手放到婆婆的手里,轻声道,“娘,您放心,不该心慈手软的时候我不会犹豫的,这个家我会当起来的。”

    “嗯。”齐容氏拍拍她的手,淡淡地应了一声。

    时间才久了,才知道她做事皆是心里有数的。

    世道在变,她跟着也在变,她做的任何决定,都是跟着时局和世事在变的,京城的绝大多数大臣勋贵的家里还在歌舞升平,可国公府所有的庄子里的粮食和奴仆都多了起来。

    不好的齐容氏也不想去猜,但她已是知道,她这个媳妇,已经在为保全己身在动了,且动的动作,不比她儿子在朝中的决策小。

    **

    谢慧齐听说国师被皇帝强行请进宫后也不意外,听到皇帝让他炼丹后,她也只是失笑而已。

    人的**真是无穷无尽,越是至尊,越是放不下到手的东西。

    体会过万人所仰,众生趴地跪伏称臣称子民的高高在上,又有几人舍得放下这些万人仰息的权利?

    没有哪个野心蓬勃的人放到开这些。

    从皇帝这么多年对朝廷的掌控也是看得出来,这个人对于他牺牲了所有得来的万里江山,绝不可能放得开,所以想多活个百来年也在情理当中。

    只是等齐君昀回来告知她,说皇帝跟国师说是为了太子所想之后,谢慧齐当真是满是感慨地叹了口气。

    不过,哪怕皇帝可能是以此为借口,她倒也不觉得这是个坏主意了。

    如若国师有这个本事,太子确实需要延命。

    反正于她家国公爷来说,都是必须答应,接下劝说国师这个任务的。

    “那国师怎么说?”

    半夜的鹤心院主卧能听到他们主屋侧面小花园里的虫鸣声,齐君昀在听了一阵后,才又开口在她耳边轻声道,“太子是可以延长些,皇上的话,也可多拖几年,只是,有些人有违天命的话,会改天道的。”

    “嗯?”谢慧齐趴在他的怀里挪了挪脸。

    改什么天道?

    “皇上如若一意孤行,”齐君昀抚摸着她的裸背淡道,“国师说也可以按皇上所说的去做,这事他打算跟皇上亲自开口说,我怕的是到时候皇帝生气,于他有险。”

    “那……”

    “到时候再看罢,得看皇帝的意思。”

    谢慧齐见他无意再多说,也不再问了。

    八月二十三日这天,国师在太和殿里说了他想说的话,他此生绝不虚言,跟皇帝直接道,“燕帝,您乃真龙天子,元寿更是乃天意注定,您芸芸之中命数已定,你若擅改天命的话,改的不是您的命数,而是您温家的江山和您温家子孙后代无数代的命数。”

    皇帝听了这话一愣,尔后哈哈大笑,指着国师道,“这话你拿来哄我父皇让您不进宫,国师,到朕这,这话便罢了吧?您是我朝三朝国师,除了祭天祭祖,也总该为您服侍的温家家山做点事罢?”

    国师实话已罢,便点头道,“如若这是皇帝的旨意,老道遵旨即办。”

    他等了又等,终于也是等到这天了。

    温家的气数,还终是败在了他贪得无厌的子孙上了。

    燕帝不知,无论是天下江山还是人,福气都是有限的,他把子孙后代的都抢光了,他的子孙后道也只能因他们这个先祖湮没在滚滚红尘中,从此再为尊荣可享。

    国师应了皇帝的话,当天就把他的丹药献了出来,皇帝在太监试过药后的月底吃了药,精神焕发,也没藏私,当即就令了人去给前在凉西的太子送去。

    “太子能吃还是不能吃?”在知道宫里派了人去凉西送药后,谢慧齐终于等到了齐君昀的回来,挥退下人给他更衣的时候紧张地问。

    “嗯,我去了信,让他试过药之后,觉得想用的时候就用就是。”齐君昀说到这吐了口气,拍拍她的脸,“他比皇上更需要。”

    “已经这般不行了?”

    “嗯。”

    谢慧齐叹了口气。

    见她不再启齿,齐君昀在看了她一阵后与她道,“你不问问大郎他们?”

    谢慧齐迅速抬头。

    “他们被翼云找到了。”

    “啊?”谢慧齐呆了,“真的?”

    “过两天,你应该能收到他们的信了。”齐君昀笑了起来。

    他收到的是军报,自是要比一般的驿丁要快些。

    谢慧齐眼睛瞪大了好一会,然后觉得腿都软得站不起了,也不管只为他更衣更到一半,往旁边找椅子坐去了,剩下国公爷只好自己为自己穿衣裳。

    **

    八月底,国公府总算再收到了失踪的谢晋平兄弟两人的信,谢大郎在信中沉稳依旧,非常详细地写了此次他们出事的原因,原来是两兄弟误入了西北偏东的山中迷了路,后被山人收留,但山中人数十代都生活在山中,无一人出过山里,且说话不通,一直徘徊在山中不得出来,还是翼云表弟带人进入山中,方才把他们带出。

    而二郎的信就要写得玄妙又神乎其神了,把他们中途遇到的奇怪的鸟和一些能在树上飘飞的山人写得活灵活现,跃然纸上,齐二婶在看过后就笑骂道,“这小兔崽子。”

    她们在家里担心得不行,他却好像过的是逍遥日子一般。

    但到底,国公府的主母的心还是因这两封信安定了下来。

    而凉西的战事依旧猛烈,姬英军跟不要命似的跟忻军缠斗不休。

    等皇帝知道姬英国震事不断,地龙不断翻跃,把一半个姬英国都毁得差不多后,他心里就知道此战,姬英国恐怕会打到举国无人才会罢手。

    战事越久,仇恨越深,如若这两年不把姬英国打败,恐怕忻朝后患无穷。

    而国师在这天跟皇帝黄昏喝茶的时候,他看着精神奕奕的燕帝看了好一会,皇帝嘴边带着笑也不言语,兴味盎然地看着国师不语。

    对着这个当年也帮着他上位的国师,皇帝对他无比宽容,更何况现在国师也如了他的愿,他一天比一天精神了起来,看着国师年轻的脸,他偶尔也会想着,如若有一天他也成为这个样子会如何?

    他记得他像国师看起来那般大的时候,他刚娶了他小皇后为妻,那时候小皇后还天真无邪,问他能不能休了她,让她回家去,为此,她总是对他格外的好,以为讨好了他,他就能放她出宫。

    那个时候是他对她最阴恻不定的时候,却也是她对他最好的时光。

    如若她还在,他也能回到过去,那该有多好。

    就是不能,光只想想,那也是好的。

    “燕帝……”国师在皇帝的笑容下把手中的棋放回棋钵,把手随意放到了膝上,看着皇帝声如清风,“你有没有去周边的国家去探过,他们现在的国情如何……”

    皇帝看向他,嘴边笑容淡了。

    “我忻朝去年冬季下的雪,也是我六十年来所见过的最大最长的一次,”国师垂眼看着棋盘淡道,“今年的冬季也会比去年还要漫长,到时候就是南方恐怕也没有今年这般温暖了。”

    皇帝一想下面朝朝廷递的那些折子,整个人的腰都绷了起来。

    东北四州去年的冬天比京城更是寒冷万分,即使是齐国公府在东北的万亩良田也是受了损,在五月经由先前的春小麦改成了秋小麦的种子下了地。

    春小麦在冻土里发不出正常的芽出来。

    而东北最东的临国铱垭国已向忻朝的边州篱东州求救过两回了,在正月跟三月跟蓠东州换了两回粮食回去了。

    铱垭国是身在深山之国,但万里雪封,一年十二个月竟是下了六个月的雪,直等到五月快春末夏初的时候气温才高了起来,山里才开始融雪。

    皇帝之前只当是去年冬天格外冷,完全没有从国师现在开口的话那边的方向想过。

    如果今年冬季再漫长,连南方也要受灾,那……

    皇帝顿时整个人从懒洋洋的狮子变成了蓄势待发的攻击模样,他弯下了腰,眼睛微眯看向国师,“你的意思是,几百年难以遇上一次的灾事让朕碰到了?”

    史书了也有记载,历史上也有过这样的时期,冬天大雪纷飞,奇寒无比,夏天则大旱大涝,而那段时期直接瓦解了当时的“古”帝国,从此河流蜿蜒不断,从不淡断流的古国被分裂成了五个大国,十几个小国,还有无数不可再探知的深山居民,自此之后,古不再是古。

    “不止是您不是?”国师黑白分明的眼直视着他,貌如少年的脸依旧是无波无澜,“趁只是刚开始,皇上还是多做准备的好。”

    “国师何不早说!”皇帝已无心下棋,当下就站起身朝外面吼,“叫诸臣立马给朕上太和殿,就是用跑的滚的,也给朕立马滚过去!”

    国师摇摇头,淡道,“燕帝,老道也不是无所不知,也只是看出来不久罢了。”

    他是早算出了忻朝要动荡十年,但那也只是个大概,只有到事情发生有了点苗头,他才能根本已发生的事情去觑知全貌。

    “几年?”

    国师抬头看他。

    看着他温润如水的脸,皇帝急了,怒吼,“会持续几年?”

    “多则七年,少则三年。”算算,其实还是好的,至少现在忻朝的国力还是强的,而“古”可是持续了十五年之久,久到国家都崩了。

    问到年数,皇帝已无心跟他说话,瞪了他一眼就快步离去了。

    国师看着他虎虎生威的背影消失在了地平线最后的那抹余晖里,然后转过头,把先前没下的那子棋转了个方向,放在了皇帝的生棋前面,堵住了皇帝的生机。

    “他应该死,太子应该病逝……”此时的秋意苑已经再无他人,国师对前来为他收拾棋子的老家人淡淡道,“这个天下应该民不聊生,百姓衣不蔽体,终日不可饱腹,直到十年后仁君出世,再立新国。”

    “您是个好心人。”老家人收拾着棋子淡淡道。

    国师摇了摇头,“众生皆苦。”

    说罢,又道,“那家的命数也是改了,没见到人之前,我也没算到那变了的运数是落到了他家。”

    齐国公本也该在数年后劳碌至死,只是没想燕帝比起其父来正刚愎自用,疑忌猜度,甚至连皇后的妻族也不放过,逼得齐国公府一时走投无路,竟也是改了齐国公的命数。

    他本该命中娶韩女,最后劳碌而亡,齐国公府再大的福祉到他身上也该终结了。

    燕帝把他父辈给他的命数全打乱了,却把齐国公府的命数续上了,他不知道这算不算也是天道的另一种。

    “师哥,”老家人捧着棋钵,把他的白子收进了白玉钵里,轻声道,“您算了这么多,有没有算过自己的?”

    国师听了,那张平凡脸上扬起了清澈如水的淡笑,“我还会活很久,久到能送走你。”

    “然后呢?”

    然后,他将会迅速老去,从他的少年老到他的死亡,然后如这世间所有的一切终会尘归尘,土归土,他的肉烧会归肉身,灵魂归天道,继续存在在这世间,看花开花谢,云起云落。

    天道,从不会对谁仁慈,但也从不对谁残忍。

    国师没有回答他师弟的话,仅是在淡笑过后,抬起头,看向了那渐渐走向黑暗的天空。

    老家人垂下眼,轻叹了口气。

    从他见到他的那一刻,他就从来没有变过。

    他的这一甲子,竟也是这么过来了。

    再多的惊心动魄到他这里都是水,会走,会消失,从来都不会留下什么痕迹。

    他走了之后,又会有谁来陪他,帮他记得这一切。

    **

    齐国公在九月初一匆忙回家给先祖先辈和祖父祖母上完香后,就把小金珠放到了齐大夫妻手里,让他们带着她,把下人都从青阳院挥退了下去。

    国公府的三个女人听他说完国师所说的意思后,就是从来不动表情的齐容氏也是皱起了眉头,把手中的帕子都拧紧了。

    齐项氏则是整个人都木了。

    谢慧齐一听他所说的意思,知道这个国家可能要进入天灾劫难当中了。

    “国师说,多则七年……”谢慧齐还算淡定,她所在的后世国家昌盛,但也地震频频,旱灾涝灾不断,就是后世的基础设施非常好,面对大自然也没有什么真正太平一事都不会发现的时期,但不管后世还是前世,人类应对危险的反应能力也是很强的,从古至今的百姓为了活下去是什么都能干得出,再则,他们这还是有准备的,只要齐心,上下管理配合得当,应该能度过去,“七年不长不短,我看啊,只要准备得当,还是能过下去的。”

    只是日子不可能像现在这么好过就是了。

    作者有话要说:还是要回到生存模式一下。

    之所以要这么写,是因为很多的文里太多的太平盛世了,而在生产工具落后,看天吃饭的古代,每一个朝廷都要面临众多的民生问题,所以当官的真不是没事就只想着升官发财,很多官员都是真正在做实事的,但他们这些算起来比较平凡的人,可能连历史的一角都占不了,或者连我们这些人的眼光都得不到一个,所以我想在这个文里提几笔,但也不会多的,我也是怕大家不太感兴趣。

第186章

    “朝廷现在是怎么个说法?”齐容氏目光柔和地从淡定的媳妇脸上掠过,问儿子道。

    “现在九月初,朝廷下令让全国百姓再种一季粮食出来,凡是人丁摊田制的百姓,皆可从官府令朝廷分放的油布搭棚,而乡绅以上则自行处置。”齐君昀淡淡道,“至于我们这些人家,皇上也是说了,每年都按土地给国库上缴一成的税粮。”

    他们这些人家,本来是不用交税的,只是他们这几十个王公贵族中的囤地甚多,交一成粮也是抵得了不少去了。

    齐君昀无妨,有几个老勋贵,也表示谨遵圣令,道国家有难,匹夫有责,有两个闲散王爷不乐意,但在他们领头的遵令后,也是答应了下来。

    前面可有悟王的前车之鉴在前,勋贵们也不敢在皇帝面前拿什么乔。

    “嗯。”谢慧齐点了头,但想了想,她从五月开始就大面积种植抗饿的粮食了,她那个庄子种了满山遍野的地瓜,若是全按一成交,交的也不少。

    遂趁着大家都在,她跟家里的人交了个底,把这段时日她种的种种吃物都说了出来。

    她种了不止地瓜,连当地的一种类似马铃薯的东西也都种了,只是现在忻朝这种叫土名叫土圆块的东西其中的淀粉含量与后世的马铃薯有点相似,但忻朝的这种叫土圆块,长在土里的小豆子非常小,只有他们府里做的那种小金裸子一颗的大,且要在土地肥沃湿润的地方才易生长,唯一说得过去的就是结籽多,但平民百姓尽管知道这种土圆块可以吃,但没有几个人愿意让它浪费肥沃的土地,但谢慧齐是吃过这种煮熟了粉粉的东西的,这是个顶饱,也容易煮得好吃的东西,比地瓜强,还易保存,所以她把几个庄子里的好土地都种上此物,估计也能产出不少来。

    不止地瓜土圆块,就是常见的冬瓜,南瓜这些,谢慧齐也没条件也是制造出了一定的条件先行种上了。

    南瓜苗已经存活,就是冬瓜还是有违季节不见动静。

    齐容氏跟齐项氏是好久没管过庄子的事了,齐国公更如是,所以等国公夫人说了众多庄子里现在种的粮食后,几人面面相觑了一眼,先前还担心着家中生计的齐项氏没愣一回就拍了下胸口,松了口气。

    还好,这日子再坏,也坏不到他们国公府身上来。

    “这样的话,我们得定个数交那一成的税粮,不能按全数来,”比谢慧齐快,齐项氏在松了一口气之后就对侄儿道,“慧慧都说了,你心里定个数,咱们按那个数来交,至少那些管事,还是得叫回来再敲打敲打。”

    “嗯,”齐君昀这次点了头,“我见他们一次。”

    得他出面才行。

    “这样好,只是这人分几次进府罢,别一次全来了。”齐容氏开了口,脸色依旧冷静淡漠,“属臣家那里,媳妇也去跟他们提个醒,好种的易保存的都跟他们说说,皇上那的话,还是由你定吧?”

    齐容氏说着最后一句看向儿子。

    齐君昀颔首,“庄子里要是有慧慧所说的那种易存活,能顶饱的粮食,这事确是要向朝廷禀报,只是,不能由我们家出头。”

    不能所有风头都让他们家占了,太打人眼了也招人恨。

    “那想个办法让别人递上去。”

    “嗯。”

    谢慧齐听他们商量起来了,也是略松了口气。

    她今年的动作也是大的,如若不是府中的管事得力,怕也是被宣扬得满京城都知道了,更好在齐国公府的威力在,人也有,怕他们的人无数,敢找事的没几个,至今到今天还平平静静的,算是极其幸运了。

    **

    朝廷那边下旨,让各州知府在接到圣旨后,尽快入朝一趟,远的则派人送了密旨过去解说,齐君昀又是忙得朝夕不着家。

    惟恐引起全国大乱,这事没有告天下,官员也被皇帝警告这事即便是家中妻儿也不能提起一字,遂朝廷官员是忙起来了,但外面的百姓还是不知情况。

    张异此时在南方的重要性也显示了出来,他知民情民况,在接到圣旨后,他又官升了一级,为江南总都督,很快就带着江南三州的百姓种起了粮,修成了河道。

    按齐君昀的保守估计,有张异此人在,江南的灾祸能至少减三成,张异会保全大部份江南百姓的性命。

    只是张异任重,齐君昀不等他开口,把他的那几个女婿也打发了过来,齐国公府的三妞跟她相公也要前去江南。

    临走之前,张家六个妞,有四个妞来跟谢慧齐告别。

    最小的那个六妞,嫁给书院先生的小姑娘把她家里养的那些鸡鸭都带了过来,送进了齐国公府的厨房。

    她还挺舍不得的,但实在带不走,就只好送给她慧齐姐姐打牙祭了。

    张家的大小妞们都不是婆婆妈妈的人,几个跟谢慧齐絮絮叨叨了众多事,但说到最后,一个人也哭不出来,只能都愁眉苦脸的。

    她们要去见她们阿父阿娘,其实挺高兴。

    她们几个与别家的姑娘不一样,不是嫁出去了就是泼出去的水,她们阿父阿娘从小就疼爱她们,弟弟们本来是要比她们身份高一些的,但在她们家,父母总说她们嫁出去了就疼不到了,希望弟弟们让着她们一些。

    所以即便她们是高高兴兴地嫁出来了,但一想到能高高兴兴地再回到父母的身边去也是满心欢喜的。

    尤其她们中间最性情外露的小妞知道要回父母身边去后,每天晚上睡觉都会乐出声来,笑得她思虑过多有些浅眠的丈夫每天晚上都瞪着眼睛看着床顶,都不知道他的小娘子是不是打算把他的小命给吓死。

    谢慧齐见说得差不多了,一个个兴高采烈的姑娘们就不高兴了,也知道她们是没法跟她泪别了,她也是笑了出来,一个个捏了鼻子过去,“我看你们到老这性子也改不了。”

    她先前还想,这男尊女卑的鬼世道会把一个个可爱跳脱的小姑娘们变得跟这世上大半的妇人一样劳累无趣又麻木,但也真是没想到,这一个个嫁出去生性热烈活泼的姑娘们也还是把日子过得热情似火,即便是稳重了,骨子里那些率真美好一点也没有变,见到她们,还是很容易让她想到她们以前过往的样子,生机勃勃又热烈率真。

    难得的,即便是嫁出去之后丈夫有点对她不喜的五妞,现在丈夫待她也是不比从前了,谢慧齐听说五妞的丈夫,也就是翰林院的学士这次是求着要去江南帮岳父大人的。

    这学士是变了,从以前的不喜变成了喜欢,五妞却是未变的,想来为了讨好这个对谁都总是真心热情的妻子,这学士的路也不好走。

    “我改,我改的。”谢慧齐的话一罢,大妞就先开了口,带了个好头,她的姐妹们随即纷纷附和,只差举手举脚发誓了。

    只是这附和听在谢慧齐耳里没什么诚意罢了。

    谢慧齐一人给她们挑了套头面,还有给她们送了几身成衣打发了她们,几个姐妹也真是不避讳她,当面拆了礼物看过后赞叹连连,又是谢恩又是夸奖师傅们手艺好,吵得谢慧齐觉得这话若是再说下去,她耳朵都要聋了,干脆起身打发她们走。

    她还是送了她们到了门口。

    这一次,在快要出门的时候,张家的这几个姑娘的步子都顿了,她们迟疑地回过头来看向谢慧齐,等谢慧齐笑着朝她们扬手让她们去的时候,张大妞还是忍不住鼻酸了起来,又带着妹妹们走了过来。

    “主母……”大妞带着妹妹们,给谢慧齐行了道再恭敬不过的万福,蹲到半空久久没有起身。

    谢慧齐每一个都扶了起来。

    扶到小妞的时候,性情外露的小妞挤着鼻子,硬是把眼泪挤了回去,笑着跟她道,“主母姐姐,您对我们的好,我们姐妹都记在心里呢,是真的记在心里,您以后若是缺人伺候了,您尽管把我们叫回来,我们来伺候您,都来报您的恩。”

    “唉,你嫁的果然是咱们家书院里最有学问的先生,报恩伺候都来了。”

    小妞被她逗笑,“哪有,我家先生说话文诌诌的,我一听就头疼,我可没学他什么。”

    “唉……”谢慧齐又笑叹了一口气。

    也不知怎地,她这气是想一声接一声地叹。

    “主母,那我们走了。”终需一别,大妞还是再道了这句话。

    “走罢。”

    谢慧齐目送了频频回道的张家姐妹出了府,又是再叹了一口气。

    人跟人真是讲究缘份的,她不过是给张家姐妹找了段姻缘,这张家姐妹每次来都要给她带来不少欢颜笑语,她喜欢她们,她们也喜欢她,这些年间,感情竟也是一年比一年深厚。

    她们是国公府属臣的妻子,是为国公府做事的,也没伸手跟她要过什么,人心呐,都是喜欢对自己有益无害的,她们之间也真是缘份,天意都让她们站在一起处出了感情来……

    所以这分别,还真是让她不舍。

    她们走后,来国公府看她的人就少了。

    **

    九月宝丫与她家当家的又进了趟国公府,是谢慧齐请他们来的。

    三娘子之前是她山庄的管事娘子,且这些年间,三娘子得的银子也是够多的了。

    也许一个位置坐久了,人就会有持无恐,所以她也觉得到时候决定三娘子是走是留这件事了。

    这次齐二婶也是先出了手,让项家接了项二郎回去管族中祭田的事,且许了给项二郎管族中事务的重责,遂项二郎在久思之后也答应了下来。

    在国公府的庄子里做事,他就是国公府的女婿,但也只是说得好听,实则还是下人。

    但在族中管祭田管事务,那就是族中有身份的人了,即便是身份比他高一辈的族人,见到他也还是要客气些的,且不论同辈,可能都还要求着他来了。

    再加之手头上的银子也是存够了,项二郎起了回族之心,遂带了三娘子进了国公府辞别,谢慧齐便也在客气挽留了几句后答应了下来。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所以三娘子跟她丈夫走了之后,谢慧齐觉得这夫妻俩做了一个对双方都好的决定。

    她找宝丫夫妻来,其实也不是想让他们当第二个三娘子夫妻,而是这关头,她需要一个人帮她看着她细心打理了好几年的山庄,而宝丫他们需要一个稳定的环境来安家。

    这对双方而言都是有益的。

    王宝丫在知道谢慧齐提出给他们夫妻的得益后,宝丫在半晌的未语后还是摇了头,“不行的,妹妹。”

    这样,就是她明显欠着她的了。

    房子,银子,哪有这么好得手的,不过让他们夫妻看个山头,就把这些都给他们,岂不是跟白送无益?

    谢慧齐就知道他们会这么说,“我那山头甚大,现在已经是一千五百亩的地了,你们去看看,就知道我给你们的管事银子不算多的了。”

    谢慧齐给的是给三娘子夫妻的管事银钱,如果降下来一半,可能宝丫夫妻还会答应,但她没道理让他们做同样的事,给少一半的钱,这话还是先说了下来,再慢慢跟他们说罢。

    谢慧齐没跟他们说接下来这几年光景会不好的事,但她也知道这个时候,宝丫跟王家两家的人已经从河西动身往京城赶了,这一大家子进了京城,没个大房子安置,他们住到哪里去?

    京城的房子即使是租凭也是相当的昂贵,加上一家子的吃喝,就是这对夫妻一天从早干到晚,也是养不起几个人的。

    “可是……”宝丫还是犹豫。

    “你们先去看看罢,看看差不多了,就回来到国公府跟我按印定契约。”

    宝丫夫妻上了国公府安排的马车,去了邻县谢慧齐的山庄,过了两天回来,就跟谢慧齐按了手印定了契约。

    但宝丫还是讲了五十两的价,少要了五十两的银子,把谢慧齐笑得拿帕挡嘴了好一会才止住了笑。

    也就宝丫这种实诚人,这时候都不忘少要点银子表心意。

    宝丫也是被谢慧齐的庄子给吓住了,说是山头,其实树林只有几片,到处种的是庄稼,猪羊牛满山跑,走几步就是一大群……

    说他们夫妻去了只管一片山头,不是整个山头都管,但他们也是给吓住了,这可真是不好管,到时候就是他们的家人来了分出人手去管,到时候那些细活做起来怕也是累得够呛。

    但宝丫这时候确也是安了心一些了,家人们都过来了,至少有一半还是有事情做的。

    这样的话,就有好些人能自己养活自己了,他们也就能少操些心了。

第187章

    宝丫那边答应了下来,谢慧齐也是放下了心,这位童年好友的处境,她若是不知情还好,知情了,明知人有难处,她随便伸伸手就能帮却不伸出这手去,她心里是过不去的。就爱上WwW。LWXS520。COM

    尤其接下来的年景不好,商人的路就等于被堵死了一大半,个人管着嘴和肚子都怕是难,哪还有余钱买东买西?

    就是粮贩子都是没什么大活路的,这个时候,国家会控制好价格,谁敢哄抬价格都是拿出来杀鸡儆猴的。

    现在忻朝对于各地州府的控制力还是极强的,南方叛定土匪后,朝廷对地方的控制又上升到了一个高度,而毗邻忻朝周边的东北部和中部也是在朝廷的控制之下,即便是最东边的东海沿岸那头,这几年换过去的官员也都是皇帝带出来的心腹,要说忻朝现在最不安定的地方,就属有战事的西北了。

    忻朝版图中,也是西北面临的国家众多,从被占领的达西州到河西州,再往西南的方向迢西州沿边境线一带,分别有姬英,蚁凶,黑蛮三个小国。

    这几个国家虽小,但打了这么多年的仗,他们也还是存在着,忻朝也没彻底收服过他们,实力还是不容小觑的。

    朝廷在九月的时候就又往凉西送去了一批军粮,而押送官是国公府的属臣,当朝户部支部主事苏仓。

    苏仓家在得知圣旨后,苏仓夫人飞快就往国公府递了帖了,在等到应允后就来了国公府谢恩。

    这押送官看着不大,但是苏仓往上爬必须要烙下的脚印,是他的资历。

    谢慧齐在见过苏仓夫人后,想了想,就把联络属臣各府夫人准备应急的事交给这个稳重的苏夫人去了。

    她不便这时候大动旗鼓,让属臣家属都来国公府。

    国公府下面的属臣这段时间可是在朝廷大出了风头,领了不少重要的官职在身。

    这时候大家都需要低调点,实权已经到了手,没必要非得嚷嚷得天下都知道。

    属臣们给出他们的忠心,而国公府对他们也是具有保护之职的,所幸的是,这些人家只需要提点敲打一番,重要的事情多叮属两句也就行了,毕竟也都是权利边沿讨生活的人,没点眼见力也爬不到这步。

    谢慧齐也只是需要给他们提点醒,苏仓夫人在她面前也是得力的,也知道她性子,回去后静了两天,就提着自己做的点心,上门府串门子递话去了。

    国公夫人是最不喜门臣宣扬跋扈的,这谁家在京里动静大点,下次未必就进得了国公府的门,这几年下来,够这些属臣夫人知道她的性子了,现在眼见最老实的苏夫人家的苏大人看样子是要往户部侍郎的位置爬了,几个夫人也是绷紧了脑袋,就是想给家里多存点粮,也是不敢在京里大肆收购,而是找了各方的门路,宁肯走远点去乡下的各亲戚家收也不在京里打眼,闹出事来。

    国公府管得严,显得静悄悄的,但京城里有些人家手脚就没这么干净了,没几天京城里的南方米行就被几户大户人家买空了,京城一时之间连面条都买不到。

    但这事很快就被顺天府给掩藏了下去,而那几家在朝廷为官的官员也遭到了皇帝贬斥,不过饶是朝廷反应得及时,京城里也还是起了风言风语,不过传的不是天灾之事,而是传西边那边的敌军要打过来了,大官们都在囤粮要跑了。

    人心自乱。

    皇帝知情后,气得把那几个官员差点活活打死。

    这时候,国师开始出面——祭天。

    在祭天的当天下午,紫禁城城门外就贴了皇榜,告示天下即将会出的灾祸之事。

    有天师出面告知百姓,大灾即到,再加上顺天府,九门提督府派兵上门告知诸人的应对之策,在得知朝廷不会让米粮涨价等安民的通告下,满城恐慌的百姓总算没有乱起来。

    也有人接受了兵爷的劝告,先离京出去到乡下亲戚家,或者到远一点的地方先买点粮来存着,或者入伍为兵,家中有一壮丁为伍的话,能换一千斤的粮食,且家人能在每年都能领到一百斤的大米或者小麦。

    京城因此沸沸腾腾,有人出去买粮,有人进伍为兵。

    王宝丫也是在这些消息当中知道了天灾之事,听说整个天下都会深受其害,她紧张得跟着她家当家的赶紧把手上的硬货全出了,只剩下粗布,还有些糖块。

    李围西十二岁就跟着父亲走南闯北,眼界颇宽,当下把南方运过来存着本来想卖大价钱的一箱青光碗当天出手了,不过他还是把最贵的那箱定做的蓝纹碗给留了下来,打算回头让婆娘给国公府送去。

    宝丫这天出了一天的货,人累得不行了,但一想天灾之事胸口也是急跳个不停,等当家的一熄了油灯回来,她就挨近他悄悄地问,“你说我慧齐妹妹让我们去她庄子做事,是不是……”

    李围西拍了拍她的肩,让她别说了。

    他们住的屋子是好几家人住在一块的,墙薄藏不住事,这些事还是少说点的好,都是走马帮的人,大家都不容易,知道他们有活路,要是求上门来,他们也不好拒那个口。

    可他们也是讨生活的,那国公夫人看着是好脾气,美得就跟个仙子似的,但李围西也是看得出来,那个管着一大家子的夫人心里是有章法的,这样的人,给你情面你就领着,若是打蛇上棍了,她的那棍子就要抽过来了。

    他已是沾光了,不能让他婆娘更为难了。

    到时候就是家人来了,他都要想个法子好好把这事处理了不可。

    **

    九月的京城嘈杂无比,谢慧齐这边也是从早忙到晚,即使是老国公夫人和二老夫人也不得闲,带着小金珠亲自出马管起了府中的庶务来。

    因为这次那几个官员出的纰漏,京城以经商为业没地的百姓,至少有一半是关了铺子不做买卖了,出京去购粮去了,而京城周边的百姓也是从京里知道了情况,朝廷也不得不提前下放了告知,现在京城的周遭各县都开始哄抢起了粮食。

    京城那几十家粮铺更是在皇榜贴出来那天就已经关门了。

    现在就是乡下的那些农民家里遭殃了,城里的小老百姓现在跟他们分粮去了,谢慧齐听庄子里来报的人说,不给买人就守在家门口不走,去的人家还都是亲戚家,亲戚家还想留着自家吃,哪有多余的粮分给别人。

    京城周遭都是日子还好过的,尚且如此,不难想象离得远的那些地方如今是什么情况了。

    国公府几代下来没分过家,再加上到老国公那代就老国公一个嫡子,再下来就是两个嫡老爷了,可二老爷下面一个嫡出也没有,到齐国公这代,就他一个人承了整个国公府了,忻朝重嫡,庶子的地位说来也不过比家奴甚好一点,即便是得宠的,成家了打发了出去,也从无分家产一说,都是瞧主子给点什么就拿点什么,到齐国公这代,现在还留在府里的庶子有五个,打发了出去的就有七个之多了,先出去的头两个从齐国公那里拿到的银子,后面经谢慧齐手的,倒是拿了几个小庄子一些田土,这几个拿了庄子田土的庶子这次也是上了国公府的门,带了些米粮进了府,叫管家的递话,说每年会送一千斤过来孝敬母亲。

    这几个庶子是结伴来的,送完东西也就结伴走了。

    谢慧齐听过后也是笑了,吩咐管家送些点心过去,也送句话过去,让他们以后家里有个小病小痛的就到国公府里来叫人就是。

    她琢磨着,这几家的媳妇这几年肚子都会起来,都是要生孩子的,他们若是诚心,国公府也愿意帮这一把。

    庶子们识趣,她也愿意厚待点。

    不过到九日中旬,国公府的几处庄子还是出了岔子,有人偷到了国公府的庄子上去了。

    谢慧齐那座山头,也有隔壁的村民打劫来了,几天之间就被人偷走了好些鸡,有些种在山脚下的地瓜和土圆块也被人挖走了不少,尤其土圆块,村民们可能发现这山头种的土圆块比他们知道的要大上不少,在隔天的半晚,竟有两个村子的人,近百个村民背了背篓过来,把山脚下的土圆块的地都翻了,为此甚至还打伤了几个守夜的人。

    那座山头花费了谢慧齐无数的心血,尤其今年她为了提高产量,更是花了无数的人力去仔细打点这些粮食,就是种土圆块的地上施的肥,因为前期堆的肥不够,也是她令人花了钱从村子里买的。

    花在那上面的人力和银钱,都够买不少粮食的了。

    管事的还因这个跟她欲言而止过数次,想劝她不要浪费这么大的劲种些贴本的粮食,可她一意孤行到了现在,就到了要结果的时候,发现被村民提前翻了土,还至少挖走了山下那片所有的地,下面的人见事大了,一边朝当地的官府递了话去捉人,一边往国公府递了消息。

    谢慧齐听完后长吐了口气,知道这事如若不好好解决,以后这些人得了胆子,现在是在山脚下抢,以后会到山头上去抢的。

    老国公夫人听说她要去她的丰文山庄处理这事,当即就摇了头,“这事我做不了主,问你哥哥去。”

    她要出府这种事,不是她来定的。

    作者有话要说:先更,错字回头改。

第188章

    谢慧齐好不容易等到齐君昀回府,一跟他提起这事,国公府想也不想地摇了头,“不行。m.移动网”

    “我不去看看,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有些不放心。”谢慧齐柔声柔地道。

    他这位小夫人,是再知道不过什么叫以柔克刚的了,要换平时,齐君昀再无耐心,也会把话带过去,好好安抚她,只是他在朝中日夜为朝事繁忙,在宫中即便打个盹,也都是在椅子里睡的,回到家里,他只想抱着她好好睡一会,而不是听她说那些他不可能答应的事。

    “不行。”见她停了为他更衣的手,齐君昀干脆自己解了袍,往浴池中走去。

    谢慧齐有些着急,扯过巾帕跟了过去,“哥哥。”

    齐君昀没理会她。

    “国公爷……”谢慧齐坐到池边给他洗头,哀求地叫了他一声,“我就去看看,来回绝不超过十日。”

    “哼。”齐君昀当下就哼笑了一声。

    一日都不可能让她出去,还十日。

    她倒是想得美。

    “我总得把咱们的庄子看好吧。”谢慧齐继续磨。

    齐君昀干脆转过身,把她拉下了池子,在她的惊呼声中把手指点到她的唇上:“嘘……”

    “可是……”谢慧齐咬着嘴。

    “不是不让你出去,”虽已疲惫至极,但齐君昀还是不想对她冷脸,他疼她惯了,舍不得让她受一点委屈,“现在外面奔走的百姓太多,人心浮动,什么事都会出,我又挪不开空来陪着你,府里的护卫最近我也打算派一半出去守着庄子,你那里我也会派几个得力的过去,他们会跟当地官府配合好的,你只管放心。”

    谢慧齐一听,也就知道这事他是做了主去了,知道他管了,她也不缠着他磨了。

    虽说她这次过去,也是想看看山里作物的情况,好决定下一步要种什么。

    毕竟土地的事,亲眼看到心里才有数。

    但现在也只能留着山庄那边连土带作物送过来让她过目,与她解说了。

    想想,府里老的老,少的少,外面还有一堆的事务等着她,她离开十日,府中也是不便,确也是不怎么脱得开身。

    “我知道了。”她也不挣扎,把身上的湿衣服给解了,靠在他身上给他洗头。

    齐君昀抬了眼看了她一眼,见她脸上并无不甘愿,低头亲了亲她的嘴。

    夫妻多年,他是知道她的。

    她只要觉得给人添了麻烦的事,是绝不会去做的。

    “小姑娘,”许是太疲惫了,齐君昀有些事也不想瞒着她,与其他终日防备着,也不如与她说一说实情,“国师说你最近有一大劫,是生死劫……”

    谢慧齐愣了。

    齐国公此时的眼里全是腥红的丝血,连喉咙透着沙哑,“不是不放你出去,只是我实在不放心。”

    说着,便把她抱紧了,在她耳边轻叹了口气。

    他缺不了她,这府里的老老少少更是少不了她,她若是出了事,这样年来国公府的好光景不知会变成什么样子。

    他带着她好不容易把这个府里撑起来了,他不可能看着它再倒下去。

    “我知道了。”不知为何,谢慧齐被他说得心酸了起来。

    对国师的话,她惊愣之后也坦然了起来,其实她在这一两年里也隐隐有种感觉,可能也是因为她动的手太多了,也总觉得会有什么事发生在她身上一样。

    她来到这世道二十多年了,也就这一两年,有种很不踏实的感觉。

    “你不能有事。”

    “诶。”

    谢慧齐点头。

    当晚,在身边的人睡过去之后,她却一点困意也无。

    她对国师的话并不惊讶,可并不代表她不在意,她现在怕死得很。

    孩子还小,弟弟们未归,家里还有两个确实需要精心照顾的老母亲,睡在身边,宠爱了她快近十年的丈夫更需要她的陪伴。

    如若是生死劫,她死了,他们怎么办?

    她舍不下他们。

    来这世这么久了,谢慧齐头一次感觉到这么害怕,之前她还想她不怕报应,可现在这话经由人的嘴落了音,她才真真切切地感觉到了死亡的恐怖。

    也是因为如此,她也才明白为何他对她的出行越管越严,即便是去道观上个香,也是得由他带着她去。

    谢慧齐想了半宿,想得头都疼了,黑暗中她回过头去看他的脸,没有月光的夜晚,只能看清他模糊的轮廓,但不需闭眼,她都能清楚描绘出他的样子来。

    就是孩子都这么大了,她也能清晰从他身上感觉出他对她的感情来——她不是真正不知世事的小姑娘,她知道,这个人从一开始,就是把她当一辈子的妻子来爱的。

    她知道哪怕她再多活十世,恐也难找出性情如此坚韧高洁的男人来与她相伴一生。

    就是因为这份感情的珍贵,也就更让她舍不得。

    想想,现在她拥有的所有的一切,居然没有一样是她舍得的。

    原来,她也够贪婪的。

    黑暗中,一直以为自己看得开的谢慧齐自嘲地翘起了嘴角,合上了沉重不堪的双眼。

    怕,她实在是怕啊。

    **

    国师听过几日进宫的国公夫人想顺道拜见他后,他模糊一笑,朝来跟他说话的齐国公颔了下首。

    “好。”

    齐国公也点了下头,一句话也没多说就带着尾随的公公走了。

    他走后,国师依阳在亭中打坐,直到老家人提着茶壶蹒跚而来,他方才睁开眼。

    “喝口茶吧。”老家人把粗茶倒了出来,放到他手里。

    “你跟齐国公送句话去,让他夫人给我带点吃的来。”打完坐的国师突然想起了这事,当时都忘了跟齐国公说了。

    “好,我等会差人去说。”

    “嗯。”国师把一碗粗茶面不改色地喝了下去。

    都这么多年了,他师弟煮茶依旧能把茶煮得跟毒药一样难喝,几十年的手艺一天都没变过,不容易。

    国师最近在宫里日子过得甚是轻快,自从皇帝跟他求了药,能多活些年头后,这时间在于他就更是弹指一灰间了。

    老家人知道他的心情好,就又给他多倒了一碗茶。

    国师瞥他一眼,没再去接这碗茶了。

    老家人嘿嘿地笑了起来。

    谢慧齐应了梨妃之请进了宫来,带着小金珠跟梨妃说了小半天的话,末了去了趟东宫,跟若桑用了午膳,就又回了梨妃宫,把小金珠和小麦小绿她们留了下来,打算只带小红去。

    她半路已是嘱咐了小金珠陪梨妃娘娘一会,小金珠照顾两位祖母已颇有心得,再照顾一位,对于爱照顾人来说的小金珠来说不是什么大事,且她也喜欢这位身上带着甜香味的梨妃娘娘的,所以在谢慧齐朝梨妃告退,说要去拜见国师大人后,小金珠也只朝她阿娘挥了挥小手,道,“你去罢,阿娘,我会乖乖的。”

    梨妃抱着小金珠就没挪动过手,这时候也是朝谢慧齐温柔道,“去罢,孩子我定会替她好好看着的。”

    她是真没想到,齐国公夫人会放心把他们家的小金珠交到她手里。

    哪怕是多带半个时辰,于她来说都是好的。

    宫里的孩子,即便是她有心想抱,那生他们的娘也没一个会答应的,现在能抱到手,她是不可能让孩子在她手里出事的。

    谢慧齐听了微笑点头,福了身就告退下去了。

    她出了梨妃宫,国师的老家人就在宫门前候着她了。

    再见到他,老人家的腰比之前更驼了。

    谢慧齐走了几步,见他跟在她身后,便顿住了步子,等他走上来跟她齐肩了才继续提步。

    “国师和您在宫里住得惯吗?”谢慧齐开了口。

    “他住得好,在哪都住得好。”老家人问了话,头往后看,直往小红手上提着的篮子看,鼻子还嗅了嗅,“小姑娘啊,我好像闻到了桂花酒的味道……”

    谢慧齐笑了起来,“是前年酿的桂花酒,还没两个年头呢,不过也好,不醉人,温一温当果酒喝再好不过。”

    “那你捎了几瓶来?”

    “两瓶。”

    “哦。”老家人不走了,等到小红近了,他掀开篮盖,把他的那瓶拿了出来,藏到了袖中,方才提步。

    等快要到国师的地方了,老家人扔下句“你等等我”,就去藏酒了,没几个眨眼间就把酒藏好了出来,还不忘告诫谢慧齐,“你就说你只带了一瓶来。”

    这样的话,他还可以蹭点他师哥的喝。

    国师在秋意阁的亭子里见到了谢慧齐,也没理会谢慧齐的行礼,任由她欠腰,也随她自己起,他不管这些事,只管接过篮子,自行把碗拿了出来,见到还有酒,鼻子抽了抽,那稚嫩的脸上还扬起了笑,那平淡无奇也因这抹笑变得耀眼了起来。

    “唔……”见他打开酒瓶就喝,老家人就把他的那个小酒杯递了过来。

    国师瞥他一眼。

    老家人默默地把酒杯收了回去。

    国师这才慢悠悠地抿起了酒来,一口抿完,捏了颗油炸花生送进了口里细细咀嚼,当下眼睛就眯了起来。

    惬意,实在是太惬意了。

    谢慧齐在旁拣了个他对面的石凳坐了下来,嘴角全是笑。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

    三更在十点左右。

第189章

    国师与他的老家人想来也是活了甚久了,但就是老家人是驼着背的,谢慧齐在他身上也看不到沉暮之气,而颜如少年的国师就更是洁白透明得不像沾染尘世的世俗中人。

    这与她之前以为的活得越久,身上越是古板,还透着腐朽酸气的印象是不相符的。

    知道他们的不凡,谢慧齐也没抱什么侥幸心理,遂在他们前面也没有太多的惴惴不安,也算是比较平静。

    坦然又浑身充满气的人,身上是没什么惊骇之气的。

    国师觉得这个小姑娘强,也就强在这点。

    不过,这个小姑娘落在了齐国公府,是把运数带到了齐国公府身上,倒也确实折了她不少的福气。

    不过于她的子孙后代的福气来说,她折的这点福气也不算什么了。

    燕帝让他的江山命数皆变,于温家皇族来说是灭顶之灾,于有些人家来说,却是再好不过的开始。

    而于他来说,燕帝多活八年十年,百姓就不用受在他突然驾崩之后的苦楚,等到这天灾过了燕帝再亡,于天下,于百姓都是再好不过的结果。

    温家气数快要尽了,国师看着眼前唯一的那个变数,心道她如若开口求个保全己身的方法,他若是给了,是不是也算是天命所为?

    她没事是最好的,有她在齐国公府镇着,到时候那十年的灾祸也就可完全避免过去了,天下也无需大变才能过渡。

    苍茫大地上那些命如蝼蚁的百姓们也就可以少死些了,有着他们的繁衍,贫瘠的土地才能长出旺盛的生命来。

    国师友善的眼神让谢慧齐的心又放松了些,她确是来问事的,国师和善,对于她来说也就好张口得多了。

    “道长,今日我来也是有事想求教您的。”

    “嗯。”

    “不知……”

    “说。”

    谢慧齐话还没说完,国师就打断了她的话。

    “我想问问,您所说的我的生死劫是在何方,何时……”谢慧齐出了口。

    来之前,国公爷已是与她所说过了,秋意阁只要国师示意可说那就可以开口,无需担心隔墙有耳。

    齐君昀让妻子来走这一趟也是想看看她能不能从国师嘴里知道更多的详情,他是问不到了,看国师会不会看在她给他亲手做的那些吃食的份上,多告知她一点。

    他让她但说无妨,谢慧齐也是问得直接。

    “老道能告知你的,就是此生死劫已是不远了,再远也远不过明年年底,就这一两年之间的事了。”国师看着她柔和的眉眼,心里寻思着能给她避灾的东西。

    “那是何劫,道长能不能……”

    “生死劫。”

    “可是会见血?”

    国师听着,眼光一闪,又闭上了眼。

    “等会,不急,你喝喝茶。”站在亭子一角的老家人又走了过来,倒了他煮的粗茶。

    满是苦涩味道的茶一入口,谢慧齐心里的那点焦虑就又散开了。

    不急,没什么好急的,该来的总会来的。

    国师再睁开眼,对着谢慧齐就是摇头,“老道不知,只知你这一次凶险无比,非生即死。”

    这说了还是等于没说一样,谢慧齐苦笑了起来。

    “不过,老道算到你命中有三子一女,”国师说着,把手放到了桌上,“来。”

    谢慧齐又是一愣,把手放到了桌上。

    国师探了脉,只片刻就把手了开去,直视着谢慧齐朝她平静地道,“告诉你家齐国公还是要多加注意,老道刚才只算出来,你这次如若不是生,那么就是一尸两命。”

    谢慧齐当下就站了起来,把手放在肚子上,心绪如潮,连呼吸都重了。

    良久,她哑着嗓子艰难地道,“道长,多久了?一个月出头一点?”

    “如国公夫人所言。”国师点头,随即,又抬头看了看天空,“天色不早了。”

    她也该走了。

    再不走,等皇帝过来,她就不好走了。

    “多谢国师,那妾身走了。”见他送客,谢慧齐勉强地笑着朝他一福身,转身有些魂不守舍地走了。

    在门口的时候,她脚下一个踉跄,如若不是身边服侍的人扶住了她,她恐会摔下去。

    老家人见那差点摔倒的小姑娘一被扶起,一脸的惊骇害怕拍着自己的胸口,那种激动就是他隔得远远的看了,也能清楚看到她的担心。

    “那小姑娘吓着了。”老家人站到他身边慢慢地把她带来的吃物收进篮子,嘴里淡淡地道。

    “嗯。”多条命在身,就看她能不能因着这条命捱过来了。

    国师应得很是漫不经心,老家人陪了他大半个甲子,早已能从他的口气里捉到一些意味出来了,“她这劫很凶险?”

    “生死劫。”国师黑白分明的眼睛转到了他身上,再次重申。

    非生即死,能不凶险?

    说来,他也不想她出事。

    他厌倦了看着这块土地上的无辜懵懂的苍生遭受天地放诸在他们身上的种种大劫,一生之中苦难总是多于平顺。

    他活着的时候,只想看着他们多过几年好日子。

    **

    一出国师的地方,谢慧齐就恢复了平静,宫门前有太监在候着她,她跟着去了梨妃宫。

    梨妃见她这么快就回来了,留了她喝茶。

    谢慧齐见她跟小金珠玩得甚好,进来的时候,小金珠正在教她翻绳子的游戏,见此,她也不好就此告别,按捺住性子,微笑着坐了半会,等到小金珠主动跟梨妃娘娘拜别的时候,她才提出告辞。

    梨妃又送了她到宫门口,“下次有空就来,想来就朝我送句话就行。”

    她知道她进宫来主要是看东宫那位的,但就是利用她,梨妃也心甘情愿帮她这一把。

    “多谢您。”谢慧齐也很是感激她。

    现在梨妃主掌后宫,有了她的话,她进出宫里也方便,若桑那不定有什么事,多个人帮,多条后退总是好的。

    “多谢您。”小金珠一听母亲感激的口气,也在旁很是羞涩地朝梨妃道了一句感谢。

    “诶。”梨妃听到她娇脆的话语,满心满眼都是温柔。

    孩子教得很好,小脾气也有,但更多的都是家教得当的礼貌,即使是她给她一颗小糖果,也要谢过恩才接,并不会觉得理所当然。

    这位国公夫人真是天生的有福气,生的儿女是真真好,哪一个都让人喜欢。

    出了梨妃宫,谢慧齐也没有再去东宫那边拜别了,令了宫人把轿子抬去西门即可。

    她现在只想回家去。

    齐君昀得知妻子在午后不久就出了宫,就挥手让来报信的人下去了。

    太和殿里,上位的皇帝这时抬起了眼,看向了他,漫不经心地问,“你夫人这次进宫来是专门来见国师的?”

    这时殿里只有齐国公跟皇帝的右相在太和殿,并无他人,皇帝还是给了面子的,齐国公也是淡然回道,“是,她想找国师问问运程。”

    “她那两个弟弟不是已经找到了?”皇帝挑眉。

    “问问总是要安心些,国师的话她向来信服。”齐国公在顿了一下后淡道。

    “嗯。”皇帝便也不再问了。

    他本来还打算去听听,这位国公夫人进宫来是想说什么事,但既然都已经走了,也就不用再过去听了。

    不过,他倒是还是想找国师问问,他给国公府的主子们吃的丹药是何物,以至于国公府的这一个个人都不催老。

    **

    谢慧齐在马车上一声不吭,小金珠在叫过几声阿娘后没有得到答复,小姑娘就不再吱声了,仅是用小手紧紧地抱着母亲的腰。

    途中谢慧齐几次在低下头看着紧紧依偎着她的小女儿后眼睛湿润无比,只是即刻她又抬起头来,硬是把眼泪眨了回去。

    她的孩子们啊,每一个都是她的命啊。

    哪怕肚子里的这个还只是一丁点大,那也是她与他的孩子。

    谢慧齐一进国公府,就紧紧抱着小金珠进了青阳院,以为她要傍晚才会跟着齐君昀一道回的老国公夫人见到她们提前回了,正在忙于府中庶务的两人都愣了一下。

    “回了,怎么都没人跟我报?”齐二婶立马站起身来去抱了小金珠,笑脸问她,“诶,二祖母的心肝诶,你今儿在宫里玩得怎样?”

    “梨妃娘娘给小金珠赐了许多的宝物,二祖母,等会小金珠让你的光,你欢喜什么,尽管拿去就好……”小金珠在她怀里一挥手,特别豪气地道,逗得她二祖母笑得合不拢嘴。

    老国公夫人眼睛也在孙女儿身上,但时不时也看了看好像有点不对劲的媳妇身上。

    谢慧齐这时候也是一笑,她把心神不宁全都掩下了,扬起一张微笑的脸就跟婆婆与二婶道,“孩儿有事想跟您二老说。”

    “什么事?”齐二婶见她们回来得这么早,顿时以为她们在宫里出什么事了,连忙抱着小孙女坐了下来,一脸的如临大敌。

    “咳……”谢慧齐轻咳了一声,摸了摸肚子,朝两位长辈笑意吟吟地望去。

    不过片刻,老国公夫人跟齐二婶都反应了过来,齐二婶更是失声叫道,“真的?”

    “孩儿也不确定,好像也只一个月出头几天,还是找药堂的大夫过来一趟把把脉?”谢慧齐提议。

    “当然,当然……”

    齐二婶叠声叫着的时候,老国公夫人已经朝身边的婆子示意过去请人去了。

    她比谁都着急这事。

    不一会,药堂的大夫就过来了,虽是只有一个多月,但国公夫人的脉像一向很显,这次更如是,大夫很快就确定她是有喜了。

    这一确定,即使是老国公夫人也是久久拉着媳妇的手不放,那气是吐了一口接一口,看得出来也是激动得很。

    等到齐君昀回来,知道妻子有了喜,他也是一直微笑着看着喜得围着妻子团团转的母亲与二婶。

    只是,当晚一用过晚膳,他把小金珠交给了她祖母,没带她一起回鹤心院。

    一进鹤心院,齐君昀就挥退了下人,把她拉到身边坐着,握着她的手就问,“出什么事了?”

    中途有几次她看他的眼神,只差一点就要落泪,她身上的惶恐不安就是一字都未语,也全由那几个眼神表达了出来。

    “国师说,我恐会一尸两命……”谢慧齐说到这,眼泪终究还是从眼眶里掉了出来,“不知为何,我竟相信这会是真的。”

    国师的话一落,她当时就觉得这恐怕真的会成真。

    齐君昀当下手就是一紧,脸色发白,这让此时他还含着血丝的眼显得尤为的可怖吓人。

第190章

    谢慧齐的手被他捏得生疼,下一刻,齐君昀就站了起来,谢慧齐看着他脸色铁青地在屋中背手快步直走个不停,她深吸了口气,止住了泪。喜欢就上www.LWXS520。COM

    现在不是她哭的时候。

    齐国公心中有事就会走几步想事,但谢慧齐看他走了好几圈,步伐一点也没有慢下来,就知道他心里的焦虑不比她少。

    他也是个可怜的。

    一家子要靠她,她也要靠他,他在朝廷更是步步为营,一个男人能做到的不能做到的,他都要背着,她不能什么事都让他担着。

    谢慧齐站了起来,在他急走到床这边时,她拦在了他的面前,抬起首,紧紧抱住了他的腰看着他。

    齐国公的脸上,此时满脸的大汗,他急喘着气看着妻子,闭了闭眼,方才开口道,“我出去一趟。”

    “你要进宫,找国师?”

    齐君昀拉着她的手,放到嘴边深深地吻着,良久都未语。

    谢慧齐摇了摇头,“想问,明天后天都可以,现在天已黑了,别去了。”

    他不冷静,去了,皇帝反倒要怪了。

    当夜齐君昀辗转反侧,半夜都未睡,谢慧齐一直抱着他的头,直等到他睡去,她才闭上眼。

    齐君昀天未亮就起了身,见到迷糊的她跟着要起,把她按了下去,盖好了被子,轻道,“你再睡会,我去跟娘亲请个安,你等会再起,我等会还要回来歇一会。”

    这般说了,她才躺了下来。

    齐君昀没叫下人进来,自行穿好了衣裳,他亦无心系发,披散着头发出了鹤心院。

    “主子,要不要叫齐大管事跟齐恫管事过来?”在外轮值的护卫担心地道。

    “嗯,去传个话罢,到青阳院候着就是。”

    护卫赶紧让下面的人传话去了,他带了另三个护卫跟在了主子身后。

    齐君昀到青阳院的时候,青阳院的门还没开,听到外面的人是国公爷,守门的婆子吓得顿时清醒,慌忙过来开了大门。

    “爷,您过来了?”婆子躬身,“老夫人还未醒呢,老婆子这就去传一声。”

    “嗯。”

    齐君昀到母亲的门口时,门已打开了。

    “娘。”

    老国公夫人起身披了衣裳,看丫鬟掌了灯,就挥退了她们,朝门口扬高了些声音,“就进来罢,我已经起了。”

    齐君昀大步走了进来。

    “怎么来了?”齐容氏看着他走到了床边坐下,看到他连长发都未系,已经不再当他是来请安去上朝的了,她伸出手拉了他过来点,把他胸前的长发别到了耳后,淡道,“怎么了?”

    是出什么事了?

    齐君昀朝门外喊了一声,“都退下去。”

    “是。”

    过了一会,又传来了他护卫的声音,“主子,都退到门外了。”

    齐君昀这时候把母亲的手拉到了手中,与她说了妻子的事,说罢,又道,“国师的话从未失灵过,我朝中有事,恐也顾不得她太多,只能让您帮我看着她点了。”

    这事小姑娘是想瞒着她们,不想让她们担心,可齐君昀这时候也顾不得这么多了。

    齐容氏听完后良久都无声,久久,她哑着嗓子疲惫地道,“娘知道了,你只管放心。”

    果然老天从不会让人安心地过几年好日子。

    “娘……”齐国公实在是太累了,他把头靠到了母亲的肩上,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别让她出事,孩儿这生……”

    他这生什么事都撑得下去,只是,他偶尔也会有累的时候,也会有无措的时候,在他不那么强大的那一刻,他得有她。

    他得有她,有她全心全意的凝视,才能撑过这一生。

    “我知道的。”齐容氏伸手抱了他,拍了拍他的背,轻声道。

    她知道的,她的孩子从小就是是嫡长孙公子,还未怎么长大,就得成为长公子,祖父死后成为长公子没几年,他得必须当起了整个国公府的生死,他的心从来没法好好放在谁的手里过,而自从那个小姑娘进了府,她亲眼看着她的孩子是怎么把那个小姑娘放在了心里,两人在一起的时候,她能清楚看到,那个小姑娘是印在了他的眼里的……

    他们在一起,都快十年了。

    这十年,她也亲眼看到那个叫着哥哥的小姑娘,长成了如今这个安心呆在他的后面,心甘情愿为他打理所有的一切的样子。

    他还是会叫她小姑娘,她还是会叫他哥哥,都这么多年了。

    他们怕是谁都不能失去谁了。

    “没事的,还有娘和你二婶在,不会让她出事的。”

    齐君昀靠了母亲的肩一会,再抬起时,脸上已恢复了冷静。

    他摸了摸母亲的头发,抱了下她,下地朝她磕了个头,一言不发地走了。

    齐容氏在呆了一会后,叫了丫鬟进来,去传二老夫人。

    齐项氏抱了昨晚从大嫂这里抢过去的小金珠过来,嘴里还有埋怨,“一大早的就抱过来,就着急这么一会吗?一天都让你看着行不?”

    齐容氏在看到小金珠还睡着的时候,朝身边的老婆子示意,让她把人抱了过去。

    “有点话要跟你说。”

    齐项氏一听有点茫然,但还是把孩子放到了婆子手里,等到下人都退下,她觉得有点不安了,“什么事?”

    齐容氏跟她淡道,“慧慧昨天进宫是去跟国师看命的,国师道她今年到明年恐有事要出,弄不好,她跟肚子里的孩子性命都堪忧……”

    “谁说的?”齐项氏一听,怒目圆睁。

    齐容氏冷静地看着她。

    齐项氏气都粗了,“当国师的就能乱说话了……”

    “弟媳!”

    齐项氏别过了脸。

    “今年到明年,你我还是要再多费些心了。”齐容氏淡淡道。

    齐项氏低下头,尽管心中还是不喜国师乱说的话,但还是勉强道,“不用你说我也知道,这府里我从今日开始就会再清一遍。”

    什么魑魅魍魉,休想在府里存活。

    **

    谢慧齐醒来,下人说宫里来了人催,国公爷去宫里了。

    这时候天色已不早,她赶紧起身去青阳院请安。

    还好府里的两个老夫人从不计较她请安的早晚,去得晚了,她们还会担心她是不是累着了没睡够。

    这一次去也是,二婶是不在了,说是去东堂了,但婆婆是看着她用膳,怕她的粥烫了,还要帮她吹一吹。

    说来这言传身教确是有用的,一家人相互照顾着习惯了,现在即便是小金珠这种小狡猾,闲了下来也会学大人的举止,这不见祖母给阿娘吹粥,她也凑过头来吹了吹,还奶声奶气地吩咐她娘,“阿娘慢些喝,莫要烫着嘴了。”

    谢慧齐忍住了笑没笑出声来,眼睛看着越长越像她的女儿,心里也是莫名地轻叹了口气。

    女儿长得像她,性子却像了她父亲和大兄长去了,这样的女儿长大了,她其实还是有些担心的……

    女孩子太骄傲了,身边如若没个人好好敲打着,而家中长辈和男丁一味地纵容着她,在家里还好,但嫁出去了,夫家人是不可能像家人一样的惯着她的,还是会吃苦的。

    这是她生的女儿,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没把应该教她的人生经验教会她,怎么样心里都不好受。

    “你自己喝的时候也要慢些喝,不要只会说阿娘。”

    “我知道的喽,你莫要烦。”小金珠皱着小鼻子,嫌她阿娘好噜嗦。

    还是最喜欢阿父了,阿父就不会讲小金珠这不好那不好的,还会听小金珠说好多好多的话,从不打断她。

    谢慧齐一看偏心鬼女儿那嫌弃她的口气哭笑不得,看着婆婆笑道,“娘你看看,长大了肯定是个只要阿父不要阿娘的。”

    “你莫要烦,我要你的。”小金珠见她阿娘又乱说话,去打她的手。

    谢慧齐被她逗得笑了起来,一顿早膳用了两碗粥和三个小包子,还用了一碗的骨头汤,直撑得打饱嗝。

    一吃饱,那些烦心事也就没那么烦心了。

    齐容氏见她吃好,便与她道,“你有孕的事我已经朝谷府送了信过去了,君昀也已跟我们商量好了,府里的事由我和你二婶帮着你管,你有什么事要我们做的,只管与我们说就是……”

    “呃?”谢慧齐没料国公爷动作这么快,现在就减她的事了?

    “就这么定了,庄子里的那些事罢,本来我跟你二婶也是想接了手过去,但想想也不用急,先我们几个人商量着办罢,往后的事到时候再看一步走一步。”

    “诶,孩儿知道了。”谢慧齐也知道这样好。

    现在让她不管庄子里的事那是不成的,现在每个庄子都是按她的那些办法在增产增量,每一步都是得按既定的方法来,稍微改一改,恐怕得前功尽弃,她是不放心的。

    谢慧齐头几天也没感觉府里有什么变化,只是等到宝丫进门,先被二婶叫过去了后,她才觉得有点不对劲起来。

    以前婆婆与二婶是不管她这些事的,现在好像只要是除了她舅母之外的外客如若有事找她,必得先经过二婶这一道。

    谢慧齐隐约觉得,她齐家哥哥恐怕是把国师的话告诉长辈们了。

    等到十月收粮的季节,各庄子上来报事的人都是二婶见的后,谢慧齐也就差不多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她是里里外外都被保护起来了。

    谢慧齐觉得这样也好,这样的话,她丈夫放心,长辈们放心,她自己也能松口气。

    十月的国公府有些繁忙,但抵不过外面喧闹的一分,现在全国各地都知道了灾年即将来临,很多地方都出现了极大的恐慌,弄得当地的衙役皆倾巢而出,有些地方甚至要调用官兵过去平民乱。

    齐君昀身为左相,现在连成天办公的地方都从太和殿改到了金銮殿,文武百官也是自行带垫席地而坐,共同商议对策。

    这也是燕帝在位期间,百官最为一心所向的时候,政见党派的不同在这段时期被百官有致一同地全掩了下来,一心共同面对帝国面临的各种问题。

    西北的战事猛烈无比,而朝廷也是昼夜不分面对各地递上来的种种难题。

    朝廷行政的速度也从未如此快过,皇帝因此精神激昂,心情反倒要比之前愉悦了许多,即便是国公府的门生此次被指到了全国各州府担当要职,他也不再像之前那样这边举高,那边必要死死打下。

第191章

    朝廷忙碌,谢慧齐这时候也是不敢进宫了,她给她家国公爷身边的亲近人排了个三班倒,这样的话,国公府的人进出宫里次数不算太频繁,下人也有时间休息,更重要的是,府里带到宫里的东西,如吃食衣物等,就可以随时带进去了。m.移动网

    她人是在不他身边,但还是可以照顾到他的。

    越是这等时候,身体越是不能垮。

    谢慧齐也知道他心中藏着不少事,而这些事就算拿出来说开了,也开解不了,她不可能让国师改言,未来可能发生的事也不可能绝不会发生,所以有些事,人只能尽力而为,剩下的只能是看天命了。

    十月国公府的庄子丰收,但很多临近□□月才播种的百姓却不好过,眼看天气已经寒冷下来了,且一天比一天冷,这就是搭了温棚,天天烧柴火给棚子升温,但大家心里到底是没有底的。

    但谢慧齐知道温棚这个东西必须普及开去,朝廷也必须给百姓花这笔银子,往长久里看,这才是个让国民整体活下去的办法。

    有了温棚,就是多费点力气,但吃的还是能保证有一些的。

    谢慧齐这时候也不吝多做点好事,把今年新得的那几千斤玉米种子给了国公爷,齐君昀在接过后,就让底下的人找了个可靠的人给朝廷献上去了。

    皇帝心知肚明,看他这妻侄也比以前看得顺眼了一眼——至少这时候左相确是一心为民,不是只为己图私。

    经过两个月的整顿,大忻朝总体也算比较安宁了下来,但这时候西北战事全线吃紧,河西那边蚊凶人也打了过来。

    王宝丫河西的娘家人跟婆家人这时候已经到了京城,他们从河西镇离开的时候河西已经不稳了,河西镇的百姓在他们走后也被官兵带进了运城州安置,而他们有了官引,才得以被官兵指点,引着官路一直进了京。

    宝丫母亲与兄长想进国公府来看一眼谢慧齐,谢慧齐在与婆婆她们商量后,只允了宝丫和宝丫娘来。

    这两个人来,也是被下人领着好声好气问了一阵话才进珠玉堂,此时她们手上的东西也是被拿走了,带不到人跟前来。

    宝丫娘在见到谢慧齐后,好一会都不敢认谢慧齐,谢慧齐确也不是以前那个身着粗布的小丫头了,她孩子都生了两胎了,人早就长开了,在国公府这么多年当了这么当年的家,气势也是不可避免地有了,见吓到了以前的王伯娘,谢慧齐朝身边的丫鬟婆子们摇了下头,上前握了她的手,拉着她走。

    “伯娘看傻了眼了?可是我比以前好看了?”谢慧齐笑着拉了她在暖坑上坐下。

    十月的天只微寒,但珠玉堂这处的暖阁还是早早就烧好了火。

    她也是觉得今年这冬天自己怕是不好过,有着身子,忧心事不少,天气还冷的话,这日子确实蛮难捱的。

    “不,不是……”宝丫娘有些紧张,话都不会说了。

    “是有好多年没见了……”谢慧齐笑叹了口气。

    见她说着河西话,笑容也跟过去一样,真挚中透着温婉,即便是眼神也是未变的,宝丫娘在对上她的眼后,也就因这还熟悉的光景镇定了下来。

    她紧了紧手时的手,眼睛湿润,“是有好些年没见了,知道你好,我心里高兴。”

    谢慧齐拍了拍她的手,“多谢您念着我。”

    宝丫娘看向她的肚子,道,“我听宝丫说你肚子又怀着小公子了?”

    “可不就是,第三胎,前面生了三个,一胎是一个小子,第二胎是对龙凤胞,大的是姐姐,小的那个是弟弟。”

    “你福气好。”

    “是,向来都是。”

    宝丫娘见她说话还是跟以前那样滴水不漏,嘴里只见好的不见坏,这说了几句,确也熟悉了起来,话也敢说了些事,与她道,“今儿来是来跟你道谢的,多谢你给我们宝丫和她夫家谋的生路……”

    谢慧齐看宝丫一直站着,朝她笑道,“傻站着作甚?宝丫姐姐你赶紧坐过来。”

    宝丫笑了一下,福了□,也不去她身边坐,也不劳烦丫鬟,自己去搬了凳子上前来坐到了她们的跟前。

    “你看,宝丫姐姐现在可客气了。”

    宝丫娘也是笑了,“总算是真懂事了,不像以前,追着她屁股喊她要懂事些,她都能充耳不闻。”

    谢慧齐笑了起来,也是想起了以前宝丫跟她嫌她阿娘唠叨的事来。

    宝丫娘这一来,谢慧齐也跟她说了山庄的事,让王大哥大嫂他们就在山庄里做着事,工钱也是跟大家一样的算。

    宝丫娘推辞,谢慧齐摇了头,道,“这也暂是个过渡,等以后光景好了,王大哥二哥和小子他们手里有点钱了,我看到时候也还是去买点田土,或者做点小本生意的好,我也没想着让你们帮我管一辈子的山头,自家人相互帮衬着过了这道坎,以后都是要越过越好的。”

    宝丫娘点了点头,没再说话了。

    她熬到了这岁数,嘴也拙了,只想着回去得好好跟儿孙们说说,这等大恩大德,往后定要报了她的才好。

    若不然,实在心里难安。

    “我娘在河西给你带了些东西来,都放外面的担子里了,”宝丫这时开了口,“我婆婆也是给你捎了些薄礼过来,都放在一处,我都写了来龙去脉的,有几样确实是好东西,一个是安胎的老方子,是我婆婆祖传下来的,我之前怀我们家二宝的时候有点滑像,就是靠了这方子才把胎坐稳的,妹妹你回头给你们家的大夫看看,还有我家当家的在南方找了他熟悉的烧瓷的老友烧了两批他亲手做的碗,我当家的说要把把其中烧得取好的一批给你,我看手艺是好的,回头你也瞅瞅,若是好,你就留着自己用啊。”

    谢慧齐笑着点头,也是知道他们肯定是把认为家里最好最值钱的东西都带来了。

    乡下人很多都是这样,本性善良,别人一对他们好点,他们都恨不得把家里最好的东西给你回报一些才是好。

    谢慧齐留了她们的午饭,她陪着她们吃了一点,又叫了下人备了二下来个菜,拿中号的食盒装了五个盒子,让她们带回去。

    这食盒他们带回去之后往后也用得着。

    她把宝丫她们挑来的担子留下了,又给了她副新担子,箩筐也比之前的要大一些,能多用些年。

    “先前那担子是就不给你们了,新日子,就给你们换担新担子。”谢慧齐给她们整理打点的时候笑着道。

    平常人家一般一年换个扁担箩筐心里都是有划算的,这不是想要什么就有什么的年头,谢慧齐是实打实过过什么都要算计的日子,自是知道这一家人千里迢迢来京,什么都要从无变成有,花钱的地方不在少数,她给银钱,这家人未必会要,给些小工具,他们倒还是会愿意接受的。

    “诶。”宝丫见是小东西,也是欢欢喜喜地接了。

    谢慧齐也是给孩子们装了些粮果点心进去,还有几匹布,让宝丫去给他们做身衣裳。

    这些都是她作长辈给孩子们的礼,遂宝丫娘和宝丫也不好拒绝,于是她们满担子来,也是满担子走。

    李围西跟着他老爹正蹲在国公街的当头等人,见到宝丫挑着担子领着岳母娘过来了,他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接过了婆娘身上的担子。

    一接过,担子沉得他肩头就是一低,他往担子看了看,朝婆娘看去。

    “李老当家的……”这时候宝丫娘赶紧道,“等饿了吧?劳您等我这老婆子了,赶紧的吃个肉饼子。”

    她赶紧去担子里翻,翻出那叠还透着热气的肉饼,挑了中间最热的两个给了老亲家,又挑了两个给宝丫,“赶紧给你家当家的塞两口。”

    这肉饼的香气顿时就进了人的鼻了,李围西咽了咽口水,道,“娘,咋有这个啊?”

    “唉,你宝丫那妹子是苦过来的,知道咱们家不容易,打发的都是些实用的,光饼子都烙了上百个,回头家里的娃娃们也是能吃顿饱的了,省着点吃的话,咱们这一路到她那个庄子的吃食也是有了。”宝丫娘看着宝丫笑着把饼子塞进了她当家的嘴里,见女婿狼吞虎咽,也是笑了。

    “好吃,老亲家,你也吃点。”李老当家的把肉最多的那块撕给了她,“等会我挑着担子回去,你跟西宝和宝丫去街上走走,看咱们家还缺点啥的,都买了,小娃娃们的夹袄棉鞋这些也买新的现成的备着,咱们这些老的不要紧,娃娃们到了新家,还是穿些新衣裳衣鞋的好。”

    新日子,新奔头,穿点新的图个吉利。

    宝丫娘接过那块饼子笑着点了点头,扯了一小点塞到了口里,剩下的都放到了女儿嘴里。

    一家人都是实诚肯干的人,就是另地起灶过新日子也不怕,只要人都是踏踏实实的,不愁没好日子过。

    **

    十月中旬这天,国公爷往府里送了话,说十一日晚上就会回,这次能在家呆两日,谢慧齐一听,赶紧把两个儿子从书院里接了回来。

    小长孙公子一进青阳院的门,就背着手对他的娘长吁短叹,“娘啊,您若是再不把孩儿接回来认认门,我都不知道咱们家的门得往哪走了。”

    谢慧齐一手温柔地牵着小呆子,一手提着大儿子的耳朵就往里走,笑着对那总是没个正形的大儿道,“行,回头我就让你阿父带你认认去。”

    小长公子轻“啧”了一声。

    不过最近一段时日国公爷回来的次数不多,每次回来也是过个夜,天未亮就走了,谢慧齐也真是担心在儿子们最需要父亲的时候,她丈夫把他的儿子们都给忘了。

    作者有话要说:生死劫在明天的章节里写,下面连带大郎他们的最新剧情也得出。

第192章

    上个月初五谢慧齐生辰之后,小长孙公子在初七就满了五岁了,谢慧齐是带着弟弟们长大的,但就是调皮的二郎当年这个年龄的时候也没大儿这么反应快。www.首发哦亲

    这小肉包儿是真聪明,聪明得即使是大人的话,说了半句他就能知道对方的意图。

    而小儿子则是木木呆呆,那种呆跟他大舅舅小时候的呆是不一样的,他大舅小时候是害羞,又加上性子内敛不爱说话,所以看起来有些呆,但小儿子是真呆啊,谢慧齐看他很时候事情都是不过脑的,他的这种呆是有点什么都不走心的呆。

    大的小的她都操心,中间的那个又是个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小金珠,哪个都不省心。

    一把孩子们带进去,两个祖母就又过来抱她们的心肝宝贝了。

    小金珠许是有好几日没见到小弟弟了,小姑娘长大了点,也没之前那么爱欺负小弟弟了,这次还特意剥开了花生,送到了小弟弟的嘴边,“小馒儿,来,张嘴……”

    小馒头看着花生张嘴吞了下去,眼睛顿时笑眯了。

    “祖母,二祖母,我可想你们了,好想好想的,我今儿一起看天那么蓝,我就知道我能回家来看你们,我心可诚呢。”小长孙公子又是花言巧语了起来,那话是一串串的,她根本不知道他是从哪学的,这机灵得都不像个小孩儿了。

    这时候谢慧齐也还是不知道,她孩子学的都是她的。

    国公爷每次一回来,她都是换着花样表达她的欣喜的,小长孙公子那时候天天跟着她的屁股走,早把她的那些花样记在了心里,只等时间让他发挥所长了。

    孩子们一回,齐容氏齐项氏就无心做事了,谢慧齐笑着让下人把帐薄本了这些搬到了暖阁外面一点,让婆婆跟二婶和孩子们呆着,她则在外面收拾着后面的事。

    好不容易等到傍晚,谢慧齐算着时间也是差不多了,也不等下人来报,自行起了身,想去马场那边接人。

    “外边冷,就别去了。”齐容氏看到了,就朝媳妇说了一声。

    “娘,无碍,我就是去瞅瞅。”

    齐容氏也就没说话了。

    不让她去接是不可能的。

    这媳妇的心都挂在人身上,好不容易等到回来了,能坐得住才怪。

    谢慧齐也真不是去瞅瞅,直接去了马场那边。

    国公爷的马是直接跑进马场这边来入马厩的。

    她这着实也是等了一会,天都快有些黑了,才有下人急急来报,说国公爷快要进府了。

    这时候夜风已起,谢慧齐也是怕招人骂,这犹豫了半会想回去,但迟疑了一会还是留下来了。

    但她这一留还是留错了,齐君昀一进马道看到她,当下就翻身下马,把马绳甩给了下人,提着马鞭气势汹汹朝她走来。

    谢慧齐当下就一个闭眼,等到脚步声近了,她这也是提心吊胆地把眼睁开,这讨好的笑还没露出来了,就被他冷眼瞪上了。

    “国公爷,你回来了啊……”谢慧齐也是胆儿大,说着还把手往他手臂里放。

    齐君昀没理会她,等到走了几步深吸了口气,才把手放到了她肚子上。

    “孩子好得很。”谢慧齐也把手附了上去。

    齐君昀瞪了她一眼。

    谢慧齐也是把有点凉的手赶紧收了回去,但只收到了一半,手就又被人拉住了。

    他们回去的时候,青阳院的膳已摆上了,齐君昀一进门,长孙公子就一个跳跃往他身上蹦,欢呼,“阿父……”

    他平时与他阿父掐得最厉害,但他也是那个只要国公爷在,怎么撵他都撵不走的赖皮孩。

    “阿父,阿父……”小金珠也是欢笑着奔了过来。

    只有小馒头走到最后,抬着闪亮的黑眼睛渴望地看着他的父亲。

    齐君昀把最小的那个放到脖子上骑着,手也不扶着,弯腰就把双胞胎一手抱了一个,在他们的小额头上轻碰了一下,先问他的小金珠,“在家可有好好用饭?”

    “有,阿父,每顿一大碗一大碗,这么大的一大碗……”小金珠比划着给她的父亲看,摇晃着脑袋骄傲地道,“比阿娘吃的还多呢。”

    “我儿乖。”齐君昀喜爱这个长得跟妻子像的女儿无比,便是女儿也很少叫,叫的是我儿,连让下人叫她也是叫二小姐,是跟着她兄弟一起排大小的。

    “小公子……”看到小儿子,国公爷的眼睛也柔和了起来,“小公子这几日在书院呆得可好?”

    “阿父,好。”小公子扯着父亲硬硬的衣裳,头点个不停,两排白白的小牙齿这时候已是笑得露了出来。

    “阿父,阿父,我呢?我呢!”长孙公子见还没问到他,急了,在上面扯着他阿父的头发就叫。

    “赶紧把那大的放下来……”谢慧齐一看这兔崽子快扯疼他阿父了,眼睛都瞪大了。

    “你这个心里没我的……”长孙公子朝他娘亲扮鬼脸。

    “好了,菜都要凉了,你们快去洗手漱下口。”齐二婶实在看不下去了,笑着过来抱了小金珠过来。

    齐璞一下地,就又被他娘扯着脸蛋揪了两下,齐璞一等到父母相携去了偏厅洗漱,走到祖母面前就抱怨,“祖母,我当真不是我阿娘从我们家门口捡来的?”

    **

    齐君昀这次在青阳院陪儿女们直陪到他们入睡,一个个上了床,才去叫了在母亲睡着了的妻子回去。

    “慢点。”见他抱起她,齐容氏提醒了一句。

    “嗯。”

    齐容氏送了儿子到门口,走了几步,齐君昀见她还跟着,朝她说了一声,“娘,回吧。”

    外边冷。

    “我送你们到门边,走吧,没几步路。”

    “嗯。”

    齐君昀紧了紧手里的人,齐容氏在一边把披风往上提了提,挡住了她的脸。

    “今日她也是累坏了,你没回来之前算了一天的帐,跟管事的说了半天的话,说话的时候手里也没停着。”齐容氏看着他怀中的媳妇眼睛柔和地道。

    媳妇是个好的,也知道心疼人,知道她一到冬天身子就寒,每天晚上都要伺候着她泡个药水脚,就是有着身子了,也不忘蹲下帮她搓一搓脚。

    她不嫌这个是脏事,是诚意诚意伺候着她的,齐容氏也没法为她做多的,也是只想着在她活着的时候多为她遮风挡雨些,不为儿子,也为她的这片心意。

    在她,这夫妻俩,要和和睦睦过一生才是好。

    “好,娘,回吧。”到了门口,齐君昀开了口,又朝她身边的婆子道,“起夜起得频一点,多给老夫人理理被子。”

    “是,国公爷。”婆子领了令。

    “娘,您回。”齐君昀站在那,看着母亲上了长廊,朝主屋走去了,这才出了门,等门关上,听到门栓好的声音,这才回了鹤心院。

    齐君昀睡到半夜听到她叫他哥哥,从睡梦中惊醒了过来,等看到怀里的人安安静静地在睡着,他又长吁了一口气。

    这些个日夜,他即便是打盹也是听到她在叫他,有时候叫得凄惨,有时候又伤心无比,他每每醒过来见不到人都是一身的冷汗,于是即便只是回来看一眼,隔几日也要回来一趟。

    这次回来也是他实在受不了每天听她在他的梦里向他求救,而他连人都没法好好看一眼了。

    “慧慧。”他在她耳边无声地叫了她一声,摸着她的肚子,这夜却是再也无法再睡下去了。

    他此生是有雄心壮志,让忻朝国泰民安,那是他祖父未做完全,想让他去做到的事情,他也曾在亡祖面前立下过誓言,因此从未掌国公府就开始殚精竭虑,不曾敢行差踏错过半步,却从未像如今这般力不从心过。

    即便是当初姑姑在皇宫逝世,父亲与叔父双亡,国公府陷入即刻就要倾塌的风雨当中,他也未曾像现在如此这般焦虑过。

    他已不想去管国师那些关于以后的断言,他现在只想她没事,他们的孩子也好好的没事,这个家成了他每天都想回来的地方,不能就这么没了。

    他也快受不了每日她在他梦中哭喊求救,而他却举手无措的日子了。

    得把这事了断了,不管如何,得想个法子把这个劫破了。

    齐君昀就着挂在墙壁上的那盏微弱的油灯看了她的粉脸半晌,轻轻把她的头从胸口搬到了枕头上,无声无息地掀被下了地,替她盖好被子,披了披风出了门。

    路过外屋,他朝守夜的婆子颔颔首,示意她进去守着。

    婆子领命进去了。

    这是他祖父在世时的武使丫头,儿孙后辈都在国公府里头,她的孙子现已是长狄州五台县的县令。

    她的忠心成就了她的孙子,齐君昀也但愿她这次不会让他失望。

    齐君昀出了门,进了书房,对尾随而来的近侍道,“叫齐大跟齐恫过来。”

    他等下不去了,他得主动出击,看到底是什么鬼躲在暗处想谋害他的妻子。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大家的订阅,谢谢你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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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3章

    谢慧齐一大早醒来也没见到人,找了守门的下人来问,说国公爷现在在书房,她赶紧穿好衣裳,去了书房找人,发现人衣裳都没穿整齐,衣袍是乱的,连狐毛的披风也只盖了一边,另一边垂在凳子外面,都没拢紧。

    谢慧齐凑上前去,瞄了眼公文,连忙整理他的衣裳,轻声问,“那公文咱们用了早膳再看也不迟罢?”

    齐君昀“嗯”了一声,把人揽到了怀里坐着。

    谢慧齐靠了下来,见他胸口还是温热的,也是舒了口气。

    还好她知道他回来就不可能不进书房,叫下人把暖阁的地龙也烧了。

    “还要多久啊?”谢慧齐给自己挪了个舒服的姿势,嘴里不忘问。

    “一会。”

    谢慧齐安静了一会,见一会过去了,也不说话,就是伸手扯了扯他的袖子。

    “嗯……”齐君昀把公文看完掩上,揉了揉眼睛。

    “我让他们把水烧好了,你去泡下澡罢,我去青阳院跟娘她们说一声,你过来咱们就可以用膳了。”

    “不用了,叫下人过去送句话就是。”齐君昀起身把她抱起放到地上,牵了她往主屋走。

    谢慧齐忙不迭地吩咐了下人,等到给他洗好澡换好衣裳,她都愁了,“你儿子女儿他们又得嫌我霸占着你了。”

    齐君昀微笑了一下。

    等他们一到青阳院,果然三个孩子在门口就跟赛跑一样冲出来了门来,冲向他们阿父的怀抱,其中一个连投奔他们母亲的怀抱的人都没有,还是最后小馒头见她可怜,又见父亲的怀抱被哥哥姐姐霸占了后,他就走到了谢慧齐的面前牵了他阿娘的手。

    谢慧齐牵着小馒头的手摇了摇,自我可怜,“还好我小儿子还是心里有我的。”

    小馒头红着脸笑,怪不好意思的。

    一家人用完早膳,等孩子们被婆子们领出去漱口提零点,齐君昀说趁他在家,他想带谢慧齐去长寿观烧柱香,齐容氏跟齐项氏一听皆一愣,都摇了头。

    “不妥。”齐容氏先开了口。

    “确是不妥,”齐项氏也是接道,“等生完孩子再说罢。”

    “上柱香求个平安,再来,也是带她出去走走,想来她再出门,也是要明年生完孩子的事了,这次带她去她舅父家串个门,也让她跟她娘家人说几句话。”

    齐君昀的话说到这,齐容氏跟齐项氏都没什么话可说了。

    虽说谷家的人经常上门来看她,但他们来看她跟她上门看人是有区别的,她毕竟是小辈,也是要走走长辈的门才像话的。

    谢慧齐在旁静静地听着,但等到家里的马车驶出府门后,她忍不住乐了起来,朝齐君昀送上了甜笑一抹。

    他就是再忙,心里也还是有她的。

    国公夫人这时候还不知道她夫君打算引蛇出洞,一路到了长寿观上完香,整个人都神清气爽了起来。

    不过长寿观的香火没有以前她来过的那几次那么好了,以前来的时候都是人挤人,现在冷冷清清的,一个人都没有。

    中间齐君昀和观主说话的时候,谢慧齐还往周边走了走,发现观中水池子里的乌龟都不见踪影了后,也是觉得这天气实在是冷得太早了,连乌龟都不出来了。

    没一会,齐君昀就出了门来寻她,谢慧齐还指着池子可惜地跟他道,“国公爷你看,没太阳,连龟仙人都不爱出洞玩了。”

    齐君昀过去牵了她的手,朝池中看了一眼,淡道,“明年池中没了水,不出也会出,到时候要是不出,你要是想看,我差人一个个把它们赶出来。”

    观主也跟着来打算送客,听了齐国公这一番话,也是微微一笑。

    齐国公的这句话,其实也是可以送给自己的。

    等池中没了水,不出也会出,何必这么着急?

    谢慧齐见观主在他说话都不避讳,也是有些尴尬,好在观主不在意,一路还送了他们出来。

    一路上马车走得不快,花了一点时间才到谷府。

    谷府那边早就接到他们要来的消息了,谷芝堇在门口迎了她,见到粉脸眼睛泛着盈盈水光的表妹,见她气色好,心里也是略松了口气。

    等她坐下,还是忍不住拿她跟丈夫学的那点皮毛给她把了脉,见她脉像再平稳不过,也是觉得国公府看她看得紧,可能也是太宝贝了。

    毕竟,国公爷是府中唯一的嫡子,到这一代,还是多几个儿子承家的好。

    这时已是下午,谷府不好留他们的夜膳,就提前把膳摆在了午后,留他们吃一口。

    谢慧齐也是一口气足足吃了三碗饭,吃得她丈夫在一旁看得眉眼跳个不停,中途见她吃得实在是香,没忍住在她碗里夹了一筷子饭来吃。

    结果味道是一样的,没什么特别好吃的。

    从谷府出来已是傍晚,现在天黑得特别早,夜风也是起了,谢慧齐上马车的时候脚没稳,踩在马凳上差点摔着,吓得齐君昀看得心脏骤停,眼睛不忘狠厉地往旁边看去。

    可那一下,只是妻子的脚不稳而已,并不是旁人作祟。

    这一路马车又是不快不慢地驶向了国公府,一路都安宁,谢慧齐回到府里,因着心情高兴还又陪婆婆她们多吃了一碗晚饭,晚上侍候婆婆泡脚的时候喜得跟个小女孩似的,时不时嘴上还要哼句轻快的调子。

    齐容氏见她出去一趟高兴得眉飞色舞,也是摇了摇头。

    这孩子,这段时日可真是在家中憋坏了。

    这厢齐君昀那边在青阳院的门外听着齐大齐恫的回话,听他们皆说一路上并会任何不妥,眉头皱得死紧。

    “主子,可能这次我们出去得急,人还没得讯排布,来不及出手……”齐恫轻声道。

    “阿父,阿父……”青阳院主屋的台阶上,小金珠正在朝父亲招手,娇声娇气地道,“您在作甚?孩儿把您要喝的茶水端来了?”

    齐君昀回头朝她就是一笑,扬声道,“好,快进门去,阿父现在就来。”

    说罢,回头对手下冷道,“行了,我知道了,先这样罢。”

    这次不行,那下次吧,下次放话出去再动。

    **

    齐君昀只在家呆了两天,就把谢慧齐和孩子们喜得走路都带风,国公爷没引出人来,第三天早上要走的时候,看到床上躺着的孩子娘和昨晚睡在他们身边他们的双胞胎,眼也是柔了。

    十一月的时候,谢慧齐还跟着国公爷出去到右相家吃了一顿寿宴,右相母亲六十大寿,右相请了几桌子,她家国公爷就带她出去放风去了。

    此时被蒙在鼓里的国公夫人还当是她丈夫心疼她,舍不得她闷在家里,只要他得空就会力所能及地带她出去走走,心里对他感激得不行,心想自己嫁的这个男人真的是绝世无双,这世间是再也找不到另一个比他还好的男人了。

    国公夫人对自己丈夫此时那是满心满眼的爱戴。

    等到了十一月底,这时候就城已经飘起了大雪,一场雪就下了三天还不停,这时候朝廷里也是接到了南方的奏折,此时的南方也是大雪纷飞,到十一月底已经是下了两场大雪了。

    这在温暖的南方是不太容易出现的事情。

    而西北凉西州那边,整个沿西一带的州县也是下了半个月的大雪了,天冷得连战事都没法再打下去,姬英军和蚊凶军也是暂时没有了动静,这时候忻朝军队也不能派军队前去进攻,这时候的雪地寸步难行,只能暂时静观事态发展。

    这天下似乎在一月之中就被雪埋了,等到十二月,送进朝的奏折都少了,而谢慧齐这头也收到了不好的消息,这天太冷了,国公府庄子里的那些温棚都顶不住这寒冷的天气,烧再多的柴火都不太容易暖得起来了。

    国公府有柴火顶着尚且如此,那些没柴火的普通百姓家,恐怕是早断了温棚里的那点火气了。

    谢慧齐一想这个冬季要是太漫长的话,今年百姓家尚且有点余粮顶着,可等到第三,四年头,怕是没那么容易了。

    这时候的忻朝主用的还都是柴火和炭,煤炭其实也是开始用了,但开采的地方的就那几个,谢慧齐忍了又忍,实在没忍住,把哪些地方容易有煤的事告诉了她丈夫,连精煤和烟煤等等事的区别都告诉了他。

    谢慧齐是知道容易有煤的大致地方的,她前世有几个好朋友家里就是做这些个生意的,耳濡目染的,总是能懂一些。

    说完她也是心虚不已,觉得她再胡诌这些事是她爹告诉她的,就是她男人愿意装傻,都有点蒙不过去了。

    好在,国公爷也不追问,就跟她说了再平凡不过的事一样,只“嗯”了一声,听她详细说的时候他还就不解的事情问她一两声,她一说罢,他连一句也不多问了,就当她从未提起过这事一般。

    谢慧齐也就从善如流,当自己什么也没说。

    这天气一冷,谢慧齐能活动的地方就是自己的院子和青阳院了,连东堂她都不能去了,府里的客人也都是婆婆和二婶接待了去,她除了养胎就没别的事可干了。

    现在腊月,也是快要过年了,府中的事是多的,谢慧齐也不敢让自己闲着,就跟婆婆和二婶讨点帐本看,还有小事解决,但日子一久,她也是发现了,能进后院的人除了府中的那几个老人和侍候他们长久了的丫鬟媳妇子,别的面孔是轻易见不到了。

    谢慧齐心里有点纳闷,但也没问出来。

    等到年末,总算要过年了,二十九这天,谢慧齐就盼着国公爷回来,直到大年三十这天中午,也没盼到人回,打发去宫里打听消息的人也没回,她急得都有些坐不住了。

    “你坐着,别老探门去看。”齐容氏见她坐片刻就要掀帘出去看光景,怕她会沾了寒气,眉头也是皱得拧成了一团。

    她心里也急。

    不应该如此,这都大年三十来了,连句话都没有,已经派了两趟人出去打听消息了,一趟人都没回。

    “娘,要不要打发人去卫家,扈家他们家问问,看是什么事把咱们国公爷耗在宫里了……”打听的下人一直没回,谢慧齐眼皮子跳个不停,可能是自己吓自己,现在她连心都砰砰直跳,整个人都慌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第一更。

第194章

    “差人去罢。就爱上WwW。LWXS520。COM”齐容氏点了头。

    这时候,被齐二婶带在暖阁的偏厅地毯上玩着的三兄妹都跑了出来,最大的那个问,“我阿父还不回吗?”

    “就快回了。”谢慧齐忙笑着道,“好好玩着,把功课也在脑子里温习下,省得你们阿父回来见你们一个个草包样,少不得罚你们。”

    说着,就笑着出了门。

    一出门,笑容就垮了下来。

    她实在是太担心了。

    吩咐了人去属臣家探消息,下人是冒着风雪就出了门,这天雪太厚了,连马都没法跑,只能靠腿了。

    可天黑了,人还是没回。

    倒是去属臣家探消息的人也来信了,说家里的大人也是没回,也是一样的担心着。

    谢慧齐一听,看大家是一样的,这心到底还是没安下——这宫里到底是出了什么事,以至于大年三十皇帝不放人回,连个消息也不让人往家里送?

    属臣家去宫门前打听的人也是一去不回,谢慧齐的心沉甸甸的。

    当夜,等不到父亲回来的小金珠委屈地扁起了嘴,即便是谢慧齐把她阿父的那份压岁钱也给她了,可她就是嘟着嘴不理人,也不抬头看人。

    小馒头也是伤心,水汪汪的大眼睛里全是茫然,不明白为何说好的阿父没回来。

    这时候,长孙公子也就有了点长孙公子的样子,他牵着弟弟,安慰妹妹,晚上带着他们睡在了鹤心院父母的床上,见他们睡不着,就拿着父亲的披风和朝服出来试给妹妹弟弟看,逗得两个小的笑了起来,安抚了好一阵,筋疲力尽的三个小的才睡着了。

    谢慧齐去给他们盖被子的时候,她以为睡着了的大儿突然睁开眼,轻轻地问了她一声,“娘,我父明早可是会回?”

    谢慧齐眼睛都酸了,她摸了摸儿子的小嫩脸,微笑着道,“会的。”

    谢慧齐守着孩子们一夜未睡,也没等来齐君昀回家的消息。

    第二日一早,她心神不宁更甚昨日,叫了齐封过来,齐封也是一夜未睡,见到面容有些憔悴的夫人,他苦笑了起来,“夫人,齐大齐恫齐暗齐斯他们都未回……”

    他们已经派出去四个最得力的管事了,他们没回,这到底是出了多大的事啊?

    这叫人如何安睡。

    “这雪昨晚还是下了一夜?”

    “回夫人,是。”

    “马车也是出不去吧?”谢慧齐苦笑。

    齐封低头,不敢接话。

    不管马车出不出得去,这府里的主子是一个都不能出的。

    外头还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等到把孩子们叫醒,给他们穿好衣裳,往祖母们院里走的时候,小金珠左右看了看,没看到想见到的人,扁着嘴,要哭不哭的样子。

    但她到底是没哭,她也是知道过年喜庆的日子不能哭。

    小长孙公子却是没再问他母亲他们父亲怎么还没回了,肖似国公爷脸蛋的小国公爷这时候小脸沉稳,手里牵着小妹妹和小弟弟,对母亲道,“妹妹和弟弟就让红婶儿和绿婶儿抱着罢,孩儿自己走。”

    “唉。”谢慧齐牵了他们,一行人到了青阳院。

    青阳院里,齐容氏跟齐项氏早已经端正在暖阁里,见到她们来,齐容氏开口说话的声音都是哑的。

    想来,也是一夜未睡。

    一家人不复昨日的热门,齐项氏小声地哄着几个小的用着早膳,眼睛看到不停地盯着外面的侄媳妇,心里也是叹了口气。

    她早说过,这家子不能没他,一个府才一个男主子,出了事,一府的老少怎么办?

    平时再能干又如何,就因为他是主心骨,就因为心都牵在他身上,他倒了,全都要跟着他倒。

    “娘……”快要晌午的时候,谢慧齐站了起来,朝齐容氏道,“我舅父那边不知道有什么消息没有?再说,今日也是初一,孩儿也想去拜个年。”

    “你好好呆着!”齐容氏的口气也凌厉了起来,“就是拜年,也轮不到你今日出去。”

    “祖母,我去!”齐璞突然陪妹妹,弟弟玩耍的坑上站了起来,朝着祖母一脸沉稳地道。

    “也不用你去……”齐容氏这时候站起了身,淡道,“我去。”

    “娘……”

    “别多说了。”

    可就算是齐容氏要去打听消息,雪也是太大了,外面简直寸步难行。

    去谷家打听消息的家人这时候也是回来了,一见到谢慧齐,整个脸都冻紫了的护卫就跪下磕头道,“夫人,不好了。”

    谢慧齐当下眼就是一黑,如若不是身后的小麦她们扶着,她也就倒下去了。

    “夫人,夫人,不是,是谷夫人不好了……”护卫着急地道,“谷夫人不行了,谷府也是等了一天的谷大人,可谷大人就是没回,他们往我们家打听消息的人也是半路就倒了,小的顺路给带了回来。”

    外面雪太大了,都有半个人高了,一脚踩出去腿就埋下去拔不出来,他若不是仗着有府里的滑雪板出门,这一路也是回不来。

    “我舅母不好了?是怎么个不好法?”谢慧齐闭了闭眼,撑着口气睁开眼问。

    “夫人,”那护卫磕着头,也不敢抬头,哆嗦着嘴道,“小的回来报信的时候,谷夫人好像就剩一口气了。”

    谢慧齐一口气险些没上来,等她回过神来,就是朝婆婆她们看去,“娘,必须得找个得力的去宫里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管家,府里现在的大护卫是谁?”齐容氏叫来了大管家。

    齐封低头不语。

    “管,家!”

    齐封朝齐容氏跪下,低头道,“夫人,那处动不得,他们是护着您这几个主子的生死的,国公爷吩咐过,就是他死在外头了,这些人也不能离你们半步。”

    “我让你动你就动,让他去宫里探探,到底是怎么回事!”

    “老夫人,恕老奴不能遵命。”齐封坦然道。

    这事他不可能答应,主子吩咐过就是主母们也不能变更的事,他是不能抗命的。

    “就是只抽一个人去都不行?不动领头的,只抽其中一个熟悉宫中的人去就好……”谢慧齐开了口。

    见不是让护卫头子去,齐封犹豫了起来。

    “就这样吧,听你们夫人的。”齐容氏淡道。

    她们必须知道宫里出什么事了,接下来才好应对。

    看这情况,绝对不是小事。

    **

    初一下午,国公府没等来宫里的消息,却等来了谷府的报丧。

    谷舅母去了。

    谢慧齐听了眼前一阵阵的发黑。

    夜晚,宫里那边也没有消息,直到半夜国公府的探子回来,国公府才知道了一点宫里的消息,此时宫里灯光通明,各个宫门有严军把守,所有人都只进不出。

    现在驻守在宫门前的禁卫军全都是皇帝的人。

    宫里的事,探子也只带回来一半,说他能去的那几个地方皆悄无声息,往日会出没在那几个地方走到的人也还是照常走过,只是不知是谁人下了令,彼此之间皆无交谈。

    “小的猜,那样子看着是在抓内奸的样子。”那护卫根据经验道。

    “抓内奸,抓得连让人往家里送个消息都不送?”也起来听消息的齐项氏皱着眉道。

    “这个,小的就不知道了。”护卫低着头。

    “行了,二弟媳……”齐容氏阻了弟媳妇的咄咄逼人。

    谢慧齐一声不吭,等到第二天去谷府的人来报,说谷府的表姐和表外甥他们都病了之后,她实在是坐不住了。

    “娘,让我去看一看罢……”谢慧齐恳求婆婆道。

    “你不能去,我去。”齐项氏干脆起了身,叫了婆子媳妇子她们去库房拿东西,准备跟她去谷府帮着办丧事。

    这事他们国公府是得帮衬着,但不是让有着身子的侄媳妇去。

    谢慧齐被齐二婶的这一干脆起身起得眼睛都酸了,眼泪差点掉出来。

    齐二婶今天下午就带着人,上了国公府拿狗牵着的雪撬,拖了一大堆东西去谷府了,齐容氏见媳妇不用去,也是大松了口气。

    不知为何,她总有种家里要大难临头的感觉。

    婆媳俩都是心惊肉跳,等到宫里来了人,皇帝身边以前的老公公袁老内侍出现在国公府面前要传圣旨,她们听到这人来了,更是奇怪。

    “娘,我记得袁老公公已经不侍候万岁爷了啊?”谢慧齐警戒心很强,她只认她熟悉的人,这袁老公公以前是俞家的人,跟着俞家的倒下才倒下的。

    “嗯。”齐容氏也是点头,叫齐封道,“你再去探探口风,机灵点,多带点人到身边。”

    齐封应声去了,过了两柱香,他又跑了过来,把圣旨都拿了过来,奉上给老主母后,齐管家的脸上也是面无血色,“袁公公说,皇上跟诸多大人都中了剧毒,皇宫里有内奸,毒是下在水里的,就是很多公公也都是中了毒,只有他和几个呆在闲宫里的老公公没事,所以皇上差他来国公府讨几味宫里没有的药……”

    婆媳俩一听,齐齐从坑上站了起来。

    “钥匙我这……”

    “好,你给我就行,你带着孩子。”齐容氏朝媳妇道。

    谢慧齐想了想,也点了头,“我去鹤心院拿。”

    媳妇急忙带人去鹤心去拿钥匙的时候,齐容氏抱着安静的长孙,朝齐封道,“人你看住了?没带进内府来罢?”

    “您放心,内府被彭护卫他们看得看得牢牢的,一个人都进不来。”

    “好,药单呢?”

    “这。”齐封赶紧奉上。

    齐容氏一看,见上面写的都是他们国公府才有的稀世好药,这外面的人也不知道他们国公府有这药,就是药堂的大夫也未必清楚这些药他们药库里都有,这心里也是信了七分了。

    等谢慧齐讨了钥匙来,她还把药单给了媳妇看了一眼。

    谢慧齐一看,心急如焚,不知道她齐家哥哥受伤严不严重。

    “娘,您赶紧去罢,孩子们我看着。”谢慧齐也是急了起来,声音都带着颤音。

    齐容氏也不再废话,系好披风就带了人去库房了。

    护卫也分走了一批跟着她。

    “阿娘,祖母做事去了?”坑上,小金珠停了跟小弟弟玩翻绳子的游戏,问她的母亲。

    “诶,是呢。”谢慧齐朝她点头,朝坑边走去,眼睛往门边不停地看。

    这时候的大门她没有让下人关上,白雪在外面纷飞着,雪白的天空白得让人心里空荡荡的……

    “冷吗?”谢慧齐走到坑边,把站着看着她的大儿拉下,把他的脚放到了桌底下拿着被子盖着暖着,问他们。

    冷的话,还是要把门关上的好。

    这时候,突然有人冲了进来,朝她道,“夫人,不好了,老国公夫人那边出事了。”

    “什么?”谢慧齐失声往前走了两步,那个人看去。

    却在这时候,她听到了外面有兵刃相加的声音。

    这时候婆子丫鬟都堵在了她的面前。

    “夫人,不要去。”一个三个月前才被齐君昀放到她身边的山花婆子沉声道。

    这时候,那护卫抬起头来沉声道,“不好了,那些杀进国公府的人也来了,夫人,请随小的来……”

    那护卫过来就要拉人。

    “哪边的人?”那山花老婆子突然这么问了一声。

    那护卫一愣,但这时候,山花老婆子突然朝他扑来,那护卫这时候已是知道事情败露,当下就抽出刀一个驴打滚,滚到了坑边,那刀就往没有人护住的国公府小主子们劈去……

    “啊,不!”谢慧齐一看那大刀朝大儿劈去,当下想也不想就往前冲去。

    这时候已经有武使丫头出手,抽出了腰间一直佩着的软剑砍向了他的手。

    而在这时,一个突然出现在了门口。

    “国公爷……”谢慧齐身边的丫鬟婆子们看到男主子国公爷突然回来了,都惊了。

    谢慧齐回头,在看到她齐家哥哥的那一刻,她想也不想地尖叫,“拦住他,他不是国公爷……”

    可这时候她看到,喊出声音的时候晚了,就在她喊出国公爷三字的片刻之间,那个肖似齐君昀的人执剑朝此时没有丫鬟拦着的她的肚子刺来。

    那是她的肚子……

    谢慧齐当下就急速转过了身,等剑从她的腰侧穿过肉而过的时候,她最后那句中的“国公爷”正好消失在了她的口中。

    她闭上了眼,流下了泪。

    这一遭,真是她怎么逃,全家人帮着她逃,都还是没有逃过来。

第195章

    “夫人……”她身边的婆子硬生生用手抓住了剑,这时候屋内娇喝声四起,武使丫头皆已动身,手中的剑凌厉地往那人刺去。

    “唔。”那人倒了地,再来,国公府的人冲了进来。

    “娘,娘……我娘!”小国公爷跳到了地上,看着倒地被人扶着的母亲身上流出的血染红了她的衣裳,眼泪当下就流了出来。

    而齐奚这时候着急地朝母亲爬来,冲势太猛,她一头栽到了地了,载在了那被人砍了手的脑袋的死尸身上,她手忙急乱地爬了起来,往她脸跌跌撞撞走去,嘴里不停地叫着“娘娘娘娘娘……”

    齐望呆呆地坐在最里边的一角,等到母亲被人抬到了炕上后,他就像回过了来一般,迅速爬到了母亲的身边,拿手去堵她流血的伤口。

    他冲得太急,刺过他母亲腰意的剑尖也刺痛了他的手。

    “娘,疼……”

    “小公子!”丫鬟见到他小手上全是血,失声叫着把他抱了起来。

    “放开我,放开我!”齐望却尖叫了起来。

    “小国公爷……”丫鬟哭了起来,“您快抱着小公子,奴婢这就要为夫人止住,求求您了,把二小姐和小公子带着。”

    丫鬟说罢,就被婆子催着往外跑,“快,快,去看看老夫人!”

    护卫已经飞快跑去药堂叫大夫了,老婆子这时候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把国公爷放在她这里说是续命的药强行往国公夫人嘴里塞。

    “夫人,您若是听得见,就赶紧吃下去吧……”老婆子的手也是抖的,她也怕,她人没有保护好,夫人若是出事,她一家老少是要跟着陪葬的。

    “来,哥哥背你,不哭了。”齐璞一把擦了脸上的泪,蹲下身就把小弟弟背了起来,手牵着妹妹,跟她道,“要是坏人来了,不要管,自己找地方躲起来,知道吗?”

    “阿娘,阿娘……”小金珠想甩开他的手去够她的母亲,但被堵在层层的丫鬟婆子后面,她只能无助地哭着。

    齐奚在很多年后,还是能清晰记得她三岁她曾亲眼看到她的母亲身上冒着血倒在了她的面前的样子。

    她的阿娘一动不动,她明明是她阿娘最疼爱的小姑娘,可那天连她的哭声都叫不醒她。

    “哥哥……”齐望在兄长的背上舔了舔自己的受伤的小手,透过人群看着他的母亲,在嘴里喃喃叫了一句,“血是腥的,手好疼。”

    他刺了一下就好疼,阿娘呢?

    他看到她的身子都被剑刺穿了。

    她要怎么办啊?

    她好疼的。

    **

    此时的皇宫里,齐君昀脸无血色地看着龙榻上依旧没有醒来的皇帝,国师盘坐在龙榻下方毯子上的一角,把自己的血又割了一碗,给了老家人。

    “若是还醒不过来,那注定是天命了。”注定这个天下会大乱,注定生灵涂炭,万千性命终归要化为虚无。

    国师此时看向了齐国公,见齐国公一动不动,他淡道,“你可以走了。”

    朝中三王偷了禁卫军的禁令牌,合手把皇宫封了,齐国公也算是有点本事,还能命令两千禁卫军不听令牌,把太和殿围了护着,若不然,这场不知被谋划了多久的宫变在前天就要成功了。

    能拖两日,也算是他的本事了。

    只是齐国公现在坐在这浪费时间,有点辜负他这两日的英明果断,杀伐决断了。

    皇帝要是醒不来,他最好是跟文武百臣商量着怎么跟三王,还有躲在三王后面的俞家,韩家悟王余党谈判。

    “您能算算,我妻子如何了?”齐国公进来不是没事看着皇帝怎么死的。

    皇帝防他,不容许他手升得太长,他让他如愿所偿,老实地呆在国公府守了三年的孝,一步都没出门。

    可皇帝呢?

    他还当皇帝是真有几分本事的,可他居然没赶尽杀绝这些余党,居然让他们联手反噬了过来,还杀进了宫里……

    皇帝这时候死,齐君昀也不觉得有什么了。

    这个世道,如若早晚要陷入杀戮当中,那就一起杀吧。

    他手上的剑也不是不染血的。

    如果他的妻儿家人有一点的不妥,什么家国天下,他也不想管了。

    国师看向他,眼睛依旧黑白分明,“老道不知。”

    “道长!”

    “老道确实不知,齐国公若是想知,何不出了这个宫门,自己回府看一看?”国师淡淡地道。

    他想知道结果,何不自己回去看?

    “你……”

    “师哥,醒了。”老家人这时候握着碗,退到了门边。

    “圣上……”皇帝缩在书房门边跪着的贴身公公顿时泪流满面,但被国公爷淡漠得不像人的眼睛一扫,头都低到胯里去了,连哭都不敢哭出声来。

    “咳咳咳……”龙榻上的皇帝咳嗽不断。

    国师又抛出了个瓶子出来,被老家人接到了手,又喂进了皇帝的嘴里。

    国师看着糟蹋了他不少好药的皇帝,轻轻地摇了下头,朝齐国公看去,示意他可以上前说话了。

    在皇帝看向他的时候,齐君昀走到了榻前跪下,眼睛冷冷地看着这个连自己的皇宫都把持不住的皇帝道,“皇上,您知道您的玉玺禁令牌大军六帅的统令牌都在砾王他们手里吗?”

    皇帝眼睛如沾了毒的毒刀子一样死死地盯着他,他撑着榻面坐了起来,开口时,声音是哑的,但一个字比一个字咬得还要阴沉狠毒,“那些反臣贼子呢?”

    “太和殿门外,微臣只能让几位禁卫军兄弟带了两千禁卫军跟了微臣……”齐君昀看着皇帝阴沉的脸也冷冷地道,“在太和殿议事的三十位大人,已有十个毒发身亡了,至于微臣没事,皇上也用不着怀疑臣……”

    皇帝没说话,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他。

    齐国公这时看着皇帝,脸上的温和不再,连往日再俊雅不过的脸孔这时候也透着像玄冰一样的冷酷出来,“皇上应该知道,臣一直都只要臣妻子从府里带进来的茶水吃食,现在接下来要怎么办,还请皇上定笃。”

    皇帝要是当此事有他的一笔,那他也无所谓了。

    他现在只想回家去,哪怕是用杀回去的,等他回去知道家里的样子了,皇帝想怎么办他,到时他跟着他玩就是。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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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齐人家介绍:
大忻朝被外放到藩镇当提辖的谢进元在一次捉贼后受了剧伤,把两小儿子交给了家中大姑娘谢慧齐,两腿一蹬含笑死了。
作为一个皇帝不喜,节度使大人也不喜欢的武官之女,本来穿越过来没几年就没娘了已经够惨的了,看着不剩几个子的家底,还有两个看着大姐就像看着亲娘求抚摸求养育的两个弟弟,自没娘后就跟个奶妈子一样操心,没过几年好日子的谢慧齐欲哭无泪。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爹啊,你走之前,好歹多给女儿留几个银——可惜天从不随人愿,大姑娘只好过上了带完了自家的娃,好不容易找个好的夫家嫁了,也还是帮着丈夫操心夫家弟弟妹妹,操心完这些小的,又得操心自个儿娃的人生。
这是一个苦逼的穿越女,一生致力于过点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没事看看下人骂骂她主子不慈,小妾们看着她就是咬碎了牙也得道声“夫人万安”的日子,却从来未遂过的故事。
公告:本文于周一(十月二十七)入V,入望喜欢此文,有能力的同学能继续支持。再次多谢各位!谢齐人家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谢齐人家,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谢齐人家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