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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杀猪刀的温柔     谢齐人家txt下载     谢齐人家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66章

    谢慧齐目送着若桑跟她的儿子而去,回了国公府,被问到若桑现在的样子,谢慧齐轻叹了一声,“瘦了。m.移动网”

    人也憔悴。

    想来离开太子,她也不好受。

    晚上齐君昀回来,谢慧齐趴他胸口道,“哪一天让我带着孩子离开你,我是离不开的。”

    齐君昀笑了起来,轻柔地顺着她的背。

    他什么都没说,但心里想自己莫要有让她做这个决定的一天。

    小姑娘睡在了他的身边,给他生了儿子后,齐君昀发现之前他的有些想法也变了,他不再像当初那样一往向前,无畏无惧……

    他每天呆在金銮殿御书房里想的都是要全首全尾地退下来才好,他若是垮了,这个家还是会完。

    他不是没想过,让小姑娘隔着他一些,这样哪天也许他没了,她还是能带着亲人好好活下去,可情感的事不是他所能决定,每次抱着怀里的人,他想的都是让她更倾心于他一些。

    因着若桑带着孩子进了宫,等梨妃传她进宫说话,谢慧齐也热络了起来。

    若桑带着孩子在宫里,她若是能进宫去,看人一眼就是一眼,这样也许若桑的心里也许会好过些。

    春末天气好转了起来,南方的战事却打得异常凶猛,南方的弊端这时候也才彻底传回了朝廷,南方叛军私造武器,还私藏粮食数十万吨——大忻休养生息十来年的过半粮食,怕是都在了他们手里。

    皇帝知情后,当朝在朝廷吐了血,昏厥了过去。

    因此,国公爷接连近十天都没归家来。

    而在这时,谷舅母带了谷翼云过来,要跟她辞行。

    翼云即将跟随兵部的人马前往江南。

    谢慧齐听后,半晌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反倒是翼云低着头走了过来,拉了拉她的手。

    谢慧齐继尔宛尔一笑,“也好,你大郎表兄跟二郎表弟都去了,你去了,到时候咱们回来的就是三个英雄了!”

    谷翼云一听,小心地抬起眼了,朝表姐浅浅地笑了一下。

    “小云很厉害,表姐相信你,定会带着功劳回来见你的阿父阿娘的。”

    谢慧齐说罢,翼云又拉了拉她的手,方才退了下去。

    谷舅母这次带了孩子去见过齐老太君她。

    因着谷翼云不同寻常孩子,怕吓着老太太她们了,前几次来国公府,都只是远远地跟老太太她们行了礼,这一次是齐家的主母们第一次近距离看到谷家的小表弟,见小孩长得精巧,头不愿意抬点,看着羞涩了点,这一次也是好好给谷翼云又打发了次见面礼。

    说了几句,谷舅母推了国公府的留膳,带着孩子走了。

    她走后,齐家的主母们听说谷翼云要去南方,说是要代父挣功劳,当下个个面露不忍,齐项氏更是叹了口气,低着头看着怀里的侄孙,轻声道,“乖宝儿不怕,你阿父啊,现在就在宫里给你挣功劳,咱们家用不着你去那么危险的地方。”

    皇帝的身体是一日不如一日了,齐君昀在宫里呆的时日也多,但在不久,余小英急马入京,进了宫里。

    齐国公府跟谷府是直到余小英进宫一天后才知道他回了京城,且是齐君昀在皇帝病情稳定后告知他们的。

    这一次,齐君昀的当机立断救了皇帝一命。

    宫里的御医对皇帝的病情束手无措,又不敢下重药担大责,余小英进宫后剑走偏峰,反倒把皇帝的命救了回来。

    只是皇帝的命救回来了,日夜兼程跑死了几匹马的余小英却倒下了,被齐君昀送回了谷府。

    余小英睡在谷府的床上,半夜嘴里还喃喃,“表妹夫,你莫骗我。”

    许我的前程似锦,可一样都不能少,他还想拿着这个去给他娘子买花衣裳穿。

    而皇宫里,皇帝当夜半夜就醒了,知道左相夜栖太和殿,就让太监去见了他来。

    醒过来的皇帝靠着床头,听到外面的人说左相到了,眼看着那个头发一丝不苟,面容英俊沉稳的妻侄走进了宫里。

    “见过皇上……”齐君昀走近就跪了下来。

    皇帝颔首,“五行,赐座。”

    “是,皇上。”

    齐君昀也没多语,在太监搬到龙床旁边的凳子上坐了下来。

    “是你叫的余小英?”

    “是。”

    “之前你并没与朕说过。”

    “是。”

    见他淡应,皇帝看向他,“为何?”

    “臣那时若是说余小英能救您,您会召他回来吗?”

    不会……

    他只会怀疑他是不是有什么阴谋。

    皇帝笑了起来,又轻咳了一声,“朕还有几年?”

    “说是三四年,若是调理得好,七八年也不在话下。”齐君昀好话坏话都说了。

    “你救了朕……”皇帝笑了起来,闭着眼道,“朕死了你岂不是最好?”

    “国家需要您,朝廷需要您,南方需要您,太子也需要您……”齐君昀接过了太监递过来的药碗,拿起了勺吹了吹药汤,往皇帝嘴里送去,“您这时候倒不得。”

    倒了,他们收拾起来就麻烦了,战乱只会更猛,到时候恐京城就会动乱,俞家的势力还在,正在一边虎视眈眈。

    “哼。”皇帝哼笑了一声,把药喝了下去。

    一碗药尽,他终于把眼睛定定地放在了他这个妻侄身上,“你们齐家……”

    齐君昀看着他,用他那黑如青墨,深遂又显得神秘的双眼直视着皇帝。

    皇帝总是看不明他。

    尤其在他父亲与叔父死后,他就已经看不明白他这个妻侄了,但他能肯定的是,他是他所见过的最能沉得住气的人之一。

    就像那个老国公爷。

    他曾经骄傲于在老国公爷手里把他的独女抢了过来,就是齐家再厉害又如何?还不是得终生屈膝于他脚下,而女儿也只能以他的恩宠过活。

    可他最终还是没有把齐家人掌握在手里,哪怕,他弄死了齐家的那两个没用的儿子。

    但齐家却还是可怕的,在老国公爷跟皇后死后,这个府里还有着个嫡长公子,硬是把风雨飘摇的国公府撑了起来,而最终他也成了一个与他祖父一样的人,让人畏惧,却又让人敬重。

    敬重,皇帝想着这两个字嗤笑出了声,但却也明白了为何当年他太帝跟先帝为何那般器重老国公了。

    说来也还好,他这个妻侄不像他那个没用的父亲,大忻也多了个良臣,如若他跟他父亲一样糊涂,他们国公府也早在他手里没了。

    “你们齐家,”皇帝闭上眼,淡淡地道,“你说,你们齐家以后会不会成为另一个俞家?”

    如果他把江山给了太子,那太子就是在齐家的扶持下当上皇帝的,就如他当年靠的俞家的一样。

    那,齐家会不会是另一个俞家?

    “没有齐家,总有另一个外戚,皇上,”齐君昀把空了的空碗搁在了来接碗的太监的双手里,又转身对着皇帝道,“除非您的太子不娶妻,不立后,如若您说找个外戚不强的皇后,那您看看,您的哪个皇子比太子更适合当太子?”

    俞后的三皇了,还有一个贵妃生的二皇子,再来的还有几个四妃的皇子,这些人的外戚是比不得太子有他,但若是跋扈起来,可能连俞家都不如。

    俞家至少男人不入朝,在这一方面,俞家是给自家削弱了近半的势力的。

    皇子聪明的不是没有,只是,聪明归聪明,势力不大,他们若是当政,被外戚干政的可能性更大。

    而他于太子,虽然比不得他祖父于先皇,但还是比得上他于现在的皇上的。

    齐君昀没明说,但皇帝也是明白他的意思的。

    如若不是他自己的身体他自己知道,他都猜这是他妻侄使的好一手的连环计,就为的说服他把江山给太子。

    良久,皇帝叹了口气,“朕知道了。”

    “臣告退。”齐君昀在跪下起身后,迟疑了一下,给皇帝拉了拉被子,轻言道了一句,“不管您是怎么想我的,于臣而言,国家大义始终是置于个人生死之上的,我齐家祖训三忠言,忠国忠民忠君,我祖父亲自教导于我,臣终生都不敢忘却其中一字。”

    说罢,再一躬身,转而离去。

    皇帝漠然看着他走出宫门,收回眼睛后朝太监淡淡道,“明早把皇长孙,还有他的母亲带来见我罢。”

    有些事,他确也该表明态度了,省得就是这时候了,朝廷中有的些人还蠢蠢欲动,想那些不应该想的。

    **

    余小英在谷府醒来就看到了岳母那张明显哭过的脸,他当下就下了床,唰唰给自己开了药单,让下人去抓药,又给岳母把脉。

    看到岳母那一脸想问事的脸,他想了想,道,“堇堇不让我跟您说话。”

    谷母哭笑不得,“那你回来了,我还不问你几句?你说我不问,那我还是不是她娘了?你儿的外祖母了?”

    余小英叹了口气,道,“堇堇怕您担心她。”

    “你不说我更担心。”

    余小英听到这,脸上有了愧疚,其实他根本没想瞒岳母,他很想找个人来责怪责怪他。

    于是,谷母见他脸上又是心疼,又是不安地开了口,“大儿二儿都乖巧得很,就是我……我……”

    “什么?”谷母的心被他带得也吊了起来。

    “就是我混帐,看人打仗一时热血偷溜了出去,跟着人打的时候掉进了山沟沟里,后来,是堇堇她来寻了我,把我背出去的,那次她着急我,又加上没日没夜地寻我,回去后就大病了一场,一病就病了两个月,先前过年那阵就一直在病着……”余小英说到这,脸跟眼睛都红了,连脖子也是被胀成了一片的猪肝色。

    是他混帐,也是他糊涂没脑子,血一热连后果都没去想,连交待都没交待一声,就偷偷跟在了人群中,与敌方交战时他一个错步就摔进了山沟沟里昏倒了,只有她在没见到他回来,带着人不顾危险满山遍野地找他,才把他的命给找了回来。

    他之前还当为了她,他什么都愿意做,到这次才明白,为了这一个处处都不如她的,配不上她的人,她更是什么都不顾。

    “你……你……”谷母一听他的话被他吓得当下脸色苍白,听女儿还病了两个月,心跳更是由自主地加快,想也不想一巴掌就抽在了他的肩上,“你这个糊涂鬼!你现在都两个孩子的父亲了,你居然还……还……”

    谷母气得一阵头昏目眩,身子往边上倒,差点跌倒在地。

    作者有话要说:三更完。

    大家晚安。

    天太冷,大家要多注意保暖多喝水。

第167章

    皇帝的病情一稳定,国公府的女主子们们总算是盼到男主子回来了。爱玩爱看就来WWW。LWXS520。COM

    五月的天气已是热起来了,齐国公府的齐长孙公子已有八个月大了,第二对小新牙都长出来了,此时很是热爱扑上所有他眼见到的东西,一口咬上去就磨他的小利牙,国公爷一回府,就受到了儿子的热烈追捧,他儿先是拉着他的手指放嘴里啃了半天,等他睡着,又趴他胸口啃他的下巴……

    国公夫人见国公爷抱着儿子睡着姿势还挺不错,就没去管。

    等到齐二婶久不见侄孙,就过来寻人,见到趴他父亲胸口咬得不亦乐乎的侄孙回眸就朝她一个甜笑,顿时脑子就一片空白,伸过手去就小声地喊,“乖乖,婶奶奶的心肝儿,来婶奶奶手里,咱们出去玩啊。”

    谢慧齐在一旁揉着额头摇头失笑不已。

    婶奶奶一出马,小心肝立马弃了**的父亲,转而投向了婶奶奶香香的怀抱,嘴里高兴地喔喔着出门了。

    半睡着的苦命父亲半睁了眼,目送了他们出去,又朝小妻子招了招手,等她挨了过来就抱到了怀里,又重闭上了眼。

    谢慧齐拿帕子给他擦了擦下巴,见他呼吸匀称,又安静地在他怀里躺了一会,听着呼吸声也是睡了过去。

    南方传来捷报时已是六月,知道太子带兵把两万匪军围困在山中只待最后一击后,朝廷众百官员因此大松了一口气。

    一直耗在宫时的左相也得已又能归家。

    这时的国公府长公子已是九月大了,嘴里老嘀咕着大人们谁也听不懂的话,有些话怪形怪状的,谁都听不懂,偏他自个说得兴高采烈,自己挥舞着胖乎乎的小手给自己鼓劲喝采,咯咯大笑……

    国公府的几个夫人的眼简单就离不开他的身,即便是老国公夫人这种不爱主动跟人亲近的,看见孙子都想挨过去。

    长孙公子特别给他这个祖母面儿,每次祖母一靠近,他就要在她脸上印上各种各样沾着他口水的吻,他娘有次在婆婆鼻子上还发现了牙印,当时脚下一个打跌,差点没给吓摔着。

    孩子太活泼了。

    国公爷这次一回来,发现他儿子地上床上都能爬得跟风一样的快后,他一个错眼小家伙就不知道爬哪个角落了。

    被妻子交以重职带儿子一会的国公爷只能从补眠的床上起来,出门去找儿子去了。

    在廊外看到儿子还想爬下台阶后,他揉了揉额,大步过去把人抱起,轻拍了下他的小屁股,“小家伙!”

    长孙公子又是朝他甜甜一笑,小手就往他的鼻子上抓,抓了不算,又凑上去啃。

    齐君昀被他弄得笑了起来,抱着他往里走,“就不能好好陪阿父睡一会?”

    一点都不像他娘。

    倒有点像他那个爱笑,爱撒娇,还胆大包天的二郎舅舅。

    但等国公府拘着儿子在床上睡了一会后,见到爬上床也朝他甜笑卖乖的妻子,当下就是一愣,也想儿子还是随了她的。

    “哥哥,午膳到了,祖奶奶等着咱们呢,您起罢?”谢慧齐生怕他补眠还被她塞了孩子在手里脾气不好,笑得尤其讨好。

    她这也是没办法,他在家时日不多,不抓紧了让他跟孩子培养感情,小肉包儿都怕不认得他的气味,不知道他是他阿父了。

    孩子天天跟她们这些女人在一起,可不能让他老沾着她们的脂粉气了,谢慧齐可不想以后儿子跟她们这些女人一样,一出事,抹着眼泪就哭天喊地,就是跟小伙伴们打个架都要边哭边打……

    一想那热闹景象,她就不寒而栗。

    儿子还是跟着他父亲多点,沾沾阳刚气的好,要是让外人知道英明神武的国公爷有个只会甜笑卖乖的长子,她这当娘的都不知道把脸往哪搁。

    齐君昀抱着怀里还在啃他脖子的儿子起来,嗤笑了一声。

    谢慧齐忙去扯啃他脖子的儿子,嘴里哄着,“肉包子诶,你阿父肉这么硬,咱不吃啊。”

    “嘎,嘎,嘎嘎嘎……”肉包子一被抽开了他阿父的脖子,转头就挥舞着小手,急急地朝他娘控诉他不愿意离开他的**的问题,说得急了,眼睛都闭了起来,激动万分。

    “别嘎了……”谢慧齐抱着他就下床,赶紧把他塞小麦手里,“给他曾奶奶送去,就说小魔王都快把他阿父的脖子拆了。”

    说着就赶紧跑回原位,给下床的国公爷穿鞋。

    齐君昀看着儿子被抱起,摸着蹲地给他穿鞋的妻子的头,叹了口气,“在家他就天天这么闹腾?”

    就没一刻安宁的,谁带得住?

    谢慧齐咬着牙笑了起来,鞋子这时候也穿好了,她起了身,让他拉着她去了屏风处,等站好拉下屏风上的衣裳,为他衣裳的时候她吃吃地笑着道,“这天一热,衣裳穿得少了,就没他去不了的地方了,上次我们吃着茶点时就少看了他几眼,他就爬到放瓜果的柜斗上去了,那么高的柜斗,大半个大人高呢,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爬上去的,我跟祖奶奶,娘二婶她们寻思了好几天,都没想明白,等会你过去看看,也帮着想想他是怎么爬上去的……”

    谢慧齐说着都觉得好笑,孩子大了真是一天一个样,昨天还见他爬得东倒西歪的,没几天,他就爬得飞起,就差背上没长两翅膀了。

    齐君昀自是知道他儿子是要比寻常人等聪慧些的,但听妻子这么一说,也是笑了。

    他抱着他睡的那一会,儿子被他拘得紧了,就会安静地躺一会,一旦他觉得他睡着了放松了,小家伙就慢慢地蠕动了起来,有那么几下还动得特别的快和用力,就想一举挣脱他。

    孩子这么小,就知道用战术了,齐君昀一想嘴角就想往上翘。

    不愧为他的儿子。

    “嗯……”他应了声,低头看她,这时候依稀可见她颈下的皮肤,上面还印着他昨晚盖上的痕迹,他低头在那亲了亲,又抬头看着她的脸,拿指腹轻轻地碰了碰她娇艳的红唇。

    谢慧齐启唇咬了咬他的指尖,有些无可奈何,“该去青阳院了,祖母等咱们怕是等得急了。”

    “小家伙不是送过去了罢?”齐君昀不以为意地道。

    谢慧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可不就是。

    现下有了这个小祖宗,老祖宗眼里已经没怎么有他这个孙子和她这个孙媳妇了。

    看着因欢笑眼角眉梢都飞扬起来了的妻子,齐君昀的眼也柔和了起来。

    五月的春末,就是朝廷一片污七八糟糕,可他的国公府,四处皆春意盎然,鲜活生动。

    **

    国公爷夫妻还没进青阳院,丫鬟就小跑着进了厅堂去报了,“老祖宗,老夫人,二老夫人,国公爷跟夫人已经到门口了。”

    这时候厅堂里,几个夫人都笑得嘴都合不拢,看着坐在圆桌中央,拿着两只小胖手捧着一个洗干净了的梨子在啃的长孙公子。

    这秋梨皮厚肉紧,就是牙口好的咬下去都不利索,拿来给长孙公子磨牙是再好不过的了。

    丫鬟来报,也只有老国公夫人听进了耳朵里,她心不在焉地往门口看去,看到儿子媳妇相携着走了进来,就站起了身。

    “来了。”

    “娘。”

    “娘。”

    见过祖母跟二婶,齐君昀看到原本在桌子上坐得好好的儿子突然扔下梨,飞快地往他这边爬来,他这一爬可是飞快,而且快要掉下桌子的时候他连停都没停,扑着双手就往他这边一跃……

    齐君昀被他吓得当下胸口就猛地停了,从不轻易变脸的国公爷当下惊魂失魄往前箭步如飞了几步,把扑下来的儿子抱到了手里。

    当下,膳厅都静了。

    齐老太君看到孙儿被接住了,心脏停摆了片刻的她捂着胸口猛抽气,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吓得下人赶紧抱住了她,给她喂救心丸。

    一时之间,因长孙公子这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一举,整人膳厅都乱了起来,齐项氏这时候也是猛拍着自己的胸口急喘气,她差点也被吓昏了过去。

    谢慧齐也是被吓得脚底发软,但这时候老祖宗的倒下让她根本没空反应,跑到祖母身边就给她喂药顺气去了。

    齐容氏坐在那也是脸色发动,下人去碰她的时候发现她一动都不能动,也是赶紧替她顺着气,生怕她出事。

    膳厅一片混乱,齐君昀严厉地盯着在他怀里咯咯大笑的儿子,如若不是他被吓得现在四肢都僵硬,他真是要收拾这小子了。

    但他怀里的小子不懂他父亲此时的想法,被自己乐坏了的他欢快地长笑了几声,却收到了一抹严厉的眼神,他“呃”了一声,收住了笑意,把拳头塞在了自己的嘴里,好奇地盯着眼前的这个人。

    齐君昀被他黑黝黝,明亮的双眼看了一会,无力感涌上了心头,手臂不由自主地紧了紧他。

    “祖母……”他忧心地走上了前。

    齐老太君这时候正闭着眼睛在喘气,一看到他怀里的孩子,当下就拍着胸口无力地道,“这小子,这小子,差点吓死他这个老曾祖母了……”

    胆子太大了,他根本就是什么都不怕。

    一直觉得他只是活泼调皮了点的齐老太君已是吓蒙了,她拉着孙媳妇的手就道,“不管你是怎么说的了,这小子身边一定得安排几个下人时时刻刻守着,他若是出点什么事,我这老太婆也不想活了。”

    齐二婶当下就站了起来,指着管事婆子就道,“把院里得力眼睛得索的人现在就给我找来……”

    “老二夫人,现在吗?”管事婆子硬着头皮问。

    现在都要开膳了。

    “现在!”齐二婶当下就冲她吼,“你耳朵聋了,还不快去!”

    “二婶……”谢慧齐也是赶紧过去拉了二婶的手,“没事,没事了,您赶紧过去抱抱宝儿,您赶紧过去。”

    说着又小声地道,“二婶快点,要不哥哥得揍他了。”

    齐二婶一听,顾不得教训敢置疑她的话的下人了,当下脚底一个打转,就往齐君昀那边冲去,“君昀,孩儿我来抱会,你吓坏了罢?赶紧歇会。”

    说着不等侄儿反应,就把孩子抢了过来。

    完全不知大人们出了什么事的齐家长孙公子一被抱回到熟悉的怀抱里,不谙世事的小孩子当下就又呀呀嘎嘎了起来,跟他的二婶奶奶讲述了他神奇探险却得了个冷脸的经历来。

    可惜再一次的,大人不懂他的世界,见他高兴得手舞足蹈起来,齐二婶鼻子酸酸的,又想哭又想笑,最终在孩子朝她绽放出的甜笑中,她又破啼为笑。

    这小祖宗,真是个小祖宗,快吓死人了他都不知道。

    齐君昀看着儿子又把他二婶奶奶逗笑了,当下一屁股坐到老祖母和母亲的身边,捏着她俩的手,闭着眼睛顺气起来。

    这么个儿子,他是得好好放在眼皮子底下亲手教不可了。

    谢慧齐也是站在他身后,这时候才敢软□子靠着他的肩,在他转过脸朝她脸上磨了磨,两两肌肤相衬后,得到他的安抚的她才长长地吐出了心底一直提着的那口气。

    天老爷,她这生的哪是个孩子,简直就是个活生生的小魔王。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大家的支持,还有各位的额外打赏,谢齐的霸王票终于进了全站的前一百名了,因为详细写了章小魔王,希望大家能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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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8章

    可就是小儿胆包天,长辈们想的都是找几个人盯着他,而不是教训他,谢慧齐下午跟着齐君昀回了他们的鹤心院,就跟夫君嘀咕,“您得教,狠狠教,教得越严越好,要不长大了肯定不听话。”

    她教不行,她没那个威力,老祖母和婆婆二婶,没哪一个是她敢对着干的。

    还是得她说一不二的夫君出门。

    “嗯。”齐君昀应了声。

    谢慧齐又叫着齐昱把今日她要办的事务搬到鹤心院来,打算守着他睡。

    齐昱把帐册等物搬来后,谢慧齐摆放着长案上搬来的册子,按她重事优先的习惯把急要处理的放在前面,分重次的时候,她朝身后半只手放在她腰上,懒懒躺在长榻上的夫君道,“哥哥,你说为何我老看扈夫人,卫夫人她们好像没什么事做似的,你说我是不是累坏了?”

    闭着眼睛假寐的男人笑出声来,懒懒道,“要不你去她们府上看看,她们是不是没事做?”

    谢慧齐轻咳了一声。

    这男人也太不好哄了。

    这时候不是应该心疼她,出言让她少做点么?

    “累了?”齐君昀这时候睁开了眼。

    在他的笑眼下,谢慧齐还挺不好意思的,摇头道,“没有。”

    “那就是想撒娇?”齐君昀干脆把揽腰把她抱到了怀里,拍拍她的腰,“行了,咱们不看了,陪我睡会。”

    谢慧齐笑着点头,但闭眼没一会就睡不着,长手就往榻边的案上探,摸到最靠近的那本帐册,干脆在他怀里翻了个身,窝在他肩上就看了起来。

    闭着眼睛的齐君昀笑着拍了下她的腰。

    真是爱撒娇。

    **

    八月,南方大捷,太子欲要班师还朝,这时候齐君昀却在皇宫为南方的收势跟皇帝大吵了一架,吵得皇帝当场就让人打了他一大百板。

    这一百板下去,国公府听到下人禀报的谢慧齐跟齐容氏在听过消息后都呆了。

    谢慧齐更是直接傻得坐在那一动也不动。

    她生平见过他最不像国公府主子的样子,不过是他赶到河西时那风尘仆仆的模样,可那时候他身上沾染的风尘再多,也依旧磊落洒脱。

    不管是小时的鹤立鸡群,还是如今的顶天立地,他在她心中都是那个不会有人想着去折辱他的人。

    先前她不懂韩芸为何拒绝他的求娶,现在,她更不懂皇帝为何要去打像他这样的人的板子,就是摘了他的官帽子,皇帝也不应该把板子落在他这样的人身上。

    皇帝此举,比打她板子还难受……

    媳妇听过消息后坐在那眼睛就一串串地流,她明明没哭出声来,面容也不悲凄,齐项氏却是看得叹了口气,走过去拍了拍媳妇的肩。

    谢慧齐因此惊醒,慌忙擦了眼泪站了起来,勉强笑着道,“我去让药堂的大夫路上迎他,祖奶奶那,您看……”

    “先瞒着。”齐容氏在一会后静静地道。

    “唉,孩儿知道了。”是得瞒着,老祖母现在看着是精神好,可现在她的身体确实是不如以前了,睡得早起得晚,意识也渐渐不如以前那么清朗了,再受点打击,老人家可能就恢复不过来了。

    这一百板子,是皇帝特地下的令的。

    盛怒之下的皇帝怕宫里的那群太监碍于齐君昀的身份不敢下手,尤其管着这些太监的老太监是看着他这个妻侄长大的,没那个情份都要给他三分脸,这些小的们就更是了,所以把棍仗交给了右相跟是先前俞家那派的御史,所以政敌手中的这一百仗下来,齐国公就是年轻体泰,也是被直接抬出了宫里,被打得一步都不能走。

    抬回来后,在门口迎他,一掀起车帘子没想到有如此惨烈的谢慧齐吓得当下就腿一软,如若不是身边的丫鬟扶着,她也就倒了下去。

    “过来……”掀了马车的帘子,已让赶来的府中大夫让了药的齐君昀招手让她进来。

    谢慧齐手忙脚乱地踩凳上去后,闻到满车的药味跟血腥味,还有看到众多的血布后,她都不知道把眼睛往哪挪,更不敢看他的人。

    半趴着小桌上的齐君昀背上和臀部依旧血流不止,伤口太深,洒的两层药没把血止住,遂他衣裳都没穿上,身上仅着一点裤子的国公爷这时候又朝那跟小猫一样蹲在门口把头埋下的妻子看了一眼,无奈地叹了口气,再道,“过来。”

    谢慧齐迅速往前挪了挪,怕他急,一下就挪到了他面前,看着地上道,“祖奶奶还不知道,娘跟我想瞒着她,宝儿他婶奶奶带着他,二婶带他一天都不累的,娘现在就在鹤心院等着咱们,我叫了下人已经把路清出来了,担架我也叫他们准备好了,哥哥,马车现在进门罢……”

    齐君昀看她看着地上说了一大串话就是不看他,撑着脑袋摇了摇头,朝跪在对面的大夫道,“进门罢。”

    “稍等一会,主子,老朽再给您上层药粉。”

    “嗯。”

    老大夫赶紧又给上了层药粉,见血慢慢止住了,飞快下了马车,吩咐人赶车去了。

    刚才已经抬眼看着上药的谢慧齐已经完全把他背上的伤势看清楚了,他后背跟臀部没一处好的,她看得简直不能呼吸。

    见妻子呆呆在跪坐在那一句话都说不出来,齐君昀笑了一下,伸出手弹了下她的额头,“别傻了,过来帮哥哥擦一下汗。”

    谢慧齐没吭声,她当即站了起来,把车榻上的桌子搬开,她靠着车窗那头半躺下,朝他招手,“哥哥,你趴一会,等会到屋子里就好了。”

    齐君昀闷笑了一声,依她的话趴到了她怀里。

    感觉到她胸前的柔软后,一直紧绷着的男人这时候总算吁了口气,把脸埋在了她的胸前,这才任由身上的冷汗直冒。

    不比谢慧齐好多少,齐容氏看到儿子的惨状后,直接捂着胸口就倒了,吓得谢慧齐心口狂跳。

    好在跟过来的大夫及时掐着她的人中,把她弄醒了过来。

    齐君昀这一次又趴在床上重新上了次药,大夫不容老夫人跟夫人多问,就已经开了口,“伤及肩和腰了,所幸背上的骨头没断,但就是主子身体好,这次恐怕至少也得养半年去了,这一个月更是不能动身。”

    齐容氏与谢慧齐听了面如死灰。

    齐君昀趴在枕头看着她们,朝她们摇头,“没事,正好可以留在府里看管璞儿了。”

    “诶,知道了,哥哥你等会喝过药先睡会。”谢慧齐说着就往门边去,“我去看看药有没有煎好。”

    到了门口,她方才抬起头来,把快要掉出来的眼泪逼了回去。

    齐二婶是到晚上才知道这事的,这时候齐君昀已是睡了,而国公府的属臣们是一个接一个上了府,都是谢慧齐去了前堂拦下的。

    谷展铧也是得信来了,帮着谢慧齐送走了国公府的属臣。

    谢慧齐让他们两日后再来国公府,到时候会由国公爷见他们。

    等到亥时没有人来后,谷展铧看着外甥女不复甜美纯净的脸,轻叹了口气,“要不要舅父留下来?”

    “舅父现在回去可是稳妥?”谢慧齐看着门外的夜色,朝站在一边的齐昱道,“你出去跟九门的人打个招呼,让他们派几个人过来送我舅父回府。”

    “是。”

    齐昱轻声应着退出了前堂,谢慧齐这时候朝舅父道,“您还是回罢,舅母一个人在府里,我不放心,再则,您在这,老祖母若是知道了,肯定会问句话的,我们现在还瞒着她,想着等国公爷好了点再告知她,这时候还是别让她起疑心的好,老人家年岁已是大了,禁不住折腾了。”

    谷展铧见她这时候还是有条不紊,样样都安排得妥当,就是不来,那些属臣她也依然会好声好气地打发走,他也是放了心。

    “舅父,”谢慧齐在示意堂里的丫鬟婆子们退下后,眼睛直白地看向谷展铧,“皇上是为何要折辱我夫君?可是出什么事了?”

    “嗯……”谷展铧点了头,“你家国公爷想让自己的人去打扫战场,这时候打扫战场在有些人的眼里那就是重占江南势力了,皇上觉得你家国公爷居心叵测,打算让新上任的那些没被各家分走的翰林去南方收拾局面,你家国公爷因此在朝廷上说了句荒唐,皇上就……”

    大概就恼羞成怒,想要羞辱他这个为他建功累累的左相了。

    “南方现下已因战事民祸甚多,哪一方面来讲,都不是新进的那些只会纸上谈兵的才子能收拾得了的,你家国公爷手下众多处理民乱,在县州都治理有功的人才,这些为官多年的人才是收拾江南残局的最当人选,皇上这时候只想着他居心叵测,却忘了他之前为了南方战事献计无数,布阵得宜,一心为国的功绩了。”谷展铧说到冷冷地翘起了嘴角,脸上阴戾尽现,“之前我就劝过他,有些人该走就走,这京城乱了又如何?他又不是收拾不起,顶多不过就是……”

    “舅父!”谢慧齐毅然决然地打断了他的话。

    她知道他想说什么。

    可这不是他能说的话!

第169章

    谷展铧顿了下来,看到外甥女朝他摇头,他长叹了口气。值得您收藏WwW。LWXS520。COM

    罢,不说也罢。

    齐君昀在家里养了两天伤,这事最终还是被齐老太君知道了,老祖母来看过孙子后,回去后就病倒了。

    这一次,国公府的老祖宗是真正倒下了,连吃了好几天药都没见起色,齐君昀起身在她面前走了一遭,告知祖母自己没事,颓然倒下的齐老太君还是没法再恢复精神。

    她就像被孙子的这一病抽走了身体内的那份精气神,她在孙子来看她后摇了头,“你莫骗我,我眼是瞎了,但我心里没瞎,孙儿啊,你等好了再来见我,祖母啊,也好好的等着你来跟我请安……”

    “孙儿确是没事了,”齐君昀怜爱地摸着她满是皱纹的脸,见她的眼说着话都抬不起了,心头的心酸涌到一块,差点没把他埋没,“您啊,快快养好身子,璞儿还等着叫您曾奶奶呢……”

    齐老太君笑了起来,“我的乖曾孙儿。”

    可惜,老太太再心爱她的曾孙儿,一连几天也是卧病在床奄奄一息,药吃是吃了,就是不见效。

    谢慧齐两头烧,青阳院和鹤心院两边跑,这天去青阳院的时候,就在半路倒下了,她倒下昏了一会,也不敢惊动人,叫了丫鬟扶了她去亭子里休息。

    这几天守着她的红豆当下不顾她的劝,硬是把大夫请来了,大夫一把脉,竟是喜脉,一算,谢慧齐这也是有一个多月的身子了。

    府里出了这么大的事,老祖母也是倒了,她根本没意识到自己的月事没来,这一脉探出来,谢慧齐当下就喜了,赶紧去了青阳院,连鹤心院的爷都忘了记人去告知一声,当下就把她有身子的事就说给了齐老太君听。

    齐老太君一听,眼睛猛地一睁,在丫鬟的相扶下竟坐了起来,摸着孙媳妇的手淆然泪下,“我就知道,你进我们家是有道理的。”

    当下她就让丫鬟扶了她下床,去给老国公爷上香,心里也跟他告了个罪,让他在地下再多等她一会。

    她再如何也要再撑一年去,她没看到第二个孩子,她不能走啊。

    齐君昀也是不一会就被去报喜的下人报知了,只可惜因他往青阳院多跑了两趟,那一向柔顺的妻子变成了母老虎,又哭又闹还骂逼他立下了誓,在背上的伤没合拢之前不能下床,更是一步都不能出鹤心院,遂只能干熬在床上,推着试图站起来走路的儿子趴倒,皱眉与他道,“你娘甚是没规矩。”

    儿子听不懂,咯咯笑两声,挥舞小手两下,又撑着床铺站了起来想走路。

    再被他阿父推倒,他又站起来,周而复始,百折不挠。

    齐君昀看到最后也是笑了,扶着儿子的小手起来,看着他站稳之后就往前迈步,闭上眼轻叹了一声,“可不跟你阿娘一个样。”

    打倒了,也还是要笑着站起来。

    **

    谢慧齐有孕的事直接就让齐老太君坐了起来,不再躺在床上吃药。

    老太君甚至天天走去鹤心院陪着孙子和曾孙子,齐二婶也不再天天想着侄孙儿了,她偶尔闲时过来抱抱侄孙儿,更多的是把府里的事接手了过去。

    齐二婶闷不吭声地把内府的事全接管了过来,用的心是她以前掌家的时候都没用过的,就是府里的庶姑娘回娘家,她也开始见她们,来的人该为她们作主的就作主,该打发的就打分,就是没个热脸,但能做的都做到了。

    这时候,皇帝的赏赐也来了,有给生病的齐老太君的,有给齐君昀的,国公府的人一等传旨的太监走了,就把赏赐抬进了库里,谁也没多看一眼,主子们更是连看一下记册的心情都没有。

    不过齐君昀的这一百仗也没白捱,一个月后,前去江南任职的知州跟两个县的县令,皆是他的门下,其余五个,两个是皇帝的人,另三个被朝廷各派瓜分。

    齐君昀在知道这些人里没有新翰林那些蠢书生之后,也是松了一口气。

    江面现在的光景,可不能由不懂民情与官场的人毁了,若不,也是埋下祸根。

    到时候无论哪个皇帝上任,没被治理好的江南都够他吃一壶。

    国公府的这几个属臣又来跟国公府磕头谢恩,尤其是张异,这个在县里熬了半生的老知县这次是去当一府知州的,他特地一个人先过来了一趟,跟齐君昀谢恩。

    一个月过去了,齐君昀稍稍好了一些,但伤着了筋骨,他还是只能趴卧不能坐,张异磕头后,他让齐大给他摆了个凳子坐到他面前,与他道,“你去的是潍南,就是那坐地起立的肖霸王的老家,你知道是个什么情况罢?”

    “臣知道……”张异吐了口气,“不瞒您说,就是您之前没跟我通气让我去当这个知州,我也是时时盯着那边几州的,只是没想到,皇上直接让我去了潍南。”

    潍南最险,但潍南也最富。

    最好的蚕丝,绝好的织品,最贵的木材,最完美的瓷器,皆是出自潍南,且潍南大部份的地方依山傍水,水田无数,能产最好的稻米,那样的好地方,出个土霸王也不奇怪,残局虽然难收拾,但收拾好了,就是他张异此生最大的成就。

    到时,就是不能垂名国史,也能在地方志上留上一笔了。

    于名于利他皆能得,要是他再能熬熬,靠着功绩再上京,到时候就更上一步了。

    张异想得很明白,潍南是个烫手山竽,但这个地方,是他更上一层楼的最好途径,这也是家无背景的他投靠国公府,国公府能给他的最好的安排了。

    “你能在那直接进京,”齐君昀笑了笑,淡淡道,“但也易从那跌倒,你要知道,你在那里是出不了一点差池的,若是出了事,我也保不了你。”

    皇帝怕也是打了一出事就彻底毁掉他的人的主意,张异是老练奸滑,但如果他若错手,那也是个粉身碎骨的下场。

    “这个,老臣也知晓……”张异狡黠地眨了眨眼,“您也不是不知道,我不是个不给自己留后路的人……”

    就冲他把女儿嫁进国公府庶子的事,齐君昀也是看出这个老臣子的贼心了,不由摇头失笑了一下。

    他向来不讨厌张异的这些个小心思,哪怕张异也算计到了他头上来。

    这也是他举荐张异为江南收拾残局的官员的原因。

    张异也一直在给自己铺路,铺了无数条,这些路里总有他用得上的,而不是让他这个主子时时得为他操心着。

    “行,那就去罢,我等着你归京。”

    “您就放心好了。”

    与国公爷又闭门说了好一会的话,张异才离去。

    隔日他又跟了另两个为知县的属臣进了国公府谢恩,没两日,他们就离开了京城,而国公府这时也收到了太子跟一干功臣即将到达京城的消息。

    谢慧齐也收到了弟弟们跟谷家表姐,表弟,还有前面回京一趟又去了江南的表姐夫回来的消息。

    她听到后,大松了口气。

    这时候七月盛夏炎热无比,齐君昀因着背上的伤是身上不着衣裳的,天天穿着一天裤子趴在床跟儿子玩着,跟老祖母聊着,就是经常见不到国公夫人,只能差下人去叫她回来。

    谢慧齐有了身孕也没闲着,府里的事有了二婶,但外府的事她是要操心着的,再加上她心里总不安稳,总觉得要出什么事,所以把国公府的一些财产又分流了些出去,找了地方隐藏着,她这小心翼翼得很,有时候她都觉得她这二胎怀得她都有些神经质,成天担心些有的没的。

    她琢磨着自己也是被吓着了。

    她对于坐于上位的那个皇帝是一点谱都没有,她所学过的历史上也是再圣明的统治者,越到老年越糊涂,先前的果断在老年后,尤其是在死的那几年皆会会化为最深的偏执,谁也劝不听,没人说得服,那个时候就是老天亲自出马都未必扳得正他们,她怕这个皇帝也会成为那样的人物。

    而且,皇帝有那样的母亲,在皇宫那样的环境下长成,逼死两任皇后,连太子他都舍得下毒手,这样性格的人一旦走点偏路,就很容易让下面的人跟国家万劫不复。

    谢慧齐对当陪葬者一点兴趣都没有,她就想着就是自己胡想也要多给自己安排几条退路出来,到时候就是她家国公爷不愿意走,她打昏了他也要带着他走。

    她都给他生两个孩子了,天天在国公府为他做牛做马,心甘情愿一句怨言都没有,他绝对不能丢下他们这些老幼妇孺,一个人去成全他的大义。

    他们老的少的小的还有大义要等着他成全呢。

    因着是给家里人安排退路,谢慧齐也是精神抖擞,尤其在知道弟弟们跟表姐他们都要回来后,那脑海里的灵感就如泉涌,手下策划的逃亡路线那叫一个完美无缺,每个路线都有好几个应变方案,方方面面都被她考虑了进去。

    只是这事她策划没几天,就被老看不着妻子的齐君昀夜半从迷糊的妻子嘴里套出来了,一得知她还想着要带全家人出海,齐君昀哭笑不得,心道这一吓,还真是把人吓傻了。

    作者有话要说:晚安。

    明天见。

第170章

    太子回朝,京城的百姓夹道相迎,外面热闹得很,谢慧齐给府里的下人放了个假,让他们去跟着凑凑热闹,沾沾活气,她让齐昱也去了,偷偷叮嘱他,若是看见弟弟们跟在太子身后,多为他们喊几句好话,哪怕夸他们长得俊也是成的。

    齐昱被主母逗得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还别说,小主母要求真不高。

    夸谢家的那两个公子俊,这一点也不需要昧着良心。

    谢慧齐放了府里近一半的人出去,也觉得有着他们足可以给太子及弟弟们壮点声势了,遂也就安安心心地呆在府里,跟她夫君嘀咕弟弟们的事。

    她扳着手指算了算,“再过些日子就到大郎的生辰了,到时他也有十六了呢,是个大孩子了。”

    大孩子?

    也就在她眼里他还是大孩子。

    少年气如虹,一个是休王爷的弟子,一个是国师的弟子,现在已是她两个弟弟都大绽光芒的时候,说他们孩子太过了。

    “哥哥,你说是不是该让他们早些立府啊?”谢慧齐的大好计划半路被她男人截了胡,现在没事做,只能呆在他身边,一个养伤,一个养胎。

    那混世小魔王则半日被她送去给祖母,婆婆和二婶当孝敬,下半日她才会带着身边跟他们夫妻俩增加感情。

    对于把孩子丢出去拉好感度,谢慧齐那是一点都没有不舍得——孩子太无法无天了,只要一睡醒,如果能的话,他那精力能让爬到天上去把太阳都摘了。

    也只有他的曾祖母她们拿他当宝贝,说实话,她这个当娘的,一天当他一会还行,时间长了,直接想跟他磕头叫小祖宗。

    “你想让他们早点立?”齐君昀半卧着枕在软枕上,把玩着她的黑发,间或在她嘴边轻触一下。

    闲在家也好,他自与她成婚以来,也没好好陪过她几天。

    她有大儿时,他也没得几天空。

    “我是想多留他们几年的,就是怕现在留在府里,有人说道他们的闲话……”谢慧齐为弟弟们想的自是最好的,她早些时候已经差人去打听京中有没有人家要放大宅子的,现在手里头有两处宅子是适合弟弟们去立府的,她早买下了,文书都过好了,到时候他们如若想去,给他们姐夫打个借条就可以住进去了。

    “早些出去也好。”齐君昀点头。

    “但就是怕早出时候出去了,有人欺负他们。”谢慧齐就跟他们的娘一样,该操心的不该操心的,一并都操心上了。

    “先拔几个管事过去,带带他们的下人,等带好了再回来就是。”齐君昀对妻弟们也不藏私,该做的都一并做了。

    娶了他们的姐姐,他自是要给他们些好处的。

    “我看好。”谢慧齐笑了起来,把头都埋到了他怀里,“多谢你,哥哥。”

    齐君昀哼笑了一声,摸了摸她的黑发,淡道,“是要谢我,但更要听我的话,等他们府立好了,娶妻生子之后,你就不要再多管他们的事了,到时候管得多了,反倒成仇。”

    “我知道的,我只管到他们成亲了为止。”谢慧齐自是知道这个理的,孩子长大,是有自己的家的,妻子娶进来后,与他们日夜相伴的就是他们的妻子,她到时候对他们过于关心了,那简直就是跟弟媳们在抢她们的活,她们不跟她翻脸才怪。

    “嗯,知道就好。”齐君昀一想她再管,也不过是三四年间的事,等到大妻弟一结冠,她与他们的牵系自会少了。

    她有他,有他们的孩子,还有他们的亲人,自是不会再把弟弟们时时刻刻都放在心上。

    到时候,能时刻放在她心上的,就只有他和他的孩子们了。

    一想时间也不需多久,齐君昀也还是沉得住气。

    该是他的,最终分分毫毫都会是他的。

    **

    太子入朝,齐君昀就没想着进宫。

    属臣们自是一会就差人过来报信,说太子得了皇上的嘉奖,说功臣们被封了什么什么,说皇上赐宴,隔两个时辰就会来报告一次。

    谢慧齐一听到弟弟们被皇帝也封了赏,一个赐了游击将军,一个赐了黄金百两,而实施计划的表弟更是什么赏都没有,当下当着报信的人没说什么,一等报信的人出去,她就差叉腰吼了,“大郎当游击将军?二郎给个黄金?这是什么赏,我们国公府给他的黄金都不止万两了罢?”

    国公夫人差点没被皇帝的赏气死。

    且不说江南那边战事的数条重要的计谋是她夫君制定出来的,在南方,大郎跟二郎那是身先士卒,带着国公府的护卫冲在最前面杀敌对阵的,而表弟更是不顾生死进了山里近半月,绘制了攻打山寨的地图出来,这几个人,哪个的功劳不是一等一?

    现在,最有功勋的,一个五品武散官,一个百两黄金就打发了,一个连赏都没有赏。

    小姑娘气得在屋子里打转,齐君昀看着她走了两圈,看不下去了,朝她伸手,“过来。”

    “气死我了。”谢慧齐一扑到他怀里,死死地咬了下他的肩,“气死我了。”

    齐君昀抱着她拍了拍她的背,“皇帝许是当赏的他早已赏过了。”

    “什么意思?”

    “你舅父现在的户部尚书,皇帝一直想撤,估计这次是撤不成了,而大郎他们的……”齐君昀摸了摸她的脸颊,低头亲了亲她的嘴唇,“他当是赏给我了。”

    “之前的张县令他们……”谢慧齐睁大了眼。

    “嗯。”

    “有这么算的?”

    “嗯。”

    谢慧齐欲哭无泪,“当君主的,这样行吗?”

    这样是非混淆,赏罚混乱,真的行吗?

    齐君昀点了点她的嘴,淡道,“行,还有……”

    他警告地看了眼她。

    谢慧齐垂头丧气地把头靠回了他的怀里,有气无力地点头。

    知道了,她不会道君主是非的。

    “以后别说了,就是在家中也要少说……”齐君昀轻拍了下她的背,淡道,“没事,大郎他们还小,现在不是他们扛功劳在身的时候,等再过几年,年纪再大点就好了。”

    见她还是垂头丧气,奄奄一息,齐君昀也是哭笑不得,“大郎现在年纪小小就已经是五品武官了,你还想如何?一步能登得了天吗?”

    “大郎哪是当武官的料,说二郎当这个,那才是有些适合。”

    “呵,”齐君昀轻笑,她这心眼这时候也真是偏到没边了,“大郎不适合当?你啊,怎么看邸报的时候,就怎么没觉得他不该冲锋陷阵呢?”

    “他聪明,肯定走在最前面。”

    “那聪明就不能当武官了?”她不知道,太子手下最缺的就是武将。

    “可你看,大郎长得那样儿,是能武官的吗?”谢慧齐当下就抬起头来,很严肃认真地看着他,“你能从京城里找出一个比我弟弟长得更俊俏的儿郎来?大忻这些年来的探花,除了我爹,你说还有哪个长得比他好!”

    “长得好就不能当武官?”齐君昀挑眉。

    谢慧齐被他这眉毛一挑,挑出了心里的心虚来,觉得自己好像讲了什么不该讲的,这时她赶紧轻咳了一声,拉拢了自己不知道散到哪去了的神经回来,故作淡然道,“也不是这么说,就是我一直觉得咱们大弟弟那么文雅的一个公子哥,当武官好像有那么一点不对头,这事就是你去问娘和二婶,她们也会说是这样觉得的。”

    现在就成他们的大弟弟了……

    齐君昀要笑不笑地看了她一眼,在她的眼睛躲开他四处不安地游移后,他笑着摇了摇头,道,“该当什么,不该当什么,你去问问大郎二郎罢,不要擅自为他们作主。”

    “唉。”谢慧齐听到这,全身无力地又倒回了他的怀里,“不问我也知道,我毕竟离他们太远了。”

    从他们进国子监后,她的世界跟他们的世界就完全不一样了。

    她如何能用她现在的见识,去概括他们的世界,还指导他们……

    不能了。

    她不再是那块能顶在他们头上,撑住所有苦难与风雨的天了。

    他们已长大了。

    **

    当日到半夜,谢慧齐才从仆人嘴里得知宫宴散了后,弟弟们跟舅父回谷府去了,她听说他们离宫的时候是清醒的,在席间也没喝什么酒,且护送他们的还有国公府的护卫,也就松了口气。

    但这时候她也是睡不着了。

    揽着她睡的齐君昀拿下巴磨了磨她的脸,闭着眼出了声,“想什么?”

    “在想挑哪个日子,给府里那些死去的死士办衣冠冢的好。”

    死士们的尸首会法从南方运到京城,只能在齐家那块葬家奴的墓地里,给他们找个地方办衣冠冢了。

    齐君昀睁开了眼,看着床顶好一会才淡道,“我会去找国师算个日子。”

    “诶。”这样的话,再好不过。

    谢慧齐应着,把头埋到了他怀里。

    齐君昀闭上了眼睛,任由她在怀里流泪。

    她自是历来心软的。

    谢慧齐也知道没那些死去的人,她的弟弟们也许就没法回来。

    家奴们没有选择权,命是主子的,只能主子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他们多数皆是自幼就是孤儿,或是家里养不活不要的孩子,被国公府带进府里训练的。

    主子们给了口饭吃,他们就得卖命。

    死了,也就是死了。

    但这是他们的使命,他们身为死士的意义,如果没国公府养着,他们早些年也就去了。

    谢慧齐流了几行泪,之后长长地叹了口气,也不再想下去了。

    想太多没用,活着的,还是得继续勇往无前地继续走下去,若不然,倒下的就成她了。

    她现下做了她能做的就好。

    大郎跟二郎隔日就来了国公府,齐老太君在见到他们后,吃惊不下,现在的谢大郎跟谢二郎气势比在京中更英气了,且仪态与之前相比,之前明显是小孩,而现在,他们举手投足之间那气度,竟是七分似了他们的姐夫。

    齐容氏跟齐项氏也是惊了眼,拉着他们嘘寒问暖,聊了好一会。

    谢大郎跟二郎则在见到外甥后,大郎琢磨了胖乎乎的外甥好一会,试图找到他跟他阿姐肖似的地方,但在小肉包那胖呼呼的两坨肉之间,他也就觉得他漂亮的眼睛随了他的阿姐,其它在心里一概不承认。

    他阿姐从小到大都那么甜美精致,绝不是这个小胖外甥能比的。

    他只能说,可怜外甥是随了姐夫小时候了。

    二郎倒跟兄长不一样,他对美丑还是没多大概念,看到小外甥,高兴得把兜里的所有都掏出了给他玩,玩得高兴了,见小外甥到处爬,他也爬着走,跟小胖崽子玩得不亦乐乎。

    那厢跟舅父说过话的谢慧齐一出来,就看到身着白衣一尘不染的大弟弟站在那一脸琢磨地看着地上爬着的儿子,而小二郎这时候就凑在她儿子的面前嘟着嘴,正含糊不清地道,“我阿姐的小大郎,赶紧让二郎舅舅亲亲,亲一个……”

    说罢,不待外甥同意,一个响亮的吻就“叭”在了外甥的脸上。

    “咯咯咯……”小胖外甥母鸡一样地笑了起来,把手住他脸上抓,两手把到他的头发,也在他的小二郎舅舅脸上“叭”了几个带着他奶香味的吻。

    小二郎抱着他在铺着毯子的地上打滚,美得不知今昔是何昔。

    还是他们阿姐过来叫了他起来,才打断了他的美梦。

    一等晚膳用过,趁他们今夜宿在国公府,谢慧齐跟他们说了让他们跟着姐夫去国师那问入墓的吉时,一听她说这个,两兄弟皆正襟危坐了起来,谢慧齐看他们郑重不已,知道两个弟弟被他们的师傅教得好,心里也安慰了起来。

    与他们说过话,谢慧齐也打算走了,大郎二郎送了她到门边,二郎突然拉住了欲要离开的姐姐的手。

    谢慧齐回眸看向他们。

    红色的灯笼下,二郎脸上已没有了白日的嬉笑,这时候只见他一脸静然,静静地道,“阿姐,你想过阿兄跟我没有?”

    为什么他们回来,她一直表现得很平静。

    谢慧齐听到这话怔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

    她转过身,把两个弟弟拉到身前,然后伸出她的手,把他们紧紧抱住,在兄弟的肩隙深吸了一口气,尔后笑道,“想了,很想,每天都在想,想得多了,等真见到了你们,就什么都放下了。”

    谢慧齐抬起头,看着一个比她高,一个快要和她一样高的弟弟们,朝他们微笑道,“你们回来了,阿姐那走丢的两魂也就跟着回来了。”

    “我知道的。”谢晋平抬头,轻轻地碰了碰她的眼睛,轻声道,“阿姐看我们的眼睛总是亮的。”

    “我看不出来……”谢晋庆却沮丧了起来,“我进来第一眼见到我阿姐,我就想扑到阿姐怀里哭两声……”

    谢慧齐哭笑不得,什么话也不说了,把两手都搂向了他的腰。

    “阿姐……”谢晋平立马抱住她干嚎了两声,嚎罢,发现自己眼角是湿润了,但眼泪却是掉不出来了,为此他更是闷闷地道,“阿姐我好想你,我不会死的,我在山里没吃没喝的要躲追兵的时候我才发现,我才不愿意死,我要回来见你,还要你给我做饭吃。”

    谢慧齐哈哈笑了起来,在他耳边道,“那阿姐明天偷偷做给你吃。”

    “真哒?”

    “晋平!”大郎在身边严厉地叫了他一声。

    “我要吃刀削面!”

    “晋平,阿姐怀着身子!”谢晋平看着又不懂事起来的弟弟,其严厉堪比严父。

    “那我也要吃,我帮阿姐揉面……”

    “可别,把厨房烧了咋办?”谢慧齐笑了起来,目光温柔地朝他们看了看,“周围红豆蔡婆婆都在,让他们帮我忙就好,我到时候只下锅那一会掌下勺,碍不了什么事。”

    谢晋平迟疑了下,还是点了头。

    两兄弟送走了他们阿姐,二郎攀着兄长的肩就不满地道,“明明你也想阿姐做的吃的。”

    大郎没理会他。

    “阿兄……”二郎又不满地叫了他一声,但他也着实不是个计较的,尤其在兄长面前,他从不会计较他兄长是个什么样的态度,不满地叫过后就又喜滋滋地道,“我觉得我家小外甥像我,长得一个样不说,咱俩个性都一样,我小时候也可爱到处爬地呢,阿兄你还记不记得?”

    谢晋平斜眼看他,长得像弟弟倒也无妨,只是,“那孩子是姐夫的。”

    不是他们家的。

    若是他们家的,长得丑一点也不碍事,他是不会嫌弃的。

    **

    谢慧齐一大早把胖儿子塞到了国公爷手里,招手让红豆进来给她穿衣梳妆。

    红豆的手比以前巧多了。

    前面国公爷出事,她担心他们姑娘家的身子,把儿子交给周围就到国公府来了,谢慧齐一有孕,她就更离不开了,尽管小麦妹妹她们是个顶个的能干,但她不候在他们姑娘身边她就有些不安心,所以一直都没走。

    等到大郎二郎回来了,她也是喜得直掉泪。

    而这么些年,姑娘交给她家周围一些事打点,也是给两个主子攒了一小笔钱出来了,红豆心思着现在大郎他们有了功绩在身,这离立府的时候也就不远了。

    她心里因此很是喜欢。

    进厨房后,蔡婆子早候在那了,大郎他们去了江南后,她一直带着阿菊跟着周围他们过,谢慧齐交待他们做的事多,他们也是忙得团团转,现下也是头一次,一起都到国公府来见他们姑娘。

    谢慧齐看到他们都到了,笑着摇头让国公府的人都退下去了。

    国公府的人一撤,蔡婆子反倒有些不安了,“姑娘,这……”

    国公府的人怕是会说闲话罢?

    “无碍。”谢慧齐指挥着他们动手,“周围力大,揉面灰罢,阿菊去洗小菜,挑最新鲜的捡……”

    “姑娘,我知道的。”阿菊摇头晃脑地去捡小菜去了,她不傻,怎么可能不知道挑新鲜的捡。

    谢慧齐笑望着阿菊跑到放菜的箩筐前去了。

    “姑娘,我洗锅了。”红豆已经挽起衣袖。

    “诶。”

    “您先远着点,我把火升高点……”蔡婆子也道。

    谢慧齐看着他们一个个动了,微笑着站在一旁没言语。

    这张时候,以后怕是不多见了。

    但她又是何其的幸运,在嫁出去后,还能依稀看见以前的光景……

    过去已经过去了,但岁月留给她的好东西,却一样都没有少。

    面最后还是周围削的,谢慧齐也就真只掌了勺,等着蔡婆子她们盛碗时,她看向了静站在一边,微笑看着她们的周围。

    “姑娘……”周围在看到她的眼神后,连忙走了过来。

    谢慧齐失声,与他道,“以后不叫姑娘了。”

    周围点了下头,又补道,“等你归娘家了,再叫。”

    她一直都是他们的姑娘。

    就是别人不这么叫了,她还是他跟红豆的姑娘。

    “好。”周围明明也就简单的几个字两句话,谢慧齐却听得鼻子一酸。

    周围不容易,明明只认识几个大字,知道几个数,却被她放到了外面管着大郎二郎他们的帐,什么事都不懂,只能靠他自己去学,可他就这么下来,无一句怨言没半字推托,待他们姐弟一如以前。

    京城没迷乱了他的眼,周围这样的心性,也不知道他们阿父是怎么挑出来的。

    当初阿父救了他的命,真是没白救。

    “辛苦你了。”谢慧齐朝周围点点头。

    周围没说话,恭敬地退到了一步,在红豆朝他递过眼神后,他随即笑了起来,大步往前,端起了放着五碗面的盘子。

    “你端这盘,阿菊,你端这盘小的?”

    “诶,红豆姐姐你放心,我绝对不洒的。”阿菊见她有份,欢天喜地伸过手来,那脸都因此亮了一下。

    国公府这天的早膳用的是刀削面,谢慧齐另给老祖宗熬了点小米汤。

    胖儿子用的也是面,只是没加辣油,但就是如此,小家伙吃了他的那小碗面之后,还“啊啊”地张着嘴巴要食吃,逗得他的二郎舅舅猛拍着自己的胸道,“像我,真的好像我,我小时候也是吃饱了不够张着嘴就要吃的,嗷嗷张着,不给吃的就不闭上……”

    谢慧齐看他说着英雄事迹一样说着他小时候的糗事,真是纳闷了,这孩子都去过前线了,怎么还没羞没耻的不知臊?

    **

    没几天,太子来了国公府。

    再次见到太子,跟着国公爷到门口迎他们的谢慧齐也是惊了眼。

    身上沾了太多血腥气的太子这时候锋芒毕露,眉宇之间全是杀伐决断的肃杀之气,谢慧齐看过他两眼之后就赶紧收回了眼。

    齐君昀这时候没看她,但伸出手握住她的手捏了捏。

    若桑赶紧抱了皇长孙过来,给谢慧齐施礼,“见过国公夫人。”

    谢慧齐又被吓了一跳,赶紧还礼,又扶了若桑起来,苦笑道,“别折煞我了。”

    让皇长孙的娘给她施礼,折寿哦。

    “我就一个宫女,该给你施礼的……”若桑把皇长孙放到地上,“来,嘟嘟儿,见过你表舅母……”

    已有三岁的皇长孙这时候有模有样地长揖到底,糯声糯气地道,“嘟嘟儿见过表舅母。”

    表舅母一听,心都化了,弯腰就要去抱他,“诶,嘟嘟儿诶……”

    这也是她曾抱过的孩儿,跟她生的那个小魔鬼完全不一样的孩儿,这乖巧劲啊……

    可惜表舅母没碰到人,就被表舅父给拉了起来了。

    这时候跟表哥唠叨过自己长相是不是有问题,吓着了小嫂子的太子讨好地朝表舅母靠近,“小嫂子,小王跟你见礼了……”

    谢慧齐吓得眼皮就是一跳。

    “太子!”若桑赶紧去拉太子的手,生怕他真把他表嫂子给吓着了。

    她可是有身子的人。

    “往里走罢,祖母在等着你们。”齐君昀摇摇头,拉着妻子就往前走。

    “我是不是更不招人喜欢了?”太子把皇长孙抱起来,跟他的宫女叨叨。

    “喜欢,嘟嘟喜欢……”皇长孙一听,不依了,把脸都凑到了他父王的面前,捧着他的脸就安慰他,“嘟嘟最喜欢父王了,晚上跟父王睡。”

    太子“噗”地一声笑了出来,“成,咱嘟嘟说话算话,晚上把你阿娘撵下床去,撵不下,父王帮你!”

    “嗯!”皇长孙用力点头。

    谢慧齐在前头听着,拿帕挡了嘴,往国公爷看去,眼见她齐家哥哥慢悠悠地走着,不动如山的样子,她再一次真服了他了。

    有这种表哥,有太子这种表里不如一的表弟,似乎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只是见到齐老太君,在见到老祖母以前发亮的银发都发白后,太子就没之前的轻松了,他跪在老祖母的面前,把头埋到她腿间,久久都没说话。

    齐老太君却是笑了,她现在都不爱哭了,许是知道自己在人间的时日不长了,她现在只愿意笑着,多给他们带点福气,她摸着太子的头,挥退了房里的人,等只留下孙儿后,她弯着腰顺着太子的背,轻轻地道,“我的乖外孙儿,你外祖父常说我是个有福气的,是前世做了很多好事的人,所以他这辈子才娶了我,说我长命百岁,旺夫福家,现在啊,外祖母啊愿意把这世还没用完的福气现在都给你,我啊不长命百岁,我只愿你长命百岁,福福康康一辈子。”

    她愿意不活了,把她的命都给外孙。

    太子在她膝间哭得不能自已。

    “唉,我的乖外孙儿,外祖母疼你……”齐老太君把他的头抬了起来,仔细地擦着他的眼泪,“人生在世一辈子,太长了,身边定要有个暖心人才好,你表哥找了你表嫂,我这心呐也就放下了,你的人找着了没有?”

    “外祖母,找着了。”

    “是若桑罢?”

    “是。”

    “好,那我回头再见见她。”下次见他们,就不知道她还睁着眼没,这次既然他带着妻儿都来了,她也该把有些东西拿给他们了。

    齐老太君这次当是最后一次见太子,所以给若桑收拾了一个箱子的珠宝,末了对若桑道,“这是给我外孙的妻子的,也就是给你的,你好好收着。”

    若桑被她的话吓得当即跪了下来,随即又哭了起来。

    她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成了太子的妻子。

    可是,齐老太君愿意这么说,那她此生也无憾了。

    “太子啊,以后就要托你照顾了。”齐老太君笑眯眯地道。

    若桑哭得泣不成声。

    **

    太子回朝后,已是跟着皇帝上朝了。

    齐君昀却一直没有上朝,皇帝也像忘了他,对他不闻不问,朝臣除了国公府的属臣提起左相几次,在得了皇帝的冷脸后,又因国公府那边也递了话来,他们也就不再提了。

    右相罗刚同代了左相六部之首的职,上上下下都当这朝廷的左相跟没了似的。

    年底,国公府老太君的身子就再次有点不行了,她每日还是起床,饭照吃,药照用,但精神是一天不如一天了,说着话就打瞌睡。

    定始二十年正月的时候,太子又来看了一趟外祖母,只是这时候齐老太君跟他说话的时候也是十句只能回一句,另九句也不知她听没听进耳朵里。

    这年的三月十五,谢慧齐生下了一对龙风胎,齐老太君这日容光焕发,跟换了一个人似的,在看到两个小儿女之后,还抱了他们一下,抱完满足地笑了,拉着孙儿的手甜笑不止。

    她终是有脸去见她的老国公爷了。

    可以去见那个宠爱了她一生的男人了。

    这一晚,齐君昀带着儿女没守在为他生了儿女的妻子身边,而是守在了祖母身边,每过一个时辰,他就要过去摸摸她的手,叫她起来吃药。

    这一年,国公府续命的药都用了在老祖宗的身上。

    这夜,老祖母无事,国公府上下都松了一口气。

    还好,这不是回光返照。

    但在一个月后,国公府的龙凤胎满月后,国公府的老祖宗在国公府的青阳院,那个她与她的丈夫生活了一辈子的地方无声无息地在当夜走了。

    那一夜,竟是老国公爷走的同一天同一夜。

    国公爷因此三日滴米未沾,滴水未尽,一直跪在老祖母的棺前。

    还是刚出月子的谢慧齐把儿女都堆在了他的身前,国公爷才开始尝试着喝水用饭。

    只是即便是喝水,国公爷也能吐出来。

    不仅仅是他,这时候的老国公夫人跟老齐二夫人都倒下了,齐二夫人甚至在老太君入棺的当日,神情恍惚地拿了衣裳当白绫,悬梁挂着要上吊。

    所幸被丫鬟拉了下来,禀了国公夫人。

    谢慧齐那头刚给倒下的婆婆喂完药,又跑到了二婶这。

    齐项氏见到她,疲倦地闭了眼,任由小媳妇的手紧紧握着她,她心灰意冷地道,“我现在不跟过去,以后就没人疼我了。”

    连她怎么死的,也没有人会在乎了。

    没有人会把她当小女儿那样照顾了。

    再没有人会像她那样爱她了。

    “二婶,可您还有娘,还有我,还有宝儿他们啊……”谢慧齐把脸埋在她的手间,连哭都不敢大声哭。

    齐项氏久久都没说话。

    “二婶,求您了,好起来罢,娘也倒下了,您要是再出个什么事,她也活不下去了。”

    小媳妇压抑的哭声让齐项氏的心疼得就像被人拿钝刀子磨了一刀又一刀,她抱侄媳妇抱到怀里,痛哭失声,“孩子,我的婆婆没了,我心里疼。”

    她真的心里疼,那个自她进府,就一直护着她活到如今的人没了,谁能告诉她,她该怎么办。

    “二婶……”谢慧齐闭着眼睛哭到脑子都发疼。

    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也疼啊。

    齐项氏当晚就搬到了青阳院,跟嫂子一样,睡在了婆婆的屋里。

    “怕吗?”当晚,齐容氏抱着弟媳妇那时虚弱的身体,轻声问她。

    说着时,眼泪又流过了她的脸颊,落在了枕间。

    她从来不知道,她身体里能有这么多的泪流。

    也从来不知道,失去那个会哭会闹会嫌她不会笑,不会哭,连娇都不会撒的婆婆,她会觉得整个命都被抽走了一般。

    当年她爱的那个男人走了后,她都没觉得她的生命有什么缺失。

    可现在,她觉得她失去了。

    失去的是什么她也不知道,只知道如果再来一生,再来一回,她还是愿意嫁给那个不爱她的男人,只要能回到她的身边来给她当儿媳。

    只是如若还有这么一生,但愿老天能让她会笑,能让她该哭的时候哭,能让她好好地在她怀里撒个娇,让她像抱着她的孩子一样地抱着她,疼爱她……

    她真的很想给她好好当个她喜欢的媳妇。

    “不怕……”齐项氏闭着眼睛干哑着嗓着轻声道,“嫂子,我等她回来跟我们说话呢,我只怕她不愿意回来,嫌弃我们。”

    齐项氏说到这,听到了耳边的哭声。

    那哭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齐项氏从来没听她嫂子这么哭过,可这时候的她,已无力睁开眼去看个究竟。

    “嫂子。”

    “嫂子,”

    “嫂子。”

    “嫂子,明日好起来,带我去给娘跪灵罢,我们生前没法做一个她喜欢的媳妇,她死了,可不能不给她敬孝,别人会说她的,她到时候在地底下也会不高兴的。”

    齐容氏的哭声,慢慢地止了。

    而站在门边,听着她们哭的谢慧齐也扶着门廊,软着身子坐到了放在一角的椅子上。

    “夫人……”红豆红着眼小声地叫了她一声。

    谢慧齐摇摇头,拿过红豆手中的被子盖在身上,声如蚊吟,“我先守一会。”

    等她们睡了,她再走。

    半夜,谢慧齐去了灵堂。

    老祖宗已入敛,国公府的讣告是贴到了门前,但国公爷还没去报丧,连宫里也没去。

    他该去了。

    时候已不早了。

    他不去,太子都不能来。

    去灵堂的路中,谢慧齐吩咐了齐大去准备马,又让齐封父子和齐昱准备大开国公府,做好迎接各方进府吊唁老祖宗的准备。

    她吩咐了一路的事,站到门口才止住了沙哑的声音,看着白烛摇曳的灵堂,良久,她才抬起头,把眼泪忍了下去进了灵堂。

    “夫人……”满眼红肿的齐恫跟齐二在看到她后都跪了下来。

    谢慧齐看着他们端在手上已经冷却了的白粥跟水,跟他们道,“去换热的来罢,没事,我喂国公爷吃。”

    “是,奴婢这就去。”从未见过国公爷如此,被国公爷吓着的齐恫擦了脸上的泪,躬着身端着手上的碗退了下去。

    谢慧齐走到了灵牌前,与他齐肩跪下,把头搁在了他的肩上。

    那闭着眼睛的男人此时别过头,拿脸轻碰了碰她。

    谢慧齐这时心如刀割,她拉着他手过来,摸到她肿胀辛辣的眼睛上,闭着眼睛无声地掉着泪,哑着嗓子与他道,“哥哥,你再不起来,我就要倒下了,我不行了,我真的已经不行了。”

第171章

    齐君昀眼皮一跳,尔后,他双臂把人紧紧地抱在了怀里。www.首发哦亲

    谢慧齐号啕大哭。

    “小姑娘啊……”齐君昀把头埋在她的肩上,眼泪缓缓地流了下来,“对不住了,你别离开我。”

    只有真正失去后,他才知道那种锥心之痛有多痛。

    他还以为,知道她会死的,他可以接受的。

    只是等这一天到来,他才发现,他失去的不仅仅是祖母,还有往昔祖父与她一同照顾他的所有时光。

    他疼,也舍不得啊。

    “哥哥……”谢慧齐抱着他,泣不成声。

    “诶,小姑娘。”齐君昀回抱着她,紧紧地闭上了眼,流完他的最后一行泪。

    再抬起头,他脸上已无泪,他拿着她的帕子给她擦泪,轻声与她道,“没事了,后面的事哥哥来。”

    他看着她满是苍白,楚楚可怜的脸,叹着气道,“都瘦了,是我没照顾好你。”

    她刚出月子,却让她承担这么多。

    齐君昀抱了她起来,“地上凉。”

    谢慧齐也努力地止住了泪,回过头叫红豆,“去打温水过来,孝服再拿身新的过来。”

    红豆抹着眼泪,一句话都没说就转过背大力跑出去了,速度快得就像一阵风。

    谢慧齐抬起袖子给他擦脸,她不哭了,她仔细地看着他的脸,与他一字一句地道,“我陪你,到哪都陪。”

    人间地狱,她都陪他去。

    她会陪他的。

    没有她,他到时候伤心了,谁来安慰他?谁来替他撑住一片小天空让他能短暂地哀伤一下?

    不会再有人比她更爱他的了。

    齐君昀摸着她的脸,把她抱回了怀里,轻叹了口气。

    谢慧齐让他用过粥和水,又把他收拾了一翻,跟他在老祖宗面前磕了头,送了他上马。

    齐君昀摸摸她的脸走了。

    他进了宫,先去了皇帝那,皇帝看着他瘦削的脸,久久都没有言语。

    “起罢,我让太子跟着你去。”最终,皇帝下了龙座扶了他起来,看着妻侄那冷峻的脸,他嘴唇动了动,“老太君走之前,说过什么吗?”

    说过他什么没有?

    齐君昀垂着眼,摇了摇头。

    他一言不发,皇帝也没松开他的手臂……

    太子站在门口,漠然地看着里面,也没有抬脚进去。

    说什么?

    他的外祖母临终难道还会给一个害死她女儿的人留话?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君昀……”皇帝不由自主地抓紧了他手臂。

    “没有,皇上,祖母走得没有声息,并没有留下什么话。”齐君昀最终还是给皇帝留了颜面,说了他能听的。

    “是么?”皇帝急促一笑,松开了他的手,“那太可惜了。”

    说罢,他有短暂的茫然,也不知道在可惜什么。

    可惜那爱齐后的母亲走了?

    可惜齐后那只要哭着就会叫着的娘走了?

    还是可惜,那个会拿着拐杖打他,质问他为什么要毁了她的女儿的老人走了,这世上,就没有人再到他跟前来提起那个他曾爱过的女人,再无人会为她出气了?

    她是小皇后的娘,也算是他的娘的……

    她并没有要话留给他的?

    哪怕是求他对齐国公府网开一面的话都没有?

    皇帝急促一笑之后,又急促地笑了两声,摇着头有点失魂落魄地往龙座上走去叹道,“太可惜了。”

    不过可惜什么,是可惜跟他一起怀念小皇帝的人没有了,还是可惜糊涂老太太一生糊涂,连要死了都不会借着她死的事给齐国公府求情份,他也分不清楚了。

    齐君昀从宫里带出了太子。

    太子抱着儿子一路都面无表情,只是在马车进国公府的时候,他偏头张了口,问他表哥,“她是不是作了法,把命过给我了?”

    齐君昀靠着车壁一直闭眼不语,这时候他也没睁开,伸出手,把太子带到了他的肩上靠着,他安抚地在表弟的肩上拍了拍,方启薄唇,“没有作什么法,就是把命过给你了,那也是她对你的一片心意,往后你多活一年,就给她多烧几柱香就是。”

    太子没出声,只是眼泪从他爱笑的脸上流了下来。

    “我小时候……”他紧紧地抱着怀里的孩子,喃喃着他的小时候,“我小时候,最爱的就是她来宫里了,她来了,我就能放心地吃糖了,母后也会对着我笑了,她会拉我过去坐到她腿上紧紧抱着我,就像我还有人疼似的。”

    母后亲近他,疼爱他,皇帝就会发疯,那个时候他不明白为何母亲不愿意靠近他,对他忽冷忽热,心里只想着外祖母来了,她就会拉着他的手去接外祖母,从栖凤宫走到西门,她温暖的手都会握着他……

    他外祖母每次的出现,全是他小时有关于幸福的记忆。

    而现在,那个抱着他哭,心疼他在宫里会受欺负,求他的表哥一定要好好照顾他的外祖母没了……

    太子想,自己果然是个没有亲人缘的。

    太子来了后,抱着皇长孙久跪不起,齐君昀让宫人盯着他后,跟妻子道,“别去管他。”

    说罢,他出了府,一家家报丧去了。

    看着他如利箭一想转过身离去的身影,谢慧齐转身看着抱着皇长孙,佝偻着腰,头靠地的太子,闭上了艰涩的眼,轻轻地叹了口气。

    她去抱了皇长孙出来,在皇长孙挣扎的时候,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背,在他额上轻轻地印了一吻。

    皇长孙止了挣扎,却哭着与她道,“我要陪我父王。”

    “你父王在跟你曾外祖母道别呢,你跟表舅母先呆一会,让你父王跟曾外祖母好好呆一会,好不好?”谢慧齐说着,朝红着眼睛朝她看来的太子点了点头,道,“我让嘟嘟跟璞儿呆一会。”

    “谢嫂子了。”

    眼见他要过来给她磕头,谢慧齐拦了他,朝他摇头,“别乱规矩,太子。”

    她抱了嘟嘟起来,嘟嘟恋恋不舍地看着他的父王,太子朝他勉强笑着道,“跟表舅母去一会,等会父王就来接你了。”

    嘟嘟伤心地把头埋到了表舅母的胸前,把手挂上她的脖子,在她怀里小声地低泣了起来。

    他不想离开他的父王。

    四月的天气已是暖了,但灵堂总是有些寒气的,谢慧齐给嘟嘟披了件小披风,又给他喂了碗加了点姜沫的小肉汤,等他吃完了,才把一直安安静静坐着,黑溜溜的眼睛一直朝她打转的胖宝贝推到了嘟嘟面前,“嘟嘟,能帮表舅母照顾一下表弟吗?”

    嘟嘟看着齐璞,齐璞这时也好奇地看着他,在齐璞抓住他的手叫“哥哥”后,皇长孙想也不想地点了头,“表舅母,我照顾的。”

    他想照顾他。

    嘟嘟伸出手,一下就把胖表弟抱住了。

    谢慧齐也是因此松了口气。

    她太忙了,没法时时看住他们。

    她差了府里最忠心的人守着鹤心院,两里三个小主子都在这,皇长孙呆在这也安全。

    出了屋子,谢慧齐跟守在门口的齐二道,“你跟你媳妇也时不时出抽个空打个盹,别干熬着。”

    “主子,”齐二也是满眼都是红的,他朝谢慧齐躬着身道,“我们轮着来的,您就放心了。”

    “诶。”谢慧齐点了点头。

    齐大齐二都是最忠心的,可惜这时候最忠心的也是用得最狠的,也不容他们有一点懈怠。

    她一出鹤心院就去了青阳院,却被告知,老夫人跟二老夫人都去灵堂了。

    谢慧齐也就知道,两个长辈这时也算是振作了起来了。

    她便去了前堂,跟大管家的商量起家事来。

    **

    齐府老太君的丧事办到了月底,选了五月初一入的葬,那天老国公夫人跟二老夫人都哭昏了过去,一回府,就病倒了。

    谢慧齐的月子本来就因为老太君的病坐得甚是不安心,一点肉也没长,操办过丧事之后,就更是瘦得不见肉了。

    被她叫来照顾婆婆跟二婶的大郎二郎见到她,两张俊脸皆绷得紧紧的,二郎更是因此叫了姐夫去了趟练武场,大郎在二郎被姐夫教训稀里糊涂后,也加入了战场,两兄弟对阵姐夫,也把一直心存在心中被抢了姐姐的愤怒借机打了出来,下手格外的狠,也不怎么讲究招数,什么管用就用什么。

    谢慧齐被下人知会急急赶来的时候,就见两个小兔子崽已经被他们姐夫都打趴在了地上,而国公爷身上也没好到哪里去,连外袍下摆都被撕了一道,头发也全披散了下来,眼神狠厉又孤傲。

    谢慧齐看了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夫君现在的脚还踩在她大弟弟的背上……

    看到她来,都不松脚!

    “阿姐,阿姐……”垫底快喘不过气来的二郎见救命的来了,在最底下扯着嗓子凄厉地喊,“阿姐救命,姐夫打我们。”

    谢慧齐忙跑过去扯齐君昀的手,“哥哥,哥哥……”

    齐君昀没松脚,他此生从来没与人这么无赖地干过架,二郎甚至还敢踢他的下裆,不给他们一个教训,他们以后还是会敢翻他的天!

    他看着妻子冷冷道,“你现在跟他们问清楚了,你这两个混帐弟弟是怎么对你丈夫的,我这脚才会松开,要不你再怎么叫哥哥也没用。”

    他是不会心软的。

    威现在必须就在他们姐弟三个面前立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订阅现在掉了大半,吓得我哆嗦,回头看了看,还是没失水准的,可能觉得文章长,去看盗文了……

    但没办法,我也阻止不了这个,说实话,文章现在其实只写得到一半,按现在的更新速度,也要到2月才完结去了,也就是说还得更新一个多月。

    虽然担心下面会接着掉订阅,但我决定从此以后不再看订阅了,省得吓傻,埋头把文章写好才是最要紧的。

    另外也还是要恳请一下还在看的同学,当然文看不下去了弃文的不在此例(我也没那么厚脸皮,文看不下去了当然得弃),就是觉得文还可以看的,希望还能继续订阅一下。

    坦白说,我确实靠这个吃饭,以及我今年年中发生了点事,也确实急需用钱(今年家里老人出了点事,写皇妻结尾那天我奔波在回老家看望生病老人的路上,几夜未睡,人都吓傻了,也是连口饭都咽不下去,现实一直挺操蛋也存在许多问题挺让我这种人忧心忡忡的,而写皇妻结尾那几天我也撑住了没给自己找借口因此跟追皇妻的老同学请过一天假,现在提起这个事,是因为我家老人已经没问题了,只是后续需要不少钱去打理,老人们之前把钱用我身上了,没什么积蓄,我也必须因此努力工作),也因为缺钱用,还有很多隐忧要担心,所以就是现在身体状况不适合工作,也一直挺拼的不敢放松,觉得作者写的尚可的就帮着支持把吧,多谢大伙了。

    当然再重申,文不好看一定要弃,写好文把读者留下是一个作者必须要做到的事情,做不到流失读者,那是作者必须承担的后果。

    还有,真希望大家多多能支持正版,选择全职这条路对任何一个作者来说真的太不轻松了。

    最后再次感谢每一个能支持正版的同学,因为你们,网文才能得以蓬勃发展,是你们的支持才让这个产业能继续走下去。

第172章

    谢慧齐当下想也不想就蹲□,问她家的小祖宗,“你作甚了?”

    她还不敢把话问得重了,口气重了,小二郎能当那是她不爱他,发起脾气来,怕是比小时候还要难哄。爱玩爱看就来WWW。LWXS520。COM

    说着扯出了小二郎的耳朵凶神恶煞,“你作甚了?”

    说着朝大郎看去,眼睛里都有了委屈,“你都不帮阿姐带着阿弟?”

    还跟他一起胡闹?

    大郎抿了抿嘴,一下就把手拦在了就要出口的二郎嘴前,“我们合手打姐夫,下手挺重的。”

    他没敢说二郎还踢了姐夫裤裆。

    大郎也是知道这事若是被他们阿姐知道了,二郎一顿暴打逃不了,就是他,他阿姐也不一定放过他。

    “合手打姐夫?”谢慧齐一听,手也捏上了大郎的耳朵狠狠地揪着,“今日你们敢合手打姐夫,明日是不是就要联手打你们阿姐我了?”

    “唔,唔唔唔……”二郎此时在他兄长的手下说着一长串话。

    可谢慧齐这时候也不打算听了,她回头就朝丫鬟们道,“退下去。”

    一等下人们退走,她提起裙子,每个人都重重地踹了好几脚。

    踹罢,强行拉了齐君昀下来,拉着他的手不放,喘着气与他道,“别把他们给打坏了,回头还得浪费府里的药材。”

    大郎二郎听到前面一句话,眼睛还往她身上溜,一听到后面那句,眼睛溜到一半定了格,两兄弟顿时都忘了起了。

    二郎这时候更是趴地不起,捶打着地面就嚎,“我说了,不要把她嫁出去,你看你看……”

    嫁出去了就是别人家的了,就不可能是他们的了,心里只会向着夫家,从此之后再不会有他们了。

    二郎捶着地脚还乱弹……

    谢慧齐看得满脑门子官司,心脏差点停摆,指着二郎跟她齐家哥哥颤抖着声问,“国师是不是眼睛有点问题?”

    怎么找了这么个活宝当关门弟子?

    齐君昀这时候已经完全被她抚平了心底那股狠厉,听到这话,嘴角微翘,冷冷地笑了一声淡道,“也是,尽是好的不学坏的全学会了,看来我得跟国师好好谈谈。”

    二郎一听他姐夫要跟他师傅好好谈谈,顿时就僵在了地上。

    大郎这时候已经悄悄地靠近他阿姐,不过在他欲要把手抓到她袖角时,被他阿姐眼也不转地狠狠抽了一巴掌……

    抽完,谢慧齐头也不回地冷冷道,“没想好这事怎么给你交待,就别来见我了,我都快被你们气死了。”

    说着拉着齐君昀就走。

    走到一半,齐君昀听到她凑过来小声地问他还生不生气,他忍了忍,还是忍不住翘起了嘴角。

    再看她时,眼里也有了明显的笑意。

    谢慧齐也是因此松了一口气。

    弟弟们这次也太混帐了。

    他这时候本来心情就不稳定,他们不顺着他些也就罢了,还挑畔他,这时候如若她处理都不好,都影响他们夫妻之间的感情。

    不过,谢慧齐也知道这可能也是因她而起,弟弟们最终还是为的她,越在意,越冲动,她是不怪他们的,但这等事,还是得好好给他们个教训。

    要知道有一就有二,有恃无恐的人若是不懂得收敛,最终只会走到不可收拾的那天。

    而那天是她不想看到的。

    **

    齐君昀回去后,叫了药堂的大夫过来给小夫人把了脉,跟药堂的大夫说了半会话,把小夫人的食补方子都定了下来,又叫了厨房的管事和管事婆子过来,抄了份方子给他们。

    谢慧齐把完脉就去青阳院给婆婆和二婶喂药去了,过了许久才回来,站在门外听着他吩咐管事和管事婆子的话,情不自禁地咬着嘴笑了。

    到底,他还是很在意她的,之前已经让大夫给定了方子,这次再叫来,已够郑重其事的了。

    弟弟们终归没有跟他们一起生活,只看到了表面,到底是不知道他们的相处方式。

    大郎二郎当晚就过来给姐夫一人送上了一封千字的保证书,还给他们姐夫下了跪,齐君昀也没为难他们,只是笑笑就饶就过了他们。

    但他发笑的方法还是让大郎二郎头皮一麻,知道这事肯定没完。

    不过谢家的两个儿郎住了进来,也就头天发生了打架事件,下面他们确也精心照顾起了齐项氏齐容氏起来,早晚请安,一到吃药的点就会陪着她们,而齐国公府现在小长公子也已经是会走路,会说话了,一等婆婆跟二婶好了点,谢慧齐把小长公子交给了她们带,两位老夫人生活一有了重心,也是好得很快。

    没两个月,她们也振作了起来。

    齐项氏也跟媳妇说起了给大郎他们立府之事。

    谢慧齐也是趁弟弟们在,让他们选好他们要住进去地方,再给他们姐夫打借条。

    大郎二郎欣然选了地方,给姐夫打了借条。

    他们选的谢府太大,是先前扫清的罪臣之家,是朝廷们勋贵集中住的地方,皇帝赏的那时百两黄金也不够他们买下那幢占地甚大的房子的。

    谢慧齐也叫来了娘家的家人,把大郎二郎的产业正式交到了他们手上。

    大郎二郎一看,他们已经有良田五百亩,京中的铺子都有近十个后也是惊了。

    “以后,就要靠你们自己打点了,阿姐把这些交给你们后,就再也不管了……”谢慧齐把经营给弟弟们的产业都交给他们后也是松了口气。

    到底,她还是拿着从河西带来的那些银子给他们挣了点家底出来,弟弟们立了府也不算一无所有,

    阿父阿娘就是泉下有知,也应放心了。

    “可……”

    二郎的话,在他们阿姐的摇头下止了。

    “这是当初咱们从河西带进京里的银子挣的,”谢慧齐以非常肯定的口气跟他们道,“那是咱们家的银子,现在这些也就是你们的。”

    “阿姐,我知道了。”大郎却什么也没说就应了下来,把地契帐册收好,放到了盒子里。

    他们会立起来的,他当初想成为她的依靠,他说到做到。

    就是她不用靠他,只能靠姐夫,那他也会把该给的都给外甥们。

    路还长着。

    **

    国公府的龙凤胎的百日如同他们的兄长一样没有办成。

    这对龙凤胎的姐姐叫齐奚,弟弟叫齐望,小名一个叫小金珠,另一个叫小馒头。

    有大哥跟小弟一个肉包天一个馒头在例,谢慧齐欣然看到女儿的鹤立鸡群,与众不同。

    国公爷闲赋在家,每天除了读书练武的时间,剩下的时间也甚多,帮忙带起了孩子,但一直带起了孩子,国公爷皱眉的次数比他前二十多年加起来的次数还要多。

    孩儿太会哭闹了。

    这一年过得甚快,皇帝召了余小英进宫当御医后精神甚好,比太子都好,太子中间还小病过一次,可皇帝一连一年连风寒都没着一次。

    定始二十一年,皇帝下了旨,右相罗则同升为左相,统管六部,而右相之位由皇帝的人,也就是三元大将军的女婿,前礼部尚书闻书达担任。

    齐国公府的国公爷在朝的势力,再次又被压缩了下来。

    国公府的门生在朝也都收紧了尾巴做人,任何事都不再冒尖,不求有功,但求无罪。

    他们一不激进,二不做事,只和稀泥巴,这朝廷看着是风平浪静了许多,但许多事也搁浅了下来,原本一年能解决的事,估计就是到皇帝老死也是完不成了。

    皇帝也是看出了端倪,但同时,他也不能发作。

    国公府在朝的门生甚多,而且,这些人一个萝卜一个坑,这些坑里,也就他们能坐得下,他一个一个贬了,再替换上去,那些替换上来的人就是削尖了脑袋也不可能比他们要强。

    可能反倒因为手生,朝廷到时候还要乱套好一阵。

    再则,皇帝这时候也是再明白不过自己的心思了,这时候这些人不作为,反倒是保住了他们的命,他们若是作为,他可能还真是会卸磨杀驴。

    他不可能任由国公府的势力在朝廷稳如磐石。

    皇帝打压他,齐君昀也不在意,依旧在国公府过着深居简出带娃的日子,即便是跟太子也没有什么来往,也就逢年过节的时候朝宫里送点礼,连句话也不递。

    定始二十一年过得甚快,很快就到了定始二十二年。

    这一年,是齐君昀守孝的第三年。

    朝廷这时候出了大事,皇帝的以前最宠爱的三皇子在皇帝的膳食里被投了毒,此其一,再一个,大忻最靠西的国家姬英国大兵来犯,此国长兵西下,不到一个月,在大忻大军赶到之前,就抢了大忻靠西的凉西州,共八县的地方,此姬英国强兵所到之处,鲜血横流,战事再上报之时,凉西州十百百姓,一个不留,驿丁所送上的信中,到达凉西州边上的三元大将军泣血写道,此魔鬼兵所到之处,无一生还者,即使是妇孺老少也一个不留,甚者,一旦发现三岁小孩,就会被这些人煮之食之。

    大忻文武在听过三元大将军这封信后,无一不背后发凉,有那善感者,甚至偷偷抹起了泪。

    皇帝当天脸色发白,连说话的声音也比平时弱了,他一个一个地问着他的臣子们有何良策,而众说纷纭,激动的朝臣们每个都表示出了激慨与愤怒,无一不说杀过去。

    皇帝当朝就下令,十万西北军在接到圣旨后即日不分日夜赶往凉西,而这时候,朝臣也纷纷表示可以让皇子出征,以鼓士气。

    皇帝把眼睛放到太子身上。

    太子当下就王袍一掀,跪下地朗声请征。

    当日还未朝毕,齐君昀就在府里听到了消息。

    当时他正在练武场,背着手拿着皮鞭站在场边看着国公府的小长公子在一本正经地练武,听到消息后,他仅点了点头,就让下人下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投雷的同学太多了,让我知道有非常多的人在关爱我,太感谢了。

    另外我觉得我前面说的话太让大伙同情我了,虽然我确实有时候非常忧虑一些事情,但我觉得我面对的问题其实挺正常的,跟同学们在生活中遇到的各种需要去解决的事情一样,我也会好好度过去的,我心态其实很ok,虽然也有脆弱的时候,但我很快就能振作起来,想办法去解决。

    人生有苦,但也有很多的喜。

    真的很感谢大家在我身上用了你们的善良来祝福我,我已经收到了,谢谢你们,我也会用同样的真心,祝福各位就算陌生不认识的你们的。

    再次,谢谢你们。

第173章

    齐璞已是虚龄五岁了,眼睛一瞥到他阿父往后点头,黑黑的眼珠子就是一转,见他没跟着下人去,迅速就回头……

    “吆喝,吆喝……”他一拳一拳打得格外认真。

    齐君昀转过身,就听长子吆喝得起劲。

    他笑着走了两步,还没走到第三步,小子就不吆喝了,正视前方,目不斜视,一拳比一拳打得用力,他方才收住了步子,站在原地看他打拳。

    谢慧齐跟着二婶来接他们,见二婶掐着自己的手背就要哭,她哭笑不得,赶紧挽住了她的手。

    二婶现在已经像老祖宗看齐了,一看当家的不如她的意,她就能一哭二闹三上吊。

    齐二婶见侄媳妇拦她,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见侄媳妇正视着前方,目不斜视,心里嘀咕着那活宝贝真是她生出来的,母子俩装傻的时候完全一个样。

    “国公爷……”谢慧齐远远地就出声叫了丈夫。

    听到欢快的叫声,齐君昀盯了那小子一眼,才回过头去,顿时那严厉的眼睛已是变得柔和起来。

    他什么也未说,只是伸出了手。

    谢慧齐这时候可不敢放开二婶的手奔过去,只是加快了步子,一等到快要走到他面前,她连忙拿起刚才二婶掐着了的手背,心疼地道,“二婶,您疼吗?”

    老齐二夫人这时候就是要哭,也没脸哭了,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就朝侄子凶巴巴地道,“我要接我侄孙儿回去用膳,都快午时了,太阳升那么高了,你怎不能连口饭都不给你儿子吃吧?”

    不远处还在虎虎生威打着拳的齐小长公子听了大力点了一下头。

    可不就是,再埋汰他,不给他好日子过,这饭总得赏他一口吃吧?

    他总归是他亲儿子,还是他娘给他生的第一个儿子呢。

    齐君昀微微一笑,转过头去,就见到那小子又目不斜视了。

    身为长公子的父亲,国公爷在他不到一岁的时候就知道这小子是个什么人了,这几年跟他明斗暗斗,这小子年纪小小,但就是因为知道讨好卖乖,还真能在他的手下讨着便宜。

    “璞儿……”他淡淡地叫了他一声。

    齐小长公子的拳打得越发地卖力。

    “齐璞。”

    齐小长公子特别卖力。

    “我的宝贝儿诶……”齐二婶开口了,一开口就是满满的疼惜。

    齐小长公子算回头了,眼睛因惊愣瞪得甚大,“二祖母,您来了,呀,我刚刚起拳的时候还想您来着,没想一会您就来了……”

    说着,齐小公子的眼睛变得湿漉漉了起来,看得齐二婶就跑了过来抱了他的头,拿着帕子给他擦汗,满脸的疼惜,“可不就是二祖母来了,我的乖孙诶,二祖母来带你回去用饭了,可不能饿着我的乖孙儿了。”

    “哦。”齐小公子乖巧地应了一声,又朝父亲看去,乖巧地叫了一声,“阿父……”

    齐君昀似笑非笑地翘起嘴角,朝他颔了下首,齐小公子因此长揖到底,跟他阿父感激地道,“多谢阿父。”

    那感恩戴德的样子看得他娘都想拦眼睛。

    她儿子若是真有这么良善就好了。

    这俩父子,一个比一个能装。

    可小的不懂得,他阿父到底比他虚长二十几年,他小翅膀都没长齐,居然想跟大妖怪斗,真是……

    她只能说,初生牛椟不怕虎了。

    齐二婶却是更是心疼他了,眼睛不满地朝侄子看去,拉着小侄孙走走到他跟前还朝他非常不满地跺了跺脚,“哪有你这样当阿父的!别人家的捧在手心里都怕摔着,可你呢?摔摔打打坏了我看你到时候怎么跟我们赔!”

    说着,低腰哄着小长公子,满嘴疼惜的话哄着他走了。

    远远的,还传来了小长公子乖巧无害的话,“没事的,二祖母,阿父是为我好呢,我一点事都没有,不要紧的,就是我膝盖好像有点青了,二祖母,你等会要跟我上药药哦……”

    齐二婶一听,顿时抱怨声连连,那声音大得就是他们离得远了,谢慧齐这边也依稀可闻。

    谢慧齐本来还想朝着他的背影喊小公子你对你阿父太入戏了,连杵在你阿父旁边的阿娘都忘了,但一听这话,她话都忘了说了,甚是羞愧地闭上了眼睛。

    苍天,她怎么生出了这么个鬼灵精。

    齐君昀看着她一脸的羞愧,嘴角笑意更深,牵了她的手悠悠地往回走。

    “不能让小金珠跟小馒头跟他多呆了,以后若是被他们哥哥带坏了,我们这一家子哪找安宁去?”谢慧齐喃喃着。

    “哼。”齐君昀哼笑了一声。

    “国公爷……”

    “他跟小馒头的事你别管,我来教着就好。”齐君昀淡淡道,“你带着小金珠就行。”

    谢慧齐一想那乖乖巧巧,但特别会计较的女儿,也是心里没底……

    那小女孩可才虚三岁,跟弟弟吃起糕点来,已经会骗弟弟他吃的那份才是最多的,她是姐姐特别爱他,才把她吃了一半觉得最好吃的那半与他换……

    可能他们夫妻俩所有的精明都被长子次女分完了,小儿子特别的憨,姐姐把吃了一半的换他那份整份的,他一听说姐姐把最好吃的给了他,他感激得不行,还会送上一个香香的吻,每次看得谢慧齐都特别的心碎,真想把长子次女的精明揉巴揉巴,分点给小儿子。

    她操心小姑娘太精昨了,也实在是操心小儿子太憨了。

    “国公爷,咱们小儿子怎么教啊?”一想起这个,谢慧齐就欲哭无泪。

    “我带在身边,总不能让他真让人占了便宜去。”

    国公爷说得甚是淡定,对他无条件崇拜的国公夫人连连点头,但一等他们进了青阳院,看到正在门口的小儿子乖乖地坐在门口的小板凳上,怀里抱着他小姐姐的玩偶后,谢慧齐莫名就觉得她脆弱的小心肝又抽抽了起来。

    他们一走近,小齐望眼睛就是一亮,抱着姐姐粉粉的小玩偶站了起来,“阿父,阿娘……”

    “馒头,你在作甚?”当阿娘的不抱希望地问了一句。

    “小姐姐说,我抱着她的布娃娃晒晒太阳,它就会变很美很美了,小姐姐晚上抱着它睡觉,就可睡得很香了……”小齐望认真地说罢,见阿父弯下腰来抱他,他赶紧把手挂上了他的脖子,一等阿父抱起他,他就把他柔嫩的小嘴唇印在了他父亲的脸上,咯咯地笑了起来,“阿父臭臭。”

    在练武场也练了半天的武,出了一身汗的齐君昀微笑了起来。

    小齐望摸着他的嘴角,也是咯咯笑了起来。

    但等他们一进去,被放到地上的小齐望发现祖奶奶放在他小盘子中间的奶糕没了,他困惑地看了看他的小盘子,抬头奶声奶气地问祖奶奶,“祖奶奶,我的小糕糕呢?”

    祖奶奶无奈地看着他,这时候,穿着粉色小衣裙,长得特别精巧可爱的小姑娘开了口,也是奶声奶气地回答他,“小弟弟诶,小糕糕长着腿跑了,我怎么找他都找不着,你别担心,等会吃完饭,小姐姐就帮你去找啊,你乖哦……”

    小齐望又看了看盘子,见小糕糕确实不见了,他回过头就朝小姐姐点头,“多谢小姐姐,那我等会还帮你晒布娃娃。”

    谢慧齐一听就绝望了,她知道小儿子绝对会被他小姐姐一句找不到打发完的。

    她走过去就掐了小姑娘的鼻子,眼睛朝婆婆望去。

    小姑娘被捏住了鼻子也不怕,还奶声奶气地叫“阿娘”,叫得谢慧齐都不敢看她,生怕一看到她纯真洁净的眼睛,当场就原谅她。

    而老国公夫人尴尬地转过头去,没敢对上媳妇的眼睛。

    她不是不想管,只是小孙女这么可爱,她怎么舍得管?媳妇儿自个儿不都是吃不消她吗?

    不过,真是委屈了小孙儿了,回头她得让厨房送一块大大的奶糕过来,带着他进内房让他一个人吃一大份!

    齐璞这时候嘴里塞满了吃的,眼睛盯着他阿父不放,等他阿父走到主位坐了下来,垂着眼看着桌上的盘子挑了个桔子吃,也没看他,他这才放下心来了,继续手脚不动满足地任由他二祖奶奶给他喂食。

    可惜他到底是太天真了,他这一吃完午膳,他阿父就把小妹妹塞到了他二祖奶奶的怀里,让她带她去午睡,二祖奶奶刹那就欢天喜地带着妹妹回她的院子去了,而祖奶奶一得了他那个呆呆的小弟弟,一会就不见人影了……

    这时候小齐长公子才想起他阿娘,可惜这时候晚了,他阿娘也是一溜烟的不知道哪去了,只剩下他一个人单独面对着他阿父,然后被他阿父拎到了书房,双脚开叉蹲立拿着毛笔,足足写了一个时辰的字,且一字都不能错,错了,一字就得换少吃一天的奶糕。

    而这一小半个中午,齐小长公子就错了六个字,因此要少吃六天的奶糕,为此,他掉下了他小英雄的泪,抱着他阿父大腿哀求了好一阵,结果,未果。

    **

    皇帝接连几天都没听到齐国公府的什么动静,国公府的属臣未进府,国公爷也不召见人,就是太子眼看就要起程了,太子没说要见他表哥,他那表哥也未向宫里求见。

    国公府就好像什么事都不管了一样。

    也好像之前齐国公府的忧国忧民是他的错觉一般。

    直到即日太子就要起程,皇帝也没听到齐君昀的求见,他有点沉不住气了,当即在太子来跟他拜别的时候,他打断了太子那滔滔不绝的谢恩,直接问他,“你表哥没说要见你?”

    太子抬头,困惑看向他,“表哥,我哪个表哥?”

    作者有话要说:晚安。

第174章

    皇帝冷冷地看着他这个儿子。喜欢就上www.LWXS520。COM

    太子依旧茫然。

    本来,他就与国公府没什么来往了,这两年他也就逢年过节收了点国公府孝敬的礼,连个回礼都没有,说不记得,也不是不可能。

    “你有几个表哥?”皇帝也不恼,挑挑眉问。

    太子细想了想,“有许多,母后娘家岂不是有许多个?”

    俞家府里不是男丁一大堆。

    皇帝听他称俞后为母后,心里一下就被堵得好一会都不能说话,久久,他淡淡道,“是齐国公府的那一位。”

    太子占了上风,也不作恍然大悟状,也只平淡地“哦”了一声,道,“齐表哥啊?他啊……”

    太子想了想道,“他重孝在身,闭门不见客许久了,且在朝廷也无职责,万事不关心,孩儿是有许久没见过他了。”

    “他孝期也快到了罢?”皇帝淡淡道。

    “也没,”太子也是波澜不惊地道,“按齐表哥的孝心,至少也要守到明年五月去了。”

    他是定要守足三年的。

    他父皇所说的快到孝期,那只是寻常人家的守法。

    “呵。”皇帝终是没忍住,冷笑了一声,也没再多问。

    国公府不出面,那就不出面。

    这国家,没了他一个难道还不成了?

    再说,领兵上阵的是太子,他那位妻侄就是真想袖手旁观,他还能看着太子打败阵不成?

    太子要是输了,他这些年的扶持也算是白费了。

    他就不信他那个妻侄在要出手的时候不出手。

    **

    谢晋平,谢晋庆这次也要跟随太子出征,他们本来是有这个打算,跟太子请了令,而太子那边,皇帝也还问到了谢家两个儿郎之事,知道他们要去,皇帝当时就微微一笑。

    太子当时眼观鼻,鼻观嘴,心绪未动。

    谢晋平结冠没几天,本来因国公府的丧事他定要带着弟弟也跟着守丧三年,所以这三年他连婚事也不谈,连说亲也说等他姐姐一出孝给他订就,他如此说道,二弟谢晋庆也跟随,所以京城众多想要嫁给他们的少女们没少掉泪的,有些见过他们每天都盼着他们来说亲的姑娘们没等来他们的说亲,却等来了她们的出嫁,不少人心碎了一地。

    两兄弟这几年在京中甚是活跃,交往的好友无数,更是时不是还做几桩好事出来,这名声也是冲天了,健忘的老百姓们说起他们只说是谢家的两位小将军,都不太记得他们是国公府的小舅子了。

    市井民间,现在也不太谈起那已经在朝无官位的国公府的了,比起说起国公府,他们更记得当朝的左相罗则同,也更愿意说起他家仆人身着的衣裳有多豪华。

    两兄弟也是要走了,这日来国公府跟长辈家姐拜别,谢慧齐这次听他们说要去凉西,虽说有些不舍,但一点也不想拦着了。

    她不是心存大义的人,但这等时候,就是不识字的妇孺老少,听说凉西的惨状也是有几分血性的,这时候真真是国家有难,匹夫有责的时候,个人的生死与喜怒哀乐在这些面前是不值一提的,所以她在弟弟们见过礼,与她私下谈话时,她便道,“我知道你们这一去,许多事不是我想你们就能做到的,所以阿姐也不废话,给你们增添负担了,但不管你们身处什么境地,都要记得,阿姐都在家里等你们回来。”

    “阿姐,我跟阿兄会回来的,媳妇都没娶着,我还想回来了就娶媳妇呢……”二郎挨着她坐得近近的,在她耳边连说了好几个他看得还算中意的姑娘,说清楚了人名跟府邸之后,他向朝他瞪眼的阿姐笑嘻嘻地道,“阿姐你出孝了就去帮我看看,掌掌眼,不用等我回来就可以下聘书了,我回来只管娶就是。”

    谢慧齐都被他吓着了,他一说就说了五个,他到底是看过多少姑娘家的脸了?这是怎么见的人?他这样没规没矩,就没人喊登徒子打他?

    大郎的倒是确定了,他要娶的是恩师的独女,也就是当朝的和宁郡主。

    “我已跟师傅与和宁都说道过了,明年六月,也就是和宁的十六岁生辰日去下聘,我明年若是没回来,阿姐帮我去王府提亲罢。”谢晋平淡淡道。

    谢慧齐一看大弟弟连人都订来了,连亲家自己都搞定了,忙不迭地点头,欣慰地看着弟弟。

    还是大弟弟靠谱。

    不像小弟弟,一看就是花心鬼。

    谢慧齐这时候还不知道,大弟弟把亲事说定了,只等结婚书下聘礼,万万没料到等日子到了,兄弟俩在前线生死未卜,小弟弟看中的那几个姑娘家,也因为年纪到了,没法再等,回头就嫁与了别人,而大弟弟看中的一看日子到了她没上门去求婚书,派了家中老仆过来请她,一等君郎就是四五年才等到人归。

    谢慧齐这一次只跟她家国公爷求了二十个护卫给弟弟们做贴身保护,但这一次,两兄弟拒了。

    “我们毕竟大了。”二郎如是说,说得谢慧齐拉着他俩的手,叹了好几声气。

    真是大了,所以她啊,只管瞧着他们的人生就好,不要再去插手了。

    孩子大了,大人是必须要放手的。

    谢慧齐当夜当了弟弟们一夜,这日一大早上,一家人都起了个早,与两兄弟用了一顿早膳,方放他们出府。

    两人一出府天只微亮,离校场的拔营还有一点时间,两兄弟分道各往各住的恩师家前去做最后的拜别。

    休王爷迎了他,还记和宁也出来了。

    和宁也是半夜就醒了,千金小姐去厨房做了一锅的馒头打了大包袱,还打开包袱与他道,“做得好瞧圆圆的都是我奶娘帮我做的,不好瞧的都我捏的,不过不要紧,等你回来了,我就会学会下厨了的,你莫担心。”

    “嗯。”大郎淡淡点头,把脖子上挂的玉佩摘下给了她,淡道,“我娘给我的,你拿着,你的事我跟我阿姐已经说了,她常去长寿观上香,你若是得空也去去,不一定要上香,就当散散心,遇上我阿姐了你就与她说说话,她会待你好的。”

    和宁点头不已。

    “嗯,亲事我是一定会订的。”

    大郎说过这句话,也没看她转头就跟在一旁的休王爷磕了个头,再不出一言,头也不回地走了。

    和宁微笑地看着他离去,但等转过眼看向她父王时,她双眼里已是有了泪,“我都没哭,一直笑着,他都不回头看看我。”

    休王爷摸着跪倒在地,趴伏在他腿上无声流着泪的女儿,轻叹了一声,“他心里有你,多看一眼,不舍就要多一分,这又怎么走得了。”

    这厢二郎一进恩师府,就提着手上买的肉跟肉进厨房给煮了一大锅面,还煮了一大锅白煮肉。

    端上桌上,他恩师跟老仆人都已经上桌了。

    “吃!”谢二郎一把碗放下,就豪迈地道。

    一家三口,把一盆面和一大盆的肉没一会就扫光了。

    “肉我还切了半盆在锅里,你们中午跟晚膳就自己煮点饭,拿水煮个青菜,就着肉对付着吃一顿啊,明日的事我就不替你们烦了,我走了你们自己看着办。”二郎吃完,拿袖子一擦嘴巴就道。

    说着觉得师傅跟老家人也不知道会不会把日子过得惨兮兮的,反正没人喂他们吃的,他们就记不住吃东西,他们一连半个月不吃东西也死不了,就是嘴馋得受不住,但受不住,他们一不会出门找吃的,二不会自己动手……

    二郎一想,就替他们苦起来了。

    “诶,我阿姐倒是说,能给你们差人送点吃的来,但你们又不爱别人家乱上咱们家的门,名堂老多……”二郎嘀咕着,“到时候就看我阿姐有没有那个善心,隔段时日就来给你们做点吃的。”

    这个好。

    老家人已经点起了头。

    那个小姑娘着实不招人讨厌,后来她来看了他们几次,都不带仆人进来脏他们家的地的,她进来给煮吃的还把地方收拾得干干净净的,他们不糟蹋,还能维持个几月半载的清爽……

    嗯,除了灰会多一点。

    “你走吧。”国师见徒弟废话老多,有点不爱听了,脸如少年的国师清清淡淡地说罢就扬了扬袖,让他赶紧走。

    “你给他点东西。”老家人就他又是用过就丢,拉了拉他的袖子,让他有点师傅样。

    国师想了想,起身进了他的屋,拿出一对能藏于袖中的短刃和一瓶药丸,“杀人的,救命的。”

    说完,眼睛清清净净,纯净如孩童的国师大人朝老家人看去,见老家人点了头,也是松了口气。

    看来他这师傅当得还是不错的。

    谢二郎则是笑嘻嘻地接过了东西,东西肯定是好的,他师傅这里那把砍柴的破斧头都是前朝天下第一巧匠手里出来的东西,他们国师府就没个什么差的东西,何况这是从他师傅房里拿出来的。

    他把东西当场就装好,国师见他装短刃的方法不太满意,又指点了一下怎么放它们,又给了几招怎么出刃的招式,二郎练了好一会,直到老家人抬首看天色,这时候天色大白,时辰也不早了,他当场就屁滚尿流地滚出了国师府,骑马前去大队伍的校场集合。

    但愿今日当值的校场校尉是他的好兄弟,若不然被他上面的将军逮到了,肯定得削他一层皮出来。

    他不知道他走后,老家人看着他的背影,长长地叹了口气。

    国师倒是没动静,眼睛一直往厨房的方向瞄。

    那里还有半盆肉呢。

    他还没吃饱……

    午饭晚膳什么的,可以不吃,现在吃饱那才是恰恰好。

    老家人看到他的眼神后,长长地叹了口气,拉着他主子的袖子跟拉牲口一样拉着往厨房走,边走边叹气。

    他知道十年二十年的时光在他这主子的眼里不算什么,他早晚能等到徒弟回来的那天再看到他,就是他,不知道还能不能熬到再见到这个小二郎的时候。

    好几年了,孩子在他眼皮子底下长大,居然也长出了感情出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实在是病大发了,觉得整个人生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今天早上吃了顿热乎饭,喝了杯热茶,顿时又觉得人生充满希望与鲜花,又美得不知今昔是何昔了。

    我看我也是给点阳光就灿烂的。

    还有霸王票名单实在太长太长了,我从下章开始一章章列一部分感谢,得好几章才能列完,真是谢谢大家了,着实让你们破费了。

第175章

    太子领兵而去,国公府依旧闭门不迎客,大门冷清,内里却是一片闹腾景象。

    有着孩子的家里,总不会冷清到哪里去。

    谢慧齐总觉得她想象中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好日子就不可能有实现的一天,尤其看着跟前三个需要操心的孩子,她老觉得如果没有婆婆跟二婶把全副精力都放在了他们身上,她用不了几年就会为他们操心死。

    所以国公爷不管国家大事,最高兴的莫过于她了,有他在,她烦得急了就把孩子往他跟前一塞,掉头逃去躲会儿清静也是可行的。

    齐君昀对于管孩子的事也是从不懈怠,只是他一个人管,两个长辈宠,还有一个一半宠一半凶的妻子在其中也添了点阻力,国公爷教导儿女之事也是路漫漫,其路远兮。

    齐璞早上一起就要巡视他的菜园子,那里长着两株说是长大了就会长出老虎头的树,还有每年一到年底就会变成小兔子的小白菜,当然这都是他娘蒙他的,但此时的小国公爷对此深信不疑,无论刮风下雨还是夏热冬寒,每每一早都会小跑着去查看它们一翻,还得给浇浇水,忙完这个,又得去站桩打拳,半时辰后方能受到二祖奶奶的热闹追棒,被她牵着小手进入膳厅。

    而谢慧齐则是每早一起,就先去把女儿抱了去送给婆婆,尔后,才安安心心,清清静静地带着小儿子在身边,然后一路走到练武场,看看大儿子被丈夫虐待的惨景,尔后牵着小儿子的小嫩手满足地离去,路上还会塞个小奶馒头给小儿子磨磨牙,带着他去见见管事,解决一下家里的事。

    本来小齐望也该习武了,可先前让他试了几日,小呆子起得比鸡早,站得比谁都久,没几天走不动路了,一看不能去练武场了还掉泪珠儿,小呆子一个人哭着还不出声,那无声无息哭泣的小模样在头一次就把谢慧齐吓得都喘不过气来,连忙哄他不练武不要紧,先把字练好了才能有本事跟哥哥一样练武,小齐望这才专心练字,不再因为辜负他阿父的要求泪洒长襟了。

    谢慧齐看小儿子年纪小小就对自己要求这么高,真怕他呆得把自己的小命都给折腾没了,还是想等他的骨头长好点才让他去练武,所以也不太敢给婆婆和二婶带,自己带的时候也稍微多点。

    但也多不到哪儿去,小齐望用完早膳,就要进书房了。

    而她则要面对她的小金珠,看着她把线扯了一根又一根,洒到地上花花绿绿,末了抬起头来朝她讨好地一笑,笑得谢慧齐连怪她的话半句都说不出口,只能抱在怀里喊活祖宗。

    不过小金珠再难带,谢慧齐也是要在她出嫁之前教会她这女儿绣朵花出来的,哪怕把鸳鸯绣成鸭子都成,只要她能拿起绣花针。

    上午是国公府的小公子们读书练字的时候,这时候是最安静的,等到下午,小长公子一练武,国公府不是他抱着他阿父大腿假哭的声音,就是小长公子正在装模作样的“吆喝”打拳声。

    国公府的小儿子有他阿娘疼,所以就算要文武双全,他文武双全的准备时期就要比他的长兄宽裕得多了,小长公子苦命,就是站一下午的桩,打一下午的拳,他阿父就是要揍他,他也能拖着残腿跑得飞快,一溜烟就能不见踪影,没一会就能找到祖母跟二祖奶奶这两尊大佛当保护伞。

    当然小长公子这时候不明白,就因为他强盛的生命力,所以他阿父折腾起他来很放心,而他阿娘也很忍心,都不带同情他的。

    外面的事齐君昀心中有数,但暂也一概不管。

    他是个很严以律己之人,他当然记得自己以前是怎么长大的,而他的庶弟弟们是怎么长大的,他是因他祖父的严厉要求,所以等到需要他保全国公府的时候,他才有办法可用。

    孩子每个他都上心,就是交给妻子的小女儿,他隔三差五也是会哄她午睡,并不会因为她是女孩儿就少亲近她一些。

    谢慧齐也是发现了,小女儿在她阿父要哄她的时候眼睛格外亮,当天安静乖巧都不像个天生的小恶魔,她阿父让她作甚她就作甚,让她乖乖睡她就乖乖睡,且奉送各种角度的甜笑,往往笑得她阿父都要在她身边陪许久,直等到她睡醒了过来才会离去。

    谢慧齐因此也有些吃小女儿的醋,她天天原谅小女儿的小鬼心思,小鬼丫头可从来没对她笑得这么殷勤过……

    国公府内府的日子过得甚是安稳,直到前线的战报传来,姬英国以大忻百姓做肉盾攻击忻军,三元大将军领着的三元军军心因我方百姓动摇,一举被姬英国灭了三万大军,三元大将军更是被姬英国将军所伤,倒了。

    三元大将军已经年逾六十,也是老了。

    收到战报的当日,皇宫来了圣旨,传齐君昀进宫。

    齐家二婶已经习惯了家中顶梁柱日日都在家的日子,他在,一家都安稳,他出外,国公府就风雨飘摇,传旨的公公还未走,齐二婶就时咬着牙,拖着双腿就往前跪行了两步,也不怕折侄子的寿,朝着他就是磕了个头,“你别去,二婶求你了,你别去,我不要什么荣华富贵,你娘也不要,你媳妇更是有口吃的就满足,你就别去了,让我们家好好过点安稳日子罢,你娘跟我也没几个年头可以活了,你就让我们安安心心,踏踏实实地多活几年罢。”

    齐君昀看着头碰着地不起的二婶,不由轻叹了口气,他对着她也磕了两个头,然后扶了她起来。

    “国公爷……”那公公低腰揖手。

    “回皇上,我沐浴更衣就去。”

    “谢国公爷。”传旨的公公满脸肃容退了下去。

    “慧慧……”齐项容见劝他不听,语气凄凉地叫了一声侄媳妇。

    谢慧齐抱着女儿已是起身,听到她的叫声,也不敢抬头看她,只能朝她欠欠腰。

    她不能劝。

    皇帝不传即罢,传了,国难当前,她开不了那个口让他只顾着小家不顾大家……

    国家不稳,到底他们哪来的好日子过?

    就是他们能偷得几年十年的太平,可若是国家被攻占了,儿孙们的安宁又有谁能给?

    亡国奴不是那么好当的。

    她连弟弟们都放了去,也早已做好了丈夫要面对这一切的准备。

    “阿娘……”这时候,拉着母亲衣角的齐璞看了一下母亲,在母亲的点头下,他朝二祖奶奶走去。

    “您别伤心,您还有我呢,阿父去做事更好,您看,都没人敲打我了,我都有时日陪您玩了……”这几日日夜和小弟弟跟父母睡的齐璞已懂什么叫家仇国恨,也知道他阿父是要进宫做事的,他因此喜了好几天了,这时候更是不忘把喜事说给他的二祖奶奶听。

    齐项氏因此哭着笑出了声,低头捧着他的小脸,伤心地道,“傻孩子……”

    真是傻孩子,还不知道阿父在家,他过的才是好日子。

    “祖母……”这时候,齐奚看到祖母好像也要哭出来的样子,她向她伸出了她的手,“祖母,抱抱。”

    齐容氏抱了她过来,仔细地看着她精巧的小脸,心道婆婆为他们守护住的安宁日子,到今日也到头了。

    国公府又要置身于风雨当中了。

    还好,她还有他们,所以即使是风雨,她也甘愿承受。

    **

    孩子交给了长辈,谢慧齐跟随他回了鹤心院为他更衣。

    她很是平静,齐君昀一路都是半垂着眼在想着事,等到穿好衣裳要走时,他抬起了眼,看向了一直一言不发的妻子。

    谢慧齐看他的眼光又放在了她脸上,她随即就是一笑。

    齐君昀抬手摸她的脸,仔仔细细地看着她脸上的每寸肌肤,眼眸转动时眼珠的每一种变化……

    看久了,一直抬头看着他的谢慧齐脖子都僵了,她伸手就是揉脖子,悄声道,“哥哥你别再看了,我知道我好瞧得很。”

    深情相对也不是那么好相望的,个矮的那个脖子好酸的。

    谢慧齐现在有了三个孩子,在外也不叫丈夫哥哥了,也只有私下的时候才叫叫,在孩子面前也是相当注意的,齐君昀也只能在只有他们俩在的时候才能听到她叫叫,现在听她这么一道,眼睛又柔和了起来。

    “我只是出谋划策,并不会上前线,你回头跟娘与二婶仔细说说。”

    “知道了。”谢慧齐点头,“我觉得你做什么都好,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就是怕你好久没去那种地方了,怕他们又要用你又要刁难你,我不太喜欢这个。”

    皇帝打他板子的屈辱,直至今天也没在她心头散去。

    “不会了,”齐君昀摸着她鲜红的嘴唇,倾上身前吻了吻,在她嘴间淡道,“不会了,哥哥不会让那种事发生第二次。”

    国公爷也是说到做到,他去了宫中,见过皇帝和在太和殿里的众臣,他们不问他话,他就不出声,等到皇帝问他有什么好计要献的时候,齐君易抬首淡道,“皇上和左相右相众大臣们所说之事,臣不知,臣也不懂,实在无计可献,还请皇上谅解。”

    “国公爷,你听我们说了这么久,应也懂了一点罢?”罗则同朝着他开了口,那双深沉的眼在他脸上打了个转,“国公爷乃天纵奇才,听了这么多这时候心中还没有好计可献,老夫可不信。”

    作者有话要说:这是前两页,下面还有三页,才三天没列单子,霸王票名单长得啊,眼睛都能看花,再次多谢大家,劳各位破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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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6章

    齐君昀不慌不忙,抬起眼皮瞧了他一眼,也未答他的话,转首朝皇帝低头,淡道,“皇上,臣在家两耳不闻窗外事许久了,耳钝了,心也钝了。”

    说罢,弯腰一揖,停在半空不语。

    皇帝看着他,一会后他冷冷地翘起嘴角道,“国公爷这是觉得朕夺了你的左相之位,心有不忿?”

    齐君昀想了一下,抬起头,摇了下头,依旧淡淡,“臣的家中,在臣来之前,还有长辈与我磕头,求我不再入朝,陪着家人安安稳稳过日子才是好,臣有时也想,一府的老少都依靠着臣,只要他们欢喜,便是在府中终老此生又如何?”

    这左相之位,百臣之首,让他做事,他当然得要回来。

    但不要,也不过是不要罢了。

    这取舍之间,他还没那么为难。

    至少难不过现在的皇帝去。

    说罢,齐君昀两手藏于袖中,微微恭敬地半垂着首,当着众人的面,眼观鼻,鼻观嘴,再次无声无息起来。

    皇帝瞥了他一眼,也不再言语,朝着兵部的侍郎道,“赵爱卿,可是有什么要说的?”

    兵部侍郎赵佑忙上前禀道,“回皇上,臣是这样想的……”

    说罢,赵佑就怎么攻打姬英军大谈特谈了起来,谷展铧站在第三排,半垂着眼冷眼看着地上,眼睛往外甥女夫婿的方向不着痕迹地看去,见他那垂下的袍角纹丝不动,心知这次不回扇那些趁他守孝借机给他使绊的人的耳光,他这外甥女女婿绝对不可能再开尊口,让皇帝把便宜都占尽了。

    果不其然,在众臣退下后,皇帝单独留下了他这个妻侄,脸色暗晦难测地看了齐君昀一阵,开口道,“你要怎样才把你那张嘴张开?”

    齐君昀还半垂着眼不言语。

    “齐君昀!”

    皇帝的暴吼让齐君昀抬起了首,他眼神清朗地看着皇帝,“皇上,您想要我作甚?让我回到朝廷再为您出谋划策?可是臣出谋划策的话,臣用的是什么身份给您献计?用齐国公爷这个身份?皇上,您不怕百臣不服?”

    “朕不怕!”皇帝拍着扶臂咬着牙道,“你这是要逼朕?”

    齐君昀看着地上,淡淡道,“皇上何必这么说,臣可以老死在家中的。”

    “这就是你齐国公府的所谓忠国忠君?”

    齐君昀抬起眼,“皇上,我祖父忠国忠君时,他是天师,替您皇家掌管这天下的财帛,我父亲忠国忠君时,他为您丢了他的命,轮到我,皇上是怎么想的,那就怎么做就是。”

    “你!”因齐国公的硬气,皇帝暴喝出声,随即他闭眼,收回手指,扶着扶臂深吸了口气,过了好一会才道,“好,你是要左相之位?”

    齐君昀又是垂眼不语。

    皇帝看着他冷笑了数声,他就知道,他这个妻侄不可能如他的意。

    当天下午,皇帝就下了圣旨,说国难当即,前左相齐国公临危受令,回朝再接左相之位,而当任罗相接户部尚书之位,而前户部尚书谷展铧则接兵部尚书之位,前兵部尚书因年龄已大,已向皇上告老还乡,皇上已经恩准。

    消息传到国公府,谢慧齐听后是叹了一口气,又接着叹了口气。

    前一口气是叹不管如何,他确是回朝了,从今往后,她怕是再也看不到他在府中与她一同为儿女操心了,第二口气叹的是她齐家哥哥不愧为齐家哥哥,进个宫不到一天,又重当回了左相,还给她舅舅换了个更实权的部门。

    要知国公府的势力,从来只在文,不在武。

    太子的那些兵,是太子花了好几年的时间,以身涉险得来的,算来也不过区区十万才是他的人,而大忻现有的五十万士兵里,有四十万是直接归皇帝管的,俞家倒下落下的那些,全都被皇帝接盘了。

    谢慧齐也是这两年才知道为何大弟弟选武不选文,国公府手底下能干的文官太多了,可武官,握在手里的不过是四五人,且那四五人都是不敢轻举妄动,直接受皇帝的人管的。

    现在她舅父接管兵部,风头到底是于他们有利一些。

    谢慧齐想的也是没错,只是她不知道在她舅父担任兵部尚书之位的同时,皇帝还把罗则同的名生调到了兵部当主事,此主事虽在尚书之下,但也有主掌之权,没少给谷展铧使绊,从而耽误了前线作战所需的粮草与保暖的衣物,一次就令大忻死亡了近一万的士兵,还被姬英夺走了一座城池。

    同时,这一次,大忻失去了他们的三万百姓。

    大忻二十二年的这个年,齐国公府再无往年的祥和,被侵占的城池,死亡的士兵,让国公府的两个老主母都无话可说。

    死的人太多了,战事实在太惨烈了。

    她们更是担心被召进宫,连大年三十都未归家的男主人的安危。

    她们不知道这件事皇帝会不会摊到他们国公府的头上。

    因为这次作战的计划是国公爷订的,而执行圣令的人是兵部尚书,国公夫人的亲舅舅。

    大年初二这天,宫里还是没传来消息,谷舅母带了女儿来给国公府拜年,也带来了余小英从宫里传来的消息,说宫里的两人暂时无事了。

    国公府的大小主母因此才暂时松了一口气。

    但她们直到正月初十,也没等到人回来。

    齐国公再归府时,已是正月十五元宵节……

    谢慧齐看到他平安归来,只是人瘦了点,眼圈发青了点,别的毫无损伤,那是当场就对着老天一拜,真心诚意地道了声多谢老天爷。

    齐君昀这次是无事,皇帝也没那么昏庸,这一次,他直接撤了罗则同的位置,让齐君昀举荐的一人当了户部尚书——那人是皇帝一手带出来的年轻才俊,齐国公的举荐也难得的顺了皇帝的心。

    但战事的失败还是让皇帝日夜难眠,这一次,皇帝把十万的东北军都调去了凉西州,下旨让三元大将军的帅令交给了太子。

    皇帝欲要齐君昀前去凉西,但被齐君昀拒绝了,皇帝一想,他前去战场的话,他的数位重兵就安排在了前线,后方防守不力也是兵家大忌,遂也没勉强齐君昀。

    但这一次,是谷家的小表弟带着兵部与户部派出的送粮队前往凉西。

    三月,谢慧齐听说前方战事惨烈,姬英后方又来了新的十万大军,姬英军作战凶猛,且个个都不怕死,逼得大忻士兵也不得不奋死抵抗。

    这时候,齐君昀也是从回来的探子嘴里知道了姬英国以命作盾,大肆攻打大忻的原因——姬英大半的国土在一年之间地震频频,国都被毁,姬英的北半边全搬到了无震事的南半边,从此姬英从大国变成了小国,他们需要扩张领土,所以在大军南下姬英南部之后没半年,姬英王就作出了攻打大忻的决定。

    姬英毫无预兆的攻打让他们很快就夺去了大忻最靠西的一个小州,等到朝廷知情派出兵支援后,姬英军的军心已凝聚到了最顶点——他们已在一州觑知到了大忻的繁华富裕,他们想把这个国家占为已有,成为他们的安乐之处。

    无数的钱财美食美酒和美人都在前方等着他们,这时的姬英军就更难对付了。

    谢慧齐也是在四月的时候接到了弟弟们报平安的信,从来只与她报喜不报忧的两个弟弟每个人的信中大篇幅写的都是凉西百姓的惨状,和姬英军的残忍卑劣。

    即使是从来不露声色的大郎的信中说道起姬英军起来,字里行间都充满着强烈的愤慨,指责那些人全是畜牲都不如的东西,而二郎的信中更是直白,他说那些畜牲连不满十岁的小女孩都不放过,他若是不杀尽姬英军,他绝不回朝,如若他战死在沙场,也请阿姐不要伤心,要相信他已死得其所。

    谢慧齐看过信后,手拦着眼睛久久都不能言语,在旁的老国公夫人拿过信看过后,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而二老夫人作为最后看的那个,她忍不住低声哭泣了起来。

    在她跟前先前跟她玩着翻绳子的齐奚见她哭了,保护欲极强的国公府二小姐当下就把绳子扔了,蹬蹬蹬地跑了几步,搬来了她的小板凳,一站到上面就抱着她二祖奶奶的头,拿出她的小帕子胡乱地在她脸上擦,嘴里说着奶声奶气的话,“二祖奶奶不哭,不疼不疼啊,小金珠给你吹吹,不疼了……”

    说着就弯下腰,低下头,去给她二祖奶奶吹风,把疼疼吹走……

    齐项氏把她的心肝儿抱在了怀里猛亲她,过了好一会才看向嫂子和侄媳妇,哑着嗓子道,“也不知道这战事要打多久,我看我们家还是多准备点粮食衣物罢,到时候也好给他们送去。”

    千金散尽还复来,这时候,没什么可惜的了。

    “是这个理。”齐容氏淡道,伸手去碰一直拦着眼睛不语的媳妇的手臂。

    “娘,我知道了。”谢慧齐答这句话的时候,声音有些抖。

    当日中午要用午膳的时候,谢慧齐抱着小女儿去洗手,小女儿天真无邪地看着她,困惑地问,“阿娘,二祖奶奶今儿是哪儿疼了呀?”

    谢慧齐抱着她走了好几步,才轻轻地与女儿答,“二祖奶奶的心啊,魂啊,都疼了。”

    “那疼得好惨,二祖奶奶好可怜……”齐奚也是轻叹了口气,把小脑袋靠在母亲的肩上,轻声道,“那我要多陪陪她,阿娘呀,我今晚要跟二祖奶奶睡,我不要让她疼。”

    谢慧齐咬着嘴,强自忍着鼻酸,摸着她的小天使的小脑袋“嗯”了一声。

    作者有话要说: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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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7章 最新*更新

    五月国公府脱了孝,谢慧齐就开始忙了,她大面积开始种玉米和小麦,也跟南方的容家通了气,今年容家的新粮出来,他们会卖出一半给国公府,还给一半的陈粮。爱玩爱看就来WWW。LWXS520。COM

    容家给出的价也不高,等于是半卖半送了,又过了一阵,容家来信,又把价格拉了一半下来。

    许是猜出了国公府打算了。

    国公府与容家现在是有些隔隙的,因容家送来的容家女被国公府送回,来的容府长公子在国公爷面前也不得力,齐府的老祖宗过了那段时日,来奔丧的容家大老爷,也就是国公爷的亲舅舅也跟国公爷吵了一架,之后离去之后也有两三年不怎么来往了。

    不过,这也有国公府守丧不出门之因,容家也是逢年过节的礼都有往国公府送。

    谢慧齐与容家一通气,容家接二连三地来了信,容家的现在族长还特地给齐容氏写了封信,说现在容家的下任族长已有了新人选了,不是之前的容氏家的侄儿她大哥家的长公子,而是他的儿子容之冒,不日他即将会来京,到时会来国公府拜见长辈跟国公爷。

    现在的族长其实也是齐容氏的亲叔叔,在她父亲过逝后,是这位叔叔接任了她父亲族长之位。

    之前齐容氏大哥这一支的容府长公子本来要接容氏老族长的任,用以维持跟国公府的联系,也只是长公子不争气,他一回去后,容家斗了几年,长公子本来铁板钉钉的位置也被取而代之。

    齐容氏大概也知道为何换了她亲侄的位置,容氏能得隐世大族这一名,何尝不是因京城有人相护,这世道即隐哪来的大,任何丰盛的财帛都是需要权利才能护得住的,容家脱了国公府,许是一年几年还能有个太平,但一等当地的官员知道他们与国公府没了亲近关系,到时候刁难就一一而来了,容氏在江南的好日子也过不了太多。

    一朝天子一朝臣,容家先前费尽千金在朝廷攀住的关系也是先朝的左相,在先帝过逝,那左相也死了之后,容家把她嫁出来才得以攀附国公府,岂能就这么断了关系。

    齐容氏但愿这次选出来的族长,要比她侄儿识趣些才是好。

    如若跟她侄儿一样骄逸,一个地方世族的公子比在京城的国公脾气还要大,那只能说是容家又来找死了,她就是想帮一把也是有心无力。

    谢慧齐倒不在乎之前与容家的恩怨,于她来说,只要没彻底翻脸成仇的,能用的时候就用,她也不亏待人,而容家既然也有打算合好,那又何乐而不为?

    容家乃南方耕种之家,水田万顷,而他们国公府也需要粮食。

    容家上道,她也不乏提点几句,去信让他们也好备些粮,到时候上敬朝廷,也能在朝廷那博个名,这也能庇护他们一些。

    容家因此让容之冒带了诸多礼物进京,到国公府面前让国公过个眼,走个过场。

    这厢谢慧齐让他们家在东北和京城近郊都种下了耐活易存的粮食,这时候国公府可以开门迎客,她也令人去找了徐家帮在京的人来。

    凉西州离河西州隔得不远,中间只隔着一个只有五个县的小州。

    她有些担心那边的人的情况。

    徐家帮在国公府的人一找到他们后,当时就由徐家帮在京的负责人前来了国公府。

    谢慧齐带着齐昱见了他,一看不是之前的徐家大叔跟婶子,不由疑惑地看向他。

    那徐家人忙弯腰道,“回国公夫人,之前的山叔山婶回老家大山去了,山叔现在是我们黑山族的族长了。”

    谢慧齐一听是回去担大任去了,嘴角不由翘了翘,“真是好事。”

    “是,回国公夫人,山叔山婶眼界宽,村里的娃娃还得让他们带着找出路。”能从大山里走出来不容易,再能回去帮助族人就更不容易了,现在徐家帮在京的负责人徐大虎也是那两夫妻一手带出来的,自是对他们感激涕零,徐家寨跟别的寨不一样,一个寨亲如一家人,所以他们才能个个都能活下来,而不是被大山吞噬了,“山叔山婶是前年走的,我是前年接的他们的任,当时我们也想往国公府里送个信的,只是我等小民,那时实在不敢扰国公府的安宁。”

    国公府守丧,他们也不知道上门敲门会不会犯了大贵族家的忌讳,再说他们这些人是能不找国公府就不找国公府,也没到要找国公府的份上,所以也不知道国公府还记不记得他们,这事他们在商量过后,也就没上门了。

    他们倒是也想过跟谢家两兄弟支会一声,可惜他们上门也是没找到人,后来他才打听出这两位公子一般都是住在恩师家,或者国子监还有兵营,很少在家的消息来。

    找不着人,徐家寨的人也觉得没什么大事是非要找到人跟人说的,便这一两年间也搁浅了与谢家姐弟的来往,但一听国公府的人在能迎客之后就找了他,徐大虎还是很高兴的。

    “唉……”谢慧齐也是轻叹了口气,她也是想跟他们姐弟进京后关照过他们的人道个别,可人呐,哪有那么多顾得全的。

    她叹了口气,与徐大虎道,“找你来,是想问你些事,别拘着,坐下罢。”

    “谢国公夫人。”徐大虎这才入座。

    “我找你来,是想问问你,现在马帮还走吗?”

    “回夫人,走的,一年两趟,夏初一趟,过年时候那一趟,还是一年两趟。”

    “那,夏初那一趟?”

    “回夫人,夏初这一趟已经到京了。”徐大虎一下就明白了过来,这位国公夫人是找他来作甚的了,当下就肃容道,“夫人,您是想问河西现在的情况罢?”

    谢慧齐点点头。

    “夫人,河西现在的情况,不太好,”徐大虎说到这,轻轻地叹了口气,“本来前些年的光景是好的,因着您四年前给送去了一些树苗和打井的师傅,按着您种树的法子,河西现在也不是到处都光秃秃的了,缺水也没以前缺得那么狠了,只是凉西的战事打得太狠了,我们这边的士兵调过去了一半,这兵一少了一半,对面蚊凶国的蚊凶人就不安份起来了,隔个几天就来犯一圈,您也知道,河西是边陲小镇,蚊凶国一打过来,第一个踩上的地方,就是我们河西……”

    谢慧齐一听,脸都绷紧了起来。

    这真是一国来犯,周边的所有的国家都在蠢蠢欲动,想分一杯羹了。

    蚊凶是个穷困的小国,但也是个打起仗来不要命的,它们这些年被打安份了,但这种穷困的小国家一旦让它们找到机会,以前能有多安份,现在就能有多危险。

    “这事,州府往上递消息了吗?”

    徐大虎一听她这么问,惭愧地摇头,“夫人,这等事,就不是我们小民能知道的了。”

    谢慧齐苦笑了一声,也是,她一时着急,都急糊涂了。

    “那个……”徐大虎这时候有点犹豫地看向谢慧齐,“国公夫人,有件事,我不知道能不能跟您提……”

    “什么事?”谢慧齐一看徐大虎说着话都是眼看着地上,知道他也是怕的,连忙道,“不碍事,你尽管说就是,就是大叔大婶走了,我还是把你们徐家帮当自家人看待的。”

    徐大虎一听这话,心里也是松了口气,他当然不会拿他们当她的自家人,但谢家这位长姐是出了名的大方会做人,说是跟她阿父一样的人物,他想他的话还是可以说一说的,“不知道,您还记不记得你在河西的时候,交往过的……”

    谢慧齐当下就一激灵,“我宝丫姐姐?”

    徐大虎一听她还叫人姐姐,惊讶地抬起头,在看到她如水一样的眼睛,如鲜花一样的脸后,又迅速地低下了头,看着地上也是紧张地道,“回……回夫人,是的,这一次来的马帮有五个,其中有一家的当家娘子向我打听了您,想问怎么能找到您,那一位娘家姓王的当家娘子说她曾经与您是闺中密友,来京了想拜会下您。”

    谢慧齐当下激动得就站了起来,齐昱跟小麦忙走到她身边,等候吩咐。

    谢慧齐太激动了,她拍着胸口顺了下气,也是失笑,“唉,怎么想都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看到宝丫姐姐,齐昱,你带两个婆子去帮我请一请我这位宝丫姐姐,帖子么……”

    她寻思了一下,就让下人拿来了笔墨纸砚,当堂写了起来。

    谢慧齐没想她想问问河西的情况,问到了王宝丫到京之事。

    那厢王宝丫一得她家的人送来的她的信,豪爽在给齐昱敬了杯酒,还给来请的两个管事婆子一人抓了一篮子的果子给他们,方才打发人走,他们一走出门,王宝丫一展开信就乐个不停,看过后,哈哈大笑着妇人就拿着信纸不停地扬着就给她男人炫耀,“我跟你说过了的,我妹妹才不会忘了我,你瞧瞧。”

    说着就把信给了他。

    马帮的男当家的接过信,轻咳了一声,看过信后,本来面无表情的脸稍稍有了点笑意,但这抹笑意在看过他婆娘腰间挂着的大刀后就没了。

    他马上就愁了起来,不知道要把他家的凶婆娘怎么收拾打扮出来,才好送去见她那位当国公夫人的妹妹,才不会丢人。

第178章

    王宝丫这日早上一起来,习惯性地就把放在枕头下的刀子拔了出来,见已经下地的当家的眼睛都快鼓出来了,她又把刀放了下去,就见到当家的当场就松了口气,不由“噗嗤”一笑。

    她笑着下了地就去翻她的那个包袱,把她好几年前做的那件最好的夏衫拿了出来,她捧着还崭新,特意带进京来的衣裳,笑容中也有嘘唏。

    她是能想着进京来再能看到人,所以才把好衣裳塞进了包袱里占了一角带了过来。

    当年如若不是当年她家当家的运货遇上山贼,货物尽失,还死了一半的人,因此赔得倾家荡产还欠债累累,她也不会从一个天天只操心孩子尿布和吃食的小妇人变成了如今这个腰揣着刀,跟丈夫走南闯北的妇人。

    如今走西帮的帮主看着自家婆娘那嘘唏的笑,看了一眼就拿着衣裳穿上,转身往门边走去了,一屁股坐在门口的门槛上没声没响。

    “当家的……”背后,王宝丫走过来拿脚踢了踢他的背。

    “丫头,去换吧,我门边坐会。”

    “诶。”

    王宝丫也不勉强,拿着新衣裳去旧屏风后换衣裳去了。

    她男人在脚步消失后,回头看了一眼,随即轻叹了口气。

    怪不得她凶的,出事后,是她放下绣花的针,跟着他还有两个小伙计出门走马,从南走到西,再从西走到南,花了好几年,家里才摆脱了巨债累累,没再欠着巨债,马帮有了人,也有别的马帮愿意跟他们搭着走了,能跟他们共用通关卡的文书了,他们才能往北边走。

    以往往南北走,他们都是偷偷摸摸的,为了省那些通关卡的文书的打点银子,没少让她跟着他担惊受怕。

    他们挣的都是风险钱,她除了拿刀还能有什么法子?

    想着之前还怪担心她去见她妹妹的样子,现在想想,倒是他没良心了。

    走西帮的李围西东想西想没一会,就听后面脚步声传来,同时传来了他家凶婆娘欢喜的话,“当家的,你转过身来。”

    李围西一回头,就看到了一个亭亭玉立的清秀妇人在笑意吟吟地看着他,他半晌也是傻眼了。

    “咦,不好看啊?”看他呆了,王宝丫纳闷地转过身去,去床上放包袱的地方拿她的小镜子。

    “好看,是我看傻了……”李围西迅速反应了过来。

    “少来。”王宝丫又是“噗”地一声笑了出来,这闷不吭气的粗汉子哪懂什么看傻不看傻,心里装着的除了银子就是银子,就是杵个国色天香到他面前,他也不一定知道她长啥样。

    江南那么多好看的人,就没见他有什么心思多瞧一眼过,他哪懂什么叫好看不好看。

    也是她傻了。

    “是真好看。”

    “行行行,好看好看。”王宝丫敷衍地应了他两句,找出了小镜子,笑着看向镜子里的自己。

    看了几眼,她摸着脸,笑着摇了摇头,把叹气声掩在了嘴里。

    她老了。

    老天爷已经把她熬得像她阿娘一样的人了。

    她倒是知道慧齐妹妹不会嫌弃她,心疼她可能都来不及呢……

    可是这样去见她,她就舍不得了。

    李围西这时候去把门关了,把她抱到了怀里,拍了拍她的背,道,“丫头,你是真好看。”

    “诶,我知道,当家的。”王宝丫把叹气声全都掩在了嘴里,肚子里,一声都没有叹出来,反倒笑嘻嘻地回着道。

    有什么好心酸的,他们还掉了债,养着老养着少,一个个都活得好好的,他们夫妻做到了别人以为他们做不到,想想那些当年那些说他们全家不如去死,好逃掉巨债的那些人现在的脸色,她都能乐出声来。

    **

    谢慧齐这天打一早上就清早起了床,齐国公昨晚半夜才回,今日休沐不用去上朝,这还是他跟皇帝吵架得来的,谢慧齐也不敢扰他,一醒来就从床脚那边蹑手蹑脚地爬了出来。

    国公府的孝期虽过了,但谢慧齐也穿得比较素,她昨晚就让小麦她们翻了她前些年穿过的那袭淡绿色的裙子出来,裙子穿过多次,不旧不新,但一穿上后,即使是小绿小红这两个刚嫁作人妇的小妇人也是看了她许多次。

    “您就别以前那样,一点也没变。”小麦拿过腰带为她束腰,轻声道,“国公爷若是看到您,都得不眨眼了。”

    谢慧齐笑,“他什么时候看我都不眨眼,十天半月的才回来一趟,若是还眨眨眼,都不知道我长什么样了。”

    丫鬟婆子们听得都笑了起来,又不敢大笑,只好掩了嘴。

    谢慧齐说罢又笑着摇了摇头,道,“我都不指着咱们国公爷能记得我长什么样了,能记得他儿子他们长什么样就好……”

    小肉包子和小馒头现在都被扔到书院跟先生们念书去了,三天才回来一趟,一回来就得瘦一圈,瘦得她都不能叫他们小肉包小馒头了。

    “哪有不记得?”见夫人尽埋汰国公爷,伺候他们的婆子三婆婆就笑道,“头一个记着的就是您,至于大公子跟小公子他们,不用记,他们就长得跟国公爷一个样。”

    谢慧齐听了笑着点头,可不敢说国公爷不记得儿子们了,要不忠心的婆子得跟她辩到底。

    齐君昀微醒时发现手上没人,猛地一下就醒了过来,再清醒一点时听到外面有说话声,透过纱窗,依稀能看见外面走动的人影。

    他当即就掀开薄被下了床,往门边走去。

    “小姑娘?”

    谢慧齐一转身,就看到她家国公爷赤着脚大步从门边那边过来了,她也是担心着里头,所以他们内卧的门也没有掩实,她这下也顾不得去梳妆了,快步往门边走去,嘴里急道,“怎地就醒了呢?说话的声音太大扰着你了?”

    齐君昀一把门拉开,就看到在晨光跳动的火焰中,他的妻子身着淡绿色的衣裳,长长的黑发飘在她的胸前朝他急步走来,美得就像初晨的雾气中走出来,出现在人间的仙女……

    他看着她走入了他的身前,想都没想,就把她一把抱到了怀里,一个转身脚往后一踹,把门踹好把下人堵在了外面,他抱着她大步走向了床,一个压身就把她压在了床上。

    “国公爷,”谢慧齐语带斥责地叫了他一声,“昨晚不是跟你说了么,我要见我河西来的好姐夫他们夫妻俩,你别捣乱。”

    昨晚她可是小半夜未睡,让他胡作非为了的。

    齐君昀根本没把她的话听进耳里,谢慧齐等他的嘴唇落到了胸前后,没忍住就拍打起了她的背,板着脸道,“再闹今晚就不理你了?”

    国公爷这时候才分出点精神来,把吻落在了她的嘴边,心不在焉地问,“什么好姐妹?”

    是什么好姐妹让她跟他温存都不温存了?

    “就是在河西跟我一起长大的好姐姐。”谢慧齐无力地道,就知道他昨晚根本就没好好听她说话。

    在那种事中,估计就是跟他说天塌了他连耳朵都不会过一下。

    “嗯……”

    谢慧齐见他应得漫不经心,动作却一点也没停,只能搬出儿女来,“小金珠在家念了好几日要见你了,你去哄她起床好不好?还有,你吩咐下人去书院挤小肉包儿跟小馒头儿回来,难得你在家,让他们回来陪陪你。”

    可惜就是搬出儿女,她也还是没挡了国公爷想办的事,再一会起来,谢慧齐也只能拖着疲惫的身躯简单地沐浴了一番出来另挑了一身衣裳。

    原本穿上的那身,是没法穿了。

    她换好衣裳坐在妆凳前让丫鬟们帮她擦发时,就看到吃饱满足的国公爷身身着青蓝色的锦袍,背着手不急不徐,从容矜贵地从她的妆镜前路过,没一会就不见人影了。

    等他一走,谢慧齐拍着胸口顺了顺气,想着今日他能帮她把儿女们伺候好,也就不跟他计较这么多了。

    **

    谢慧齐这厢刚在青阳院和婆婆她们和丈夫女儿用完膳,就听前面的下人来报,说李家夫妻来了。

    她还没起身,就听二婶道,“是你那个在河西的姐妹罢?”

    她昨儿只说了一次,二婶就记着了,谢慧齐笑着点头,“是的,二婶。”

    “那……”

    “我打算在珠玉院见他们。”

    “行,那留他们的午膳罢,我让厨房准备下。”

    “诶。”谢慧齐也想留他们的午膳,她请他们早上来也是做了这个打算的。

    “去罢。”

    “是,娘,二婶,那我走了。”

    “阿娘去哪?”坐在祖母腿上吃着东西的齐奚回头问祖母。

    “去见客。”

    “哦。”见客啊。

    小金珠顿时就不感兴趣了,回头又是埋头扒自己那个石榴吃。

    “咳……”在谢慧齐起身走了两步时,有人轻咳了一声。

    半转过身去了的谢慧齐无奈地回头,朝咳声的齐国公看去。

    “早去早回。”齐国公看着手上的茶杯淡淡道。

    什么早去早回?都在自个儿家里,能早去早回到哪里去?

    谢慧齐啼笑皆非地看了他一眼,朝他福了福腰,转身就走了。

    齐国公这时候抬起眼,见她就头也不回一次地走了,眉头忍不住皱了一下。

    究竟是什么好姐妹,让她这么心心念念着要去见?

    作者有话要说:先更,错字回头改。

第179章

    谢慧齐到珠玉堂时,下人们早已把贵客请进了堂内,她刚走到门口,门边就出现了道影子,谢慧齐细细往前看去,等她看到站在门口的人是谁时,久久都未动身。

    王宝丫是站在门口,许久都未动弹,只是久久的相视后,谁的眼睛都没有挪开,两双彼此都熟悉的目光里,此时都藏了眼泪。

    谢慧齐在眼泪快要流出来之际,快步上前,只是她没快趟两步,宝丫就已经跑出了门来抱住了她。

    “妹妹呀……”宝丫在她耳边带着颤声叫了她一声。

    谢慧齐把头埋在她的脖子间,抱着她腰的手紧了紧,良久,她才道,“宝丫姐姐。”

    王宝丫“诶”了一声,慌忙抬手把眼边的眼泪擦掉,按着她的肩膀,跟她脸对脸,眼对眼,破啼为笑道,“你长得还要比我高一点了……”

    “嗯。”谢慧齐拿出帕子擦了下眼角,探手也去擦她的脸。

    “长得还是比我好瞧。”

    “嗯。”

    “我是不是老了?”

    谢慧齐摇头。

    “哈哈,那就好……”王宝丫见她定定看着她,就像一下眼睛都舍不得眨的样子,心里也酸楚了起来。

    慧齐妹妹小时候就是这样,在她哭的时候会抱着她安慰她,就跟她才是姐姐一般。

    她以为好友之间都是这样的,可是在她出去了那么多年后,她才发现,慧齐妹妹就是慧齐妹妹,像她这样对她的人,只有一个。

    宝丫知道她家当家的是怎么想她的,以为她是想为了帮他,才攀上她往日这个妹妹。

    可是,岂会是这样的事。

    越是难得,就越是舍不得。

    更是因为见过了太多的人,宝丫更是知道不可能再有一个像慧齐妹妹那样对待她的人了。

    “你心疼我了?”她见人不动,带着笑在她跟前轻笑道。

    谢慧齐见她咬着嘴笑的样子,依稀可见她少女时候的生动鲜活,她笑着点点头,又摇摇头,“也不是心疼,只是你得好好与我说说,为何这么多年,我没收到你的一封回信,还有你这几年作甚去了?”

    她拉着宝丫的手往里走,摸到她粗糙还带着老茧的手后,谢慧齐心里就跟被针狠狠扎了一口似的。

    她这几年送回河西的信不多,但一年也有一封,她从没收到过回信,也未有人与她知会过她的消息。

    “我跟我们当家的跑马帮去了,喽,那就是我家当家的……”王宝丫牵着她的手,就与前面双手拘着,弯着腰的丈夫笑道,“当家的,快来见见慧齐妹妹。”

    “见过姐夫。”谢慧齐朝那低头不语的粗壮汉子微弯了下腰,行了个半礼。

    李围西当下一揖到底,“见过国公夫人。”

    王宝丫见了眨了下眼,回头朝谢慧齐笑道,“就让他行礼罢,若不他心不安,我就不给你施礼了,省得你说我没轻没重的分不清轻重。”

    谢慧齐笑着点头,“是的,我不需要你给我施礼。”

    “我就知道。”

    谢慧齐拉了她在身边坐下,又请了李围西坐下,当即就看向了她皮肤粗糙,两边都被晒出了高原红的宝丫姐姐来。

    她爱怜地摸了摸她的脸,道,“回头给你些东西回去擦脸,莫要偷懒,早晚都要擦一回,可知?”

    “呀,这个啊,我好久都不擦脸了的,”王宝丫一听,挨着她近近的就道,“不过你给我,我就擦了,我之前也是舍不得买好的擦,夫家前几年遭了大难,欠了些钱,这些年老人也一直省吃俭用的,我也不敢怎么花,这不,难看就难看了罢,省些钱给老人添两副药,给小孩儿多添身衣裳也是好。”

    王宝丫说得甚是快,口气中也不带怨艾,反而能见几许轻快。

    谢慧齐见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一直会以为成为贤妻良母的宝丫终是成了风风火火的女子,没几下就释然了起来。

    宝丫活成如今的这个样子,没什么不好的。

    她眉眼之间写上了风桑,但也有一般女子所没有的英气与通晓人情世故的练达。

    以往出现在她这个叫姐姐的女子身上的懵懂已全然消失,已她成为了一个很智慧的女人。

    这在如今这世道,多不容易?

    “诶,我给你,你就擦擦,你现在跟我说说,你这几年的事罢。”

    “行。”宝丫握着她的手想了想,到底还是避重就轻地说了一下她这几年的事,“我家当家的有次跑马帮失了货,家里就赔上了这个钱,赔完之后还欠了一些,那时候我们家也请不起人了,你也知道的,我是个急性子,没几天就自己拿了锄头扁担,跟我当家的出去干了,你那些信,我也是收到了的,我娘帮我保管得好得很呢,就是我天天东跑西跑的,一年也有半年的时间不在河西,所以啊也没想过跟你说这事……”

    她说着,就谢慧齐看着她一动也不动,宝丫避过了她的眼神,看着她们交握的手不语,过了一会,她叹了口气,道,“不是不想写信告诉你,只是我阿娘说,你在京里能容易到哪儿去?还是别让你还烦心着我了,我一想也是这个理,再说,妹妹,我终是嫁给我当家的当婆娘了,我是他家的人了,他的事就是我的事,我得当着,而不是跟谁哭跟谁闹,这都是你之前跟我讲过的一些道理,我都还记得,记得牢牢的。”

    谢慧齐轻“嗯”了一声。

    宝丫抬起头来,见她哭了,她叹着气去给她擦脸,道,“好多你讲给我听的道理,我到后来吃了好多亏才明白,不过也幸亏你教了我这么多,我后来回过神来想起我阿娘与你教我的话,才好好学会了跟人打交道,这才把帮着我家当家的把马帮跑了出来,这两年我们家光景好太多了,你看,我不就跟着我家当家的到京城来看你了?你想,若是没那些波折,我这辈子许是都不能再见你一眼呢。”

    宝丫自己说着没事,但这时候,走西帮的帮主在听完他家凶婆娘说完的话后,高大粗壮的男人佝偻着腰,把手紧紧地拦在了眼睛前,不让自己的眼泪掉出来。

    宝丫瞄到后,拉着谢慧齐的手,示意她去看,又在她耳边悄悄地说着带笑的话,“你看,把他感动得,嘿嘿。”

    宝丫傻笑了起来。

    这次他们马帮来的男人一个个都不明白为何她家当家的这么听她的话,看看,她就是嘴甜,什么话都能往好里说,她当家的能不喜欢她?

    谢慧齐见宝丫傻笑,也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当初那个在她刚去河西,就跑到她家来要跟她做朋友的宝丫姑娘其实还是没有变,她骨子里的侠气和似火的热情在这么多年后,因岁月的磨难反倒更加耀眼了起来。

    宝丫在珠玉堂笑着跟谢慧齐说了半个上午的饭,等谢慧齐带着他们夫妻俩往里走,她啧啧出声,拉着谢慧齐的手就不停地跟她说悄悄话,“没见过,都没见过,去江南那样的好地方都没见过这么精巧的……”

    园子,院落,还有长阶长廊,大得能晒数十担麦子的院坪……

    到青阳院前,下人便多了起来,个个给他们行礼,一直坦坦荡荡,大大方方的宝丫也有些拘谨起来了,一看下人朝他们这边行礼就红着脸跟她们摆手。

    担不起,她实在担不起。

    谢慧齐笑着摇头,拉着她的手进了青阳院。

    “夫人回来了?”一进青阳院,老国公夫人面前的七婶子就忙迎了过来,笑着弯腰福礼道,“这一次,肯定是我们夫人的好姐妹王家姑娘了?”

    “不,不不,我不是王家姑娘了,我现在是李家的婆……呃,李家的媳妇。”差点把婆娘出来的宝丫赶紧改了措辞。

    “那就是李夫人了?赶紧,请您与您的夫郎赶紧进,我们老夫人跟二老夫人都在里头等着见您夫妇二人呢,两位请……”七婶子说着,又朝他们夫人就是行了一礼,与她笑着道,“夫人,您也赶紧回罢,国公爷一上午就问了好几次您什么时候回来,问得火了,现在正在罚大公子呢……”

    谢慧齐讶异地道,“怎么就火了?”

    说着脚下步子就快了。

    她这国公爷啊,可真是一点也不让她省心。

    “诶,还不是看不见您……”七婶子赶紧跟上。

    谢慧齐拉着宝丫的手快步就往里走,摇着头道,“早上才一起用的早膳,我看他呀,是本来心里有着火都发到家里头来了。”

    跟皇帝吵架吵得脾气都不好了。

    谢慧齐这时候还不知道她是得罪她丈夫了,国公爷觉得自己好不容易跟皇帝吵出了个休沐回来,媳妇应该围着他团团转,可她呢……

    她一个上午不见人影,下人还来报,她跟她那所谓好姐妹握了一上午的手,那手就没离开过片刻……

    齐君昀觉得他这小妻子是时候该好好管管了。

第180章

    “娘,二婶……”

    “娘!”

    谢慧齐一进去刚叫了婆婆跟二娘,就听大儿子拖着长长凄厉的声音叫了她一声,叫得她肩膀就是一缩,眼睛就是一抖,往主位看去……

    主位的方向,在坐的男主子眼睛从妻子和人相握的手上扫过,转到了她的脸上,不发一言,看向了她那个所谓好姐妹,见只是个寻常妇人,也懒得多看一眼,朝她淡淡道,“回来了?”

    长子正两脚蹲立,头顶上还顶着一盆水,谢慧齐见他还轻描淡写了一句“你回来了”也是哭笑不得,正要放下手去他身边说话,却看见她宝丫姐姐正垂着头,有点怯懦地看着她。m.移动网

    宝丫先前也只是心中因这国公府的富贵犯嘀咕,可一进来见到两个富贵逼人的夫人,还有被那个坐在主位的不知道是什么的男子扫了一眼,她不知道为何,现在怕得腿都是软的。

    她可不敢放开慧齐妹妹的手。

    谢慧齐这下也顾不上去拯救正凄凉地看着她的儿子,拉着宝丫的手就朝婆婆的方向笑道,“娘,二婶,这就是在河西一同与我长大的宝丫姐姐,宝丫姐姐,这是我娘,我二婶……”

    谢慧齐拉着宝丫就过去,给她行礼。

    “宝丫姐姐,你就我娘跟二婶大伯娘和二伯娘就好了,二婶,你说这样叫成不成?”谢慧齐朝长辈们笑着望去。

    “就这么叫罢。”现在齐项氏更是对这个侄媳妇疼爱无比了,她所说之事无一不应的。

    “宝丫姐姐,还有李当家的,请快快过来……”谢慧齐朝后面那弯着腰一动都不敢动的粗壮汉子道。

    这时候她倒不能叫姐夫了,国公爷在这,她可不能随便叫人姐夫,乱认亲。

    “当家的……”宝丫也是细声地叫了他一声。

    李围西佝着腰过来了,两夫妻皆小声地跟齐容氏跟齐项氏见了礼。

    见他们有些怕,谢慧齐也不奇怪,她家这两位老主母一辈子都是活在富贵里头的,且还是极致的富贵,加上那脾气,一辈子就是跟太后皇帝都没认过输,气势岂是寻常人家妇人能比的?平民百姓哪见过这等人,心存畏惧倒也是说得过去的。

    见他们拜完,谢慧齐又张了口,“那娘,二婶,我带他们去见见国公爷啊。”

    “去吧。”齐容氏没说话,抱着在打瞌睡的小侄孙女的齐项氏却忍不住笑了起来,颇有点调侃地道,“赶紧去,你哥哥可是盼你一上午了,再不去请个安,我看他一回房就得跟你板冷脸了。”

    国公爷听了,冷冰冰地朝他二婶看来。

    齐项氏闷笑着低下头,不说话了。

    这侄子也可真够丢人的,媳妇只是在家里认个亲,他小半个时辰就要差下人走一趟,下人把消息传过来了,只说他们说说笑笑得甚是高兴,他就不高兴了。

    “去吧……”见媳妇一脸的哭笑不得,齐容氏摇摇头,让她过去。

    这时候,一直安静坐在父亲腿上的齐望下了地,朝母亲走来,拉了她的袖子就往父亲那边走,“阿娘,阿娘,阿父……”

    阿父想你。

    齐望牵着他阿娘往前走,把他阿娘的手放到他阿父手里,当场就松了气,水汪汪的眼睛抬起就看向他阿父,眼带祈求。

    阿父,阿娘回来了,不罚阿兄了罢?

    谢慧齐这时候真真是哭笑不得至极,她转身要去叫宝丫,那手就动了,但只动了一下,就被人紧紧握了住,就像怕她抽走似的,谢慧齐回头无奈地看了她家国公爷一眼,朝他摇摇头,步子都没迈,就朝前面一动都不敢动的宝丫和她丈夫道,“宝丫姐姐,你跟你家李帮主过来见过我家国公爷罢……”

    宝丫紧张得手心都冒汗了,这下是完全明白为何她家当家的一进门来,平时总是细心观察周遭的当家总是低着头不抬……

    这些人,岂是容人好打量的。

    “宝丫姐姐……”谢慧齐又叫了一声。

    “李当家的,李夫人……”齐昱跟小麦上前去请他们了。

    这厢,齐望见他们阿父只看着阿娘不放,上前摇了摇他的腿,用着娇嫩的小嗓子弱弱地叫了他一声,“阿父。”

    别罚阿兄了嘛。

    齐君昀一听小儿子的叫声,这下总算把头低下去了,把她拉到身边坐下后,就把小儿子一把抱起放到了腿上坐着,冷冷地对着长子道,“知错了?”

    齐璞欲哭无泪,两手握着头上的水盆凄苦地道,“阿父,孩儿到底错在了哪儿啊?您给我说说,我到现在都没想明白啊,阿娘,您也帮我想想,看看孩儿到底错在哪儿了……”

    娘啊,他这长子当得太苦了,可要救救他啊。

    “祖母,二祖母,肉包子好冤啊……”一看他专打圆场的娘也来了,齐璞赶紧为自己高声鸣冤。

    之前他嚎了几句,被他阿父抽了脑袋两记,说他再叫就把他送回书院去,肉包子识时务为俊杰,当下就不叫了,现在绝不可能放他回书院去的娘回来了,他觉得属于他的时机到了。

    “是啊,好冤……”齐二婶一听,赶紧附和,只是小长公子这一嚎,把她怀中的娇娇孙女儿也给叫醒了,当下齐二婶弃长孙不顾,低下头专心去安抚揉着眼睛不明所以迷糊看着她的娇孙女去了,“小金珠乖,没事,是哥哥在说话,再睡会啊?二祖奶奶抱着你再睡会啊……”

    “阿娘!”小长公子又在凄厉地喊,吓得被下人带到跟前的宝丫就是肩膀一缩,小心地抬起眼皮去望那粉雕玉琢,漂亮得不像话的小公子看去。

    “咦?”小长公子这下也不喊了,他困惑地看向走到他跟前的宝丫,见这个婶娘朝着他笑,显得怯生生又可怜,当下,怜香惜玉的小公子朝她就扬起了一个灿烂如阳的笑容,小胸脯下意识地就是充满英雄气概地一挺,朝她道,“这位婶娘好生漂亮,可是哪里来的?”

    谢慧齐一听他登徒子一样的口气,当下都有点傻眼了,她眨巴了下眼睛,回过头就朝她的国公爷望去,“这……这……”

    他们孩子怎么长成这个样了?

    怎么说话的口气快跟他二舅舅一模一样了?

    “哼……”国公爷冷嘲地轻哼了一声,满是嘲讽地道,“你当我为何罚他?”

    一听说他阿娘见以前认识的姐姐去了,这小子开口就是一句“肯定是个好姐姐,漂亮姐姐,若不阿娘也不会去见她的”,说罢一句不算,下人再来报她的消息,这小子又是满嘴的胡话,还敢跟他说什么他阿娘看厌了他的脸,所以来了漂亮姐姐才这般高兴,齐君昀觉得这小子如若不是他们的头一个儿子,他肯定把他丢到庄子里去面避思过,而不是放在眼皮子底下碍他的眼,还得想法设法教导他。

    现下见小妻子也吓着了,齐君昀冷哼了一声又一声,冷眼带着嘲笑朝大儿看去。

    小长公子正打算要问这位漂亮婶娘来自何方,要往哪去,可能在他们国公府作客几日,但一看到他阿父的眼扫到他的身上,当下小胸脯就是一抖,脑袋就是一蔫,差点没让脑袋上的水盆掉下来。

    他可怜兮兮地朝他母亲看去,“阿娘……”

    “别叫我,没用的,”谢慧齐此刻非常没有同情心地摇了摇头,“你阿父就是罚你顶十个水盆,我都觉得该。”

    说罢都不屑于瞧她这个小小样子就登徒子作派的大儿子,朝宝丫和她家当家的微笑道,“宝丫姐姐,和你家当家的见过我家当家的罢……”

    说着就要起身去拉她,但还这起身的势还起,就被他转头瞄了一眼。

    这一眼瞄得她都不敢起了。

    “小的见过齐国公爷。”

    “民……民妇见国公爷。”这时候还是当家的得力,带头起了句话,宝丫也赶紧跟上了。

    “嗯,坐。”

    “李当家的,李夫人,请坐。”齐昱见这两个人一点也不懂,不是傻站就是傻站着,干脆挨了起来,轻声细语微笑着领着他们去下首坐了。

    “国公爷,先别让肉包子顶水盆了,我带他跟金珠馒头见过长辈你再罚他,我看你罚他罚的都是轻的,若我说,这水盆还得接着顶,中午午膳的时候,只准他喝白粥,就是肉汤都不能喝一口,你看成吗?”知子莫若母,比起丈夫,谢慧齐更知道怎么对付她生的儿子。

    果然,她话还没落音,齐国公府的小长公子那尖利的嗓子都能划破国公府头上的上空了,“阿娘,我还是不是您儿了啊……”

    他这日子过得这比捡来的还要凄惨罢?

    谢慧齐都懒得理会他,这时候齐二婶把侄孙女往一直冷眼旁观的大嫂怀里一放,走过来就挨着谢慧齐坐下,眼睛看着可怜兮兮的长孙朝侄媳妇小声地道,“我看是在书院里才学坏的,你别担心,以后不放他出去了,就在府里教着,我看用不了多久就能扳正回来,慧慧啊,不是婶娘说你啊,你对你哥哥实在太百依百顺了,可不能什么事情都依着他,你当娘的也得心里有数,也得作点主。”

    国公爷把他二婶的话一字不落地听进了耳里,眼皮往妻子的方向就是一垂,等看到她的细长的柔荑不着痕迹地伸过来与他五指夹缠,他才撩起眼皮,朝那新来的两个客人看去。

    这时候谢慧齐笑着无奈地与二婶悄声道,“先生们哪敢教他这些坏的?我看是他先前跟二郎带得多了,才把他二舅舅的那些浮夸习气全学到了。哥哥把他放进书院,那也是有他的用意的,他可毕竟是长公子,过两年还要去国子监的,得学会跟那些世勋子弟打交道,咱们家关不了他几年,早放出去早发现情况,也是有时间解决。”

    说到这,她着实有些不解,也很是困惑地跟二婶说,“之前也没见他这般跟人说话啊?怎么一下子就……”

    齐二婶见劝不听,这时候也无所谓了起来了,弹了弹身上的衣裳,漠在不乎地淡道,“在家哪敢啊?你们一个个盯着他不放,犯点错就要他的小命,他岂敢?这不一出去,放松了,回来皮也没绷紧,这不,露出原形了呗……”

    还是太小了,就是装模作样也还是没个长性,在外一肆意得意忘了形,一下子就原形毕露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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