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76乞丐的心理
常宁的及时回家,给了杜秋兰莫大的安慰和信心,脸又恢复了平和和灿烂,小男人现在几乎成了她生活的全部,姐弟恋带来的矛盾心理,总被浓浓的爱意冲得烟消云散,对于明天,她不再需要去想得太多,因为她已经有了可靠的领航人。
吃了午饭,常宁被众人逼着美美睡了一觉,待睁开眼时,杜秋兰正坐在床前瞅着他,目光里的深情厚意当然感染了他,“哎,他们人呢?”
杜秋兰如实汇报:“他们当然回去了,我妈呢,说到山里陪你妈过年,顺便帮你外婆整理记录民间戏曲。”
“还是过来人知道我们的心思啊,”常宁坏坏的笑着,嘴里喃喃自语,“如此说来,这个过年就是两人世界,我们可以为所欲为喽。”
杜秋兰红着脸,指指床头的电话机,咬着嘴唇低声道:“你能让它都不响吗?”
常宁泄了气,笑骂着说道:“这个老不死,拍的什么马屁,我什么时候叫他给我拉电话了。”
“老王说,这是记的待遇,为了工作方便,还从值班室拉了根付线过来,以后你可以在家里值班。”
“呵呵,周到,太周到了,”常宁拉住杜秋兰的手,轻轻的问道,“这位女同志,以我对你的了解,此时此刻,咱们家应该是大门紧闭二门高锁?”
“这位小同志,你,你越来越坏了,”杜秋兰抛了个媚眼,拿小嘴朝常宁的左臂呶呶,“你,你能行吗?”
常宁乐道:“轻伤不下火线,生命不息,战斗不止嘛,这位女同志,今天你得表现表现你的主观能动性了,呵呵,快点快点,这些天被那些女医生女护士晃得眼花缭乱的,空有杀敌志,却无阵力啊。”
……
激烈的拚搏后,杜秋兰喘着粗气,无力地趴在常宁的身,“这位,这位小同志,我,我不行了。”
“呵呵,咱不喜欢被动,希望这是最后一次,”常宁拍拍杜秋兰的粉脸,满足而又坏坏的笑着,“兰姐,在面的感觉不一样,呵呵,高处不胜寒,不如任自流啊。”
“嗯。”
常宁正想着如何部署乘胜追击,电话却不合时宜的吵了起来。
杜秋兰拿过电话一听,马递给了常宁,“是卫国。”
“臭小子,”常宁高兴的骂了一句,“卫国啊,你不是在前线的猫耳洞里吗?怎么还能给我打电话了,老实讲,是不是受伤了?或者你小子胆生怕死,要被人打发了?”
“小看人不是,哥,我在前线都坚守两个月了,这是部队轮休,我现在在后方,在团部给你打电话,先打到青州军分区,再由那边转过去的。”
“呵呵,行行,你小子抖起来了啊,在前边干掉几个了,有没有立功啊?别骗我说你没见到敌人啊,”
“嘿嘿,不多不多,我干掉了七个,全连第一名,立功么,嘿嘿,因为我揍了我们连长几下,立功是不可能了。”
“你个臭小子,怎么能打领导呢,快说说,后果严重不严重。”
“嘿嘿,功劳是没有了,可刚好被我们团长看到了,我们团长说,既能杀敌人,又能揍领导,这个新兵有种,打仗肯定不孬,就这么着,团长把我调到侦察连来了。”
常宁闻言直乐,“呵呵,我看你们这个团长,一定是个带兵的高手,嗯,你就好好干,将来也整个团长营长当当,给哥脸增光添彩,给你那死鬼老爹老娘重振家风。”
常卫国忽地压低声音道:“哥,刚才,刚才我怎么觉得,你身边有人,嘿嘿,哥,你有女人了。”
“呸,臭小子,你的狗鼻子真灵啊,”常宁瞅一眼俏脸通红的杜秋兰,乐呵着说道,“你哥我为革命夜以继日的工作,就不能享受享受,真是的,你小子懂吗,你哥和你一样,也在战斗,呵呵,挂了挂了,哥的战斗还没结束呢。”
杜秋兰娇羞的摩挲着常宁,“常宁,你,你说的什么呀。”
常宁振振有词:“兰姐啊,你这个人就是这点不好,假正经,我们可都是革命者,凡革命者做的事,都是革命工作,你说,我们这不在战斗吗,比前线的战斗还战斗呢,因为咱们是在肉搏战嘛。”
“歪理,”杜秋兰白了一眼,却又不由自主的拿手擦起常宁的长枪来,“哎,你不去山里陪家里人过年,别人会说你的。”
“放心,我们家里人不会说我的。”常宁的右手摸索着杜秋兰的两座小山头,“我们家,大概是最没有过年的传统了,我外公外婆都是靠节日讨生活的人,别人越过年,他们越不能过年,连我都过年出门讨过饭呢。”
“嗯,你给我讲讲你一个人出门的故事。”
“这有什么好讲的,我可不想忆苦思甜,”常宁笑道,“不过,一个人出门流浪,做个真正的乞丐,却让我悟出了乞丐的心理,现在当干部,回过头一想,发现当干部和做乞丐,原来是一样的,有很多共同的地方。”
“哦,你说哪里有共同点?”
常宁一本正经的说道:“相信这世都是好人的心理,相信所有人都会帮助你的美好愿望。”
杜秋兰轻笑起来,“有点牵强附会。”
“怀疑所有人的心理,总是悲观的想,这人会是善人吗,他会帮我吗,他家里有狗吗?”
“嗯,这一条还算靠谱,越来越接近了。”
“防范所有人的心理,防人家拒绝施舍,防家狗野狗,防同行抢走自己的胜利果实。”
“这才真正的说到了点子呢。”
“呵呵,还有更相通的呢。”常宁坏坏的一笑,突地掀坐杜秋兰压了去,昂首的长枪直捣黄龙,吱的一声直入目标,“政治家和乞丐致命的相同点就是,见到美女都渴望着想,嘿嘿,比如现在,乞丐并不低贱,政治家顶多是伪君子……”
“哎……你轻点……唔……”杜秋兰的娇嗔,被汹涌的波涛迅猛的淹没了。
0077除夕好心情
除夕这天,当然也是水洋街的集市日,置办年货的最后一天,杜秋兰拿着昨晚和常宁一起拟定的单子,连着往街跑了几趟,家庭妇女的角色做得蛮好,采购工作顺利进行,客厅里堆积如山,可她硬拉常宁去地摊买衣服时,常宁死活不肯去,过年一定得买新衣服,常宁的脑袋里可没这个概念-首-发
那贾村的老头票贾照旧堵着门口摆摊,常宁踱过去陪着聊了回天,给了一包香烟,又掏出五元钱递过去,说过年自个买点吃的去,贾贾楞是不要,非得让常宁挑了几本旧后才肯收下,算是做了回生意,喜孜孜的收摊打道回府。
常宁刚在院子里坐下,身后吵吵着进来一帮人,一看之下大为惊讶,杜秋兰带着的有虞挺华夫妇,还有姜希和罗铁贵,更有早早就回了县城的邱玉宝和黄小冬两个活宝,最意外的是他俩身后站着的女孩,不是常常又是谁?
常宁头都大了,两人世界的梦想注定难以实现,“咋回事咋回事?你们知不知道,本领导向来不喜欢别人门来拜年的。”
虞挺华微笑道:“你又不是不知道,会士岭一旦下雪,起码得堵几天,总不能走着回省城么,我和于瑾就只好掉头往回,来陪你常大记过年喽。”
“老天爷啊,咱回头聊,你赶快给家里打电话去。”常宁挥挥手,眼睛盯着邱玉宝和黄小冬问,“你俩怎么回事?小邱你太不象话,小冬是光棍一个,四处都是家,可你过年不在家,邱部长还不骂死我呀。”
邱玉宝笑嘻嘻的道:“跟了你一阵子了,多少学会了一点嘛,我乘老头在念叨你之机提出申请,他能不答应吗?这不,命令我今年过年期间,听候你的调迁,还让我和小冬把他收的礼品拿来了一些。”
常宁瞧瞧地的一堆东西,又瞟一眼罗铁贵,“你们那点花花肠子,我还能不知道?老罗,你敢带这俩笨蛋山围猎?”
罗铁贵笑道:“他俩最近利用业余时间,参加民兵训练表现不错,至于枪法么,请领导放心,绝对不会将子弹往自己同志身招呼。”
一阵哄笑,常宁啐了一口,看一眼姜希,不好意思道,“老罗,你怎么哪壶不开提那壶,以后注意啊,这有损本领导的光辉形象嘛,行,这俩小子就交给你了,你还得管他们过年饭。”
罗铁贵道:“这应该是咱们大青山围猎的最后一次了,军分区下了文件,明年凡民兵的所有枪枝弹药,都要交要塞区统一管理,以后怕是想摸枪都难喽,他俩运气好,能以平民身份拿着真枪实弹参加围猎,应该很荣幸了。”
常宁坏笑着道:“老罗,我还得说一件事,单司令送我的两匹马,这俩小子骑着路过你们家,你凭啥扣下了,我可告诉你,血可流命可丢,两匹马不能丢,过了年你给我乖乖的送来,不然我可跟你翻脸了。”
“啧啧,你们听听,小气不小气,良心不良心?”罗铁贵乐道,“我可养不起那两个大家伙,我家那两小子看着喜欢,我就留下来顺便玩几天么,平时他们喊你叔叔那叫一个亲,你能不同意,再说了,你当时人在医院里半死不活的,我替你看着马,你还得付钱给我。”
“行行,养我马又玩我马,马马虎虎扯个平,两不相欠了,”常宁笑道,“你们三个去,我在家静候佳音,记住,品位好的统统交,本领导要用来拍马屁的。”
待罗铁贵他们离开,常宁沉下脸瞪着常常,“丫头妹妹,你又是怎么回事,都是有家的人了,还一个劲的乱跑,象话吗?”
常常伸手掩脸,哇的一声哭了起来,于瑾把她揽进怀里,一边替她解释起来,“常记,常常他们家那位,跟着老爷子和老爸去了省城和京城,来来回回的拜年,肯定没有一个礼拜回不来,家里只剩下常常和她婆婆,两人平时就不大对付,听常常说昨天又吵了一架,常常一气之下跑回青阳,回到石岙村,爷爷奶奶和常盈又被她爸妈托人接去过年了,我和老虞回来时路过石岙村,见她就一个人待着,所以就把她带来了。”
“噢,”常宁呆了呆,“别哭了,来了就留下,团委记哭鼻子,将来一定没儿子,呵呵。”
常宁又拿眼看着姜希,“姜付记,你又是怎么回事?”
姜希犹豫了一下,“我想,平时同志们老关照我,不让我值班,所以,反正一个人在家闲着没事,不如来乡里值值班了。”
不等常宁开口,旁边的杜秋兰抢着说道:“欢迎姜付记和我们一起过年,也欢迎常常在我家过年。”
得,常宁心里叹了一口气,这下麻烦大了去了,“罢了,包括于医生,你们四个女人赶快去买年货,我和老虞还有事要办。”
杜秋兰对姜希微笑道:“姜付记,我知道你眼力架好,帮我给常记手量一下,我要给他买套过年穿的新衣服。”
姜希也不客气,来在常宁身一阵比划,众目睽睽之下,常宁哪敢有丝毫乱动,任由姜希折腾一番,众女欢笑声中,结伴扬长而去。
虞挺华耐人寻味的一笑,“小常,你,嘿嘿,你完蛋了。”
“唉,理解万岁,理解万岁啊,”常宁仰天长叹,“三个女人一台戏,我们水洋人说,三个女人能抵一丘田的青蛙叫唤,他娘的,这年过的,麻烦哟,春时未到,桃花却开,老虞,我小半仙情何以堪哟。”
虞挺华一个劲的乐,“小常,你说有事,不会让我倾听你的烦恼,我说过的,我只会办公事,不会理私事。”
“你看看你看看,差点忘了正事,”常宁一拍后脑勺说道,“这样啊,你现在开始,代表我和乡党委,进行一次大规模的电话拜年,所有的县领导,各局委办头头,还有几个敢整事担事的乡镇一把手,当然,还有象钱临涛胡子茂他们,都要一一的拜到,呵呵,还要暗示,初三派人送货门,一人一份大青山特产野味和五年期的青州大曲,小小礼仪,不成敬意,万望笑纳,呵呵,去他娘的。”
虞挺华微笑道:“怎么,你也终于入乡随俗了?”
“唉,没办法,没办法,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常宁感慨道,“他们攥着咱们的乌纱帽,人权事权财权都在他们手里,咱不低头行吗,我不象有的人那样跪着,只是稍微欠欠身子弯点腰,唉,他娘的,与人好处,于己方便。”
“行,你不用操心,这事就交给我了,不过,象高记、方付记他们,我们这么做,是不是有点热脸贴冷屁股了,这简直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嘛。”
“呵呵,老虞你这比喻让我万分的敬佩,”常宁狡黠的笑起来,“但是,科学的客观规律告诉我们,物质是永恒不灭的,即使它暂时消失了,也会以其他形态继续的存在,呵呵,从根本说,你认为我是在做无用功,可有的人却会认为我是在做有用功,对于高记和方付记他们,不但要送,而且要双倍的送,坚定不移的送。”
0078诗酒迎新年
看着满桌热气腾腾的佳肴,常宁装出孩子般的垂涎欲滴,以此作为对杜秋兰和于瑾两位厨师的褒奖,拉着虞挺华各占八仙桌的一边,嚷嚷着快快酒,杜秋兰微笑着摇头,于瑾指指常宁吊在胸前的左手,做了个不行的手势。
待四个女人在另两边分坐好,虞挺华开口笑道:“我越俎代庖说几句啊,非常难得有这样一个聚会,又正是辞旧迎新的除夕之夜,面对着这么多好菜好肉,不喝酒么,是有点说不过去,因此,我提议,咱们先选个桌长,由桌长来控制酒量,再来点小题目助助兴,不知各位女同胞意下如何?”
姜希率先同意并推荐了虞挺华,如商量好了似的,其他三个女的纷纷跟进,常宁叹了口气,拿着筷子往桌顿顿,无可奈何的苦笑道,“文人弄权,忠良遭罪,女人当政,群众不亲,得得,本领导被你们阴谋地民主了一回,除了表示遗憾和保留,无话可说。”
于瑾笑道:“常大记,希望你继续有这样的表现,因为现在这里的天下,我们女人占了三分之二。”
常宁冲虞挺华叹道:“唉,唯小人和女子难养也,孔老二人不咋样,这句话还是颇有道理的。”
女人们的纷纷抗议声中,电话不合时宜的也跟着吵起来,杜秋兰拿过来一听,马按住话筒示意噤声,一面指指常常,一面把话筒递给常宁。
“喂,请问是哪一位啊?”常宁明知故问。
“常宁,是我,郑志伟,祝你新春快乐,你的伤怎么样了?”郑志伟的声音很清晰。
常宁向常宁打着手势,指指自己,又坚决的摇摇手。
“呵呵,原来是小白脸啊,我还以为是黄鼠狼给咱拜年呢,谢谢啊,我的伤么,小意思,就不劳你小白脸挂念了。”
“常宁,有件事,想请你帮忙一下。”
“小白脸啊小白脸,你什么意思,大过年的你还想折腾我这个伤员,你还有没有良心?”
郑志伟道:“是这样的,我现在不在家里,我听说常常和我妈吵了几句,就赌气一个人回青阳了,可又不在青阳城关,所以,我估计她回水洋了,请你帮忙找一找,见到她就留住她。”
常宁沉着脸说道:“郑志伟,我从十岁到十七岁,帮你看着你老婆七年,没让她受过一点委屈,我警告你,以后你和你家里人要是再欺负常常,我小半仙一定让你郑家不得安宁。”
郑志伟那边似乎在沉吟,常宁又不耐烦的说道:“小白脸,好啦好啦,明天我派人去石岙村帮你找找,我要吃饭了,再见。”
常常朝常宁道:“哥哥,谢谢你。”
常宁一本正经的说道:“丫头,告诉你一个与婆婆相处的窍门,减少接触,保持距离。”
杜秋兰嗔了常宁一眼:“你懂吗?”又点点筷子朝大家招呼:“大家都举起筷子。”
姜希浅浅一笑,“应该请老虞继续刚开始的话题。”
虞挺华环顾四周,微笑着说道:“咱们六个人,起码都是高中毕业,在水洋乡里,肯定都算知识分子了,文化人么,过除夕之夜当然得来点文气,所以,我提议啊,咱们轮流吟诗喝酒,诗要古人写的诗,还得带酒字,男女平等,公正公平,你们觉得怎么样?”
常宁反应快,举举右手的筷子道:“本领导表示同意,谁对不出诗来,罚酒三盅。”
杜秋兰笑道:“我同意,但对不出诗来的,不能喝酒,只有对出诗来的人才有资格喝酒。”
其他三个女人同声拥护。
常宁看着桌角边的两瓶青州大曲,苦笑着叹道:“说来说去,你们就是变着法儿不让我喝酒么,唉,我真是不幸,干嘛要和女人们一起过年呢?”
“领导啊,这里六个人,只有你是正儿八经的本科生啊,”虞挺华笑着说道,“本桌长宣布,综合广大群众的意见,规则已经产生,现在我们开始了。”
常宁闷闷不乐的夹了块红烧肉,赌气的往嘴里塞,这些女人啊,于瑾是老虞的老婆,朋妻不可欺,姜希是敌营里的野花,不可轻举妄动,杜秋兰和常常,以后可得好好的,兰姐是自己的专属女人,主要是一个如何巩固的问题,常常这丫头么,嘿嘿,看来对小白脸那个家伙,零售绿帽子是不够了,应该批发批发喽。
常常起身,为每个人面前的酒盅倒满了酒,客厅里立刻飘满了酒的醇香。
虞挺华端起了酒盅,“这就开始了啊,顺时针轮流,我带个头,常记最后一个压阵,”顿了顿,清清嗓子吟道:“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吟毕,举盅一饮而尽。
于瑾接着道:“不知来送酒,若个是陶家。”
以下是姜希,“浅把涓涓酒,深凭送此身。”
常宁一听心里直乐,妖精,你“送此身”,那也得看我乐意不乐意哟。
常常朝常宁一笑,“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
常宁又是暗笑,咱不是早就亲过你了么,你还想亲,以后有的是时间哩。
斜眼去看杜秋兰时,杜秋兰恰好也正拿眼瞄他,但见她俏脸微微一红,细声念道:“绿蚁新焙酒,红泥小火炉。”念罢,桌下面的小手却放到了常宁的膝盖。
常宁心里一热,毕竟是自己的女人啊。
虞挺华拿手肘碰碰常宁,“常记,该你了。”
常宁一楞,他对这方面素来不感兴趣,实在是肚子里没货,憋也憋不出来的,还是兰姐贴心,对他网开一面,迅速的在他膝盖写了几个字,这点记忆力他还是有的,于是装出一付胸有成竹的样子,举起酒杯不慌不忙的说道:“呵呵,献丑献丑,下马饮君酒,问君何所之。”话音未落,手中的酒早已进了嘴。
虞挺华微微一笑接道:“得钱即相觅,沽酒不复疑。”常宁笑他:“带个钱字,俗也。”轮到于瑾念道:“坐客常满,杯中酒不空。”常宁又胡乱的评论:“八仙桌才坐六个人,不通不通。”姜希说:“悠悠迷所留,酒中有深味。”还瞥了常宁一眼,他便不敢开口了,只听常常接道:“珍重主人意,酒深情亦深。”常宁心里直乐,那是当然了,青梅竹马的嘛,这时身边的杜秋兰缓缓吟道:“忽与一觞酒,日夕欢相持。”连常宁都听出诗中之意了,其他几位岂能不懂弦外之意,杜秋兰顿觉太过直白,俏脸立时红了。
常宁稍作思考之状,待杜秋兰发过来“信息”,便摇头晃脑的念道:“醉酒且呵呵,人生能几何,呵呵,喝酒喝酒。”
酒过三巡,常宁应答如流,于瑾她们是大为惊奇,听闻常宁不喜读,难得有此文才啊,只有常宁旁边的虞挺华瞅出了端倪,心里有数,他明白杜秋兰的意思,小常好酒善饮,又童心未泯,这除夕之夜让他滴酒不沾,这过年肯定是高兴不起来,放他饮个三盅,应该对他身的伤口没有大碍。
果然,第四轮下来,常宁没了杜秋兰的帮忙,便毫不奇怪的卡住了,挠头拍脑的苦思一番,在众人的催促声中,胡乱的念道:
“景阳岗今无老虎,酒醉也敢夜过岗。”
不待众人起哄,常宁便举筷投降:“诸位诸位,我不喝了,老实吃菜就是,唉,知道你们变着法子对付我,我坚决不玩了。”
虞挺华笑道:“呵呵,等小常的伤好利索了,我们再陪他喝个痛快,大家抓紧时间吃菜,说好今晚我们要守岁到天亮的,待会请常记讲讲,水洋乡第一名言的来历。”
常宁闻言,有些不好意思,也有点暗自得意,总觉得自己过去那点经历,就是什么光辉事迹似的。
0079第一名言记
窗外的鞭炮声和烟火闪烁,此起彼伏,一墙之隔的乡政府院子里,不怕冷的水洋街村民们,正围着乡里的第一台彩色电视机,兴致勃勃的欣赏节目。
常宁坐在沙发,假装抽烟思想着什么,其实是拿眼睛偷瞄着几个女人的韵姿,要不怎么说女人是为男人活着的呢,喝了二两青州大曲的女人们,此刻的俏脸都变成了三月的桃花,让不大的客厅春意盎然,老虞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不懂得乘机欣赏,比起电视的啥文艺节目,不知强几百倍,这可是现场直播哟。
待女人们进进口出出的忙碌完,体态各异的在客厅里坐定,虞挺华拿报纸轻敲常宁的胳膊,“小常,你发什么楞啊。”
“呵呵,你们不是笑我不懂诗词么,我就吟一首应景之作给你们听听,”常宁坏坏的一笑,装模作样的沉思一番,晃着脑瓜念起来,“今年除夕此门中,桃花人面相映红,明年桃花何处去,人面依旧笑春风,爆竹声声迎新春,多少愁绪怨光阴,倩女不知家国事,隔墙犹弹琵琶琴。”
四个女人的脸更红了,纷纷对常宁发动了女人式的反击,倒是虞挺华听后击节叫好。
虞挺华深知常宁心中所思,微笑的问:“你是在想着明天的开门红?”
原来,水洋人过年的规矩习俗颇多,所谓穷人穷讲究,常宁深受影响,自是难以免俗,无数旧俗中的最重要一条,就是成年人在大年初一早的“开门红”,要么你去庙堂里点香嗑头,祈求新年新福,要么你去拜访某位德高望重的长者,虔诚的获取长者的赐福,新年的最大愿望就会顺利的实现,常宁是国家干部,当然不能去庙堂,可大年初一早去拜访谁,却让他犯起愁来。
常宁看了一眼几个女的,点一支香烟吸了几口,乐呵着说道:“你们不是都很奇怪,‘去他娘的’这句骂人的话,为什么会成为水洋乡的第一名言吗,呵呵,因为这故事同我明天要去拜访的人有点瓜葛,我今天就破个例,说出来和你们分享分享。”
“话说……”常宁放开架势,拿香烟当醒目在茶几敲了一下,先把常常给逗乐了,旁边的虞挺华忙递一杯热茶过去,忍着笑说道:“先生请先喝茶润嗓。”
“话说咱两岁半的时候,也应该就是现在这个季节,咱还不会说话,见了谁都是叽哩瓜啦,就比咱老娘强一点,家里人急啊,总共老小四口人,要是一半是哑巴,那还象话么,咱外公号称青州六县第一神算,天文地理,古今中外,自诩为无所不能,无事不通,这下也没辙了,于是动用他长期积累的人脉资源,医生看了一帮,民间偏方堆了一箩筐,那个啥神婆仙人之类的高人踏破了门槛,方园百里的庙宇堂寺,一个不落的转了个遍,可咱楞是没有起色,见了人还唱那叽哩咕噜的天,束手无策之际,咱师傅来了,瞧几眼摸摸咱这拳头大的小脑瓜,叹息着说,这娃蔫喽,老天爷不公呀。”
“咱外公听了师傅的话,忽地灵机一动,面对茫茫天空大声的骂起来,声音那是相当的高亢悲怆,咱师傅劝外公不可对老天爷不敬,咱外公顾不了,瞪着双眼喊道,老天爷算个球,我去他娘的,去他娘的……这时,一个睛天劈雳,落在了在咱家的小院子里,把咱外公和师傅炸呆了……嘿嘿,你们猜,接着发生了啥?”
虞挺华笑道:“你会说话了,而且会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去他娘的。”
“呵呵,然也,然也,这就是‘去他娘的’最早的出处。”常宁喝了几口水,自得地靠到沙发背。
姜希问道:“常记,那怎么又传遍了整个水洋乡呢?”
常宁乐呵着继续说道:“那不是我十五岁那年,区里要开批判大会么,我老舅那年刚当大队长,每个生产队都要派人去参加,我想挣那几分工分,就缠着老舅混进了革命队伍,也是老不死王石多事,他跟一个区革命委员会领导说,这小子嗓门大,又是初中生,喊口号蛮合适,那个领导叫居太良,瞧我一眼说行,口号喊好了,奖励我四个肉馒头,就给我一张纸,坐到台一个话筒边,看每个人发言完了,就马站起来,振臂高呼纸写好的口号,可倒霉就倒霉在那个抄写口号的家伙,那字写得跟天一般,我坐好一看就头大了,字认得我,可我认不清字啊,台下是几千人浩大声势,那些挂着牌挨批的人就站在台沿边,轮到我喊口号了,我急得满头大汗,,前几条口号还马马虎虎过关,可是中间那条,写着‘孔老二xxxx’的,我想孔老二反正死了千年了,骂他几句他也找不了我麻烦,情急之下,我就振臂高呼,孔老二,去他娘的……”
虞挺华和姜希他们,格格的笑作了一团。
“当时,台台下都楞住了,那些挨斗的也都回头看我,顶多是二三秒钟,台下几千人排山倒海的跟着喊起来,孔老二,去他娘的,我当时想,大家都这么情绪高涨,索性就再来几遍,于是乎,孔老二,去他娘的,孔老二,却他娘的,口号声那是一浪高过一浪……”
于瑾忍住笑问道:“小常,那后来呢?”
“还后来?结果可想而知么,两个民兵把我拖下主席台,先给了我屁股几下枪托,还要把我关起来,幸亏我老舅和老不死机灵,乘乱之际把我抢了出来,然后沿小路仓惶的逃回了石岙,我记得我还在石岙村的乱石岩躲了三天三夜,你们猜怎么着,我不但把孔老二得罪了,还把一位领导也骂了,那个区革委会付主任不是叫居太良么,你们用水洋特有的土话念几遍,居太良简直就是去他娘啊,把领导和孔老二放在一起骂,那还了得,听说后来把水洋公社两三个干部撤了职,我老舅也去学习班待了一个多月,呵呵,我的工分和肉包子没了,可这‘去他娘的’,从此却成了水洋公社的第一名言。”
笑声中,姜希问道:“常记,你开始说的,这故事同你明天要去拜访的人有关,能否告诉我们那个人是谁吗?”
常宁点点头说道:“那人就是现在隐居石陈村的老干部石秀,三次将我拒之门外的怪老头。”
0080过年开门红
虞挺华颇有深意的看了看姜希和于瑾,微笑的问:“小常,你是打定主意要去见石老爷子了?”
常宁又点了点头,指着墙挂着的水洋乡地图说道:“老虞,咱们水洋乡的公路建设,现在还剩下三个难点,青岭山开山建道和大青山盘山公路建设,那是军队工程兵的的事,估计到明年六月就能完成,可眼下最要紧的是,石陈村是我们水洋乡公路的交汇中心,必须尽快加以完成,不巧的是,石老怪的老宅,正好处在交汇中心里面,所以,我想动员他搬迁到别的地方,当然,这是我要见他的第一个目的。”
“嗯,”虞挺华望了一眼墙的地图,“石老爷子要是不搬走,这公路就要打个大弯子,既不好看又浪费人力物力啊。”
“更为重要的是,咱们水洋乡未来的发财致富,要寄托在这个石老怪身。”常宁狡黠的笑笑,看也不看虞挺华,“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海吃海,这话到咱们水洋乡,就应该是靠石吃石,可是几十年来,水洋人的石头,除了建房就是铺路,又由于交通阻塞,始终处于封闭的自产自销状态,根本没有任何经济效益,为什么?这是因为流传了千年的水洋石雕技术,在几十年前突然失传了,现在的水洋乡,称自己为石匠的人倒有两三千,可敢称自己是能工巧匠的,恐怕没有一个人,大青山有个青佛寺,寺门前有对栩栩如生的石狮子,能有那种技艺的人,就是能工巧匠。”
“据我所知,这个石老怪啊,别看他是个教出身的知识分子,其实却是身怀石雕绝技,因为他的先祖就是水洋乡石雕技术的大宗师,他父亲在世时,是全青州有名的石雕大师,青佛寺门口那对石狮子,就是石老怪他父亲生前最后的杰作。”
虞挺华说道:“你是想请他出山当石雕厂的师傅?可我听说他们家的石雕手艺,从来是不外传的,他连你的人都不见,你还怎么去说服他?”
“唉,可不是么,”常宁拍拍大腿叹息着,“这个顽固的石老怪,他要是不回水洋来,我还不惦记,可现在……就算咱不是刘备,你也不是诸葛亮嘛,我诚心诚意去了三次,楞是连个门都不让进,你们说气人不气人?要是在过去,我早就拆了他的破门了。”
于瑾微笑着说:“常记,听你刚才说过,你和他好象见过面,说不定他还会记得你呢。”
常宁大摇其头,“那是那次区里批斗大会后,水洋公社也召开了批斗大会,听说这个石老怪从西北逃回来,所以被抓了起来,自然也在被批斗的行列,因为我喊错了口号,他大概在区批斗大会记住了我,因此在水洋公社受批斗其间,好几次向我递眼色,于是,我溜到他关押的地方,石老怪先隔着窗户和我套近乎,说我那句‘孔老二去他娘的’骂得痛快,最后石老怪从衣服领子里抽出五元钱,要我帮他买点胃药和馒头,我也是一时高兴,就答应了……呵呵,石老怪蛮痛快的,把剩下的钱全送给了我……这也是前不久,我看了他的档案才回想起来的,石老怪都那么大年纪了,那还会记得过去的事啊。”
虞挺华微微的笑了,“小常啊,据可靠消息,你把石老爷子他给得罪了。”
常宁噗的一笑,“秀才,你说什么那,石陈村一直都是姜付记负责的,我和石老怪八竿子也打不着,我又哪里得罪他了?”
于瑾也道:“常记,你确实得罪石老爷子了,不信的话,你可以问问姜付记,她可是经常见到石老爷子的。”
常宁盯着姜希问:“姜付记,你,你亲口听那个石老怪说,说我得罪他了?”
姜希含笑说道:“是的,我父亲他亲口对我说,你得罪他了。”
“你父亲?他,他是你父亲?”常宁呆住了,看看虞挺华和于瑾,连杜秋兰都在笑,“这,这怎么回事?”
杜秋兰走过来,坐到常宁身边说道:“我也是刚听于姐说的,石老爷子是姜付记的亲生父亲,老虞和于姐知道你大年初一要去拜访石老爷子,就动员姜付记来水洋过年,顺便也是帮助你,你呀,成天说姜付记是妖精,又称石老爷子是石老怪,肯定会有人传到他老人家耳朵里,这不就得罪人家了嘛。”
原来,石秀当年是因为得罪了领导,才和妻子两人被迫加入了支援边疆建设的行列,临行前,把刚满周岁的姜希托付给城关的同学姜永富,如今几十年过去,两个儿子早已在当地成家立业,老两口此番回乡定居,根本原因,还是为了至今还孑然一人的女儿姜希。
幸亏常宁的脸皮比较厚,短暂的尴尬后,迅速的恢复了平常,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姜付记,这个,这个……我要向你表示歉意,啊,希望你不要记在心,呵呵。”
“常记,我可从来就没有记恨过你,”姜希笑着说道,“何况次的枪击事件,是你救了我一命。”
“不,不,”常宁认真的说道,“其实是你救了我,如果不是你也在厕所里,我可能早就没命了,我还……还差点开枪打中了你。”
虞挺华笑道:“两位记,关于谁救了谁一命的问题,我看先暂时放一放好吗?”
“呵呵,老虞说得对,”常宁站起来,在客厅里来回转了转,一本正经的说道,“既然石老……石老爷子是姜付记的父亲,事情就好办多了,姜付记,乡党委和乡政府决定,请石老爷子出山的任务,就交给你全权负责了,我呢,有伤在身不便出门,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么,老虞他们又各有重任在肩,因此,你就大胆的负起责任来。”
客厅里一阵窃笑,姜希也是笑而不语,虞挺华笑着说道:“常记,我也是党委委员,怎么没听说过党委几时有过这样的决议呢,你这样官僚主义,不但是独断专横,违反党的民主集中制原则,而且还有推卸自己责任之嫌。”
杜秋兰微笑着说:“解铃还须糸铃人,我也认为,常记不能推卸自己的责任。”
常宁拿眼睛扫视一圈,朝着常常问道:“丫头,你虽然是旁观者,但你可是我妹妹,请你发表发表你的正确意见。”
常常嘻嘻一笑,“哥哥,你又玩你那套转移目标的把戏了,格格,这次我站大多数一边。”
“得,众叛亲离,孤立无援,这年过的,做人太失败喽,”常宁无可奈何的苦笑道,坐回到沙发仰天长叹,“好好,我就来一回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赶鸭子架,骑毛驴进城,会会姜付记那位才高八斗的老爷子。”
“常记,你也不用说得那么严重,”姜希微笑着说道,“据我所知,你研究我父亲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多少应该知道如何对付他的怪脾气了。”
“对啊,”常宁一拍大腿说道,“兰姐,快快,快把你那本成语词典找出来,唉,今晚注定是不眠之夜啊。”
虞挺华奇道:“小常,你是要临时抱佛脚,阵前磨刀枪吗?”
常宁点点头,“石老爷子一生有两个爱好,一是石头二是成语,他见陌生人时有个习惯,经常把这两样东西使出来,我得认真准备准备,你们大家都行动起来,把成语词典拆开,找出所有带石字的成语,连同词义抄在纸,呵呵,我小半仙久炼成钢的应付考试突击法,又要在这新春佳节大显身手喽。”
0081有请石仙人
和姜希一起出门,常宁还是第一次,不自在是难免的,他有个从小养成的习惯,对所谓不“正经”的女人,总是抱着疏远的防范心理,虽然近来对她的看法大有改观,但总还是有些别扭,好在石陈村紧挨着水洋街,没几分钟就到了。
到了门口,常宁留在门外,由姜希先进门打头阵。
终于,姜希挽着一个老太太出来了,“常记,这是我妈妈。”常宁恭敬的说道:“阿姨您好,祝您新春愉快,万事如意。”老太太慈祥的笑笑,打量一番后道:“谢谢,谢谢常记,祝你也新年快乐。”姜希说:“常记,请进。”老太太也道:“常记,你别怕他,就那怪毛病。”
进去时,姜希在常宁身边低声道:“我妈说,我爸用成语,从来都是按字面理解,自我解释。”
常宁闻言心里一乐,那就是自造万年么,咱别的不行,干这个可是最拿手了。
院子里简直是石头的世界,一半还是加工过的,看来石老怪真没闲着呢。
但见石老怪如老僧入定,盘腿坐于堂屋正中的八仙桌旁,老花眼镜,白发白须,闭目垂眉,一付天外仙人风范,可惜偌大的堂屋陈设太过简单寒酸,竟让常宁没嗅出一点香文气。
老太太先走到石秀身边说,“老头子,你就别跟娃绷脸了。”说毕进里屋茶去了。
姜希也来到八仙桌边,亲热的挽住石秀的胳膊,讨好地说道,“爸,我把常记带来了。”
秀鼻孔里出了声,仍旧是闭目不动。
常宁微微一笑,从口袋里掏出一块鸡蛋大小的黑色碎石,走到石秀面前,微欠身子,恭恭敬敬的说道:“石老爷子,祝您新春愉快,诸事顺畅,晚辈献丑了。”
石秀微张老眼,如电的目光落在常宁手中的黑色碎石,少顷,倏地伸出一手拿过石头,仔细揣摩一番,放到八仙桌轻敲细磨,淡淡的说道:“不愧是石岙村的小半仙,一招投石问路出手不凡,以水洋三宝石之一的变石当作送人礼物,你就不怕石沉大海,石烂海枯?”
常宁肃然道:“石老爷子果然金石不渝,难怪别人都说您有点石成金之功,晚辈不自量力,蜻蜓撼石,万望老爷子恕罪。”
石秀睁开双眼,微微一笑道:“过年过节,不谈陈年旧帐了,当年你替我买药,今日又送我变石,看在我女儿份,我就不与你计较了。”
常宁暗松一口气,“老爷子您真是好记性。”
姜希在旁边轻摇石秀的胳膊说:“爸,谢谢你了。”
石秀皱起眉头道:“好个傻丫头,你谢什么呀,人家这是一石二鸟,套你又套我的金石之计,该是人家谢我才对。”
姜希的脸微微一红,这时老太太送茶过来,对着石秀怨道:“见了石头都当宝,你还好意思让人家谢?”又对常宁说,“常记,你请坐,我去下汤园,一会一起吃早饭。”
老太太又进去后,石秀微笑道:“小半仙大名如雷灌耳,老朽回乡半年有余,耳闻目睹,尽是你小半仙的非凡经历和诡计多端,今日我便偏偏不你的当,坚决不和你咬文嚼字,你坐,老实告诉你,老朽今日二更便起,早就恭候你多时了。”
常宁走到八仙桌另一边坐下,和姜希相视一眼,心里一阵苦笑,好个肺石心清的石老怪,竟把大伙折腾大半夜弄出来的革命成果,轻描淡写的化为了无用功。
常宁说道:“老爷子,对不起,那我就开门见山了。”
“莫急莫急,”石秀连连摆手,“还是先说石头,我回乡半年多来,听到你常记不少传奇故事,可我很是不解,为什么他们都说,你是水洋乡最懂石头之人,嘿嘿,当然是在老朽回归之前,难道你小半仙真是仙人下凡不成?”
常宁心里一乐,敢情这石老怪是妒忌咱的名声哦,“不敢欺瞒石老爷子,我确实见过咱们水洋乡的三种宝石,手里也有一些样品,因为生计所迫和学业繁重,加没有那方面的专业知识,所以只是略懂皮毛而已,说出来请老爷子不要见笑。”
这时,老太太从里屋出来,端着四碗热气腾腾的汤园,放到八仙桌招呼道:“常记,请吃汤园。”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常宁和姜希的脸都红了,原来这又是水洋乡的旧俗,大年初一早吃汤园,那是一家人关起门来的享受,常宁要吃了汤园,就有意无意之中也成了石家的人。
石秀石老怪可顾不这些,一个劲的催着,“常记,来来,请吃汤园,边吃边谈。”
常宁瞥一眼姜希,分明见到了某种期待和默许,当下心一横,张嘴就是一个汤园入肚。
“老爷子,传说中的水洋三宝石,变石软石和香石,变石生于地下至少百米深处,软石又称玉石或翡翠,成于大青山水糸的溪流沟坎之中,香石因带有某种芳香而得名,只存于大青山里的石土之间,其中软石各地都有,变石产地亦有几处,唯独香石,乃水洋乡独有,因此古时水洋乡又叫香洋之地。”
“不错不错,”石秀趴着桌沿,目光有些贪婪起来,“常记,咱们做笔交易如何?”
常宁笑道:“石老爷子请说。”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老朽不想知道那些宝石出自何处,你就是想说,我也不敢听,但是你这块变石我收下,另外……嘿嘿,请再给我一块软石和一块香石,我这里呢,过了正月初八就搬家,绝不会耽误你修路,另外,听说你们乡里的石雕厂马要开张了,我答应你,做石雕厂的技术顾问,毫无保留的把石雕技术教授给工人们。”
“老爷子,您的提议值得考虑,”常宁微笑着,“不过,那块香石,现在在我外公手里。”
“少来婆婆妈妈那一套,”石秀抓耳挠头,忽地说道,“我家可没值钱的东西,要不这样,你要嫌你吃亏了,我把我这宝贝女儿给你,咋样?”
常宁呆住了,差点让嘴里的汤园噎住喉咙。
姜希的脸噌的红了起来,端起碗就往厨房里跑。
老太太瞪了石秀一眼,“常记,你别往心里去,他就这成天胡言乱语的怪脾气,大年初一也不安生。”
但见石秀却更显得一本正经了,老腰一挺,直着脖子说道:“怎么啦怎么啦,老太婆你没看出常记也喜欢咱们家丫头吗?人家说她妖精,那不是骂人,水洋人只有把漂亮姑娘才叫做妖精,那是煲义词,你老太婆还没这个资格呢。”
常宁心里直乐,嘴却什么也不敢说,斜眼瞧去,厨房里的姜希,正偷偷欣赏他的窘态呢。
只见石秀放下碗和筷子,抹了抹嘴,拉过常宁放在桌的右手,拿手去拍了一下,笑嘻嘻的说道:
“这就算一言为定了,谁也不许耍赖,你小半仙在正月初八以前,要把我要的东西送来,我这宝贝女儿就正式归你了,你现在就把她领走,我有些烦她了,呵呵,但你要答应我,你要满足她的三个要求,啥要求?你小子自个问去,丫头呢?替我送客。”
常宁彻底的无语,心里却多了一种异样的感觉,这个新年过的,可真是开门红啊。
0082工作队来了
过了农历正月初七,年算是过完了,对国家干部们来说,新的一年的头一件大事,便是参加全县三级干部大会,那时还不叫“两会”,所谓三级干部大会,就是县区乡全体机关干部参加的大会,青阳县虽然率先撤销了区公所一级,但大会的俗称仍然沿用,其实也可叫四级干部大会,因为不少行政村的一把手,也是经常轮流参加的。
一年之计在于春,县里的一年之计在于县三级干部大会,初八报到,十五散会,先总结年度全县的工作,记县长作了报告后,便是分组讨论,然后一般有一个形势报告,主要讲级的指示和政策动向,还得有分组讨论,接着是部署全县新一年的工作,县长作主报告,其他常委作付报告后,还得是讨论,再来个别同志的体会发言,这个别同志可有讲究,一般都是领导看重的,有进步希望的,“体会”过后,最后压轴的,当然是县委记的长篇总结报告。
对下面的一般干部来说,三级干部大会的保留节目,是不容错过并最为开心的,农历十四晚的大会餐,和农历十五闭会前的各种先进表彰,鲜红的奖状,金色的奖章,领导的亲切握手和鼓励,台下同志们的掌声和羡慕,荣耀带来的激动,鼓舞着你的热情和斗志……
常宁并没有受到那种“鼓舞”,因为他以养伤为名请假了,对他来说,能躲开讨厌的会议,携手兰姐,纵马乡间,在两人世界里迸发出来的斗志,更是无比的欢愉,期间当然偷偷进山陪着长辈住了几天,再悠悠然的下山回家。
除了值班的老文王石,乡政府里渺无人影,常宁牵马进厩,回头和院子里晒太阳的王石来一番插科打浑,一白一黑两匹军马,现在成了他在工作生活之余的最爱,还“以权谋私”的在乡政府大院的西角落为他们造了个家,为了不让别人驾驭,还小心眼的加了锁,气得罗铁贵邱玉宝和黄小冬他们直咬牙。
王石说:“小常,你再不回来,我就要向级报告你失踪了。”于是常宁边笑边骂:“老不死,我永垂不朽了,你他娘的也捞不得好处。”王石道:“出事了,老罗他们来电话说,咱们乡不但先进没捞到一个,还挨批评了,还是大会公开点名批评的。”常宁奇道:“不会,我虽然没参加过三级干部大会,可听说那鸟会有个好处,从不公开批评人的。”王石笑说:“呵呵,改革出现新气象,批评也能把名扬,这可是你说的。”常宁不以为然,“咱水洋乡虽然进不了前十,也不致于落到了后五,老不死,你休得破坏我的好心情。”
回到家,杜秋兰正在接电话,见到常宁进门她便说道:“邱部长,您等等,他回来了。”
常宁坐下接过电话,“邱部长,您的电话可追得真紧,我刚从山里过年回来呢。”
“呵,掐了电话过年,可真有你的,你身的伤多半没问题了,”邱夏风笑道,“你小常和水洋乡呀,这回可出大名了,史无前例哟,你应该得到消息了?”
“谢谢领导,身正不怕影子斜,我还是那个态度,批评使人奋进,表扬让人犯晕。”
“说得好,你有这个思想准备,我也就放心了,”邱夏风说道,“小常啊,不是我说你,这计划生育工作,都提高到基本国策的高度了,你以后得绷紧这根弦了,你们也够老实的,别人的统计那是报喜不报忧,掺点水分连小学生都看得出来,红旗乡的陈扒皮,出了名的睁着眼睛说瞎话,你们倒好,一五一十如实报,不打一点折扣,这不,计生指标三项全县倒数第一,两项全青州倒数第一,挨这个点名批评,我看不冤,是你们自找的。”
常宁苦笑道:“领导啊,看来有时候太民主了是要出问题的,我本来么,也想学学陈扒皮那一套,不争游不做下游,可你知道,我手下这帮人,姜希整天是条条框框,周云平到处瞎逛,老罗基本不会说谎,老虞生意气至,嘿嘿,实事求是实事求是,倒把自己给实事求是了。”
邱夏风道:“因此,县委工作队下午就进驻你们乡,一共十五人,带队的是县纪委记丁颖和县计生委主任古贞英。”
放了电话,常宁呆了半晌,这下动静有点大了,县委常委带班压阵,计生委那个铁脸老太太亲自出马,不拿出点实际名堂来,肯定是说不过去了,领导帮你撑腰固然是好事,可打铁还得自身硬那。
待到快中午时,姜希领着一帮子人回来了,常宁透过窗户瞅着乡政府大院直乐,说不灰头土脸,却个个无精打彩,杜秋兰在旁边嗔道:“还笑,有你这么当领导的吗?”
姜希和罗铁贵,还有虞挺华夫妇过来了,常宁忍住笑说道:“好了好了,基本情况我都知道了,干吗不高兴,我不需要各位的自责,领袖怎么说的来着,事物都是一分为二的,好事可以变成坏事,坏事也可以变成好事,咱现在排名倒数第一,进步起来不是更容易么。”
虞挺华苦笑着说道:“谢谢领导的鼓励,看来我们几个是得加强学习了,说实话的受批评,说假话领奖状,这次我总算了一堂政治课了。”
“呵呵,没事没事,搞政治嘛,首先得学会撒谎,”常宁拍着虞挺华的肩膀,笑着安慰道,“咦,周云平那小子呢?怎么第一天班就不见人影了。”
罗铁贵看一眼姜希,姜希低下头小声说道:“老罗,你说。”
罗铁贵道:“前天晚,我和小邱去姜局长家玩,正好碰周云平那小子又去纠缠姜付记,连姜局长两口子在场都不顾,我气不过,就揍了他一拳,小邱随后补了几脚,估计,估计没有半个月下不了床。”
杜秋兰在姜希身边坐下,小声问道,“这个周云平,他不是结婚了吗?”
姜希望着常宁说道:“常记应该早看出来了,周云平调来水洋乡,不是为了工作,就是,就是想纠缠我的。”
常宁点点头,心说,这点都看不出,我还叫小半仙么,“呵呵,也好嘛,让周付乡长休息一阵,咱们也落得个清静,不理他了,谈工作。”
罗铁贵笑道:“小常,这工作队可有些名堂啊,这回我接受教训,不要求民主了,你说怎么干就怎么干。”
三个男人各点了一支香烟,常宁吸了几口微笑道:“老百姓说得好,工作队下乡,好比鬼子进村,生活是第一位的,吃住两方面可得侍候好了,这也是个态度问题嘛,只要他们一高兴,大问题能变成小问题,小问题就是没问题,我看就由姜付记和于姐负责接待工作,女人对付女人,是最好的办法。”
姜希瞥了一眼常宁道:“我同意,但是,你躲得了吗?明摆着这是借题发挥,冲着你来的。”
姜希的话里透着关切,大家都听出来了,常宁也回了个表示感谢的眼神。
虞挺华说道:“或许,这更多的是人家的一种试探,火力侦察,虽然不能大意,倒也不必如临大敌,都说面千条线,下面一根针,谁都知道基层工作的难处,面的人,不会因为某项工作的失误,而把我们一棍子打死,不然的话,唇亡齿寒,领导还怎么服众?”
常宁点点头,朝着姜希问道:“姜付记,你在纪委待过,又是个老城关,先给我们介绍介绍这正付两位工作队长,以前我只是在开会时见过,要了解麻雀,就得解剖麻将嘛。”
姜希浅浅一笑,“常记常批评我为‘姜原则’,这个古贞英老太太就有一个外号,大家私下都叫她‘老原则’,青阳县硕果仅存的老辈女干部,你们对她肯定多少知道一点,反而可能对纪委的丁记了解得不多。”
于瑾说道:“我倒见过她几次,看着很漂亮,不象快四十岁的人。”
姜希颌首道:“在青阳县的干部队伍中,丁颖绝对就是个另类。”
0083女队长风情
当近距离,确切说是面对面的时候,常宁首先深深的理解了姜希说的另类的含义,此刻他握着另类的另类的手,它是多么的富有弹性的肉感,一股热流油然而生,这是一个标准的大美女,丰满而成熟,高雅而大方,没有时下占据多数类的骨质感,这样的女人,首先给男人的感觉就是踏实和真实。
县纪委记丁颖轻轻的笑了,白晰的脸竟露出了两个浅浅的小酒窝,常宁被那两个瞬间即逝的小酒窝所惊醒,知道自己违反了与领导握手不得超过一点五秒钟的规矩,为了掩饰自己的窘态,他不好意思的笑起来。
“丁记,您,您请坐,我,我要向县委,向您作深刻的检讨,我没有把工作做好,我辜负了组织对我的期望。”
常宁的表态极其真挚,尤其是沉痛自责的表情,其逼真程度,堪比时下影坛的第一奶油小生唐国强。
丁颖的笑比较特别,总是先露出两个小酒窝,然后恰到好处的露出两片樱红的嘴唇,最后才是白得不能再白的牙齿,持续的时间不长,但足够表现主人的雍荣华贵的气质。
“小常记,你的伤应该差不多了,嗯,你肯定知道,我并不是来听你做检讨的。”
什么叫应该,那是肯定,什么叫差不多,那是必须,“谢谢丁记关心,我的伤已经基本痊愈,现在马可以投入工作了。”常宁待丁颖坐下后,恭敬的站在那里,此刻,这哪里还是自己的办公室,倒象是一位“女王”的行宫了,官大一级压死人,现在办公室里的这对男女,严格说不只差一个级别,而是差一道又高又厚的门槛,那时的乡党委记,还没正式定为科级,只能马马虎虎的称为准科级,由此要通向具有权威性的县委常委宝座,犹如千军万马过独木桥,是政坛不折不扣的鬼门关,多少人终其一生,却只能空劳白头望而兴叹,付县长,县长助理,几个重要部委局的头头,他们才是有资格的竞争者,物以稀为贵,青阳这样的大县,就十一个常委,真个是十万比一,不是你梦想一番就能爬去的。
“小常记,不要紧张嘛,不要被我的纪委记身份所吓倒,我们就是来帮助你们做计划生育工作的,你们水洋乡,在这方面的确有些落后于别的乡镇嘛。”
常宁心道,咱才不会被你吓倒呢,可咱必须装得像一点是不,嘿嘿,咱青春的心灵,是被你身发出的电波惊着喽。
丁记的胸脯,简直就是高山峻岭,无限险峰哟,兰姐那里顶多是小丘土岗,尤其是当她开始说话的时候,粉红色蝙蝠式毛线衣包裹下的那里,犹如波涛汹涌,缓缓而不容抗拒的波动,挟着气吞山河的壮丽气势,万物都有气场,何况这人肉滚滚波浪所产生的人场,立时让常宁有些气短,现在的小姑娘,好用那罩罩来掩盖自己的一马平川,丁记那里,绝对是货真价实的,不过,现在的女干部怎么了,都喜欢穿这种大开领的宽大的毛线衣,整得那两座高山的根基若影若现,颜色还都是红呀粉呀的,这不是谋杀男人们的眼球么,也不想想,咱小半仙初涉政坛,血气方刚,能有多少深厚的革命意志?
常宁仅是丝光偷眼,却就有些头脑发晕了,身体感觉有些不听使唤,下面的长枪渐渐的蠢蠢欲动,革命的意志呵,为什么如此的薄弱……幸好,丁颖说话的声音,将常宁从胡思乱想中拯救回来。
“小常同志,请你谈谈你的工作安排,不要有什么顾虑,我再强调一下,我们不是来指手划脚,而是来配合协助你们工作的。”
是的,丁颖对此次被高飞记点将,是心存疑惑,顾虑重重,虽然同在一个糸统工作,但一个在地区纪委,一个在青阳县,丁颖也仅是纪检战线的新兵,除了工作的少有交往,私交竟是空白,彼此是互相尊重及刻意保持一定距离的关糸,唯一能把两人联糸在一起的,是几年前丁颖在青州工作时,与高飞及杜秋兰三人,曾被誉为青州机关里的三大美女,世事无常造化弄人,三大美女竟在青阳县重新聚首。
水洋是什么地方?以刘为明为首的老家伙们精心打造的一个基地,就连方天正都不敢轻举妄动,何况她丁颖乎,客观说,眼前这个并不英俊的小伙子,工作干得不错,比有些老基层还老到,作为县委领导,对下面乡镇工作的第一个要求,就是稳定,她高飞显然有些急于求成了,也找错了目标,点她丁颖的将也点错了……丁颖其实心里有数,高飞下车伊始,无力可借,常委们都处于观望之中,她是企图从比较孤立的丁颖身,以火力侦察的形式,来打开青阳工作的新局面。
胸大并非无脑,低调不是平凡,丁颖曾是青阳政坛一道靓丽的风景线,她不靠不拍,不吹不扬,不显山不露水,和高飞形成了鲜明对照,她完全没有女强人的气魄,当县纪委记,着实是个大大的误会,有人私下说女干部的成长,不外乎两种方式,要么背后有“景”,要么面有“人”,另类的丁颖却不是,她是制度的受益者,在尊重妇女的旗帜下,按比例产生一定数量的女性干部是必须的,作为原统战部里的两名付部长之一,丁颖就是这样脱颖而出的。
姜希所说的另类,更多的是指丁颖非同一般的个人经历,那是一条“而下”的人生规迹,丈夫和自己都来自军人家庭,是那种资格颇老,却进不了步的中下级军官,籍贯都属青阳,祖辈的身份都有些“高”,都生在大西北,成长于军营中,然后丁颖读完中专,和毕业于之江农业大学植物糸的青梅竹马结婚,在父辈的一位战帮忙下,双双回到之江省工作,丈夫进了植物研究所埋头搞研究,丁颖则进了省委机关,七年后的一九七一年,丈夫热衷于柑桔研究,青州这个柑桔之乡自然成了他扎根之地,于是丁颖夫唱妇随也调到青州,后来的一九七九年,落实政策后丁家领回了青阳城关的一幢四合院,丁颖一看就喜欢了老宅的清幽,经过一番精心修补设计,索性一个人先带着俩宝贝女儿调回了青阳。
“丁记,我们是这样安排的,请您和同志们先到住处休息一下,我们准备在晚餐为领导们接风洗尘,晚召开乡党委扩大会议,请您和古主任参加,会议主旨是讨论并制定水洋乡计划生育工作短期突击计划,在明天午召开乡村两级干部大会后,立即进行计划生育工作突击计划的实施。”
“嗯,很好,先这样,我再去找其他同志谈谈。”丁颖点了点头,起身款款而去。
他娘的,望着丁颖的倩影和滚圆的屁股,常宁在心里骂了一句,连着往肚子里咽了不少口水,三个“祸国殃民”的娘们在青阳聚首,这青阳处于风雨飘摇之中了,咱已经牺牲自己征服一个了,难道还要咱再接再励,勉为其难奋不顾身么?
常宁以少有的匆匆步伐,离开办公室往外走,引来不少人惊讶的目光。
进了“家”关门,又噌噌的了二楼,杜秋兰正好站在对着乡政府的窗户边,常宁走过去,不由分说的把她抱起来,接着,两个身体飞也似的到了床。
杜秋兰感觉到了常宁身那里的坚硬,习惯并喜欢这种“专横粗暴”的她,小鸟依人般的任由常宁所为,还难得的让俏脸笑开了颜,“这位小同志,你是不是忍不住了?”
常宁迅速的拉过被子,盖住两个原始的身体,“这位女同志,你敢偷窥本领导的秘密,咱今天得给你来个家法侍候……”
“你呀,嘻嘻,吃着碗里的,又看着锅里的……哎哟,你,你轻点嘛……”杜秋兰的声音,很快被某种运动掀起的气浪,狠狠的淹没了。
“嘿嘿,这位女同志,缸里的要想,锅里的要看,我……我先把碗里的你来干……”
0084无声的点拨
在青阳县,谁都知道碰计生委的古老太太,你就只有装“孙子”的份,好在常宁心安理得,论年龄,他在古老太面前就是个孙子辈,何况这个小脚老太很多方面颇像自己的外婆,听她训斥几句又有什么不可以的,实在不耐烦,就当作耳边飘过一阵风好了。
党委扩大会议开了二个小时了,旁人竟捞不到说话的机会,就连身为工作队队长的丁颖都安坐着洗耳恭听,常宁等人早就想好了对策,老太太爱做长篇报告,对付她就一个办法最好,让她尽情的发挥,然后直到她精疲力尽为止,这也是常宁把党委会安排在晚召开的原因。
古贞英老太太嘴的“机关枪”,开始有了强弩之末的迹象,她旁边的王石不断的往她茶缸里添水,常宁难得的始终保持着谦恭的情态,但见古老太太又咕嘟咕嘟的喝了几口水,站在那里是笑非笑的盯了常宁。
“臭小子哎,你听得蛮认真么,就是不知你听进去了多少,头脑里的弯子转过来了没有?”
常宁陪着笑脸说道:“听进来了,转过来了,古主任,您的报告太精彩了,请您继续,继续。”
古老太太双眼一瞪,放下茶缸,竟拿手摸着常宁的头,“臭小子,你少跟我装蒜,我老太太走过的桥,比你走过的路还多,你一脸的孙子熊样,肚子里怕是骂死我老太太了。”
“不敢,不敢,”常宁老老实实的说道,“您老人家德高望重,功盖青山,我就是您老人家的孙子,我们大家都是您老人家的孙子。”
罗铁贵和虞挺华面面相觑,心里直骂常宁,你倒装得象个孙子样子,我们都三十好几的人了,做孙子象话么,还有王石,还有县纪委记丁颖,你不是把大家都骂进去了么,你这个一把手不敢带头“反抗”,我们敢么。
还是姜希和于瑾有涵养,一如既往的陪着丁颖在微笑。
“哼,你小子绰号小半仙,一肚子的坏水臭水,我老太太来水洋之前,就想好了对付你的办法,罗铁贵,你也是受党教育多年的老党员了,自己生了三个孩子不说,还开只眼闭只眼的纵容村里人超生逃生,那个虞挺华,你以为戴眼镜就是知识分子了,你主管水洋乡大青山的七个村多年了,那里的超生逃生情况最严重,计生达标率只有百分之十七点三,你这个四只眼难辞其咎,还有你这个老不死王石,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底细,你要是再敢干些通风报信吃里扒外的勾当,我就让你滚回老家去等死,那个那个于瑾,你这个妇女主任兼计生主任是怎么当的,我看你可以改名,就叫超生主任好了……姜家丫头,你今晚的眼睛老是滴溜溜的往臭小子身转,别以为我没看出来,让你来水洋乡是工作的,不是来搞男人的,你别不服,你也别鬼迷心窍,这小子有什么好的,站没站相坐没坐样,要钱没钱要品没品,小心他把你带到沟里去……”
姜希的脸噌的红了起来,低下头不敢面对大家,常宁仍在无声的微笑,旁边的罗铁贵颇有愤愤不平之色,常宁忙伸手在他膝盖拍了几下,丁颖见状忙微笑道:“古主任,您继续说。”
丁颖的话,似乎在提醒着古老太太,古老太太稍微顿了顿,抬腕看看手表,得意的说道:“现在是正月十五晚七点半,我荣幸的通知各位,本老太太亲自策划的绝密行动计划,马就要开始了,现在你们水洋乡的电话,都已经被我的手下切断了,同时,你们这个乡政府大院里的人,没有我的批准,不准离开半步,在座各位,都要拿党性担保。”
常宁一楞,这个老太婆果然下手狠毒,传说她是方天正父亲的老相好,这些年也一直帮着方天正忙前忙后冲锋陷阵,成了青阳县有名的惹不起,当县计划生育委员主任以后,专门成立了一支几百人的队伍,常常神出鬼没地出现在计生目标面前,成绩相当斐然,还被当作先进经验在全省加以推广。
“臭小子,你别拿海防前线那套特殊性来吓唬我,你看丁记也没有用,她也不知道,我是拿着先斩后奏的尚封宝剑来的,今晚会有千人马,来剿灭你这个顽固的落后堡垒。”
常宁乐呵着翘起大拇指,“古主任,您老人家英明果断,太英明果断了,相信您老人家的钢铁洪流,一定能横扫我水洋乡的每一个角角落落。”
古老太太拿手点点常宁的脑袋,“臭小子啊臭小子,跟我玩心眼,你还嫩了点,我老太太搞计划生育,从来是宁可错杀一百,决不放过一个,今天是元霄节,你们水洋人都会待在家里过节,嘿嘿,逃无可逃,谁也跑不了,至于你们么,应该看过小说《红岩》和样板戏《红灯记》,对不起了,你们今晚要想证明自己不是叛徒甫志高和王连举,就给我老老实实的待在这里。”
果然,散会后常宁往家里走,被门口的两个工作队员拦住了,六亲不认的样子,要不是身边的丁颖解围,他今晚可能要睡在办公室的长凳了。
看到丁颖和杜秋兰亲热拥抱的场面,常宁才心中释然,杜秋兰微笑着解释,“我和丁姐在青州就认识了的。”
“兰妹子,你好狠心,也不来看看我这个老姐姐,”丁颖埋怨着,“哎,徐老师呢?”
杜秋兰开心的呶呶小嘴,“喏,被我这位记弟弟逼成了大忙人,现在在水洋乡各小学轮流跑,当起了老师的老师。”
“哦,”丁颖打量着杜秋兰,“我看看,啧啧,兰妹子,你大变样了么,看来水洋这地方是不错,养人哟,不过就多了个弟弟么,怎么以前那个病殃殃的的林黛玉,骤然变成了人见人爱的西施妹呢。”
杜秋兰小脸一红,“丁姐,你别开我玩笑么,我从去年底就办理了长期病假手续,不用班,身体当然好了。”
丁颖嗯了一声,若有所思的点着头,这兰妹子果然找了个好弟弟,不但人变得健康了,性格也开朗多了,原以为高飞调来后,兰妹子又会忧郁成结,看来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
常宁为两个女人倒好热茶后,老老实实的坐到一边,女人聊天,男人沾不了边,加心里在想事,哪还有欣赏美女的情绪,只是一个劲的抽烟。
杜秋兰疑惑地看看丁颖,又向常宁瞥了一眼,关切之情溢于言表,丁颖看在眼里,浅浅一笑,俯身在杜秋兰耳边低声说了一阵。
杜秋兰笑了笑,小声的说:“丁姐,你别理他,他这是装的,他一直面对着乡里乡亲的,下不了狠手,这次变相的借刀杀人,心里不定多高兴呢。”
丁颖笑嘻嘻的说道:“兰妹子,千年的铁树开了花,几时能吃你的喜糖呢?”
杜秋兰红着脸低声道:“丁姐,你又笑话我了,他,他几次逼我去扯证,我都没敢答应,你是知道我的病的,终究好不了,我,我怕拖了他的后腿,现在这样,我已经很知足了。”
“嗯,有个弟弟陪着过一生,也很不错啊,兰妹子,姐为你高兴。”丁颖站起身来,整整衣服,走到客厅的墙壁边,欣赏起墙的画来,这是一幅描写三国演义里,刘关张桃园三结义的国画,是常宁从贾贾的地摊淘来的。
杜秋兰走过去微笑道:“丁姐也喜欢三国演义的故事吗?”
丁颖嗯了声,转身对常宁说道:“小常记,你一定读过《三国演义》。”
常宁点点头,“大学里不务正业,常躲在图馆里看小说。”
丁颖投去赞赏的目光,浅浅的一笑,“小常记,兰妹子,我得去下面看看,明天再来和你们探讨三国演义的故事。”
杜秋兰一直把丁颖送到门外,一路又嘀咕了不少,待杜秋兰关好门回到客厅,发现常宁正对着那幅桃园三结义的画发笑。
“我这位丁姐怎么样,够聪明?”杜秋兰坐到常宁身边笑着问。
常宁笑道:“一个从机关里混出来的女人,既世故又细腻,既小心又正直,难得啊,她在点拨我下一步怎么走呢。”
杜秋兰松了一口气,“丁姐是个好人,她和高飞的心肠就是不一样。”
“呵呵,女人毕竟是女人,”常宁狡黠的笑起来,“她也小看我小半仙了,其实我早有下一步的打算,不过,我要做得更为匪夷所思,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我要在刀尖跳舞,让自己置之死地而后生。”
“你想怎么做?”
常宁笑道:“高飞那个臭娘们,和方天正那个混蛋一定达成了某种默契,嘿嘿,好么,我就把脖子洗洗干净凑去,看她敢不敢把刀劈下来。”
0085弃徒见师傅
不过,常宁没能睡个安稳觉,天没亮就被古老太太的人叫了起来。
乡政府院子里坐满了陌生人,不用问,那准是古老太太的人马,常宁跟着罗铁贵走进自己的办公室,古老太太的样子着实狼狈,常宁一见心里就乐,头缠着绷带,衣服凌乱,一双小脚只剩了一只布鞋,嘴有点歪,说话显得很是吃力,眼有点肿,老脸还有两道血痕,这水洋乡剽悍的民风,总算让老太婆领教了一回,胜利是当然的,卫生院里躺满了挨刀子的结扎妇女,就是这胜利惨烈了一点,包括古老太太在内的百人受伤,有二十多个还住进了医院。
更为严重的是,县纪委记兼工作队队长丁颖,竟被大青山的村民绑进山里去了。
罗铁贵低声说道:“据工作队的同志说,他们在大青山的高村,堵住了一位叫谢彩花的怀孕妇女,正往回走时,谢彩花的丈夫高才夫带人追了出来,一直追到石陈村附近,正好碰丁记,就把丁记绑进山里去了,我得到消息后,马派王君青去了山里,刚才电话已经恢复了,王君青报告说,丁记没事,现在就在你师傅高福林家,不过,不过你师傅要求你亲自去领人。”
说完,罗铁贵摊开一张皱巴巴的小纸条,面歪歪斜斜的写着:恭请水洋乡常宁大乡长,移驾大青山一聚,落款是,高村不才高福林拜。
常宁心里一阵发凉,嘴苦笑不已,师傅他老人家还在记恨呐,这高才夫正是自己的二师兄,高村有名的二楞子,不讲道理的主,家里已有四个女儿,还是一门心思的想生个儿子,当年师傅把自己踢出师门,众多师兄都跪地求情,唯独这楞头楞脑的二师兄大声赞好,今日若得山去,岂不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么。
“臭,臭小子,你,你要不把……丁记接回来,我,我跟你……没完。”古老太太歪着嘴,喘着气骂道。
这时,虞挺华也过来了,看了看纸条说道,“小常,要不我陪你一起去。”
罗铁贵忙道:“小常,卫生院的备用药不够了,我让邱玉宝骑了你的黑马去县城拿药了。”
“得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只有一匹马,我还是一个人去。”常宁瞥了古老太太一眼,低声问道,“老虞,情况怎么样了?”
虞挺华轻笑道:“一切顺利,和我们事先估计的差不多,战果辉煌,钉子户堡垒户游击户几乎一夜之间荡然无存。”
三个人互相看一眼,轻轻的笑了。
从水洋街到大青山的山里,要走几十里的山路,加军队还在修建盘山公路,常宁只好骑着大白马从小路进山,次带着杜秋兰悄悄山,就是走的这条沿着溪坑的路,盘龙坑,大青山最大最长的溪坑,在这大青山的冬天季节里,这条从深山处盘旋而出的溪坑总是基本干涸的,一眼望去,两山对峙,层林迭嶂,脚下是满地的鹅卵石,大白马跑不起来,只能悠悠的向大山的深处缓缓而行。
盘龙坑弯弯曲曲地沿着山谷巍延了四五十里后,赫然出现了一个山间盆地,水洋乡的高村等七个行政村的村民,基本都聚居在这里,是青州最大的古村落之一,常宁牵马爬出溪坑,脚下是个小土岗,正值中午时分,但见炊烟绕摇,一派江南山村的宁静风光,时不时传来的犬吠童闹,透着亲切的乡味和青涩的回忆。
常宁骑马,伸手指到嘴边打了个长长的唿哨,又一拍马头双腿一夹,笑呵呵的说道:“老白啊,快走,咱给大师兄打了招呼了,这就找咱那老顽固师傅噌饭去喽,呵呵。”
沿着石子铺成的小街路,常宁乐呵着和路的人打着招呼,心里却在想,过去这好几年了,师傅应该消气了,真是的,都快七老八十的人了,跟咱一个小屁孩置什么气呀,当年那段指腹为婚的故事,应该可以揭过去了。
师傅在高村算得是大户人家,门口有一片小空地,平常也是师兄们的练武之地,这时却见不到人,只有在大门开处,倚着一位中年人,正冲着他露出憨厚的微笑。
“大师兄。”常宁前亲热的叫了一声,却不敢下马,只是拿双眼往门里偷偷的看,大师兄高云龙是师傅唯一的儿子,现在也是青山派形意门的掌门,除了管理着几年前开张的武馆,还是大青山林区的护林队长和高村的村民委员会主任,当然,他也是常宁那指腹为婚的对象高灵的父亲。
高云龙笑道:“快下来,你师傅正在陪丁记吃饭呢。”
常宁从马摘下一袋东西,扔给高云龙后说道:“大师兄,高云龙高主任,你得和本记说实话,师傅他老人家,那个那个,还生我的气吗?”
“应该不会了,”高云龙说道,“也怪你,光托我带点东西给他,一气之下跑了以后,就不来看他了,我看得出来,他想你了。”
“呵呵,把咱如此优秀的关门弟子踢出师门,他老人家怕是悔青了肠子喽,”常宁自得的一乐,压低声音问道,“大师兄,那咱重归师门可有希望?”
高云龙摇摇头,“没见他提起,不过,丁记对你大加赞赏,老头也明白了呗,一切顺其自然。”
常宁乐道:“师兄行啊,都学会用成语了,进步大大的,哎,有我的午饭吗?”
高云龙又是摇头,“师傅说,他还不想见你,所以,你就在这里等。”
常宁泄气的叹息着,正欲下马,却又坐回到马鞍,讪讪一笑道,“呵呵,咱还是在马待着比较安全,我怕那二楞子二师兄冷不防的冲出来,我,我可打不过那头大蛮牛。”
“放心,你二师嫂还在乡卫生院,家里一帮孩子没人照顾,他去杨梅岙接丈母娘去了,”高云龙又是憨憨的一笑,抬头看了看太阳说道,“不过,也快回来了,所以么,你师傅怕你们打起来,就不留你吃饭了。”
“呵呵,师傅还是师傅啊,”常宁乐呵着,“大师兄,你下次来乡里开会,我请你喝青州大曲,拜托,你替我谢谢师傅,快去催催丁记,呵呵,咱可不想狼狈的离开高村。”
高云龙笑着,应了声进去了,常宁却瞥见门口一个红影闪动,立时便紧张起来,忙闭眼睛不敢再看。
“师叔哥哥,你给我下来。”红影晃到了马前,常宁感到右腿一阵麻痒,这个有点不伦不类的称呼,可是他的魔咒之一。
常宁哭笑不得,无奈的睁开眼睛,嚯,高灵这丫头片子几年不见,都长成大姑娘了,才十八岁么,这小胸脯的两个肉包包有点不成比例啊,“我说丫头,见了师叔要有起码的文明礼貌,给咱带好吃的没有?”
高灵羞涩的一笑,从身后拿过几块烤熟的红薯,递过来又缩回去,“师叔哥哥,你得答应我一件事,不,不是那个事的事。”
“行行,丫头你说。”常宁一拍胸脯说道。
高灵两只杏仁眼扑闪了几下,“昨晚丁记和我睡在一起,她说,你和公安局的洪局长是好朋,所以,四月份县里招聘警察,我想参加考试,你得给我搞一个招工指标。”
常宁皱起了眉头,这丁颖是唱的哪一曲啊,“丫头,这洪局长和咱算是铁哥们,可你是农村户口,你一身功夫是没得说,可我听说这次只招居民户口,女警察招得也不多,再说,再说你才初中毕业,我怕你考不哭鼻子呢。”
“我不管,丁记说你有的是办法,你不办也得办,”高灵小嘴一嘟道,“丁记还说,考试前让我住她家去,她帮我补习文化课。”
敢情是人家早安排好了,“嗯,行行,区区小事,本师叔一定帮你搞定。”常宁抓过两块烤红薯,赶紧往嘴里塞起来,早来得急,早饭都没吃呢。
高灵趴在马身,痴痴的盯着狼吞虎咽的常宁。
常宁心里一叹,偷偷的往高灵的小胸脯一瞥,漫不经心的说道,“丫头,你说你呀,我给你安排到供销社当营业员你不来,咋的忽然想起要去当警察了呢?”
高灵的话,吓了常宁一大跳。
“师叔哥哥,我当了警察后,嘻嘻,我就可以永远的抓住你了。”
0086又见小魔女
正是冬末春初的季节,山里的天气更显寒冷,离开高村,好不容易下了沟,一阵山风迎面而来,让丁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常宁牵着白马下来,走到丁颖面前,“丁记,请马。”丁颖犹豫了一下,一向在城里养尊处优的她,昨夜被折腾了大半霄,虽是骑着黄牛山的,身体也累得快散了架,这高大的白马怎能爬得去。
常宁瞅着那近在咫尺的起伏不停的大胸脯,心里便起了反应,左右前后一瞧没人,胆子大了起来,县委常委咋的了,纪委记又怎么样,不就是个女人么,“丁记,咱们不抓紧时间下山,可就要走夜路了。”丁颖瞧见常宁正往她两座山瞅,脸噌的红了起来,“小常,你,你说怎么办?”常宁爽快的说道,“你是领导么,当然骑马,我就只好走路了。”丁颖嗯了一声,“我,我可爬不去。”常宁心里一乐,等的就是你这句话呢,“那,丁记,得罪了,我抱你去。”
也不等丁颖再说,常宁前一步,拦腰抱起了丁颖就往马放,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常宁中途换了抱姿,与他人的迥然不同,右手托的是丁颖的臀部,左手却放在她突出的胸脯,人是马了,两个比较重要的部位却让常宁吃了豆腐。
常宁不去看丁颖绯红的脸,心里一边乐呵一边念叨,嘿嘿,现在可不是工作时间,咱该怎么着就怎么着,反正又没人看见,不耍白不耍,“丁记,你可要坐稳了,将双脚插在马蹬里,两腿一定要夹紧,对对,夹紧夹紧,手抓住马鞍,好勒,咱出发了。”把那个插字和夹字说得又响又长,分明是另有所指么。
丁颖羞红着脸,无奈的嗔了常宁一眼,这小子有些不正经,明摆着是乘机揩自己的油,赶紧起个灭火的话题,“小常,你师傅既然叫你山来,为什么又不让你进门,还连午饭都不留你吃?”
“呵呵,丁记,你应该知道其中的缘故,”常宁牵着缰绳,边走边道,“我师傅要是真的让我进了门,那就表示已经原谅我了,我不但可以重归师门,还可以结束和高灵那个丫头的娃娃亲,可惜,老家伙的脑袋还很顽固,革命尚未成功,咱还得继续努力啊。”
丁颖微微一笑,脸两个小酒窝一闪一隐,“我看高灵那丫头挺好的嘛,又漂亮又善良,你怎么会看不呢?”
“唉,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呀,”常宁挠挠头叹息着,“反正,反正就是没感觉呗,或者就是没那个缘份。”
丁颖笑道:“嗯,那你和杜秋兰,肯定是既有感觉又有缘份喽。”
常宁心里一乐,这可是你先自找的,“丁记,你说得对,感觉来了挡也挡不住,缘份到了拦也拦不了,比方说我和你,本来高飞那臭娘们想玩我们大家,把你派到水洋来督战,结果害得我对你很有感觉很有缘份。”
这小子,绕来绕去又回来了,丁颖嗔道:“小常,你干么又扯到我身了。”
常宁笑了起来,缓了一步靠近白马,拿眼往丁颖那里瞅,“呵呵,丁记,现在这盘龙坑里就你我二人,你往杜秋兰和高灵身扯,我就往你身扯,这样才比较公平嘛。”又把扯字说得又响又长。
照不到阳光的盘龙坑除了冷,的确是那么的幽静,连鸟都没有,哪还有别的行人,丁颖发觉自己面对着常宁坏坏的目光,竟然生不出气来,杜秋兰的这个弟弟果然有些坏,听说还曾在医院里当面羞辱过高飞,难怪高飞一提起就恨得咬牙切齿的。
丁颖提议道:“小常,我们谈谈工作。”
常宁连连的摇手,“不谈工作,不谈工作,我这个人最讨厌谈工作了,丁记,你是领导,我们谈工作肯定谈不到一块去,在这美好的自然环境里,你不觉得谈所谓的工作,是对大自然的不尊重吗?”
满坑的鹅卵石,白马迈着小碎步慢悠悠的走着,仿佛在欣赏两边山梁的美景,常宁更是乐呵呵的心情大好,难得啊,有机会吃吃县委女常委的豆腐,这份荣耀也只有堂堂的小半仙才能享受,两个人之间的事,只有这大青山的盘龙坑才会看到,再说丁记好象也没有生气,何乐而不为呢。
丁颖是恼不起来,只有又羞又急的份,她还真没遇到过这样的小伙子,虽说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可也不能如此的有之。
忽然,常宁蹲了下来,侧耳细听的样子,让大白马也自觉的停住了脚步,丁颖微微一怔,向常宁投去疑问的一瞥,但见常宁飞也似的往山坡跑了几步,伸头往前路望了望,马又跑了回来,“丁记,有几个三零六基地的女兵过来了,等会她们问起,你千万要说,我已经从别的小路先下山去了。”
丁颖见常宁面有惧色,忙低声问道:“小常,是xx军同志么,这有什么问题吗?”
“嘿嘿,我和她们有点小过节,”常宁急道,“我得赶紧躲躲,希望她们不是专门为我而来的。”
话音未落,人已跑了起来,爬山梁,猴子似的蹿了一块悬空的岩石,看得丁颖又惊奇又赞叹。
果然,四个全付武装的女兵出现了,年纪都是十岁的样子,为首的扎着两根小辫,圆圆的脸蛋,斜扛着一支半自动步枪,走过来盯着丁颖问道:“这位女同志,和你一起的那个男孩子哪去了?”
丁颖微笑着说道:“四位解放军同志,你们好,请问你们找小常同志有什么事?”
扎小辫的女兵摆摆手道:“和你无关,我们是来找他算帐的。”
旁边的另一个女兵,朝两边的山梁瞧了瞧说道:“咦,奇了怪了,我明明看到小半仙了么。”
扎小辫的女兵高声叫道:“小半仙,你要是不乖乖的滚出来,我就把你的大白马和你的女人,都统统押回三零六基地去。”
常宁一听心里直乐,好么,丁记一下就成了咱的女人了,咱巴不得呢,知道躲不了了,索性坐在岩石,双腿一盘,笑着举手喊道:“解放军同志们好,你们辛苦了。”一边还装模作样的端起“首长”的架子来。
几个女兵端起了枪,一齐朝着常宁,把马的丁颖吓得花荣失色。
“呵呵,小兵拉子,我知道你们的枪里没有子弹,”常宁一边点着香烟,一边笑嘻嘻的说道,“瞧你们一个个拿枪的姿势,分明是给草雄的三零六基地丢脸么,呵呵,回去练好了再出来唬人。”
扎小辫的女人顿着脚喊道:“小半仙,你下不下来?”
常宁吸了几口烟,乐呵呵的说道:“好男不跟女斗,咱小半仙堂堂的男子汉大丈夫,说不下来,就坚决不下来,小魔女,你如此态度对待我这个拥军模范,我要到杨疯子那里告你去。”
这扎小辫的女兵,正是常宁口中的小魔女杨阳,三零六基地的卫生兵,去年在常宁家,被常宁捉弄后还受到领导的批评,心中一直耿耿于怀,今天听说小半仙来高村后,特地叫三个好姐妹,以野外拉练为名,全付武装来个途中埋伏,准备好好出口恶气的。
丁颖看出并不是真的冲突,也就乐得做个旁观者,饶有兴趣的欣赏起来。
那块悬空的岩石,可不是一般人能得去的,杨阳气恼的喊道:“该死的小半仙,我也不为难你,你答应当面向我道歉的,今天你道不道歉?”
常宁乐呵道:“呵呵,不就是检讨嘛,行,行呀,咱从小学到大学,不知道写过多少回了,就不差这一次,你们听好了,张嘴就来,亲爱的解放军叔叔们,不,解放军阿姨们,又不对,解放军姐姐们,也不对,噢,亲爱的解放军小妹妹们,由于我小半仙同志的一个小错误,给我们的杨阳同志造成了严重的精神伤害,在此,我向杨阳同志表示深深的歉意和诚挚的慰问,并答应你们,在今年春天到来的时候,带你们去**谷探险……”
但见杨阳转怒为笑,“小半仙,这可是你说的,你这个人最会耍无赖了,你给我发誓。”
常宁故作为难的叹口气,举起右手道:“我发誓,如果我做不到,就让我小半仙天天碰到小魔女杨阳。”
杨阳跺了跺脚,“小半仙,你少在面臭美,我才懒得再见你呢。”
“呵呵,不见最好,不见最好,”常宁抬腕看看手表,得意的笑道:“几位小妹妹同志,你们的包围圈可以撤走了,我提醒你们一下,按照你们那个王部队长的脾气,现在该是你们回三零六基地的时候了,可别怪我没提醒你们哦。”
杨阳也看看手的表,和另外三个女兵互相看了一眼,扛枪转身就走,走了几步还回头喊了一句,“小半仙,你要是耍赖,我跟你没完。”
常宁乐呵着,看着女兵们从视线里消失了,才从山梁下来,“丁记,咱们快走。”
丁颖微笑道:“小常,这是怎么回事?刚才吓了我一跳,不过,她们也不是很凶嘛。”
“呵呵,这事闹的,丁记,我路慢慢跟你说,”常宁不好意思的笑笑,又抬头看看天,用力拍了一下马屁股,“这老天爷不讲理,咱们恐怕要成落汤鸡喽。”
0087政治与暧昧
真是人算不如天算,紧赶慢赶,还是躲不过去,山里的雨,说来就来,不管你是乡长还是记,马或是马下,一律变成狼狈的落汤之鸡,常宁拉着马顶风迎雨的小跑了一阵,终于在一个小山凹边停下,回头一看,丁颖早被淋得浑身发抖,闭着眼说不出话来。
当下也不再先来一番解释,伸手过去一拉一扯,早把她抱在了怀里,闷头便往山凹里奔,只是心说,淋了雨的丁记可比兰姐重多了,除了有点吃力,没有其他多余的感觉,山凹里有一个山洞,平常就是行人躲雨的地方,以前他就来过,常宁放下丁颖,小心解释一番,以免引起她的误会,再去牵了马进来,冲着丁颖一阵苦笑,“丁记,山洞里要是没有别人剩下的柴火,我们可真正的惨了。”
丁颖坐在石头,双手抱着缩成一团,“小常,你,你快找找看……我,我好冷……”
还好洞里留有许多枯木,还有大半捆麦秆,常宁是打小从野外生存过来的人,搞这种事熟门熟路的,不一会,就在丁颖面前生起了一堆火,看到丁颖不顾平常的仪态,疯似的爬到火堆前,几乎要靠到火焰,忙伸手拉了一把,心里一阵乐呵,谁让你们这些城里的金枝玉叶,不好好的在机关待着,偏偏跑到乡下来多事。
常宁在火堆前盘腿而坐,掏出香烟一看,已经进了水,轻骂了一句“他娘的”,赶紧放到火去烤,抽出一根湿了一半的香烟,就着火焰点着后猛吸了几口,“丁记,你快脱下淋湿了的衣服烤一烤,不然你会生病的。”
丁颖肯定是犹豫,你小子刚才一路轻谩薄戏的,谁敢在你面前宽衣解带啊,这荒山野岭的,脱了衣服,不正好遂了你的意么。
常宁耸耸肩,靠到洞璧瞪起双眼,“我无所谓,从小就淋雨淋惯了,一身的铜皮铁骨,你丁记可是温室里的花朵,经不起霜风寒雨,你快脱,要想回去不生病的话,把身凡是湿了的衣服,统统的脱下来。”
“嗯……”确实是贴身刺骨的冷,丁颖吞吞吐吐的说道,“那,那……小常,你可不许,不许看我。”
“呸,去你娘的,你一个快四十的老女人,我稀罕个屁,十七八岁的小姑娘我见得多了去了,”常宁一边粗暴,一边吹牛,“你爱脱不脱,和我屁也不沾边,再说了,就是我看一眼怎么啦,不缺胳膊不掉腿,不丢骨头不少肉,这山洞里孤男寡女,你不给我看给谁看,我一个大小伙子,如果面对女人看也不敢看,还算是个大老爷们嘛。”
丁颖楞了楞,想想也是,山洞就这么点大,外面还在下雨,难不成让小常出去呀,还是身体健康要紧,一边脱着衣服一边歉疚的说着:“小常,对,对不起,我,我不是那个意思么。”
常宁微微笑道:“丁记,我把你们这类女人,统统的称为政治女人,自我感觉良好,以为自己有多么的了不起,一旦大权在握,总想千方百计的骑在我们男人头作威作福,嘿嘿,我只对你们头脑里的奇思怪想感兴趣,所以你放心,现在你就是脱得变成了原始状态,主动的投怀送抱,我也不会真枪实弹办你的,嘿嘿,我仅仅是想和丁记你暧昧暧昧而已。”
“小常,你,你……你就不能文明点么。”丁颖是含差弄嗔,白了常宁一眼,一边继续脱她的衣服,还好里面的纯棉内衣基本是干的,不用让身体来个大暴露,常宁漫不经心的样子,眼睛的余光当然不老实起来,只是心中大呼遗憾,直骂自己刚才为什么跑得那么快,让丁记淋个痛透才进洞多好,春光不泄啊,女看男隔层纸,这男看女,就是隔座山哟。
不过,丁颖那两座巍峨的高山,着实让常宁赞叹,尤其是没有了多重阻隔后,更显得突出和壮丽,如此侧着看去,犹如悬崖峭壁生出的奇峰险石,常宁暗暗的咽了几下口水,真是无限风光在险峰啊。
丁颖慢慢恢复了情绪,一边烤着衣服一边问道:“小常,你刚才,是不是在说高飞记啊?”
常宁拿脚往火堆里添了几根木柴,懒洋洋的说道:“丁记,不管怎么说,我还是要谢谢你,你用三国演义的故事来提醒我,足见你并不是和高飞一路的人。”
“小常,你明白了就好,古老太太这一次不会就此罢兵回去的,除了完成计划生育的目标,他们的主要目标还是你,所以你千万要注意,象这次我被带山来,你我看是小事,而他们肯定会抓住不放大作文章的。”
常宁说道:“丁记,这分明是高飞的一石三鸟之计,探方天正,测你丁记,试我常宁,厉害呀,她现在虽然和方天正在合作,但也只是初步的和表面的,她并不清楚方天正的底线在哪里,方天正既想借重高飞来打击刘为明记的余部,又不想被高飞活活的吞并,试我就最直接了,枪打出头鸟,杀一警百,迅速的在青阳县收编力量,站稳自己的脚跟,至于测你丁记,她的本意应该是想拉拢你,但因为对你有所了解有所顾忌,不能开门见山直奔主题,就给你来了个隔山打牛,呵呵,你丁记要作出必要的抉择了。”
“哦,你认为我也是她的目标吗?”丁颖微笑的问道,手往边一移,不料碰到常宁湿漉漉的裤子,“小常,你的衣服……你也脱下来烤一烤。”
“没事没事,嘿嘿,我怕脱了衣服会吓着你呗,”常宁笑了笑继续说道,“咱们青阳县有两个十三不靠,你和王玉文县长,都属于面没有过硬的靠山,但你们的处境又各有不同,王玉文埋头苦干几十年,基层有大批追随者,早已成了一棵参天大树,一般情况下动不了他,动他会招来天怒人怨,你丁记呢,刚回青阳工作时间不长,刘为明和方天正基本都没有挤压你,那是因为他们乐于见到你的独立中立,因为你对他们没有任何威胁,可高飞就不同了,她手头暂时没有铁杆,她要建立自己的队伍,就一定会先找最弱的下手,把一个堂堂的县委常委兼县纪委记当成一个乡的工作队长,明摆着是逼你丁记做出选择嘛。”
“嗯,小常,你继续说下去,下一步,你有什么打算?”常宁算是说到丁颖的痛处了,她机械地靠近常宁一些,把他拉了起来,“小常,你,你快脱下衣服烤烤,不然会得病的。”
常宁盯着丁颖的胸脯看,脸坏笑着,“嘿嘿,不了不了,丁记,你是胸中藏雄兵,身前有奇峰,用不着害怕高飞的阴谋诡计嘛。”
“小常你……又来了,”丁颖红起脸嗔道,只是这次没有回避,还用手轻拍了常宁一下,“你这个人……可真坏。”
“嘿嘿,咱从来都是,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一起抓的嘛,”常宁乐呵着说道,眼睛却不离丁颖那里,“丁记,关于我的坏,还是留到以后再向你展示,我想问你,按照惯例,水洋乡的计划生育工作排在了全青州倒数第一,下一步肯定会有严厉的组织措施。”
丁颖点了点头,一边添着柴火一边说道:“是的,这是不容置疑的,只是不知道高飞和方天正要搞到什么程度。”
常宁微微一笑,“那就简单多了,他们两个都不待见我,我就拍拍屁股滚蛋呗。”
丁颖略为惊讶的问道:“小常,你真的想牺牲自己?”
“唉,我本来就不想当官的,这不正好么,回家种地养马,跳出三界外,不在五往中,”常宁又靠到洞壁,狡黠的一笑,“丁记,先不谈这些了,你也不容易,我的事还是我自己操心,现在么,我要好好的欣赏眼前的青州第一大美女了,嘿嘿,事先声明,只看不说,只看不动,你大可放心啊。”
“小常,你,你真是个大坏蛋。”丁颖红着脸,轻轻的在常宁身拍了一下。
娇声中,两个小酒窝一闪一隐,两座巍峨的高山,在随身飘移,似波涛滚滚,如火山萌动。
0088冒险赌一把
进山一趟,常宁确实感冒了,不过还没严重到要躺着让人侍候的份,杜秋兰拿来热毛巾敷在他额头,小声劝他去卫生院吊个盐水瓶,常宁当然不会去,他一贯秉承的是外公和师傅教导的健康观念,远离医生和药品的人,才能活得更好。
讨厌的古贞芳老太太总算走了,带着她的队伍得胜还朝,常宁一面装病躲开,一面心疼的是他的食堂超支,偌大的窟窿拿啥去填补,那天丁颖临走前来看常宁和杜秋兰,把杜秋兰一个人拉进里屋嘀咕了好一阵,出来时两个女人的脸都红红的,勾肩搭背的颇为亲热,常宁自是舒了口气,不会有以醋为主题的战争了么,丁颖还偷偷的瞥了常宁一眼,他心里又是一阵激动,当然认为那是含情脉脉的秋波了。
详详细细的,绝无保留的向兰姐汇报山下山的整个过程,是常宁早就想好的事,果然杜秋兰没有一点醋意,小女人大胸怀啊,仅是微微一笑,拿着小手指点着常宁的鼻子,媚眼生波的埋怨道:“记住了,为了自己的健康,下次一定不能穿着湿衣服下山。”
常宁开心的乐呵,伸出魔爪正想来点具体的行动,却不料门外传来了脚步声,才知大白天的家门是开着的,姐弟二人只得赶快的分开。
进来的是罗铁贵和老舅常学军,看到常宁躺着的样子,绰号笑面虎的常学军便笑了,“好啦,你就别在我面前装了,打你光屁股起,你就拿这套把戏哄骗我了。”
常宁讪讪一笑,坐起来赶紧分了香烟,“呵呵,还是咱老舅最了解我,一看就知道我在想什么,噢对了,你的那个石雕厂的工人培训搞得怎么样了,老舅,你这个大厂长可得抓紧啊,别等生意来了,咱却八字没开啊。”
“你放心,这事就交给我,”常学军呵呵一笑,“石秀老爷子这个师傅当得好,我们这帮徒弟也不赖,再过俩月,保证能把石雕厂的牌子正式挂出去。”
“呵呵,有了发财机会,我也就放心多喽,”常宁搓着双手乐呵道,“老舅,到时候我也去你们石雕厂,老老实实的当徒弟,手艺在身,一辈子吃喝不愁哟。”
常学军收起笑脸,问罗铁贵道:“老罗,真有这么严重呀?”
罗铁贵点头说道:“地区计生委下了文件,要严肃处理我们水洋乡,以敬效攸,党员凡是违反计划生育政策的,一律开除,你们村一级干部也要处理一批,处分撤职或一撸到底的,反正都跑不了,至于我们乡里,听说县常委会还没开,估计也是躲不过去,现在控告信满天飞,小常作为一把手,更是首当其冲啊。”
常学军哦了一声,闷头抽了几口烟后,笑问常宁道:“你说昨办?”
“老舅,这回我想赌把大的,在刀尖跳跳舞,”常宁笑道,“反正你以后的主要精力就在石雕厂了,所以,我想把你当个典型,反面典型,一刀咔嚓,变成一个清水党员,你有没有意见。”
“呵呵,不就是弃车保帅,挥泪斩马谡嘛,只要你没事就成,”常学军竟笑嘻嘻的,仿佛当成了家常便饭,还对着杜秋兰和罗铁贵来了几句,“我们爷俩以前出门讨生活的时候,就常玩这种把戏的,呵呵,谁让我是你老舅呢,不就是一个村支么,我老常不当了,地球照样转,石岙村照样听我的,反不了天去。”
常宁拿下头的毛巾扔给杜秋兰,坐起来对罗铁贵笑道:“这不齐了么,老罗你快和姜希老虞准备材料,我要马进城,会会那个臭老娘们去。”
骑马进城,名符其实的马进城,青阳不产马也不养马,常宁自诩自己的大白马和大黑马,比县委记县长的轿车还稀罕,大摇大摆的走在城关镇的马路,马蹄声声,清脆响亮,回头率绝对不输县委大院的那两辆黑色轿车,大白马似乎受到了主人的感染,也是昂首扬尾,得意非凡,见了人多的地方,自觉的放慢脚步,摇头摆尾以示骄傲。
县公安局座落在县城最大的一条街,人民路的中心地带,对面就是青阳县广场,周边更有工人文化宫和百货大楼,县图馆和电影院,可惜公安局的大门太矮,常宁只得低下头,才能骑着大白马进去。
门卫老头一见常宁就乐了,水洋乡的常记,来过几次,和洪局于付局都是好朋,“常记,你可是青阳县独一份,牛啊。”
常宁下了马,就在传达室的门把糸好马,照例扔给门卫老头两根香烟,这个见了门卫老师傅递香烟的习惯,他竟然后来一直保持着,“老人家,瞧好了,这不是牛,这可是咱家的宝马,东南军区杨司令都骑过的,呵呵,你可得侍候好了,要是弄丢了,你公安局那几辆破吉普加一块赔我都不够。”
来到三楼局长办公室,常宁大大咧咧的推门而进,洪涛正趴着窗户看他的马,正好于建云也在,当了付局长后,对常宁反而更亲热了,“小常记,忆坐快坐,洪局正和我说你的马呢。”又是敬烟又是茶的。
“呵呵,看也白看,想骑我的马,拿钞票来,一个小时一块钱,当官的骑的马,价格翻倍,”常宁径自坐下,又对于建云说道,“于局,兄弟们可都等着喝你的庆贺酒啊,快点办,办得快办得好,只要早日赶走洪涛,付字一定能够去掉,呵呵。”
洪涛呸了声,坐下来笑着说道:“你小子的破坏活动,在我这里可讨不了好去,建云早就念叨着你了,让你你这个大懒汉进趟城不容易,我看择日不如撞日,建云,就定在今晚,我和小常两个人去你家,尝尝你老婆的好手艺。”
于建云满口答应,陪着又聊了几句,约好时间,知趣的告辞而去。
“咋样?干政治就得靠人帮啊,”洪涛往门外指了指笑道,“自打我进了公安局,建云就鞍前马后的跟着,这付局的位置是他该得的,好帮手么,就象你乡里的罗铁贵和虞挺华,不让人看走眼,出门了也放心。”
常宁点头微笑道:“洪哥,我听说县委要设立一个政法委员会,记的职务,你不当都难,公检法一把抓,一二三一条龙,你的主要精力肯定要转移的,在公安局培养一个接班人是理所当然的,自家的根据地么,我看你再努把力,让于建云改成我家的姓,姓常,当个常务付局长,你不就高枕无忧了嘛。”
“呵呵,正有此意,正有此意啊,”洪涛笑着问道,“哎,我说老弟,你不先去县委大院,来我这里干么,骑个破马馋我是不?”
“唉,有个私事,不找你还真解决不了,我大师兄的女儿高灵,自从那个丁颖记在她家住了一晚,不知叨咕了啥,非缠着我要当个警察,功夫倒是乘,文化水平也基本过关,可这农村户口是个门槛啊。”
洪涛爽快的说道:“一句话的事嘛,交给我好了,农村户口怎么啦,现在的招聘干部不是有一半来自农村么,我看还是农村来的靠得住,有武功,可以特招么,我这里正缺会几下子的女警察呢,这事我记下了,就交给于建云办。”
常宁正经的说道:“洪哥,我可说好了,这可是我师侄女,你得给我盯住了。”
洪涛含笑道:“就是你那个娃娃亲?谁敢,我揍他狗娘养的。”
常宁苦笑几下,转个话题问道:“常委会几时召开?”
“下午两点半,”洪涛说道,“小常,我可替你捏把汗那,你这置之死地而后生一搞,万一高飞和方天正来个顺水推舟,真的同意你辞去公职怎么办,这一把,赌得有点大啊。”
坚毅的摇着头,常宁狡黠的笑着,“洪哥啊,我把这匹大白马往县委大院里一牵,聪明人都知道,这是传说中杨司令骑过的马,是军分区单司令特地奖赏给我这个拥军模范的,那通往水洋和大青山的公路还没峻工,军区的工程兵还在干着,大青山水库工程的立项正在关键时刻,那可是杨司令开了铁口的,两百万的国家财政专项拨款啊,高飞和方天正想撤了我,就凭现在工作中的一点小过失小错误,他们敢么?以他们现有的政治智慧,应该不会做这种蠢事?至于青州那边的朱永军和刘为明,又岂能坐视不管?”
“哈哈,好,好,你这是吃定他们了,”洪涛笑道,“我得和孙部长邱部长他们通通气,今天下午我们就扮一回黑脸,来一番煽风点火,坚决要求对你进行严肃处理,看看那老娘们是怎么个反应。”
“他娘的,想起来我就有气,你说一个臭老娘们,敢来咱们青阳耀武扬威,这不欺负咱青阳没人么,”常宁起身,耸耸肩说道:“当然,我也作好了充分的思想准备,大不了一拍屁股一走了之,反正我老娘也是反对我当官的。”
“那可不行,你不当官了,老哥我有事找谁去?”洪涛眨眨眼说道,“你干吗,坐下坐下,吃了午饭再过去不迟。”
“呵呵,”常宁一脸的坏笑,“拿了人家的手短,吃了洪涛的嘴软,你想打我宝马的主意,呵呵,门都没有。”
洪涛无奈的笑起来,“小气,太小气了,就借我玩几天嘛,我家那两个宝贝,可是你侄子,次见过一回就喜欢得不得了,不看僧面看佛面啊。”
“今天不行,你周日带他们来水洋。”常宁晃着身子往外走,到了门口又转身损道:
“老洪,我进门时问了我马兄弟了,它反问我,县委大院的菜好吃,还是公安局的菜好吃,我说,县委大院的菜是人吃的,呵呵,它说,咱哥俩谁呀,怎么能吃不是人吃的菜呢?呵呵。”
0089小白脸升官
从公安局出来,常宁就往县委大院而去,县委大院门前正对的,就是隔溪而建的县前街,街路不宽不很长,两边都是一些平房,以前算是民居,现在都被头脑活络的人租去开了各种小店,各行各业,吃穿日用,应尽应有,常宁骑着大白马相当的大摇大摆,也不顾路人的好奇和哄笑,拿根马鞭挥舞着向前走,得意时还故意吆喝一句,正走到县委招待所门前,冷不防被一个人拦住了去路。!!
常宁眯眼一瞅,却是好久不见的小白脸郑志伟,提着个小黑包正冲他吟吟的笑呢。
“喂喂,是人不拦轿,好狗不挡道,”常宁瞪起双眼嚷道,“干么干么,小白脸,你想拦路抢劫啊,告诉你,本大爷是个穷光蛋,出门从不带钞票,进城是来买飞机大炮玩的,让开,快给我让开。”
郑志伟不以为忤,只是啐了一口,仍旧笑眯眯的,“快下来,穷光蛋大爷,你这人高马大招摇过市的,半个城关镇的人都在议论你呢。”
“呵呵,咱乐意,你管得着么你,”常宁盘起双手乐呵着,“小白脸,老子今天没功夫和你噜嗦,快让开,高记和王县长说好今儿中午,要在县委食堂请大白马吃饭,我可不能错过这个沾光的机会了。”
“下来,我正有事找你呢,正好也请你吃饭。”郑志伟摇摇手说道。
常宁有点警觉起来,小白脸的脸皮也真厚,拿了大家伙的荣誉,居然还跟没事人似的,这等功夫可不是一般人能比的,未来的政治家嘛,脸皮厚是基本要过,也好,乘机宰他一顿,反正吃大户总是没错,政治和吃饭不相干嘛。
就在县前街的一家小饭馆,常宁糸好马,两个人进去找了个角落里的位置坐下,郑志伟叫来老板娘点了几个菜和一瓶青州大曲,常宁也吩咐着别饿了大白马。
郑志伟微笑着说道:“常宁,早就想请你去家里吃饭了,可今天又不巧,常常带人下乡去了,咱们就先在这里将就一顿。”
“呵呵,算了,”常宁笑道,“你老婆我那妹子,我还不知道啊,除了会整点馒头包子,她还会做啥菜呀。”
“又小看人不是?常常现在进步可大了,有机会你一定得来尝尝,包你称心满意。”
“那是那是,一定一定,”常宁一边点烟一边心里直乐,小白脸,老子早就尝过了的,是很称心满意呢,“郑志伟,听说你在地区工作队结束以后,不是去了青州日报社了么,怎么有空在这里闲逛呀。”
“你常大记才骑马闲逛呢,”郑志伟笑着说道,“派我去青州日报也是临时的,次不是出了咱们水洋那档事么,地委派人去整顿了一下。”
常宁也笑起来,“那个狗屁文章,把你小白脸整成十全十美的救世主,是该打打板子整顿整顿。”
老板娘送来一瓶打开的青州大曲,还有两个热菜,郑志伟倒好酒,举杯说道:“常宁,我为次的通讯报道事情,正式而真诚的向你道歉,我先干了。”
看着郑志伟一下就二两白酒进嘴,常宁也不好再开口讥讽,“志伟,过去的事就甭再提了,我知道,你自己肯定干不出那种事,准是你家老子的主意,你也不容易,生于官宦世家,事事身不由己,你别无选择么,在别人设计好的道路行走,尽管能走得很远很远,不见得有人生的快乐啊。”说罢,举起手杯中酒一饮而尽。
“常宁,谢谢,谢谢你的理解。”
常宁微笑道:“小白脸,最近我小半仙有些脚风不顺,你是不是专程从青州赶来,专门看我笑话的呀?”
“小人之心,又小人之心了不是?”郑志伟指着常宁埋怨道,“我郑志伟有那么娘们味么,告诉你,就从今天开始,我正式回青阳工作了。”
“哦,倒酒倒酒,瞧你这东道当的,也不主动给客人倒酒,”常宁拿过酒瓶自己到起来,“说,你这么东转转西逛逛,回来肯定是升官了么。”
郑志伟说道:“县委办公室,今天刚报到的。”
常宁点了点头,“哦,难怪我们下面还不知道哩,哎,咱给你算算噢,县委办公室主任可是兼着县委常委,十一尊菩萨里的老末,你么目前还不够格,要想挤进常委会,怎么也得过渡一下,不然难以服众么,办公室付主任,这又和你现在的级别一样,没多大意思,办公室付主任有四五个,他娘的找人打麻将倒很省事,呵呵,那一定是第一付主任,或者叫常务付主任,办公室实际的掌门人,拿着炸药包,时刻准备干掉正主任取而代之的爆破手,我说的对不对?”
郑志伟噗的笑了起来,“你呀,什么话到了你小半仙的嘴里,怎么就听起来那么别扭呢。”
“呵呵,喝酒喝酒,吃菜吃菜,”常宁举着筷子乐呵着,殷勤得象是他请的客,“志伟,说句正经话,我实在是不明白,你家老子的目的倒是很明确,那就是一条直奔县委常委的康庄大道,对你来说就是一二年内的事,可为什么不去下面拚搏一番,再来个水到渠成呢,象城关镇镇委记,县长助理或付县长,在这些离常委最近的位置踏实干几年,对你个人来说,那绝对是大有好处,说句伤你自尊心的话啊,你缺的就是实际工作的经历和经验嘛。”
“知我者,小半仙也,”郑志伟由衷的赞了一句,“其实,我也正是这么想的,基层工作经验才是从政的最宝贵财富,唉,我家老头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呗,我还为此和他吵了一架呢。”
常宁坏坏的笑道:“嘿嘿,你知道我们基层的人,是怎么评价县委办和县府办的吗?房行走,宫里的男人,老爷的奴仆,嘿嘿,挺形象的?”
郑志伟当然不以为忤,小半仙的嘴里,从来吐不出象牙来的,“你就使劲喷,反正我不指望你小半仙说出啥好话来。”
常宁一边吃菜,一边翻着白眼道:“小白脸,那,那你是要我恭喜你,还是要我拍你的马屁,快说快说,你找我到底有什么屁事,小心点啊,我胃口正好,可别败了我的兴致啊。”
郑志伟为常宁的杯里添了酒,微微的笑道:“是这样的,我家老爷子和老头子,想在你方便的时候,请你去我家作客。”
常宁心里一乐,自从水洋的河西石矿被灭了以后,郑家一下子断了财路,一定是坐不住了,想来个曲线发财,嘿嘿,咱不是傻瓜,吃里扒外的事是决计不干的。
连连的摆手,常宁苦起脸说道:“小白脸,你回去替我谢谢你们家两位前辈,咱算得是你们郑家的杀子仇人了,我还敢门去吗?这简直就是自投罗网么,不去不去,绝对不去。”
郑志伟生气的说道:“小半仙,你把我们郑家看成什么了?”
常宁狡黠的一笑,“郑志伟,你果然是刚刚走马任,对县里的人事消息一点都不掌握,坐在你面前的我,马就不是水洋乡党委记兼乡长了,你说我一介草民,怎么能和郑家攀交情呢?”
“你这家伙,才喝了半瓶青州大曲,就开始胡说八道了,”郑志伟笑道,“我一个午都在看文件和通报,那面可没有你的狗名。”
“呸,他娘的你才是狗名,你们郑家的都是狗名,”常宁笑着骂道,眼睛盯着郑志伟问,“小白脸,你们郑家派来的臭娘们没告诉你吗?她精心策划,借题发挥,心狠手辣的要把我搞掉,你小白脸别说不知道啊,我可是小半仙,地球的事都知道的哦。”
“你就放心,就你们水洋计生工作那档事,顶多整个警告记过处分,既使纲线,也大不了加个通报批评。”
常宁一拍桌子,装出愤愤不平的样子,“他娘的,老子堂堂的男子汉,名扬青州州的小半仙,决不受那臭娘们的鸟气。”
“别一口一个臭娘们好伐,”郑志伟劝道,“小常,对领导还是要有起码的尊重么。”
“呸,尊重个屁,咱就叫她臭娘们,咋的啦,”常宁忽地压低声音,神神道道的问道,“哎,志伟呀,你老实告诉我,那个,那个高记,是不是有些心理变态啊?”
“去你的,你小半仙才变态呢。”
常宁笑了笑,放了筷子站起身,拍拍肚子伸伸腰,又从包里拿出一叠资料扔给郑志伟,“郑大主任,谢谢你的请客了,正好碰到你,省得我进县委大院了,你替我交给那个臭娘们,我得找个地方睡觉去,晚还有人请我喝酒呢。”
说完,径自就往外走去。
“哎,常宁,你这是什么材料啊?”
常宁头也不回,掀开门帘,边走边吼道:
“小白脸,去你娘的,老子自个把自个给撤了。”
0090县常委会议
“同志们,下面是我们今天这次常委会议的最后一项议程,就是对水洋乡党委班子,关于在计划生育问题所犯错误的处理问题,先请丁颖同志谈谈纪委的初步处理意见,然后请大家谈谈自已的看法。
高飞毫无表情的说话,让会议室里出现了短暂的冷场,因为丁颖并没有马接着开口。
麻烦的问题,敏感的问题,重大的问题,总是放在会议的最后,能进入常委的班子里,谁不是久经考验久练成精的,眼下被青阳人称为十一菩萨的人中,谁也不是傻瓜,这才是今天会议的真正主题,就象是一个牌局,前面的都是铺垫,现在才是所有牌手们亮出自己手中底牌的时候。
论位次,丁颖应该是一正二付三位记以后的第四,但她却坐在右首表示第五的位置,因为班子里敢自称长者的武装部长孙明才,虽然年龄不是长者,却被所有其他常委一致的推到第四的位置,六年前就是正儿八经的付师级军官,那是和地委常委相当的级别,真论起职务高低来,恐怕县委记高飞也要矮他一头,何况青阳是海防前线,武装部的地位一贯都在组织部之。
孙明才和别的武装部长大有不同,除了不懂的不知的和确实无关的,他都会毫不犹豫的开口,“孙大炮”的外号不是盖的,他端着一个大茶缸,拿眼瞪着对面的丁颖,嗓门倍儿的响亮,“丁记巾国不让须眉,办事雷厉风行,既然高记说了,你就亮出来。”
丁颖浅浅的一笑,当然不会去计较孙明才的不礼貌,“高记,孙部长,各位领导和常委,我们纪委还没有正式的处理意见,因此,我个人建议,请县委办主任姚晓波同志,把水洋乡党委对乡村干部的处理结果,和自请处分的意见报告,给大家介绍一下。”
千万别以为常委会就是全县的权力中心,真正的中心,是一个叫做记碰头会的组织,在青阳县,就是高飞和王玉文方天正的碰头,碰头者,促膝谈判,妥协共赢也,记是强龙过江,县长在和稀泥,方天正一贯的慎谨老辣,他们三人没有拿出基本一致的意见,下面是不会轻易开口的,处理党员是纪委的份内之事,但处理相当于付科级以的乡党委班子成员,没有记碰头会事先定的调调,丁颖是不会先出手的,保护自己不成为孙大炮他们炮轰的对象,既理所当然又理直气壮。
要说常委班子里谁最难做人,那一定是常委里排名老幺,凡开会必拿笔记本记录的县委办公室主任姚晓波,和常务付县长柴春亭一样,都是方天正圈子里位列八大金刚的人物,却令人哭笑不得的在不到一年的时间里,侍候了三任县委记,所谓心有异志难侍主子,刘为明是来不及撤换他,高飞是暂时撤不了,却拉来郑志伟演虎视耽耽的好戏,令他忧心忡忡寝食难安。
在得到高飞的点头示意后,姚晓波拿起手头的一份材料介绍道:“各位领导,水洋乡党委对前期党员干部的处理是这样的,计生办主任于瑾、水利员邱玉宝、农技员王君青和农机员黄小冬分别给予党内警告和行政记过处分,同时对二十七位村级干部进行了不同形式的处理……其中对石岙村党支部记常学军,撤销党内一切职务,留党察看两年,还有,乡党委班子全体成员,向县委和县纪委自请党内处分和行政降级……其中,其中党委记兼乡长常宁,附了他辞去公职的申请报告。”
除了三位正付记和姚晓波,其他人都是刚听到这份材料,大都数人都有一个同样的感觉,常宁这小子够狠,对自己狠,对手下也狠,对领导更狠,明摆着是向领导示威了,这样的人,结局往往是悲惨的。
坐在高飞左首的王玉文在微笑,确切说他始终在微笑,放眼整个会议室,他的确没有可以交心的人,因为他的政治生存原则就是不结盟,所以他可以微笑,他也只能是微笑,在会议冷场的时刻,他常常出来圆场,也常常以统战部长苏永刚作为他点名的对象,“老苏,水洋乡又不在你的茶杯里,你老盯着它看什么?”
大家都轻轻的笑,于是苏永刚也笑了,当然,他的笑有些勉强,五十四岁,常委班子里年龄最大的人,虽有一付老学究学问高深的模样,也早已练成了从容不迫的外表,心里却在阵阵的发虚,腋下的冷汗嗖嗖直冒。
幸福来得太过突然,总会让人迷茫和不安,苏永刚一直是靠依附于方天正而生存,独立而不独行,也不计较别人关于投机主义者的评价,他没有王玉文的行政能力和坚忍坚守,做不了真正的十三不靠,忽然,刘为明公开的招安,和高飞明显的拉拢,还有邱夏风等人的敲打,着实让他有些迷茫了。
“各位领导,同志们,我刚从省里开会回来,对情况不是很了解,还是先听听大家的意见。”苏永刚说道,心里却在问候王玉文家的长辈,该死的老好人,就会在会点我的名,想让我去拉定时炸弹的引线,没门。
坐在高飞右边的党群付记方天正也在微笑,岁月的流逝让他步入了四十二岁的黄金时代,他变得更加成熟老练了,奋斗总会有得有失,常务付县长柴春亭也在微笑,姚晓波也跟着微笑,他还没有丧失根基,他还有铁打的三票,至于苏永刚那个老滑头,暂时也不会从手掌心溜走,组织部长邱夏风已经倒戈,把宝贝儿子都交给了那个臭小子了么,公安局长洪涛向来是和孙明才一个鼻孔出气的,丁颖那个娘们还是在自我保护状态,高飞并没有得到可靠的同盟力量,倒是“机会主义者”郭江滨,不得不注意其变化了。
宣传部部长郭江滨,号称青阳铁笔,写文章在整个之江省都是有名气的,据说之江日报都想调他过去,只是在体制内生存的经历太浅,时常会有些弄巧成拙的表演,前段时间,和海门乡的莫国强一起,帮了刘为明和常宁一把,并没有实质性的收获,反而在刘为明调离以后,陷入了孤立无援的境地,吃一堑长一智,不发言,或者不首先发言,使自己的态度处于模糊状态,就是眼前最好的选择。
邱夏风开口了,不紧不慢的,没有微笑,“高记,我说几句,根据计生委古贞英主任的报告,我认为水洋乡党委是有错误的,因此,处理是必须的,结果也应该是服众的。”
方天正望着邱夏风心里直骂,什么叫根据古贞英的报告,这不是把火往我这边烧吗?
方天正微笑着说道:“老邱的意见蛮好,我表示赞同。”
“废话,”孙明才把手中的茶缸往桌重重的一放,笃声笃气的说道,“方付记,老邱那不是意见,人家那是抛砖引玉,噢,不,是引蛇出洞。”
王玉文听得心里直乐,老孙啊,你这引蛇出洞的成语用得妙,可谁是那蛇呢?
但见常务付县长柴春亭笑了笑,客客气气的说道说道:“孙部长,您老德高望重,一言九顶,不妨把您老的意见说出来,让我们大家听听。”
孙明才对柴春亭向来没有客气过,“小子哎,别一口一个您老您老的,我老吗,我比老苏还年轻四岁,什么德高望重,德高望重的是三位面对大门的正付记,你说我是德高望重,明摆着是说三位正付记德低望轻么,你倒说说,他们低在哪里轻在何处?”
方天正赶紧的出来解围,这孙明才是要搅局呢,“老孙,你误会了,春亭不是那个意思嘛。”
这时,洪涛用打火机轻敲着桌面,不慌不忙的问道,“方付记,这个事情么,依我看很简单,天知地知大家知,就是冲着常宁一个人去的嘛,正好,他提出辞去公职,问题已经迎刃而解了,我想问问,你们记碰头会是怎么商量的,就按老规矩办,你们领导把意见亮出来,我们大家表决就是。”
看看高飞,又望望王玉文,方天正微微一笑,“记碰头会并没有讨论这个问题。”
“啥,你们玩我们啊,”孙明才拍着桌子嚷道,“你们要是没那个能力,都给我下来,让老孙坐你们的位置,我保证能拿出意见来。”
王玉文心里又是一乐,“老孙,那依你该怎么呢?”
孙明才瞪着双眼道:“同意他辞职,这年头,还怕没人来当官。”
洪涛加了一句:“我同意孙部长的意见。”
高飞心里一声叹息,这两个军人出身的家伙,当然是来搅局的,加组织部长邱夏风,三个人共进共退,摆明了和自己对着干,他们三人这么一说,其他人反而不好开口了,说什么话代表什么立场,方天正他们三个,虽然和她是合作关糸,但现在大有旁观好戏的意思,苏永刚和郭江滨则在动摇和等待,王玉文是基本难以指望的,他肯定会轻灵的在刘为明和她之间躲避,同时又不去得罪方天正。
一把手的最重要的素质是什么?是审时度势,眼前并不是出手的最佳时机,只要自己还是青阳县县委记,那个出言不逊的小混蛋,就还在自己的手掌心。
“丁记,”高飞朝着丁颖微笑道,“既然大家都这么慎重,我看就按正常的程序,由你们纪委负责处理。”高飞一脚斜传,把球传给了丁颖。
丁颖早有准备,禁区内的危险球不能接,还是先解围再说,“高记,这个事情的材料,都是由计生委掌握的,我们纪委想先听听计生委的意见。”
方天正心里一怔,说计生委不就在说我么,这娘们,踢球技术不错嘛,得了,赶紧放个高射炮,“丁颖同志的意见值得考虑,高记,既然水洋乡的事是由地区计生委捅出来的,我建议我们把相关材料,送交地区计生委,就由他们作出处理结果如何?”
这下把球踢得够远的,高飞正犹豫时,王玉文率先表示同意,下面纷纷跟进,最后竟获得了一致同意。
因为高飞也觉得,这是最好不过的处理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