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宦海风云记全文阅读

作者:温岭闲人     宦海风云记txt下载     宦海风云记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0196设计抓人

    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手持双管猎枪,威风凛凛的伫立在门口,惊得常宁吓出了一身的冷汗。&&

    高飞走前去,把朝着常宁的枪口往边一推,向着老人埋怨道:“爸,你又把它拿出来,不小心伤着人了咋办?”

    “哼,”枪口虽然掉转,老头的身体却是纹丝不动,脸色仍然阴沉着,“敢欺负我高运来女儿的人,会怕这没装子弹的猎枪?”

    常宁僵立着,自是不敢造次,虽然他看出了老头的眼里,并没有真正的恶意。

    一个身材比老头高出半个头的老太太,适时的冒了出来,一把夺过老头手的猎枪,一边将老头推到一边,一边唠叨着骂道:“死老头子,快给我一边去,成天拿着枪,你烦不烦啊。”

    老头冲常宁讪讪一笑,一边退回屋去一边嚷道:“缴枪不杀,缴枪不杀喽。”

    常宁心里一乐,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好玩的老头,哄起来肯定容易。

    高飞拿手在常宁身后推了一把,两个人并肩进了客厅。

    开场戏当然是介绍,放下手的东西,高飞领着常宁来到老头面前,“小常,这是我爸高运来,一辈子当兵,阴差阳错,后来却在教育局长任离休,让他至今还耿耿于怀,爸,他就是我们的邻居,县长助理常宁同志。”

    常宁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高伯父,您好,以后请您多多的关照。”

    高运来坐在沙发,瞧瞧女儿又瞅着常宁,似笑非笑的说道,“关照个屁啊,隔壁住着,天天贼头贼影的见不到人,算了算了,我早就认识你小子了。”

    高飞又拉着常宁,转身向着站在沙发边的老太太,“小常,这是我妈妈高丽娟,巧得很,我妈跟我爸是一个姓,我妈以前是军医,转业后也是医生,现在是我们家的一把手。”

    “高阿姨,您好。”常宁一边打招呼一边心道,原来高飞的个子是从她妈这里遗传来的,老太太身材修长,现在都依稀可见当年倩丽的影子,再瞥一眼沙发的高运来,此高非彼高,长相就有些不敢恭维了,端坐那里,倒还有一代基层老军人的风彩。

    高丽娟含笑说道:“小常啊,快坐,你伯父一辈子就这个模样,甭理他。”

    常宁微微一笑,近前一步敬过去一支香烟,嘴里说道:“阿姨,高姐,你们可能有所不知,伯父其实很喜欢我的,而且,而且这些日子,可以说,所有的心思,都盼望着我早日过来呢。”

    运来翻着老眼,接过常宁递来的香烟,有些不解的问道,“自作多情,隔壁小子哎,你怎么知道我天天想着你盼着你?”

    “您每天都要在门前的马路,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来回走好几趟,其实您无时无刻不想着冲进某个地方去,幸好您老人家是侦察兵出身,知道打草惊蛇的道理,所以,所以您都堪堪的忍住了,您焦急的等待着我的到来,因为我的到来,就是好戏的开始。”

    高运来惊讶地看着常宁,少顷,有些不相信的说道:“好小子,你行啊,我原以为什么狗屁的铁口神算小半仙,不过是浪得虚名之辈的江湖骗子而已,现在看来你还真有点道行么,难怪我这么聪明漂亮的女儿,都被你骗到了手,来来来,快坐下继续说。”

    高飞的脸噌的红了起来,往母亲身边一靠,撒娇似的说道:“妈,你看我爸又胡说八道了。”

    高丽娟叱道:“老高,有客人在,你正经一点好么。”

    “嘿嘿,我不正经么,小常同志,你给评评理,我正经不正经?”说着,高运来还朝常宁眨着双眼。

    常宁忍住笑,一本正经的说道:“伯父,您正经,您非常正经。”

    高运来拉着常宁坐下,冲着母女俩说道:“看看,小常同志也支持我,现在是二比二,男人拥有最终否决权,因此,我刚才的说法是正确的嘛。”

    瞅着一老一小神经兮兮的举止,高飞忽地心中一动,轻轻的问道:“爸,小常,你们是不是,是不是在说哪件事?”说的同时,拿手指了指隔壁常宁的房间。

    常宁郑重其事的点着头。

    “瞧瞧,同样是老娘们,县委记的革命警惕性就是高。”高运来瞪了高丽娟一眼,晃了晃脑袋,朝着高飞点点头说道,“是的,我相信小常的判断和部署,既然今晚小常能登门前来,肯定就能抓住次那个入室的小偷。”

    高运来的话,说得高飞心里一紧,往客厅的前后两道门看了一眼,拉着高丽娟一起坐下,有些紧张的问道:“爸,小常,你们快说来听听,你们怎么知道,那个人他,他今晚肯定会出现?”

    高运来又是嘿嘿的一笑,拍拍常宁的膝盖说道:“小常,你来说,你要是说得精彩,又干得漂亮,你跟我们家高飞的事,我和老伴就开只眼闭只眼了,嘿嘿。”

    高飞脸一红,高丽娟也瞪了高运来一眼,常宁倒是泰然处之,没有不好意思的表情。

    “伯父,您不愧为曾经的优秀侦察兵,早就看破了我们的计划。”常宁先恭维了老头子一下,然后顿了顿说道:

    “是这样的,我家次闹出小偷入室的事后,我和于局已基本锁定了那两个入室的人,就是余春明和他的司机郭义军,郭义军是余春明的师侄,当过两年兵,在部队因为违犯军纪而被处理回家,余春明就安排他进了青州市市政府小车班,调来青阳工作的时候,把他也带了过来,后来陆续发生了你和我都被跟踪的事,刑警队证明,都是这个郭义军干的。”

    高飞慢慢的冷静下来,说道:“小常,关于李万韧和余春明,还有这个郭义军的事,你次都跟我说过了,你说说下面的。”显然,高飞不愿再听李万韧和余春明之间的丑事,以前她怀疑过,也以为李万韧在外面有别的女人,现在得到了某种证实,留给她的只有恶心和鄙视。

    “我们经过分析,郭义军肯定会在某个时候,再次潜入我住的二号楼,因为,因为他的目的不是入室盗窃,而是,而是你和我之间的事情……次你和李万韧离婚后,李万韧一直耿耿于怀,想报复你和我,而余春明又愿意帮他,所以,那天晚,他们认为我在你这里,余春明和郭义军仗着身怀武功,就从李万韧住的三号楼的后院出来,翻墙潜进我住的二号楼,没想到,被你不经意的一个电话给搅了,只得匆匆而退。”

    高飞想了想,又说道:“于是,你和于建云他们,设计了一个针对郭义军的计划,准备以他为突破口,逼李万韧和余春明摊牌就范。”

    “嗯,我们是这样计划的,可事有凑巧,余春明去省党校参加三个月的短期学习,李万韧又因为老母亲生病住院,天天下了班就回青州去,更让我们没有办法的事,那个郭义军向公安局领导请了假,突然神秘的失踪了,于建云派了三个小组查找,青州那边,洪局也在暗中帮忙,都没有发现他的去向和踪迹。”

    这时,常宁旁边的高运来笑了起来,“臭小子,不是还是被你给发现了么。”

    常宁讨好的说道:“伯父,您先说,我估计,您一定比我发现得早。”

    高运来瞅瞅高丽娟,又看看高飞,腰板一挺,脸带得意之色的卖起了关子,闭着嘴巴,从茶几拿过香烟,掏了两根,递一根给常宁,嘿嘿笑着,自己的嘴也叼了一支。

    高飞拿起打火机,赶紧给两人点火,又推了高运来一下,“爸,你快说呀。”

    “嘿嘿,那家伙,”高运来吸了几口烟,一字一句的说道,“那个郭义军,其实哪里也没有去,而是一直躲在李万韧住的三号楼里。”

    高飞听得娇躯微微的一颤,“爸,你怎么知道的?”

    “丫头,这得归功于你妈,她闲着没事养那些个小兔子,天天逼着我负责割草,兔子吃的是嫩草啊,最好就是生长在水沟边的空心草,嘿嘿,小常住的二号楼和李万韧住的三号楼之间,除了一条两三米宽的小路,还有一条五六十公分宽的小水沟,从屋后的青阳山通下来的,小水沟水流不断,就沿着三号楼的墙根,生长着很茂盛的空心草,我天天都去那里两次,每次都割一小箩筐,那天,我割到李万韧住的三号楼旁边,就在那后院墙根和正屋的结合部,发现了一个东西,当时,我还没感觉,割好草往回走,突然,我的脑袋就轰的一下,猛的想起来了什么,好久才反应过来,回到家里,呆了小半天才冷静下来。”

    高运来说得一惊一乍,高丽娟和高飞母女俩也听得入了迷,见高运来关键时刻又停了下来,高飞便又催问道:“爸,你,你发现了什么呀?”

    常宁听着看着,心里直乐,老头那个得意劲,一定又想起了过去从军戍边的艰苦岁月了。

    高运来严肃的说道:“我发现了李万韧家的自来水表,有个奇怪的现象。”

0197以毒攻毒

    常宁闻言,微笑着说道:“伯父,您一定看到,那水表在滴溜溜的转动。”

    “嗨,可不是么,你们想,除非自来水表坏了,自个在那乱转,那说明什么,说明有人在用水,可李万韧明明不在家呀,后来我还去看过两次,又发现一次水表在转,我就断定有人住在里面,这人肯定不是李万韧,所以联糸到次高飞跟我说的案情,我断定,郭义军那小子,就住在李万韧的家里。”

    常宁赞道:“姜是老的辣,伯父,您真是宝刀不老啊,所以您天天在马路来回逛,恨不得冲进去把郭义军揪出来,对不对?”

    高运来摸着下巴点着头,得意之色溢于言表,“嘿嘿,我最后还是忍住了,小常,该你说啦。”

    常宁说道:“很简单,前些天早,我都起得很早,太阳一山我就出门了,有一天,大概七点半左右,我站在门口正要走,忽然被一缕阳光,从斜着的方向晃了一下眼睛,可当时太阳明明在正前方呀……我想,这不是小时候常玩的游戏么,拿一个小镜子就着阳光照人,可大清早的哪来的小朋玩这个,于是,我发现,李万韧家的二楼窗户边,闪过一面小镜子,尽管它消失得飞快,但我仍然看清了,有人拿那个小镜子在窥视我……下面么,就象伯父您说的那样,李万韧不在家,除非那小镜子自己会动……”

    高飞舒了口气,问道:“小常,你把这情况,告诉于建云了?”

    常宁笑道:“其实,于建云他们也很快知道了,郭义军就藏在李万韧的家里,刑警队那个老陈头,一直监控着这周边的一切,他发现这段时间,李万韧中午都要回一趟家,每次都拎着一袋东西,经仔细观察,那都是吃的东西,没有其他,而李万韧是独自一人,平时都是在食堂用餐,从没有在家吃饭的习惯,所以于建云老陈头他们断定,郭义军就在李万韧家,李万韧早晚从青州来回跑,中午回家,既是休息,也是为郭义军带吃的。”

    少顷,高飞点着头,嘴角一翘说道:“既然确定了郭义军在那里,那还等什么,乘李万韧和余春明不在,一个包围一个冲锋,就能将郭义军手到擒来么。”

    “凭什么,你凭什么冲进去抓人?”高云来反问道,“那可是常务付县长的家,说不定人家故意卖个破绽让你去抓呢,再说了,至今没有充分的证据,你凭什么去抓郭义军,人家也是堂堂的公安局在编警察,暂住李万韧家也不犯法嘛。”

    常宁也道:“伯父说得没错,我们就是在等待机会,要在郭义军作案的时候当场抓住他,让他永远翻不过身来。”

    “哼,也不早点告诉我。”高飞嘀咕了一句。

    常宁不好意思的说道:“对不起,高姐,我怕,我怕让你知道郭义军就藏在旁边,让你担惊受怕么。”

    “那,那为什么选择今天?”

    高运来和高丽娟也一齐望着常宁。

    “因为今天,是余春明放假回青州的日子,他和李万韧已经一个月没在一起了,今天肯定会见面的,所以,那边我们也做了布置,一定要拿到他们在一起……就是,就是那方面的证据呗,而这边,郭义军躲在三号楼,就是等待我到你这里来的机会,刚才我在院子里磨蹭了一会,他一定会看到的,也一定会再次潜入我家的……”

    高运来连连的点头,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大声的赞道:“嗯,好好,设计得巧妙,小常,你们这叫将计就计,请君入瓮,更叫以毒攻毒,针锋相对。”

    高飞望着常宁,轻声的问:“现在才八点半,应该还早,我们,我们需要做些什么?”

    两个人晚饭都没吃,常宁的肚子一直在咕咕的叫,可初次登门,又不好开口,这会儿便乘机冲着高飞张了张嘴。

    高飞恍然大悟,起身对母亲说道:“妈,我们还没吃晚饭呢。”

    “哎呀,咋不早说呢,真是的。”高丽娟抱歉的笑着,和高飞一起去了厨房。

    乘着只剩下两个人的时候,常宁微笑的问:“伯父,你现在是不是感觉热血沸腾,跃跃欲试?”

    “哈哈,老夫正有此意,咋的,你反对?”

    常宁断然说道:“伯父,听说您参加过一九六二年的西部边境自卫还击战,作为一名过战场的老军人,您应该知道纪律的重要性,一切行动听指挥,如果您今晚敢违抗命令,我就对您不客气了。”

    “哦,有这么严重?不就是个当过两年浪荡兵的小毛贼么,你们,你们搞得太紧张了。”

    “不不,您听我说……”常宁说了一大堆,高运来不得不认真起来,“因此,不防一万,要防万一,万一出点叉子,伯父您老人家威名不保是小事,你说我怎么向阿姨和高姐交待,您一定得答应我,今晚您的任务就是看戏,看着我的天罗地网是怎样的不废吹灰之力,手到擒来的。”

    常宁说得情真意切,完全是自家人的口气,高运来只好点头答应,“唉,好久没这么来劲喽,行,小常,我以军人的身份向你保证,一切行动听指挥。”

    九点半,常宁和高飞各吃了一碗面条后,按照和于建云的约定,楼下熄灯,装出休息的样子,高飞领着常宁楼,他们要去卧室“演戏”,高丽娟也依常宁所言,拽着高运来进了楼下的卧室。

    这张偌大的弹簧床,常宁已经好久没光顾了,踢了鞋子往面一躺,长长的吐了一口气,“唉,床啊床,老子这厢有礼了,我胡汉山又回来了,以后还得继续关照哦。”

    “呸,”高飞红着脸啐了一口,坐到床后说道,“小常,我们的事,终究要被人知道的,你说,我们以后怎么办?”

    常宁乐呵着,身子坐起又往高飞怀起靠,“船到桥门自会直,车到山前必有路,你都三十六岁了,没有多少好日子了,什么时候想明白了,跟我说一声,我给你找个好人家,风风光光的把你给嫁过去,呵呵,咋样?”

    “好呀,你竟敢说这样的话,让我爸听见,非拿枪崩了你不可。”高飞一边娇叱,一边用两个拳头捶着常宁的肩膀。

    常宁躲开后说道:“高姐,我说过多少次了,你还是记不住,要打,就在我后背来几下么。”

    “为什么?”

    常宁郑重其事的说道:“男人的一双肩膀,是两盏引领男人的指路明灯,比任何其他地方都重要,灯在人在,灯灭人亡,所以是不能轻易被击打的,尤其是女人的拳头。”

    高飞吐吐舌头,嘴角一翘,“大男人,向你保证,我再也不打你了……”

    话未说完,常宁扑过来掩住了高飞的嘴。

    隔壁,传来了吆喝和打斗声。

    常宁低声说道:“放心,于建云亲自带队,那个郭义军跑不了。”

    很快,隔壁没了声音。

    常宁坐起下了床,一边穿鞋一边笑道:“但愿青州那边也如此顺当。”

    高飞问:“然后,你准备怎么办?”

    常宁微笑着说:“从本质说,李万韧和余春明都不是坏人,和我们之间一样,平常人也会犯错误么,将心比心,还没到置之死地而后快的程度,呵呵,走走,下楼去,等着于建云送来好消息。”

    高运来早已坐在客厅的沙发,高丽娟也坐在旁边,“小常,这,这就完了?”

    常宁点点头,一边开门一边笑说:“这充分证明,青阳警察,是一支过得硬打得赢的队伍啊。”

    于建云匆匆的进来,脸带喜色,一个个的招呼着。

    常宁让于建云坐下,分了香烟又点火,两个人相视一笑,高运来忍不住了,在旁边嚷嚷起来:“哎哎,快说说。”

    于建云腼腆的一笑:“老爷子,阿姨,高记,你们放心,一切都非常顺利,青州那边,其实四十分钟前就得手了,洪局会在明天亲自送过来。”

    “呵呵,那边成功了,我们这边应该也不差哦,”常宁笑着,“建云,郭义军那小子咋样了?”

    “你猜得一点都没错,这小子做贼的技能没学好,这逃跑的功夫可是一流的,我们八个对他一个,几乎都被他溜了,幸亏听了你的提醒,那口从海门乡买来的渔网立下了奇功。”

    高运来笑问道:“于局长,你说啥,你们,你们是用渔网抓住那小子的?”

    于建云点着头道:“对,老爷子,那个郭义军武功不错,爬墙攀壁更是了得,小常和我商量后,派人去海门乡买了一口手抛渔网,专门派了个在海边长大的警察埋伏在后院,郭义军进来后,发现了我们设在屋里的埋伏,甩开包围后就往原路跑,刚出后院门,我们的渔网就从天而降,这么着,他就束手就擒了。”

    “呵呵,这可真是天罗地网啊。”高运来拍着大腿乐道。

    常宁站起来,搓着双手,来回走了几步说道:“建云,事不宜迟,你马开始审讯郭义军,在李万韧和余春明反应过来之前,把口供拿下来,郭义军的嘴一定很硬,必要时,你得点手段。”

    于建云应了声,起身而去。

    这注定又是个不眠之夜……

0198谈判(上)

    和青州地区其他县城比起来,青阳县城关镇城区面积不算小,人口也是排前列的,老城区是建国前的,五六十年代又搞了个中心区,改革开放以来建设的叫新城区,城关镇三面环山,周边空犷,可变来变去,中心区还是中心,还是最热闹繁华的所在。

    多条发源于青阳山脉深处的溪流,在中心区附近汇成了河,叫青阳河,从城关镇逶延而出,穿乡镇,过望海,在青州附近注入青江及至东海,流域面积一千五百多平方公里,乃是青阳县的第一大河,素有青阳母亲河之称,位于中心区的河埠码头,则是青阳河航运的起点,人民路在此建桥而过,和紧靠河边的长途汽车站一起,构成了全县的交通中心。

    常宁不明白,余春明为什么要把见面地点,放在这么热闹的地方,时值下午一点多钟,信步来到青阳河边一看,才知道所谓的河埠路一号,就是航运公司开的一家旅馆,不过现在被割成了好几块,这见面地点就在这其中的茶馆里。

    望江茶楼,常宁看着那牌匾,不禁哑然失笑,字写得倒让外行没话说,好大的口气,望江望江,小小的青阳河如果敢称江,那肯定得羞煞黄河气断长江,进去后,在楼下服务台说了预约人的名字,茶馆老板是个中年汉子,在前亲自引领,来到三楼的一零一号房间坐下,一边青阳河,一面人民路,斜对面是高耸着的人民路桥,和桥那边的长途汽车站,常宁暗道,倒是个好去处,可惜做了茶馆,有些大材小用了。

    房间的墙除了那种绿色的装饰纸,还贴了几张港台电影的剧照,什么钟楚红林青霞关之琳李赛凤,可惜没有常宁最喜欢的妈妈级影星夏梦,瞟了一眼便匆匆的略过。

    老板的口音不是本地的,“敢问这位贵客尊姓大名?”常宁微笑道:“姓平常名不大,不敢贻笑大方。”老板说:“余局长请的客人,一定是贵客。”常宁笑笑,来了个不答反问,“老板是青州那边人,和余局长很熟?”老板装得谦恭,眉宇间却有一丝得意,“贵客好辨力,我正是青州当地人,祖辈以开茶馆为业,在青州时,余局长常常光临,故此认识。”常宁点头笑道:“老板,青阳人没有在外面喝茶的习惯,你这望江茶楼,应该是青阳县城第一家茶馆,生意可好?”老板道:“不瞒客人,开馆三个月来,这个月开始盈利了,做生意和为官是一个道理,贵在坚持。”老板能说会道,是个精明人,看常宁虽然外形偏瘦,却也是气度不凡,内敛颇深,又是于局长请的客人,便有心结交,陪着聊了一会,直到服务员在门外提醒,才告辞而去。

    可惜常宁不喜欢喝茶,他的生活定式里,渴了就喝白开水,不管春夏秋冬,一律凉喝,杜秋兰高飞丁颖三大青州美女,一齐言传身教,耐心劝诱,楞是没有改变他的定式。

    原来,青阳人太穷,历史以来就没有坐下来慢慢品茶的习惯,所谓的茶文化,其实就是品茶的习惯而已,青阳的三个山区,大青山、青岭山和青阳山都出产优质茶叶,却很少内销,用常宁的话说,肚子咕咕叫的人,喝茶顶个屁用,一尿,付之东流,肚子照旧闹意见。

    放下手中报纸包着的东西,常宁在桌边盘腿坐下,自顾自的抽起烟来,这次见面,他是故意提前半个小时来的,不知道为了什么,他总觉得应该早一点来。

    那天晚两管齐下,大获全胜以后,于建云也没多难为郭义军,做了口供放他回了青州,反正你以后不能再在青阳当警察,至于在别的地方干什么,那就不是青阳公安能管的事。

    果然如常宁他们所料,李万韧和余春明两人,那天晚在余春明家里“幽会”,早已埋伏其中的人,用不带闪光灯的照相机,拍了许多不雅照片,临离开时,故意卖个破绽,让他们发现被人,可是没有围追堵截的情况出现,常宁猜得很准,第二天李万韧依旧按时下班,一切如常,余春明也照样回到了省城党校继续学习。

    这比的是谁更沉得住气,原子弹的威力并不在爆炸的瞬间,而是在你拥有它并随时待发的时候,牌捏到最后,终究要全部摊在桌,原子弹的威力,有时候能在桌面逞现。

    国庆节后不久,余春明从党校学习回来了,又过了几天天,他通过电话,约常宁到望江茶楼喝茶。

    身后传来的脚步声,不止一个人,常宁心里微微一怔,难道李万韧也来了?待到那脚步声到了门口,他松了一口气,那另一个人,分明是于建云,他那负过伤的右腿,走路时总是很不着力,故而走路时,总给人以一轻一重摇身晃腰之感。

    另一个不用说,四方步,不急不徐,节奏从容,一定是有着很高武学造诣的余春明。

    “余局,于局,你们好,”常宁身子未转,却抢先打起了招呼。

    握手时,余春明含笑问:“叫小常?”常宁也笑着点头,他便道:“小常,我把建云也带来了,你不反对。”

    常宁点着头,心里一乐,你要同意把全青州的人请来,我也没有意见。

    于建云笑着说:“喝茶是修心养性的好事,我就沾余局的光,在这里文明文明。”

    茶楼老板忙着搬来一张四方小桌子,临时为于建云加了个座位。

    原来,青州的喝茶,都是席地而坐,桌子的脚也比一般的短,刚好够人挨着,房间里的一张长条形桌子,其实是两人座,主席面向房门,分坐于长条桌的两端,于建云则独坐小桌旁,正好处于品字形的顶端。

    互相聊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事,茶楼老板送来了茶具茶叶和几瓶热水,退出房间关门而去。

    余春明一连串眼花缭乱的动作,早已好了三茶壶的浓茶,常宁和于建云都是门外汉,只是客气的看着。

    余春明递给于建云一壶,然后微微一笑,左手稍许发力,灌满茶水的白色瓷壶,贴着桌面向常宁这边滑行而来。

    象这种长条桌,在青州当地俗称“琴凳”,四只方脚,高不过四十公方,宽度约为半米,长度则在二米半左右,其四周镶嵌一些木花木刻,桌面多为拚板而成,染成红棕色,再画一些花鸟或古典仕女,表面光滑洁亮,见影犹如镜子,是乡下人家嫁女必备的家俱之一,有是当凳有时堆物,搬挪方便,一桌多用,至于青州人为什么会把它当成茶桌,连青州人自己也解释不清。

    说时迟那时快,那白色瓷壶向常宁滑行而来,过了一半,眼看就要到达常宁放在桌端的左手边。

    拿不拿手去接住,一旁的于建云在猜,两个人一来就较劲了,反正今天没自己什么事,正好可以乘机欣赏一下两个人的功夫,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余春明使的是瞬间爆发的巧劲,看得出手法熟练,以前必是没少玩过这一手,只是那瓷壶装满了热茶水,加自重,足有五六斤之多,看着常宁坐在那里没有反应,心中暗暗替他捏着一把汗。

    余春明微笑着,常宁也在微笑,丝毫没有动手或避让的意思。

    那瓷壶到了常宁面前,堪堪就要触手之际,仿佛遇到了一股无形力量的阻挡,恰到好处的停在了常宁的右手边,“谢谢。”常宁说了一声,拿起瓷壶为面前的空杯倒一杯热气腾腾的浓茶,然后微微倾身,举杯浅呷一口,稍一品之,客气的赞了句“多谢余局,好茶,好茶啊。”

    于建云暗自松了一口气,还好,也不知是余春明力道精到细致,还是常宁化力道于无形,只要没事就好。

    余春明却是心中大吃一惊,他对这个动作很有自信,不知道练过了多少回,可刚才他是心中带着敌意和怒气,力道没有把握好,一出手他就后悔了,常宁要是出手接了,也算是一次马马虎虎的平手,常宁要是不接,那茶壶肯定就要滑到桌外,一出手就闹个洋相,这让他情何以堪。

    没想到那茶壶能骤然的停下来,虽说滑到最后,力道几乎全无,但若没有阻挡,肯定还会前滑一段,可没见常宁全身动过一丝一毫,这阻挡茶壶的细微阻力,究竟来自何处?

    余春明笑着说道:“品茶讲究的是放松、自然、随意,今天这里没有楼外之事,就以名字相称。”

    常宁淡淡一笑,“我喜欢人家叫我小常,小者,年轻也,青春永驻嘛。”

    余春明点头表示赞同,“年轻就是好啊,象小常你,充满活力,精神勃发,难怪深得大家喜爱,呵呵。”最后一句,语气说得特别重,分明另有所指。

    常宁笑了笑,掏出香烟向余春明于建云各扔了一支香烟,“老余,你也不差,人到中年,依然思想解放,标新力异,令人佩服啊。”

    说着,擦着火柴为嘴的香烟点着了火。

    突然,仍在燃烧的火柴,无声的向春明飞了过去。

0199谈判(下)

    那燃烧的火柴飞得很快,瞬间到了余春明面前。

    但见余春明毫不慌乱,两根手指头倏地伸出,说了声“谢谢”,夹住火柴,从容的为嘴的香烟点了火。

    一旁的于建云看得心中暗暗佩服,一个是内力惊人,爆发突然,竟将燃烧的火柴在瞬间打出去而火不灭,一个反应奇快,出手神准,恰到好处的夹住了燃烧将尽的火柴。

    常宁淡淡的一笑,若无其事的说道:“老余,我这是平生第一次坐在外面品茶,我得记着是你请的我,谢谢了。”

    余春明的脸闪过一丝微笑,“知道你小常善饮能饮,人称青州不倒,所以不敢请你喝酒,只好约你来茶楼品茶,如果你喜欢,以后可以天天光临。”

    缓缓的摇头,常宁笑着说道:“谢谢,俗话说,江山易改,秉性难移,我这人的臭脾气,恐怕培养不了这种文明的嗜好了。”

    余春明稍微的一怔,脸似乎有些失望,顿了顿说道:“不管怎么样,我都要替郭义军说声谢谢,你,还有建云,没有对他赶尽杀绝,我想,他一定会幡然醒悟,以后不会再做那种傻事了。”

    常宁又是摇着头,笑着说道:“老余,你说错话了。”

    “哦?”

    “郭义军进入我房间两次,当然不对,但他仅仅只是进入,并没有做什么实质性的事情,而且是受你和李万韧逼迫指使,事后又真心悔过,因此,他不是在做傻事,而是在做傻人,请你转告他,我已经开始忘记那些事了。”

    余春明苦笑起来:“说得是,说得是,这段时间,包括建云,让大家辛苦了。”

    常宁拿起身边那包报纸包着的东西,放在手中掂了掂后,扔给了余春明,“老余,不得不说,你和李万韧走在了这个时代,这个社会的前面,也许几十年以后,西方人认知为个人**权的东西,才有可能被我们大家所理解和包容,但现在不行,下次,你们得小心了。”

    余春明点点头,看去仿佛有种解脱了痛苦的快感,“小常,谢谢,这还是我二十几年来,第一次直面人生的痛苦,也是第一次有人以理解和包容的态度对待我们,说出来了,心里反里好受多了。”

    瞥了于建云一眼,常宁不客气的说道:“当然,这不能毁了你和李万韧的人生,但足以毁灭你们的事业,我想我能做得到,但我,还有建云,我们都不想,在我的眼里,你和李万韧都不是坏人,相反,你们比很多人强几十倍一百倍……因此,这才是这个事情只有几个人知道的原因,也是我今天愿意来见你的原因。”

    余春明面有愧色,沉默良久后说道:“大家都是男人,我相信你小常和建云,你们都是真诚的。”

    “老余,也不尽然。”常宁忽地狡黠的笑起来,“你,你真的以为,我全部都给你了吗?”

    旁边的于建云心里笑起来,小常又开始虚虚实实了,这个问题,还真的不好说。

    余春明又是苦苦的一笑,看了一眼脚边那包东西,“坦率讲,我还真的不相信,这就是全部。”

    “呵呵,你看你看,”常宁放下手中的茶杯,双手一摊笑道,“老余啊,我刚才还在内心批评自己的小人行为,现在你表现出了小人的心理,呵呵,我这心里舒服多了,来来,喝茶喝茶。”

    余春明望望常宁,又瞧着于建云,“我来青阳县之前,就听人说起过,小常的话不可不信,但又不可全信,建云,有这个说法吗?”

    于建云笑而不语,自得其乐的喝着茶。

    “老余,借今天这个机会,我就噜嗦几句,你那个李万韧……噢,不对不对,我说错了,我是说,请你告诉李万韧,我们不会再去干涉他的私生活,让他也别轻易破坏别人的小天地,高记不容易,李万韧已经毁了她的青春,难道还想毁她一辈子吗?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和生活方式,都有自己与众不同的人生道路,青州的郑老爷子都不会轻易的去针对高记,他李万韧何必不自量力呢?”

    余春明正色说道:“关于这一点,请小常你放心,建云也可以作证,我可以保证,以后绝对不会再发生了。”

    说着,余春明似乎想到了什么,忽地噗的一声笑起来。

    “万韧这个人啊,就是有点小心眼,有时难免爱撒个小性子。”余春明喝了几口茶,盯着常宁问道,“小常,你实话告诉我,李万韧在县长办公会议,把你所管的农业水利工作抢了过去,你当时,当时是怎么想的?”

    没想到余春明会问起这个问题,常宁笑道:“我当时想,小样,老子真盼着有人来接我的班呢,你既然想要,我就全给你好了,我一个县长助理,不用工作,坐在办公室里喝喝茶看看报,就能每月领到七十多元大洋,这么幸福的生活,我都盼了十几年了。”

    余春明含笑问道:“你就没有一点看笑话的意思?”

    “嘿嘿,当然有,而且我能想像得出来,一个常务付县长,那么多工作,还要额外的主管农业水利,那付狼狈不堪的样子,呵呵。”

    瞧瞧常宁和于建云,余春明笑着说道:“你们不知道,万韧的性子还是比较耐心的,可秋收那会儿,累得几乎要发疯了,一边要督促下边的秋收进度,一边还要部署秋粮收购工作,另外还有明年的种子订购和冬季水利建设,等等等等,听他秘说,下面四十多个乡镇和十来个农业口的局委办,光一天的电话加起来就有百次,所以有一回他跟我说,春明,有机会逮着那个小半仙,你什么都暂时放下,先审问他,他天天悠闲的坐在办公室里,究竟是怎么领导全县的农业工作的?”

    “呵呵,那你老余是怎么回答的?”

    “我说行啊,哪天我把他逮来,你自己问他,他说,就小半仙那脾气,估计老虎凳灌辣椒水也没用啊。”

    常宁笑得前仰后合,手中茶杯里的茶水往外乱飞,“呵呵,老余,你告诉李万韧,他娘的,老子那会儿也正琢磨怎么管理农业呢,我拿什么坦白交代,你要是真给我老虎凳灌辣椒水,我可就是活活的冤死了。”

    笑过一阵,余春明说道:“玩笑,玩笑啊,小常你别往心里去,不过后来么,万韧在邓县长面前提起过好几回,明说又不好意思,反正说得很隐晦,想把农业工作交还给你,可人家邓县长是老实人有大智慧,每次都装傻充楞的挡了回去,没法子,万韧无奈之下只好明说,你们猜邓县长怎么说,万韧啊,今年秋粮大丰收,说明你整得很不错嘛,我看管农业你比小常强,能者多劳么,就是你了,只要我当县长,农业就是你的事业……”

    余春明端起茶杯,顿了顿说道:“小常,建云,今天我很高兴,是我到青阳以来最高兴的一天,也许以后我们成不了好朋,但我希望能成为好同事,大家共同努力共同进步,我就以茶代酒,再次向两位表示感谢了。”

    三个人端着茶杯,各自一饮而尽。

    余春明攥着那包东西,慢慢的站起身来,见常宁和于建云要跟着起来,忙伸手示意二人坐下,笑道:“两位不妨多坐一会,算是我这个青州人,对家乡茶道的一种推崇。”晃晃手中的纸包,又道,“有人在等着,请允许我先走一步了。”

    常宁和于建云还是起身,把余春明送到了楼梯口。

    重又回到房间坐下,于建云笑问:“小常,这就完了?”常宁笑说:“你和他是真正的同事,比我更了解他,你说,他这样的人,会不会言出必行。”于建云点点头:“倒是条汉子,可惜染了那种怪毛病。”常宁道:“他和李万韧都是事业型干部,和郑志伟李向冬那种政客型干部,截然不同,我们又何必赶尽杀绝呢。”于建云嗯了一声,“那倒也是,逼急了反而会狗急跳墙。”

    常宁认真的说道:“也许,这就是所谓的为了大局,李万韧余春明都是聪明之人,不但会做事,更知道怎么做人,接下来,青阳会有一段相对平稳的日子,总之,这是老百姓的福祉啊。”

    两个人聊了一会,离开望江茶楼时,常宁见于建云似乎言又未尽,笑问道:“老于,你还有啥事?”

    “小常,有个问题我不是很明白,”于建云吞吞吐吐的问道,“你说,你说两个大男人,他们,他们那个那个,能来事吗?”

    常宁笑骂着,狠狠擂了于建云一拳,“呸,死建云,你以后天天和余春明见面,他娘的,自个问他去。”

    回到县委大院的办公室,常宁刚坐下,钱临涛从隔壁过来了,“小常,高记刚才打来电话,让你马过去一趟。”

    看钱临涛那有点凝重的情态,常宁心里一咯噔,刚弄妥一件事,还没喘口气呢,这还让不让人活了?

0200常宁丢官

    高飞的办公室里,除了她本人,沙发还坐着县长邓志军-

    两个人的表情,和钱临涛属于同一类型,常宁估计,这事儿跟自己一定是沾边的。

    坐到沙发,常宁拿出香烟,和邓志军点火吸起来,邓志军拍拍常宁的膝盖说:“小常,你要有思想准备,这次,这次又要委屈你了。”

    “哎,什么呀?”常宁望望邓志军,又瞅瞅坐在办公桌边的高飞,满不在乎的笑道,“两位领导,我受到的委屈还少吗,没事,好歹我是过来人,什么都看得开,不就是混口饭吃么,只要给个铁饭碗就行。”

    高飞问道:“你知道了?”

    常宁耸耸肩膀说:“我是谁呀,小半仙,一猜就知道是什么事。”

    “小常,是这样的。”邓志军慢慢说道,“你和郑六河,还有潘春明蔡正祥,都是县长助理,你也知道,县长助理这个职位,是改革开放以后的新生事物,两年前,中组部在五省一区试点的时候,明确规定是每个县一般只设两名县长助理,到了我们之江省,省委组织部在确定试点县的时候,考虑到我们青阳是个大县,所以同意我们增设了两个,据我所知,后来其他县也跟着我们学,好象都有了四位县长助理,其实本来也没什么,增职不增人,不过叫着好听一点,工作方便一点,象郑六河,是县政府办公室主任,即使没有县长助理这个职务,实职摆在那里,有和没有都是一回事……后来,省委组织部看到各县都设了四名县长助理,各方面也没什么反映,就默许了下面的做法。”

    “可是,前不久,在省城发生了一件事,让省委组织部受到了很大的压力,定北县的一名县长助理兼县计委主任,在省城出差的时候,住在省城湖滨区一个招待所里,在餐厅和朋喝酒喝昏了头,竟与邻座的三位老人起了误会,还发生了一定程度的肢体冲突,其中一位老人还因此心脏病发作住进了医院……你知道那三位老人是谁?都是现在的中顾委委员,当年的开国将军,是从京城结伴出来旅游访的,嫌军区招待所和省委招待所太吵,就悄悄住进湖滨区招待所……事情发生后,省委陈记余省长大为震怒,下令彻查此事,京城也打来了很多电话,定北县那个倒霉蛋就不用说他了,据说那三位老领导指着陈记余省长的鼻子大骂,说县长助理是个啥鸟官,竟敢殴打老人,可见县长助理不是个好官,后来三位老领导回京城去了,人家可能也时是一时之气说的话,过后自己都不一定记得,可下面得重视啊,省委召开常委会,责成省委组织部,重新确定县长助理这个职务的定位问题,这一定位,首先就是两个一刀切,县长助理必须同时担任其他相当的实职,每个县最多只能有两名县长助理。”

    邓志军没再说下去,高飞补充来了。

    “省委组织部很重视这件事,责成各地市委在后天以前,必须报整改情况,和留职的县长助理名单,我也是今天下午班后才接到的电话,明天要去青州参加地委常委会,我们青阳要在今天把事情确定下来,所以,所以我把老邓请过来商量,你,还有郑六河、潘春明和蔡正祥,四去二,召开常委会之前,先分别找你们谈话,征求一下你们的想法和意见。”

    常宁弹弹烟灰笑道:“那有什么好说的,面定下来的事,你们又挡不住,听了你们刚才说的两个一刀切,刀两刀都是冲着我来的,郑六河是县长办公室主任,当然动不得,潘春明是计委主任,年纪大资历深,这辈子挺不容易的,相比之下,蔡正祥稍逊一筹,我么,肯定是首当其冲,逃无可逃,自然是头一个被砍之人了。”

    邓志军看了一眼高飞,点点头说道:“刚才,高记和我商量了一下,基本也是这个意思,可是,可是这里面有个问题。”

    常宁不解的问道:“还有什么问题,是不是还要写篇辞职之类的东西?也行,反正格式跟检讨差不多,改个名字换个说法就行了。”

    “不是,”邓志军勉强的笑道,“小常,不是让你写什么辞职,高记和我的意思是,退下来后,蔡正祥还好办,他本来就是经贸委主任么,可是你……你原来没有实职,拿掉县长助理的职务后,怎么安排你的工作?”

    常宁楞住了,对呀,原来还算凑合,毕竟头还有顶县长助理的乌纱帽,有了乌纱帽,屁股就有地方可坐,现在这么一来,帽没了还好说,这冬天也不很冷,可问题是屁股找不到座位了。

    “嘿嘿,这就是你们领导的事喽。”常宁挠着头乐起来,“这年头,唱的比说的好听,什么干部能能下,就是一句屁话,不过我没事,只要待遇不变,工资福利照旧,你们让我和张师傅大门都行。”

    邓志军说道:“那些肯定不会变,你的办公室也会保留。”

    常宁连连的摇头,“办公室我不要,占着茅坑不拉屎的事咱不干,我不做活菩萨,宁愿在家待着。”

    高飞还好一点,虽有些难过内疚,但毕竟是“自己人”,邓志军就不一样了,常宁是他倚重的人,什么难事,只要到他手都能迎刃而解,和下面乡镇及局委办又都处得不错,前些天为各单位搞了个创收节支活动,反映良好,有口皆碑,就这样把他给下了,他除了舍不得,就是满肚子的对不住。

    “小常,你原来的级别呢,用我们内部的话说,是准付处级,这个级别的范围不大,政府这边,就是政府办、计委和经贸委的三个头头,县委那边是一办四部一校的第二把手,人大政协的秘长,两院的二把手,下面呢,就是城关镇的一把手,和滨海农场的二三把手,你看,都有人坐在那里,所以,对你工作的具体安排,因为你同时是地委组织部的后备干部,因此,高记和和商量,在请示地委组织部后再作决定。”

    常宁爽快的说道:“没事没事,从别人饭碗里抢饭吃的事,咱坚决不干,反正快过年了,我正好回家息一阵,管他三七二十一,先过了年再说。”

    邓志军起身,拍拍常宁的肩说:“我先走了,去找蔡正祥谈谈,你再坐一会,高记还有话有你说。”

    高飞送邓志军出去后,关门,走过来说了声“对不起”,就扑到了常宁的怀里。

    “臭娘们,干什么干什么,”常宁笑道,“这种倒霉事,咱又不是头一回碰,有什么了不起的。”

    高飞不好意思的说道,“小常,是我离不开你呢。”

    “嘿嘿,记同志,是哪里离不开我,面还是下面?”常宁乐着,手极不老实的在高飞身乱动起来。

    “别,人家是说工作呢。”高飞娇声道。

    “放心,我刚和余春明见过面,于建云也在场,我想,他们以后至少不会来搔扰你了,工作么,除非有特别重大的利害冲突,也不会明里和你对关干的,因此,你会有一个相对宽松的主政局面。”

    高飞问道:“你认为,余春明的承诺,有多少可信度?”

    “男子汉的承诺,至少相当一个时间内,是可以相信的。”

    高飞点点头,低声说:“只是,只是委屈你了。”

    常宁站起来说道:“不说了,我收拾收拾就回家,兰姐刚从医院回来不久,我正好可以多陪陪她。”说完就走,留下高飞一个人在那里怅然若失。

    回到办公室,正收拾东西,县委办主任郑志来进来了。

    常宁皱起眉头,“小白脸,怎么又是你?快滚出去,我早说过,我和你们这些耍嘴皮子的凑不到一块去。”郑志伟不以为忤,“常宁,我对你深表同情。”常宁奇道:“他娘的,你怎么知道的?”郑志伟说道:“地委那边早传开了。”常宁笑道:“小白脸,我差点忘了,你还有个老子是地委付记,你还是到别处发财,我不会拍你们郑家马屁的。”郑志耸耸肩道:“好心当作驴肝肺,小心点。”常宁乐道:“小白脸啊小白脸,这世除了你们家,没人能害得了我。”

    见郑志伟坐下来,常宁正过去把他拉起来,没好气的说道:“快走,郑志伟,我知道你一直在熬,熬呀熬的,你活得累不累,他娘的,你有时间还是回家陪你老婆去。”

    郑志伟还想说什么,常宁却一把将他推出了门外。

    真是巧了,郑志伟刚被赶走,他老婆常常的电话就进来了。

    “常常,没什么要紧的事,等会打过来行吗?你哥我正忙着呢。”

    “不行,哥哥,你说过的么,有要紧的事,随时可以找你的。”常常娇声说道。

    “嗯,你说。”

    “你快过来,我在家等你。”

    丫头,竟把电话挂了。

0201回家的感觉

    常宁可以拒绝别的女人下的“命令”,可以对杜秋兰耍赖,调皮捣蛋,也可以叫高飞臭娘们,还让她觉得亲切舒服,甚至能在丁颖面前放肆,或故意的爽约,或可以随便冲刘月红发火,可以让姜希望而生畏,唯独不敢在常常那里霸道,一声“哥哥”,能让他晕得不认东南西北,一次请求,能让他出生入死。

    当年的外公常大仙,不敢给自己的的外孙预测未来,祖孙俩流落宁州的时候,外公多年前的一位同门,摸着小常宁的头说,这娃子,象夏天狂涛的东海,一只企望在浪尖停留的燕子呢,然后笑了笑,就闭口不再说了,写了一张纸条交给常宁,飘然而去。

    遇阴而劫,逢六见魔,万紫千红,竟至灿烂。

    他娘的,那个装腔作势的老家伙放的臭屁,还真的有点准哩。

    常宁被别人比作燕子,他却把郑志伟比作深海潜伏的蛟龙,只不过这条蛟龙,目前还在酣睡之中。

    现在,“燕子”正飞到蛟龙的家,和他老婆在一起呢。

    “哥哥,丫头都想死你了。”常常象一阵风似的卷过来,缠绕在常宁的身,然后呶着小嘴在他表面面积不算广阔的脸,印下无数个吻,搞得常宁差点没把持住,可这大冷天的,在别人家里可不好玩。

    “唉,丫头,门都不关,你想把咱俩往死里整呀。”常宁只是埋怨了一句,双手却不由自主的干起了坏事,大冬天的,常常只穿了一套大红的棉毛衫棉毛裤,里面竟什么也没有,身体那个火热程度,显然是早已有所预谋了。

    常宁用脚后跟踢门,拿手拍了一下常常的小屁股,推开她的身体说道:“丫头,哥今天心情不大好,没心思给你加油,还是有事说事。”说着,径自走到沙发坐下,点香烟吸起来。

    常常的脸立刻暗下来,见常宁的确有些不高兴,便乖乖的跟着在沙发坐下,顺手在沙发垫下拿出一封信,抽出几张折叠的信纸,一声不响的递给了常宁。

    “……我转过身,让自己不再回头,从没有过的决绝,你说过,你我之间不是你的错,也不是我的错,而是老天的错……”

    “咦,情啊。”常宁一下子坐直了身子,认真的劲头来了,看着信纸往下读去。

    “……其实,错了的还有我爱的卑微,你爱的懦弱,我的勇气,无法支撑我,走下去,我无力再承担那撕心裂肺的疼痛,让我安静的走开,这样,你就不用再退缩,这样,你就可以对自己说,不是我放弃她的,是她先放弃的……”

    “呵呵,写得好听,丫头,这是谁写的?比我大学那会写给你的强多了,要么,是谁写给你的?要不,是你写给我的?咱俩一个月起码见面两次,用不着写信嘛。”

    “哥哥……这信和和你我无关。”常常的小脑瓜耷拉了下来

    “哦……”常宁有些诧异,赶紧的继续读着。

    “……彼时,我以为可以微笑的淡然,结果想起来,泪水还是一直流一直流。那些个不曾离我远去的日月,并未甘心随着时光潮水消退,而是一次又一次撺掇着回忆泛滥成灾。这人世间的风波恶阻,打碎你我长相厮守的美梦。其实,那个未完成的约定,我一直想去完成它。我知道能够执子之手共看风景的人不会多,让我义无反顾深爱的人也不会多。可是此时,请你告诉我,一种暂时忘记你的方法,即使是刹那的麻醉也好,这样我就不会再有任何一点愁思的时候都立刻想到你……”

    常宁读着读着,眉头皱了起来,“丫头,不对啊,这,这好象是个女人写的么,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常常垂着头说道,“这是我在他衣服口袋里发现的。”

    “嗯嗯,小白脸就是小白脸,他娘的,光那张破脸蛋就能迷倒一大片。”常宁感叹着,回味着信中的内容说道,“丫头,这也没啥,看得出那女的是个单相思么,就象那些无知少女们给影星歌星写的那样,不值得大惊小怪。”

    常常点点头,还是有些提不起精神来的样子。

    常宁抱过常常放在怀里问:“丫头,你老实说,他们家,还有他,现在对你好不好?”

    常常又是摇头又是点头,低声说:“他们家就,就老爷子对我好,志伟,志伟他对我,对我不好不坏,反正你知道的,他工作压力大,心思不在家里。”

    “哦,丫头,记得照顾好自己,有事就给我打电话。”常宁放开常常说道,心里却强迫自己把一些话压回去,其实他早已看出,常常的婚姻不会长久的。

    常常坐在沙发,有些眼巴巴的说道:“哥哥,只要你对我好,我就开心了。”

    “傻丫头,哥不是一直对你很好么,可是今天…宁瞅一眼常常突起的胸脯,叹息一声后说道,“哥这回被组织给耍了,他娘的,哥又被撤销党内外一切职务喽。”

    常常说道:“难怪李向冬高兴死了,几乎又唱又跳的。”

    常宁奇道:“丫头,李向冬高兴,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傻哥哥,李向冬现在常来我们家做客呢,就在昨天晚,他们两口子又来我们家玩,他和志伟两人嘀嘀咕咕的,反正肯定是在说你,瞧他那高兴劲,象捡了个金元宝似的。”

    常宁听了,半晌做声不得,楞了半天告辞而出,他娘的,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啊,这情报工作太落后了,竟然对郑志伟和李向冬勾结到一起都毫无所知,看来以后要继续工作的话,一定要加强和常常的“联糸”了。

    提着拉链包,乘最后一班公共汽车,到达水洋街已是掌灯时分,寒风习习,夜幕浓浓,远处传扬着录音机里,张明敏的“我的中国心”,穿过田间小道,依稀可见杜秋兰伫立门口的倩影,一股热流涌遍全身,常宁走过去,单手抱起了她,这就是家的港湾,这就是爱的依恋,在杜秋兰去省城治病的那段日子里,他甚至不敢走进家门,他怕自己会惆怅难过。

    直到站在温暖的客厅里,杜秋兰才挣开,接过拉链包柔声的说:“给京城回个电话,我们再开饭。”

    常宁“哦”了一声,不敢怠慢,坐到沙发拿起了电话。

    “老爷子,您好,我是常宁啊,对不起,刚才您来电话的时候,我正在回家的公共汽车。”

    宁瑞丰的声音仍是那么的亲切,“嗯,到家了?”

    “是,正准备吃饭呢,您身体怎么样?还有乔奶奶的们都好。”

    “嗯嗯,都好着呢,医生给我做了全面检查,哈,我算恢复自由了,有资格出去转转喽。”

    常宁好奇的问道:“老爷子,您今天打电话,有,有什么事吗?”

    “傻小子,我没事就不能打电话了。”宁瑞丰笑了笑问道,“怎么样?听说又被赶回家了,这滋味咋样?”

    “咦,不会,老爷子,咱国家的情报工作这么厉害,小小的青阳县,一点点风吹草动,都能让您老人家掌握?”

    “呵呵,至于那么夸张么,”宁瑞丰笑道,“几天前三个都部下来家里拜访,说起下江南旅游的逸闻趣事,偶尔听到他们在之江湖城的遭遇,下面的人见风就是雨,肯定得搞点动作,我一想起你也是助理,估计一定好不到哪里去了。”

    “是吗?让您老人家费心了,”常宁不好意思的说道,“呵呵,其实也没什么,组织就是孙悟空,说变就变,当下属的,当然得学会适应了。”

    “奇谈怪论,嗯,听着心态还不错么,我也是被老太太逼着,才打电话问一过,这不算违犯我们之间的约定。”

    常宁笑道:“您老人家是领导么,老百姓都说,官字两张口,说一套做一套,违犯个小约定,芝麻大也不是。”

    “臭小子,变着法的发牢骚,情绪还不小嘛。”

    常宁赶紧说道:“老爷子,您可千万别,别违犯那个小约定,其实我很开心,不用班能有付处级的待遇,这校的社会主义优越性,优越到我身,您说我能不开心吗?”

    宁瑞丰也被逗笑了,“臭小子,不说了,去吃饭,你替我和老太婆问你妈你外公外婆好,记得过年给我打个电话……噢,还有你那位干姐姐,比你小子会说话,替我谢谢她……”

    放了电话,常宁冲着端菜来的杜秋兰,学着宁瑞春的口气说道:“噢,还有你那位干姐姐,比你小子会说话,替我谢谢她。”

    杜秋兰脸一红,娇声道:“快吃饭,被打发巾家者。”

    常宁坐在餐桌前,拿起筷子顿了顿乐道:

    “对对,抓紧时间吃饭,吃饱饭干姐姐,他娘的,白天不让咱班,咱就晚在家加班,干姐姐也是革命工作,归根结底,咱还是个响当当的革命者。”

    “噗”,常宁的小脑门,承受了一双筷子的打击玩。

0202去党校学习

    过年的时间,总是流淌得很快,因为快乐的时候,没人想到去关注时间,新的一年来了,又将是忙碌和奔波的开始。

    这个年过得还算安宁快活,常宁和杜秋兰母女是在山里度过的,老娘和外公外婆也没离家远走,剧团承包给了别人,结束了他们“艺人”的生涯,一家人少见的聚在一起,杜秋兰经医院治疗后,气色竟是与以前大为不同,也有胆子陪常宁在高村的小集镇公开露面,变化是明显的,原因是模糊的,常宁懒得去探究,这是他生活的基本态度,人是活在现实的世界中,不能总被未知的东西缠绕。

    仿佛是约好了似的,正月初六那天,常宁带着杜秋兰刚下山进了家门,高飞和丁颖就来了,两个女人都打扮得特新潮,喜气洋洋的,没有平时那份矜持,一同而来的,还有丁颖的两个宝贝女儿大乔和小乔。

    于是,常宁装出一付大人的样子,先从杜秋兰那里要了两张十元和四张一元的钞票,平均分开用红纸包好,递给大乔小乔,算是长辈给小辈的拜岁钱,这红包有些重,但一来常宁高兴,二来么,年前发压岁钱,过年分拜岁钱,是青阳的重要风俗,常宁小时候最喜爱这个过年环节,因此也乐于继续的被享受。

    然后三个女人屋里屋外的打扫一番后,坐在客厅里唠叨,象家庭妇女般,从穿着开始,聊得海阔天空,给常宁的任务是街买菜,与其陪女人们干耗,不如携俩丫头显摆,大乔小乔姐妹花相陪,左大乔右小乔,走起路来身飘摇,常宁的工作效率,一下子显得很高,只是他忘了还价又不会砍价,带着战利品回来复命时,少不了又要受到女人们的奚落,数落得他自己也心疼起来,经济学学得不好,吃的亏大了去了。

    不过,午饭落肚,坐在沙发的时候,高飞一开口,常宁才明白,两个女人为什么要带着两个丫头,来给自己搞所谓的拜年了,都说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这女人给男人拜年,绝对不全是好心。

    高飞笑吟吟的,完全是一付讨好小男人的样子,说话也细声细气的,若不是大乔小乔在场,常宁的骨头都要酥了。

    “小常,地委组织部关于你的安排,昨天下午肖部长通知我了,决定先派你去省党校,参加为期三个月的短期学习,报到时间是今明两天,后天,也就是农历正月初八正式开课,因此,我和丁姐一起,帮你买好了今天晚去湖城的夜班长途汽车……”

    常宁的脸,不等高飞说完,就拉下来了,惯于讨厌学习的他,对传说中的半封闭学习的反应,可想而知,可他没有发火,也不好发火,因为大乔和小乔就在旁边看着。

    杜秋兰起身说:“你们聊,我请大乔小乔帮我,给小常收拾行李去。”说着,拉着大乔小乔楼去了。

    常宁朝两个女人瞪着双眼,不高兴的说道:“你们两个臭女人,这不是在害我么,大过年的来打我彩头,我说怎么还把俩丫头也带来了,原来她俩是来做灭火器的。”只是怕大乔小乔听见,说话时嗓子压得低低的。

    丁颖含笑不语,没有大乔小乔在眼前,她的目光也多情起来。

    高飞不为所动的说道:“小常,今天不管你怎么生气,都要把火憋在心里,大乔小乔都在呢,没错,我们就是怕你生气,才把她俩带来的,你是她们心目中的英雄,总不能让她们看到一个不爱学习的英雄,反正你近期也没有具体的工作,去党校待一阵子也好,既可以散散心,顺便交些朋,又可以丰富自己的理论知识,对你以后的工作很有帮助。”

    愁眉苦脸是可以想见的,常宁象泄了气的皮球,瘫在沙发唉声叹气:“唉,算了算了,他娘的这是地委组织部干的好事,不怪你们两个,我就当去于建云的看守所住些日子了。”

    丁颖微笑着说道:“也别说得那么严重么,等你找到了学习的乐趣,说不定会乐不思归了呢。”

    “去去,别尽拣好听的说,”常宁翻着双眼嘀咕道,“那破党校离之江大学不远,我去过一回,那里面的人就一个德性,板着个脸不会笑,好象全世界的人都欠他们钱似的。”

    高飞说道:“党校是每一个干部成长道路的必经之处,你也无法回避,也不可能回避,你看县委大院里,科级以干部,哪个没进过党校的,按你的想法,你比他们幸运多了,你都快成付处级了,竟然连县党校都没待过一天,其实,这是你个人档案中的最大缺陷,为了以后的进步,你要乘此机会,好好的补这一课。”

    常宁赶紧的举起双手摇起来,“哎哎,我马要进省党校学习了,还用得着你们来说教吗?”说着,站起来挺着胸膛,煞有介事的说道,“你们老老实实的等着,等我让理论武装好以后,我来给你们课,听听我常氏理论的精妙之处……他娘的,学习学习,越学越稀,学习个屁,老子不学习,照样能领导一方,照样能为老百姓造福谋利,不就是一个破党校么,老子豁出去,就当陪那些老夫子玩玩了。”

    那时候的干部,可没有现在的待遇和福气,更没有现在的娇贵和享受,动不动的轿车接送,秘侍候,常宁拎了个行李包,带点衣服和零花钱,揣着车票和工作证介绍信,就被高飞丁颖送了去省城的长途汽车。

    唯一的特殊,是坐在客车的最前面,应该是领导打了招呼的缘故,两位司机显得很殷勤,春节后是出行的高峰,车是加班车,连过道都坐满了外出打工或做小生意的人,常宁对这种环境蛮熟悉,也倍感亲切,以前在湖城大学时,每年都有这种经历的。

    乘夜里路的长途客车,常宁倒是头一回,乘着新鲜劲,和两位中年司机聊了好一会,给每人塞了一包牡丹香烟,惹得两位司机激动不已,后来,常宁靠着椅背,盖外套,在两位司机领导长领导短的唠叨声中,自然而然的进入了梦乡。

    待到他告别两位司机,擦着睡眼拎包下车,外面已是晨曦初露,寒意习习,走出湖城长途汽车站,武林门广场早已人流不断,望着那一个个肩挑背扛的匆忙人影,常宁心里感叹,要不是进了大学,也许自己的命运和他们一样,也是如此辛勤,踏着春意抬头的时景,在寒风剌鼻的凌晨,去寻找人生的下一个驿站。

    “小常,我在这里。”

    不用回头,就听出那是刘月红的声音,不禁心头一热,有女人就是好啊,臭娘们安排得周到,刘月红没回京城,带着两个孩子在父亲家过年,正好当了他的接待员。

    刘月红的脸,被寒风吹得象名字一样的红,跑过来,带着惊喜来了个洋味十足的拥抱,常宁乐得享受,反正周围都是匆匆而过的陌生人,没有人会注意他们的亲热,何况刘月红全身包裹得只露着一张脸,掩饰了两人年龄的差距,谁敢说他们不是一对恋人,尚未婚配就是有这个好处,离国家规定的晚婚年龄还差三岁,有的是时间享受这美妙的误会。

    在路边的小吃摊前坐下,每人花五毛钱,痛快的享受了油条馒头,和热气腾腾的豆浆,然后刘月红牵着常宁的手,走到广场边的一辆轿边边,挂着红字带头的车牌,一定又是刘月红顺来的军车了。

    轿车在街道间穿梭,常宁笑道:“刘姐,这是你爸的车。”刘月红嗯了一声,“高飞说。你这次不想打扰单司令,所以只好我来接你了。”常宁虚情假意的来了一句,“刘姐,辛苦你了。”

    刘月红嗔道:“别把我忘到爪哇国去就行了。”常宁乐起来:“哪能啊,刘姐你待我这么好,我想忘也忘不了,只可惜,你马要回三零六基地班,我又是孤苦伶仃啊。”刘月红笑说:“看你还算顺眼,我就请几天假,多陪陪你了。”常宁嘿嘿一笑,“那我得想点办法,糊弄党校那些老夫子了。”刘月红问:“为什么?”常宁坏笑道:“不能让你去党校陪我呀,所以我得学会开溜,溜到你为我暖好被窝的床去,呵呵。”

    刘月红啐了一口,脚踩油门,轿车跑得更欢了,“小常,先去我那里休息一下,下午我再送你去党校。”

    常宁应了一声,心说,娘们,你那点心思咱还能不知道,好不容易逮着个吃独食的机会,还不敞着疯天去,休息,我能休息么。

    轿车在一幢五层宿舍楼前停下,天刚蒙蒙亮,外面还没有人,楼时,刘月红依旧牵着常宁的手,生怕他跑了似的。

    进了屋,常宁诧异起来,这是个单身宿舍,看陈设一定是女性的房间,可不象是刘月红的,刘月红关门打开空调,接过常宁手中的行李包放到地板,红着脸解释说,这是她父亲一个学生的宿舍,人家出国进修去了,她是从父亲那里借来的。

    常宁暧昧的笑起来,“那岂不是,让刘院长也知道我们的事了?”

    刘月红挂到常宁胸前,轻轻的说:“我这个年龄的女人,拖着两个孩子再婚不易,总得想办法解决嘛,别人,别人知道了,也不好说什么……”

0203被人玩了

    省党校位于湖城西边的岳麓山下,一个远离市区喧嚣的地方,从溪子湖边骑自行车需要一个小时左右,好在常宁有刘月红接送,睡到午后的他,醒来时已没有了长途劳顿,和床运动带来的疲惫,瞅到身边的刘月红在轻笑,那身体还在散发着热量和诱惑,更象是在向他挑战,便不顾一切的扑去,实施再度的“惩罚”,直到他的“敌人”彻底的缴械投降。

    到达党校的时候,报名正接近尾声,刘月红的车在离校门口还有一段距离的地方停下,别过之后,常宁拎着包下了车,本来他是不想带着行李包的,刘月红那个临时小窝,已经被他确定为未来三个月的“后方根据地”,他打算不在党校的集体宿舍里过夜,但后来还是听从了刘月红的劝说,不管咋样,“表明文章”还是要做的。

    校门口的门卫室外,两个“老夫子”坐在一张学生桌边,沐浴着下午的阳光,检阅着陆续报取的人,常宁走过去,正要将介绍信递去,冷不防的后背被人拍了一掌。

    “陈雷,”“小常。”原来是仙门县盐场团委记,和常宁一起出席过去年全国五四庆典的老熟人。

    两个人嘻哈一阵,先报到领到出入证和房卡饭卡,都是一个地区的,恰好又分到了同一个宿舍,然后一起跟在别人的身后往宿舍楼走。

    常宁笑问道:“陈雷,我听说这次来学习的,大部分都是付处级,最不济也是正科,这京城一别半年,回去后肯定升官了?”

    “唉,别提了,咱不是当官的料啊。”陈雷朴实的一笑,看着脸比去年白了不少,估计是离开海风劲吹的盐场混到机关里去了,“我说小常,去年在京城的时候,本来想抽时间好好向你请教的,没想到你们青阳突发矿难,你就匆匆的回去了。”

    常宁说道:“可不是,苦命人劳碌命,谁让我还挂了个头衔,县安全生产办公室主任的虚名,别提了,那就是个干活挨骂的屁官啊。”

    党校的宿舍,当然不是大学里那种笼子式的八人宿舍,四人一间,没有下铺,有电视电话和独立的卫生间,每人一张写字台一个小立柜,条件至少比地委招待所的还好。

    两个先来的都是中年人,一高一矮一瘦一胖,见来了两个年轻人,先是一楞,随即礼貌的欠身点头,那陈雷不过是刚满三十,常宁更小,这年头这样的正科干部可是稀罕物。

    一番自我介绍后,常宁才知道,那瘦高个是海州市南游县的付县长茅云鹏,胖子叫雷玉国,是个畲族同胞,海州市海景县县政府办公室主任。

    坐下后,常宁主动分了一圈香烟,当干部的男人,尤其是有点级别点年纪的,几乎没有不吸烟的,香烟能很快成为男人之间融洽的沟通工具,茅云鹏烟抽得凶,话不多,额的皱纹比农民还多,雷玉国却是身宽体胖,吸烟的动作也慢悠悠的,一张弥勒脸让人看着就舒服。

    那雷玉国望着常宁笑道:“这回县长助理们可尴尬喽,悲催啊,呵呵,常宁,这个名字我好象听说过的。”

    常宁也跟着笑,“让领导们见笑了,呵呵,过眼烟云而已,过去了,都过去了。”

    雷玉国拿根手指戳戳自己的鼻子,“兄弟,你寂寞前行的路,其实并不孤单,在下也曾经是县长助理哟。”

    陈雷略有拘谨的也分了一遍香烟,“两位领导前辈,这三个月,要承蒙你们关照了。”

    雷玉国笑道:“小陈,别一口一个领导呀前辈的,来到这里,住到一块,最大的官也只是同学而已,再说了,我姓雷,你叫雷,咱俩有缘啊。”

    靠在床的茅云鹏也说道:“大家都是兄弟,以后就别见外了,小陈小常,放开点嘛。”

    雷玉国拿脚踢了茅云鹏一下,脸笑得更灿烂了,“两位兄弟,打起精神来,不就是三个月嘛,就当是来屏风山疗养院走了一遭,呵呵,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我就不客气了,先带个头自曝家丑,你们再慢慢跟。”

    原来,雷玉国倒霉在“数字”游戏,作为县长助理兼县政府办公室主任,其中一项主要的工作,就是把下面各单位和各行各业的统计数字汇总后,汇报到县长办公会,为了脸面的问题,那些难看的和落后的数字,总要或多或少的掺点水份,这事雷玉国干了好几年了,驾轻就熟,作为县长的贴心人,县长稍作提示,他就照着办了,可不成想,刚调来的县委记,和县长是死对头,正找不到下手的机会呢,这不是撞到枪口了么,县委记沉得住气,待那些数字变成了红头文件的内容报去后,才唆使人往外捅,这下好了,县长背了处分不提,雷玉国顶着弄虚作假的帽子,县长助理没了,县府办主任的头衔虽然还在,却被勒令在家反省,挂起来了。

    陈雷问道:“老雷,啥叫挂起来?”

    “呵呵,菜鸟了,挂起来就是待遇不变,你屁股下的椅子照样写着你的名字,但是,坐在那里发号司令的,却另有其人。”

    陈雷憨笑起来:“原来是这样啊,看来,我也被挂起来了。”

    雷玉国瞟了一眼茅云鹏笑道:“咱这算个球,要跟人家茅大县长比起来,那简直是小巫见大巫喽。”

    说起来,茅云鹏更惨,这过完年以后,头一件大事就是一年一度的县级两会,原县委记离休,常务付县长外调,正是人事调整的关键时刻,茅云鹏想和另外一位付县长争一争,可原本支持他的老记退了,新来的记看中的是他的对手,茅云鹏的处境就悬了,过了年人家更来了个绝招,找个理由给打发到党校来了,有力发不,下场可想而知。

    雷玉国帮着茅云鹏曝完家丑,冲着常宁和陈雷笑道:“两位兄弟,该你们了,我可有言在先,我党的政策,向来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如有不实之言,一经查实,这二零三号房的一切内务,都归你负责。”

    “嘿嘿,我从盐场调到县团委,领导说我是全国新长征突击手,就让我当了团县委记,可过了几个月,来了个新领导,他的亲戚也调到县团委当了二把手,我看得出,他就是来顶我的,我也没招啊,这不,还没被撤职,就给挤到这里来了。”

    雷玉国笑道:“挂了挂了,雷兄弟,你也被挂起来了。”说着转向常宁,笑着问道,“小常兄弟,一看你的样子,就是狡猾大大的,快点,给我们从实招来,是工作的错误,还是把哪位领导的老婆给睡了?”

    常宁也笑着说:“两位哥哥,我和你们不一样,我那个县长助理,本来就没兼其他实职,就是个虚名而已,面一刀切后,我就回家待了二十多天,昨天我还在家过年过得好好的,我们领导亲自跑来,通知我来省党校报到,我想闲着也是闲着,以前还从没进过党校,来学点理论充充电也蛮好,这么着,我就来了。”

    雷玉国一怔,收起笑容问:“小常,你说的是真的?”

    常宁点点头:“对。”

    那边茅云鹏忽地坐了起来,“等等,常宁?我想起来了,你就是去年的全国十佳青年之一,不会,你的境况比我们更惨呀,我们可还都有个名义的职务,你可是啥都没有了啊。”

    雷玉国一拍大腿叫起来,“小常兄弟,你被人玩了,唉,年轻人哟,被人卖了,还要帮着数钱,真是的。”

    常宁听得莫名其妙,赶紧又分了一圈香烟,嘴里说道:“两位哥哥,你们快接着说。”

    茅云鹏坐近一步说道:“小常,有一点你可能大意了,今明两天,应该是全省各县市两会开幕的日子,每年的人代会是干什么的,说穿了就是解决人事问题,象我,当不了常务付县长,可这付县长的位置,他们好歹会给我留着,你呢,本来就没什么实职,又不乘机在县里活动一番,唉,等你回去,哪还有你的位置,你这处境,比我们三个都惨啊。”

    常宁苦笑道:“本来就没我的位置,我还敢奢望个啥,来都来了,又不能随便跑回去。”

    雷玉国问道:“小常,老茅只说了其中之一,我问你,你知道这期党校学习培训班的性质吗?”

    常宁摇着头,表示不知道。

    “唉,傻兄弟,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呢。”雷玉国叹息着,顿了顿继续说道,“我下午报到的时候,向党校的一位工作人员打听了一下,这次培训班,全省各地一共来了两百余人,除了少数几个象雷兄弟一样的正科,还有不少正处,大部分还是我们这些付处级,可大家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省委组组部发给各地市委组织部的通知,明明白白的写着,参加这次培训班的干部,都是犯了错误的,你说你没犯什么错误,那就是被人玩了,是被骗到这里来的。”

    茅云鹏冷冷道:“见过以前那些专给落后分子搞的小灶么,咱们这个也差不多,就是法制学习班。”

    常宁一下子楞住了。

0204谁干的?

    其实,常宁联糸到同舍三个倒霉蛋的遭遇,就知道茅云鹏雷玉国所言非虚,他的确被人玩了。&&

    并不是所有人去党校学习,都是即将进步的标志。

    常宁忽地想起,县委的老组织部长、现在的县人大主任邱夏风,有一次私下里聊天,关于党校,曾对他推心置腹说过的话。

    你要是进的所谓希望班,就象现在高中里的重点班,那就是离进步为时不远了;你若是进的提高班,那你得注意,可能你的领导认为你的工作做得不够好;例行公事班,说明你在原单位可有可无,没了你单位照样运转;短期专业班,当然得尽量参加了;文凭班,即使是离职脱产,也得努力参加,别看党校的文凭在社会被老百姓笑话,可在体制内的升迁中,实在太管用了;还有什么没事找事班,编外等死班,法制班,疗养班……

    他娘的,首先得查出来是谁干的,凭的是什么?

    常宁伸手,把四张桌子中央的电话机拿到自己面前,雷玉国向陈雷使了个眼色,又朝茅云鹏点点头,三个人不回避,但都装出忙活自个事情的样子。

    待电话一通,常宁也冷静下来了,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先把事情的来龙去脉搞清楚再说。

    电话是打给臭娘们高飞的,“高记,您好,打扰您了,我是小常。”正儿八经的称呼,在两人的约定中,表示旁边有人在场。

    “哦,小常啊,你报到了没有?”

    “刚报到了。”常宁不冷不热的说着,完全不是平常对待高飞的口气,“高记,您现在忙不忙?如果不忙,我想问您一件事?”

    显然,高飞的办公室里还有别的人,一阵静默后,才听到她说道:“小常,你说。”

    “高记,情况是这样的,您昨天亲自把来省党校学习的通知送到我家,我非常的感谢您,可是,我刚才报到以后,听说,听说这次的短期培训,是什么法制学习班,这个意思您是知道的,而且参加的对象都比较特殊,因此,我可不可以问一下,您知不知道这次短期培训班的性质,是地委哪个领导通知您,让我来省党校学习的,他通知的时候是怎么说的?还有,请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打听一下,省委组织部和省党校,联合下发给地委组织部的通知中,具体都说了些什么?拜托您了,高记,谢谢。”

    说完,不等高飞回话,常宁就叭地搁了电话,这是个充分表达真实情绪的动作,臭娘们懂的,她此刻应该是坐不住了。

    陈雷凑过来小声问:“小常,你和你们那个女记关糸咋样?”常宁笑了笑,“一般般,她和我姐姐关糸比较好。”雷玉国问:“就是这女记亲自通知你的?”常宁双手一摊,“是啊,还有介绍信汽车票,又亲自送我了长途汽车,我当时都被感动得一塌糊涂了。”雷玉国一声长叹,“小常啊小常,你这个人,唉,女人的心海底的针,这个道理都不懂?”旁边的茅云鹏闷了一句,“小常,你被这个女人给卖喽。”常宁不好解释,只是勉强笑道:“两位哥哥,应该不会,我本来就没实际职务,妨碍不了别人,高记平时待我也不错的。”

    茅云鹏起身下床,走过来拍着常宁的肩膀,严肃的说道:“小常啊,你还年轻,以后的路还长着呢,有一条人生铁律,你永远都不要忘了,真正能置你于死地的,往往不是面对面站着的敌人,而是那些平时站在你身边的人,他们的名字,可以叫朋盟甚至兄弟等等。”

    常宁一边点头一边在心里苦笑,咱已经被莫国强这个朋加兄弟阴过一回了,但是,臭娘们不是那样的人,绝对不是。

    这时,宿舍的门被人轻轻的敲了两下,离得最近的陈雷,一边喊着“请进”,一边趿着鞋去开门。

    进来的竟是常宁和陈雷的老熟人,带着他们去京城参加五四庆典的尤佳。

    陈雷激动的说道:“尤付记,您好。”又回头对茅云鹏和雷玉国介绍道,“两位领导,这是团省委的尤佳付记。”

    茅云鹏和雷玉国一下被震住了,忙不迭的起身,除了那摄人魂魄的少妇风姿,更为她的职务,这么年轻就是团省委付记,那可是正儿八经的付厅级啊。

    尤佳一身红装,很是惹人眼球,脸微笑着,从容的和三个人依次握手,“我现在的临时身份,是你们这次培训班的辅导员之一,专门负责你们三班,现在来看看大家,请各位同学以后多加关照配合。”

    说得三人肃然起敬,陈雷退后一步,赶紧把楞坐着的常宁拎了起来。

    尤佳的目光,都落在常宁的身,茅云鹏和雷玉国都是老江湖了,断定两个人很熟,不是一般的关糸。

    尤佳望着常宁微笑着说:“怎么,常宁同学好象不欢迎我么。”

    常宁缓了一口气,不好意思的说道:“不敢不敢,尤老师,您好,实在对不起,刚才有点事,我,我走神了。”

    佳向另外三人投去征询的目光。

    雷玉国说道:“报告老师,事情是这样的,我们二零三舍全体同学,在互相交流交心的过程中,发现常宁同学是被莫名其妙地骗到党校来的,所以,所以常宁同学现在正和他的领导联糸。”

    尤佳轻轻的点了点头,淡淡的说道:“那你们继续,我到别的宿舍看看,常宁同学,半个小时以后,你到对面教学楼的三一六办公室来一趟。”说完,转身飘然而去。

    “哇塞。”雷玉国关门惊呼起来,来到常宁对面坐下,“小常,党的政策就不再重复了,痛快一点。”

    常宁无奈的笑道:“哪儿跟哪儿啊,就一面之缘,这事陈雷最清楚,不信你们可以问他。”

    茅云鹏和雷玉国听了陈雷的叙述后,抢着下起了结论。

    茅云鹏说:“小常,福人啊,前有高记,后有尤记,不简单,呵呵,有故事,故事长着呢。”

    雷玉国道:“一见钟情,劳燕分飞,今日相逢,重续前缘。”

    陈雷也跟着起哄,“小常,你得请我们三位喝酒,我们替你打打掩护。”

    “呸,”常宁笑骂起来,“你们要再敢胡说八道,小心我打你们小报告,让你们结不了业,在这岳麓山下待个三五年。”

    电话响了,阻止了一场玩笑,三个人又把目光集中到常宁身。

    是高飞打来的,“小常吗……对不起,是我粗心大意了,没做好工作,我向你道歉。”

    常宁的口气异常的冷漠,“高记,您一句道歉,抵消不了把我骗到八百里外的误会,我想知道真相,如果您不告诉我,我也会知道的,不管是谁,不给我一个说法,我会搅得他鸡犬不宁的,我说到做到。”

    沉默半晌后,高飞说道:“事情是这样的,去年年底前,地委组织部办公室,接到省委组织部和省党校的联合通知后,因为正值春节放假前夕,大家都很忙,地委办公室的负责人就向肖万山部长作了口头汇报,肖部长指示下面搞了个参加培训班的名单,当时应该是没有你的,正好第二天,也就是春节放假前的最后一天,地委在开一个临时记碰头会,肖部长汇报以后,田记说,机会难得么,多加几个同志,郑付记说,青阳的常宁同志,好象从没进过党校,这次让他也去,田记说好,穆专员也说,小常同志最近闲着没事,去党校学点东西也好……就这么着,肖部长在名单加了你的名字。”

    常宁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心里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这算哪门子事,怎么讲理,又他娘的找谁讲理去?

    “小常,你先别急,既然去了,先安心的住下来,我已经向田记作了汇报……我想,这应该是一场误会。”

    常宁问道:“刘记知道了吗?”

    高飞道:“我就是先打电话给老记的,然后我才向田记作了汇报……老记急了,这会儿可能正在肖部长那里发飚呢。”

    常宁顿了顿,冷冷道:“高记,谢谢您。”说完就搁了电话。

    看到常宁楞坐着,陈雷想来安慰几句,却被雷玉国阻止了,这时候,安慰的话顶个屁用。

    电话又响了,常宁望了一眼说道:“三位哥哥,不管是谁的电话,凡是找我的,一律就说我不在。”

    雷玉国明白常宁的意思,拿起电话问道:“您好,这里是省党校学员宿舍……是的,这是二零三号宿舍,请问您是……噢,是肖部长啊,您好您好,我是来自海州市的学员雷玉国,请问肖部长您找谁……对对,我们和常宁同志住一起……对不起,肖部长,常宁同志刚刚接了一个电话,然后就出去了……是,好的,我一定转告于他。”

    “兄弟,你行啊。”放了电话的雷玉国,冲着常宁笑道,“呵呵,说话这么和气耐心的组织部长,我还是头一回碰到呢,总之,他让我转告你,让你一回来,就打电话给他。”

    常宁慢慢的搓着双手,狡黠的笑道:“不就是玩么,那就慢慢的玩,我不急,好戏才刚刚开场呢。”

0205往窗外看了几眼

    常宁从自己的床站起来,一边收拾东西往行李包里装,一边笑着说道:“三位哥哥,对不起了,我先走一步,你们在这里慢慢耗着。”

    茅云鹏一怔,心里暗暗佩服常宁的果断,如果再在这里待着,领导们主意一大堆,出个招让你在这里留下去,甭管怎样,进入这种落后分子学习班的记录,在档案是抹不掉的,以后的仕途升迁,或多或少会受到影响。

    陈雷来说道:“小常,要不,在这里住一晚再走。”颇为不舍的样子,两次一起,都匆匆而别,陈雷有些难过了。

    常宁说道:“陈哥,不是我说你啊,你就是太软了,怕什么,该硬就得硬,当不了干部,咱回家做农民照样过日子,你要是逆来顺受,就再好别在这个体制里混,听我的,把自己的腰板挺直了。”

    雷玉国也有些遗憾,毕竟是刚认识就处得这么投机,“小常,尤辅导员叫你过去一下,你是不是……”

    常宁耸耸肩,掏出香烟扔了一遍笑道:“请你们转告她,老子现在没心情跟女人婆婆妈妈,呵呵,留给你们慢慢欣赏了。”

    电话又响了起来,陈雷拿起一听,吓了一跳,忙捂住话筒对常宁说:“小,小常,是地委田,田记,找你的。”

    常宁夺过话筒,想也不想,脱口骂道:“田凤山,去你娘的,老子问候你祖宗十八代了。”

    重重的扔了话筒,一手把行李包往肩一背,一手把香烟往嘴一叼,边走边朝后挥着手,“三位哥哥,请记住青阳的小半仙,他日有缘重逢,兄弟一定和你们一醉方休。”

    茅云鹏和雷玉国陈雷三人,看得目瞪口呆,既忘了相劝,也忘了说声再见。

    ……

    元霄节以后的一个早,水洋街常宁家的门口,杜秋兰和往常一样,打开院子的门正要街去买菜,抬头朝外一看,一下惊呆了。

    风尘仆仆的常宁,一手提着行李包,肩挑着两个偌大的帆布包,正冲着她微笑。

    “兰姐,帮我写一张辞职,他娘的,这回来真的,铁饭碗也不要了,真的不干了。”

    坐在沙发的常宁,一边吸烟一边喝着凉水,笑呵呵的说道。

    杜秋兰默不作声,拿手掸着常宁衣服的灰尘。

    常宁把杜秋兰拉到怀里,吻一下她艳红的脸,低声的问:“怎么,你怕我养活不了你?”

    “你辞得了吗?你是谁啊,”杜秋兰轻轻叹息一声,“你知不知道,这几天有多少人在找你吗?听刘月红说,单司令知道以后,气得差点要把党校领导办公室的桌子给掀了……京城也来了好几次电话,我,我都不知道怎么说好……”

    “呵呵,差点掀了?这不是还没掀么,唉,老单这人那,还是不得劲哟,要是我,肯定掀他个底朝天。”

    杜秋兰白了常宁一眼,低声问:“小常,这些天你去哪儿了?”

    “嘿嘿,兰姐,咱们要发财了,发大财,”常宁指着那两个帆布包说道,“你打开看看就知道了,这里面,全是我在深圳那边市场贩来的外国货,便宜呀,可惜带不了更多啊,噢,对了,还有四大包,我暂时存在县长途汽车站的行李房了。”

    “我的天,你怎么跑那里去了。”杜秋兰说着,走过去打开两个帆布包,发现里面装着的,全是现在市面最新流行的牛仔裤。

    常宁得意的说道:“我离开党校,心里那个气哟,差点要直奔青州拆地委大楼去,后来一想,咱一个农民,犯不着跟那帮官僚计较,咱还得过自己的日子不是?就这么想着,气消了火没了,寻思着当干部太不好玩了,还是想着怎么发家致富,于是,我就了火车南下而去,那里是祖国对外开放的窗口,凭我的能耐和眼光,往窗外一瞧,那肯定是金子银子滚滚而来,就这么着,玩了几天,站在窗口往外瞧了几眼,就这么着,满载而归喽。”

    杜秋兰笑道:“算你有点眼光,咱们这里的市场,最缺的就是原装版的牛仔裤,拿到市场肯定抢手。”

    “呵呵,那当然,我是谁啊,江湖人称铁口神算小半仙,天事晓一半,地事全知道,发财这种小事,我脚指头都能算出来呗。”

    杜秋兰好奇的问:“小半仙,你哪来的本钱啊?”

    “兰姐,你是装傻呀还是充楞?卫国的部队从南疆撤下来后,就驻扎在深圳附近,我下了火车,当然就直奔他那里去了,你想想,老山英雄连连长、大英雄常卫国的哥哥,又是他当年参加革命的领路人,还在去年同时获得全国十佳优秀青年荣誉称号,哎呀,部队首长那个重视和欢迎啊,从司令员这样的最高首长到普通的新兵连战士,地毯侍候,夹道欢迎,那真是人山人海,锣鼓喧天,他娘的,象欢迎联合国秘长一样……军民渔水情,盛情难却嘛,就这么着,我在卫国的部队里住了几天,同时,向他们借了些做生意的本钱。”

    杜秋兰噗的笑起来:“你就吹,谁不知道,卫国所在部队驻地,满打满算就一个连,你口中的最高首长,就是卫国本人。”

    “嘿嘿,他娘的,吹得有些过了,”常宁挠着头笑道,“兰姐,我离家出走这么多天,你好象一点事也没有么,怎么着,怎么着也得表现表现嘛。”

    “去你的,你永远不回来才好呢,省得我烦……”杜秋兰坐过来,趴到常宁怀里,轻轻的说道,“他们在疯找……我知道,你累了,想一个人躲起来清静几天,我不焦急,因为,因为你飞得最远,也永远在我心里……”

    说得常宁心里热了起来,抱着杜秋兰起身,要直奔楼“革命”去,无奈茶几的电话吵了起来,常宁泄气地放开杜秋兰,“唉,该死的电话。”顺手就把电话线给扯断了。

    “瞧你,再扯,又要买新线了,扯电话有什么用,只要我不接电话,过不了几个小时,高飞和丁姐就会知道你回来了。”杜秋兰埋怨一句,起身说道,“你快去洗个澡睡一觉,我买菜去了。”

    常宁拿出一张发票递给杜秋兰,“兰姐,你让我老舅拿这单子,去县长途汽车站行李房领东西,顺便给卫国汇五千元钱过去。”

    杜秋兰笑着问道:“小常,你真准备街摆地摊么。”

    常宁一本正经的说道:“当然了,合法经营,发家致富,理直气壮,又不是什么丢脸的事么。”

    大白天睡觉,做的梦不少,当然都和发财有关了。

    他娘的,原来在街摆摊也不是容易的事,工商局的人老来搔扰,追着你拎着包满大街的跑,好不容易溜到小街拐角处,靠着墙根蹲下正要吸口烟,却见四个工商人员围了来,他娘的,跑不了喽……嘿嘿,原来是四个娘们,天助咱也,女人好对付,不是说咱眼光有磁性么,嘿嘿,咱来个故伎重演,**这些臭娘们,然后乘机逃之夭夭……哎哟……

    睁眼一看,身的被子被掀开了,床前站着的不是四个女工商队员,却是四个粉脸嗔眼的女人,杜秋兰、高飞、丁颖和刘月红。

    “干什么,干什么,一帮没教养的臭娘们,大白天的,想耍流氓啊。”常宁拉起被子盖回到身,口中骂骂咧咧的,又闭了没睡透的眼睛,“我警告你们啊,谁敢再掀我被子,我马修休了她,他娘的,三天不打,房揭瓦,还反了你们,真是的……”

    话音未落,被子又被掀掉了,这回是飞走的,飞到了四个女人的手中。

    “哈哈,小常,现在是下午三点了。”这是刘月红的笑声。

    “咯咯,我们等你的休呢。”臭娘们高飞的笑声。

    “嘻嘻,这位小行贩,我们是来买裤子的。”丁颖的笑就轻柔多了。

    常宁无奈的又睁开了眼睛,杜秋兰的笑总是无声的,但能看得见,能用心体会得到,他冲她苦笑着说道:“兰姐啊,你看看,你看看,现在笑不出来了,当初我是怎么劝你的,你旁边这三个女人,个个如虎似狼,我这么优秀得天下少有的男人,肯定被她们虎视耽耽……唉,谁让你引狼入室呢,害得你无法独享,欲哭无泪……”

    这回招来的,是六只粉拳雨点般的袭击,常宁一边抱头挨打一边寻思,还是领导无方啊,什么叫领导能力,得千方百计让她们互相斗起来,才是领导的最高境界哟。

    没办法,只好起身下床了。

    坐在楼下的客厅里,女人们没问常宁这几天去了哪里,也没说省地县有关方面的反应。

    常宁心里奇怪起来,这帮娘们都怎么啦,难道真的是来领休的?

    “你们干么,我不就是去了趟南方,站在祖国的窗口,往窗外看了几眼么,有什么好奇怪的呀。”

    高飞在常宁身边坐下,从随身的黑皮包里拿出一张报纸,递到他手,“小常,你先看看这个,这是香港文汇报前天出的报纸,你看第一版。”

    常宁拿过报纸一看,楞住了,忽地,又哈哈的大笑起来。

0206亲外公要来了

    香港文汇报,x月xx日头版头条:

    《离家三十六载,不日将踏归乡之路》范东屏先生昨日通过本报发表归乡声明。

    “本报本埠昨日消息:前xx党中央常委、前xxx军陆军将、前xx国安会负责人、香港范氏集团创始人、名誉董事长范东屏先生,通过本报发表声明,离家整整三十六载,壮年离乡满怀愁绪,无时无刻不思念故土亲人,特借本报发表声明,不日将携游子浓浓思情,跨越港埠,踏归乡之路。”

    “范东屏先生说:人生七十古来稀,愁看碧波万般情,两岸同胞骨肉分离,人面不见,祖国山河待整,愿以余生之力,为两岸和平统一,略尽绵薄之力,愿携两岸及海外黄埔同仁,共济共荣,为振兴国家,贡献寸力,范某不才,当列其中……”

    ……

    “另据本报昨晚消息:内地xx通讯社驻本埠分社负责人xxx,对本报发表谈话,代表xx中央统战部,和xxx港澳事务办公室,欢迎范东屏先生访问内地……”

    ……

    常宁拿着报纸,目不转睛的看了半天,一边不住的乐呵着,“呵呵,从照片看,老头还挺精神的么,一定能活一百岁,好好,跟电影里的还乡团不可同日而语么,呵呵,老范啊老范,你一跑就是三十六年,可把咱老娘给害惨了,这回看你还往哪里跑,来得好,来得好,呵呵,缴枪不杀?不行,老头没枪了,打土豪分田地?也不对,他不是土豪又没田地了……对了,共产共妻,呸呸,共妻可不行,听说老头至今没有续弦,共了也白共……呵呵,他娘的,就叫共产又共钱,见面分一半,读来朗朗口,通俗易懂,乡亲们一定记得住……”

    看着着了魔似的常宁,四个女人在一旁听着乐不可支。

    常宁瞪着眼喝了一声:“放肆。”装模作样的端起了架子,一本正经的说道:“你们都给我听好了,从现在开始,我既不是小半仙,也不是什么常主任常助理,呸,给个省长咱也不干,我现在是范老头的外孙,你们得叫我小少爷,小少爷,谁要是不听话,嘿嘿,这回可真的要把她给休掉,卖到南洋去当丫环了。”

    高飞拉了一下手舞足蹈的常宁,“小常,你到底睡醒了没有啊。”

    常宁一甩手,不高兴的喊道:“臭娘们,本少爷刚才的话你没见?哼,不懂规矩,滚一边去。”

    高飞看了看其他三个女人,甜甜的叫了一声:“小少爷。”

    宁端着脸道,“这还算象点话么,说,什么事?”

    高飞笑道:“小少爷,省委统战部王部长打来了电话,中央统战部有关领导,就你外公归乡寻亲之事作了重要指示,省委昨天专门召开了常委扩大会议,决定由吕付省长和王部长专门负责接待工作,同时责成青州地区和青阳县以主要领导组成接待班子,做好范老先生的接待工作,同时按照有关政策,尽快落实归还范老先生在湖城青州及青阳城关镇三地的房产……同时,请你们家属,也做好迎接范老先生的准备工作。”

    常宁楞了楞,“我们家属有什么好准备的,无非是地扫干净一点,肉多买一点,告诉王部长,谢谢了,我们不劳政府关心了……他娘的,我外公的两条断腿,你问问王部长,在不在政府的关心之列。”

    杜秋兰在另一边轻轻推了常宁一下,他才慢慢的老实下来,“王部长还说啥了?”

    “王部长说,你们家属有什么困难和要求,可以向政府提出来,同时,希望你和你母亲,能够到省城去,参与接待范老先生的工作。”

    常宁从沙发站了起来,来回走了几步,摇着头说道:“这么多年都熬过来了,现在还会有什么困难,没有没有,什么困难和要求都没有……唉,本来么,王部长的面子是要给的,可是,我们家属不掺和你们政府的接待工作了,总之,你们先统战,我们再团聚,你们怎么宣传都行,但我们坚决不报纸电视,告诉王部长,这是底线,如果不能满足这个要求,我们全家就不见范老头了。”

    丁颖说道:“高飞,我觉得么,小常这个考虑还是对的,毕竟历史的裂缝,不是短时间所能愈合的。”

    高飞点点头说:“还有,地委常委会今天午召开了会议,田记希望你能从大局出发,做好这次接待范老先生的工作,最好是,你们全家能去青州迎接范老先生。”

    “呸,”常宁狠狠的啐了一口,“他娘的,你告诉田凤山,在我眼里,地委大院除了刘记,没一个是好东西,打死我我也不会去青州。”

    高飞苦笑道:“你也够可以了,大骂田记,这事要传出去,田记的脸面往哪儿放?”

    常宁脸不红心不跳的说道:“胡说八道,我几时骂田记了,我敢骂一个正厅级高官么,笑话,我一个新时期大学生,堂堂的全国十佳优秀青年,时时刻刻把五讲四美记在心头,我是不可能骂人的。”

    杜秋兰抿嘴直乐,“小少爷,你就别抵赖了,听说你骂田记的时候,田记旁边还有其他四位领导,包括你口中的唯一好人刘记。”

    “呵呵,”常宁不好意思的笑笑,挠着头说道,“那可能是他们听错了,都是些了年纪的人,听力难免差了些嘛,尤其是刘记,六十岁了,呵呵,常常把拍马屁听成放臭屁,我理解,我理解。”

    高飞忍着笑,学了一遍常宁骂田凤山的话,“田凤山,去你娘的,老子问候你祖宗十八代了。”

    常宁这下来劲了,望着女人们说道,“听见没有,听见没有,兰姐丁姐刘姐,高记骂田记了,你们要给我作证啊,青阳县县委记高飞同志,当众辱骂青州地委记田凤山同志。”

    众女人一起笑起来,高飞也跟着笑了一阵,拉着常宁的手说:

    “小少爷,田记当时召集了穆专员、郑付记、肖部长和刘记,打电话给你,是准备集体向你道歉的。”

    常宁反问道:“然后呢?”

    高飞一怔说:“那还要怎样?电话道歉不够,你还要他们当面向你道歉吗?不过就是一次组织部工作人员的工作失误么,你还要纲线?”

    常宁问道:“高飞同志,你拿什么证明这是无意的工作失误?”

    “这可没法证明。”

    常宁又问道:“那么,我现在的身份,还是这期省党校培训学习班的学员吗?”

    “嗯,你不辞而别,现在应该还是。”

    常宁继续问道:“高记,这种党校学习是要记入档案的,这一期培训班的两百二十七名学员,包括我在内,都是被认为犯了错误需要老老实实检讨的人,把这样的记录放入我的档案,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组织会在档案里特别为你说明的。”

    常宁又忍不住啐了一口,“呸,这个所谓的组织,先陷害自己的同志,然后一句道歉就想完事,最后还要坚持在档案留下记录,这样的组织,你说我会相信吗?”

    “那你还要怎样?你说嘛,我可以转告给田记。”

    “我不知道,我还是待罪之身,我没有资格向组织提任何要求。”常宁耸耸肩继续说道,“高记,你们的人代会已经开完了,我继续被你们挂着,你以为我不知道吗,告诉你,也请你转告青州那些官老爷,去他娘的,我从今天开始,不领你们的工资了,我不再装孙子,我要做他们的大爷。”

    “你呀,”高飞无奈的嗔了一眼,“你就让我这样回复田记他们吗?”

    常宁正色说道:“当然,你就实话实说,我与其被你们这样挂着耗着,不如做一个普通老百姓轻松自在,这个问题,我已经在这几天彻底的想明白了,所以,我现在的身份就是一个普通老百姓,自古官民难同宴,自古官民难同行,我不参与你们政府接待范老先生的工作,我们全家自已迎接亲人从远方归来,关你们政府屁事呀。”

    高飞苦笑一下,指着电话机问道:“那你把电话通起来,这总可以?”

    “呵呵,”常宁坏坏的笑起来,“我们老百姓为了省钱,拨掉电话线,没违反国家法律?”

    高飞站起来,抬腕看看手表说道:“你这头犟驴,没空跟你噜嗦,我还要去青州继续开会呢。”

    女人送女人,常宁才懒得起身呢,小少爷送女人,笑话么。

    见丁颖也回来了,党宁奇道:“丁姐,你不去开会吗?”

    “高飞开的是地委常委会,”丁颖坐下后苦笑道,“现在地委领导正在发愁,见了你外公,怎么向他老人家解释,他的亲外孙当xx党的官,怎么当着当着当没了呢,高飞没说给你听,王部长为此,还拍着桌子骂了地委呢。”

    常宁嘿嘿一笑,“有意思,太有意思了,三位姐姐,小少爷肚子饿了,快去做饭,吃了饭咱们再接着开心。”

0207未战先谋

    亲外公要回来的消息,打乱了许多人的工作节奏和生活方式,听说连山里的老娘,都比平时更注意打扮了,花费三角钱,破天荒的在高村的理发店里,剪了一回她那飘逸的长发,常宁得知后不禁乐不可支,打从记事起,老娘从来都是自己对着镜子,完成她自己一头长发的修理工作,没想到今儿终于改革开放一回了。

    但常宁还是悠闲的过着他的小日子,其实对他来说,也没什么需要改变的,他没有工作,不用班,县院大院那里也懒得去转一转,高飞和丁颖来过一次,说地委组织部出面,和省党校协商之后,聚消了他作为学员的成份,伤疤愈合了,疤痕还在,常宁死活不肯去青州见地委领导,你们准备你们的,咱做咱的小生意,一千两百多条牛仔裤销得很快,进价四元两毛,零售八元八毛一条,老舅常学军乐得整天合不拢嘴,又在常宁耳边唠叨,要在饭馆和中草药店的基础,叔侄俩再合伙开个服装零售店。

    不过,常宁那亲自街摆摊的愿望,终究是没有实现,女人们联合反对,老舅老妗死活不肯,连偶尔来串门的姜希和虞挺华于瑾他们,也摇头不赞成,想想也是,大学生可是国家干部待遇,街摆地摊,这可成何体统,于是这零售牛仔裤的光荣任务,就落到前村支老舅的肩,常宁心里直痒痒,可杜秋兰管得严,这几天寸步不离,让他只能远远的对着老舅的地摊望而兴叹。

    不断带来消息的,是丁颖,她的脸也或多或少的染了喜气,却装作辛苦的埋怨着,“小少爷,我都成了你的信使了。”小少爷这个称呼,当然是在范围不大的“内部”使用,自第一次以后,不用提醒,竟都自觉不自觉的,用了这个具有历史意义的称呼,在常宁来说,除了欣慰,还有听觉的享受。

    常宁望一眼杜秋兰,又瞧着丁颖笑说:“县委常委当信使,说明组织重视么,想当年井冈山根据地,总司令都跟普通士兵一样,拿着扁提去几十里外的山外挑粮,相比一下,你开着车当信使,已经是万分幸福了。”

    杜秋兰白一眼常宁,对丁颖说:“丁姐,你别理他,说过多少回了,就是不让把电话线接。”常宁振振有词:“又没耽误什么事么,这破电话就是没用。”丁颖笑道:“听说吕付省长和王部长都给你打了好几次电话呢。”常宁头一直说道:“咱现在是普通老百姓,不想跟当官的有什么瓜葛。”杜秋兰微笑说:“你可是小少爷,有钱人了,哪还能算普通老百姓么?”常宁一听认真起来,“这话有点道理,以后那,我觉得拜金主义将会十分盛行,这有钱人可就是大爷啊。”丁颖点点头道:“现在已经开始了,连我们家大乔小乔,都回家打听常宁叔叔家里有多少钱。”常宁一听乐了,“丁姐,你告诉咱俩侄女,只要她们今年能考重点大学,本少爷为她们免费提供一次香港七日游。”杜秋兰笑道:“小少爷,你能作得了这个主么。”丁颖一竖杏仁眼说:“现在是俩丫头冲刺的关键时刻,你可别给我扰乱军心。”常宁双手一摊道:“得,马屁拍到马脚了。”

    丁颖拿出一张纸条,递给常宁说:“这是高飞昨天从青州带来的,说是军分区马太行司令给你的。”

    常宁接过一看,马咧嘴乐了,纸条除了写着四十三这个阿拉伯数字,还画着一条人的舌头和一把蕉扇,什么字也没写,这是马司令在跟自己打哑谜,这春天才刚抬头呢,你送我一把破蕉扇,这不是大冷天往冰窟窿里钻么。

    丁颖又说道:“高飞今天一大早就去了青州,她临走时说,今天田记和穆专员可能要来我们青阳县,检查接待范老先生的各项准备工作的具体落实情况。”

    “不好。”常宁喊了一声,马从沙发跳起来,又仔细的端详着纸条,嘴里忍不住叫起来,“完了完了,大事不妙,有人要打门来了。”

    这时,老舅常学军跨了进来,亮着嗓子接道:“谁敢我们家找不自在,小常你快说,让我找多少人。”

    常宁一听乐呵起来,“老舅,这可不是打架,是文戏,比的是嘴功夫呢,你来得正好,告诉老妗,中午给我准备一大锅八宝五味粥,我要请客。”

    杜秋兰微笑着说:“三国演义第四十三回,诸葛孔明舌战群儒呢。”

    丁颖也浅浅的一笑,“今天可是小半仙舌战地委领导。”

    常学军吓了一跳,“跟耍嘴皮为生的人吵架,能赢么,要不,我把石秀贾贾他们也请来?”

    “呵呵,老舅啊,以小搏大,以少战多,咱输了也是光荣呢。”常宁狡黠的笑了,拿手推着常学军说道,“这里没你啥事了,你快准备八宝五味粥去。”

    常学军走后,常宁收好纸条,搓着双手,在客厅里转起圈来,“马司令的鸡毛信来得太及时了,差点让敌人打了个措手不及,他娘的,和这些当官的斗,最怕的不是真刀真枪,官字两张口,怕的就是他们的秋后算帐,防不胜防哟。”

    杜秋兰微笑说:“这次不会又山打游击战了?”

    “当然,正规战,嘿嘿,怕什么,反正咱已是平头百姓了,没啥可输的。”

    丁颖笑问:“来的都不是等闲人物,你可有把握取胜?”

    “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不就明白了么。”常宁坐到沙发,拿起电话说道,“兰姐,快接电话线,我要向宁老爷子请教破敌之道。”

    杜秋兰和丁颖两人,赶紧的把断了的电话线接。

    电话拨了出去不一会,就传来了宁瑞丰的笑声,杜秋兰跑去关客厅的门,回来拉丁颖,一边一个趴在常宁的肩,这回小少爷开恩,女人也可以直接听到了。

    “呵,顶不住了,傻小子,我刚才还和你奶奶念叨,这电话怎么还不响呢。”宁瑞丰虽然没让常宁喊爷爷,但已经在口头,把乔奶奶的乔字省去了,常宁也不好反对,就算是半推半就的接受了。

    听了宁瑞丰的话,常宁有些泄气,“唉,老爷子,您就是我的如来佛啊,我算被您的五指山给罩住了。”

    宁瑞丰有些许的得意,“谁让你生在这个国家呢?”

    常宁咬牙切齿的说道:“等事情过后,我要把马太行和刘月红这两个大特务,彻底的驱逐出之江省,让您的情报网变成一口破网。”

    “嚯,你怕还没那个资格,傻小子,想得太远没有用,你还是想想眼前的事,人家都快打门来了。”

    常宁认真的说道:“兵来将挡,水来土吞,有您老人家指点和教诲,我怕他们作甚,您是谁啊,他们见了您,我估计肯定是牙齿舌头直打架,连落荒而逃的机会都没有。”

    宁瑞丰笑道:“马屁拍得让人蛮舒服的,可咱们有言在先,我不能违犯咱们之间的约定啊。”

    常宁急道:“哎呀,我这里快火烧眉毛了,您老人家倒端起架子来了,行行,就算我犯规一次,您老人家先记着,大不了下次见面,我多给您说点甜言蜜语就是了,瞧您这么德高望重的老前辈,好歹还是现任党和国家领导人之一,犯得着跟我一个小老百姓计较么。”

    “哦,你可不是一般的老百姓,再过几天,你就是资产阶级的小少爷喽。”

    “嘿嘿,那倒不假,谁不想腰缠万贯荣华富贵呢,不过咱向您老人家保证,我表现得最资产阶级,但我的心永远是红的,虽然咱现在是无官一身轻,可好歹还是xx党员么,革命的理想还在心里装着呢。”

    “哼,说得比唱的还好听。”宁瑞丰略带责备的说了一句,顿了顿继续说道,“人不能轻易改变自己的人生风格,但可以去努力适应这个现实世界,你如果强迫自己去改变,那还是你吗?”

    “嗯,老爷子,我听着呢。”

    “几个厅级干部就吓倒你了?无知者无畏当然不对,但年少轻狂却有可取之处,如果他们容不下你这样的年轻人,那这个社会给他们容留的空间,也不会太大。”

    “老爷子,您高瞻远瞩,肯定知道,我外公这次回来,归根到底,是其背后的经济利益之争,青阳虽然只是青州地区的一个县,但就未来的发展看,青阳县是青州地区全部海岸线中,唯一具有建设国际级码头的地方,因此,青阳才是青州发展的重心和中心。”

    “嗯,关于这个问题,我也看过几篇内参,小常啊,看准了的对的东西,不要放弃它,这才是我欣赏的你,党校那档子事,过去了就算了,你刚才说的,才是一个对历史负责应有态度嘛。”

    “我知道了,谢谢您了。”

    “哼,一声谢谢就完了?”

    常宁笑道:“老爷子,您老人家的心思我知道,嗯,好,我代表我妈和我,正式向您和奶奶发出邀请,在您二老方便的时候,在春暖花开的季节,欢迎来我们家作客。”

    “呵呵,这才象话嘛。”

0208舌战群英(上)

    乡下人的客厅,其实叫堂屋,是待客和用餐混用的,此刻,正值午饭刚过的时候,常宁家偌大的客厅里,坐满了客人,这还是最初的寒喧过后,一部分人退出去后剩下的,作为主人的常宁,竟找不到让自己坐下的地方,还是倒春寒的季节,大门敞开,窗户不闭,客厅里仍然是人气陡热,暖意四溢-

    地委记田凤山,地委付记兼行政公署专员穆长虹,分坐在两张单人沙发,穆长虹五十不到年纪,那张农村木匠做的土沙发,勉强能装下他有点肥胖的身体。

    双人沙发却坐了三个人,地委付记郑世诚,地委常委兼地委组织部部长肖万山,地委常委兼行政公署常务付专员刘为明,幸亏这三个人都是偏瘦型的,满满当当的总算都坐下了,不过常宁心里还是担心,千万别挤散了不很结实的沙发,还要用它来接待资产阶级外公呢。

    通往楼梯口的地方,临时摆了两张从楼搬下来的竹椅,坐着地委常委兼地区军分区司令马太行,和地委常委兼青阳县县委记高飞。

    靠近客厅门口的,是三张从老舅常学军那里借来的旧木椅,分别坐着县长邓志军,和县委付记傅秋平,及县委统战部部长邬长鹤。

    丁颖和姜希还有女主人杜秋兰,是留下来担任临时服务员的,坐的就只有那种俗名骨牌凳的小凳子了,门口的县公安局正付局长余春明和于建云,更只有站着的份,至于院子里跟来的地县乡三级干部和工作人员,常宁就顾不了,谁叫他们没有资格留在客厅里呢。

    其实按客厅的面积,这几个人不算多,就是因为杜秋兰闲着没事,平时喜欢养花,在四周摆放了几十盆花卉,人怎忍与花争艳,空间就显得比较拥挤了。

    几张沙发围成的半圆形中央,摆放着一张长方形的暗红色茶几,几位领导的茶杯和电话机都放在面,常宁先敬了一遍香烟,又拿着一条红牡丹香烟交给于建云,让他帮着去敬院子里的人,转身回到茶几前又放了两包香烟,这才尴尬的发现,自己却没有坐的位置了。

    他娘的,正主子没份,反客为主了。

    田凤山微笑着问:“小常同志,你不坐吗?”

    常宁挠着头,不好意思的说道:“千算万算,楞忘了把自己也算进去啊。”

    田凤山笑道:“这话有意思,小常同志,你是另有所指。”

    “呵呵,”常宁憨憨的笑道,“不敢,不敢,领导明鉴,智者见智,仁者见仁啊。”

    顿了顿,田凤山说道:“小常同志,你掐了电话,可能还不知道,你的外公,范东屏老先生一行,已于今天中午顺利抵达湖城,我们地委统战部接待组,在部长周国富同志的带领下,也已经在今天午出发去湖城,将全程陪同范老先生和省委有关领导,在明天午从湖城出发前往我们青州。”

    “谢谢,让领导们费心了。”

    田凤山点点头,不易觉察的瞥了组织部长肖万山一眼。

    “小常同志,”肖万山说话了,一口的湖城腔,软绵绵的,配眼镜和文皱皱的外表,更象个大学讲师,“我代表组织部和我本人,对我们工作中的失误,向你表示正式道歉。”

    常宁微笑着说道:“肖部长,您言重了,关于那件事,我也骂了在座各位领导,我在这里向田记和各位领导,做最深刻的检讨,同时,我提议不算旧帐,就此拉倒,不知各位领导意下如何?”

    田凤山以下,都微微的点着头。

    “但是,”常宁举举手,话锋突地一转,语气也有点不好了,“但是我不同意肖部长的说法,所谓工作中的失误,当然是无意的偶然的,可那件事么,显然不是。”

    肖万山一怔,“小常同志,请你继续说下去。”

    “按照最基本的工作程序,和应有的手续,省委组织部和省委党校联合下发的通知,竟然不交给您过目,这本身就很不正常很不严肃,作为已经在组组部待了十多年的办公室主任,连最起码的常识常规都不顾,那就只有两种可能,要么他是有意所为,要么他就是不把您这位部长放在眼里,要知道,派一个犯了错误的人进党校学习,是件非常严肃并带有惩罚性质的事情,这位办公室主任的所作所为,根本不应该待在组织部这样重要而神圣的部门工作。”

    肖万山说道:“小常,你说得很对,我们还在调查这件事,而且一定会严肃处理相关的工作人员。”

    这时,郑世诚坐不住了,现任地委组织部办公室主任,可是他放在组织部里的一枚钉子,这小半仙好毒的招法,先撇开肖万山,却冲着他的人来了,显然是有备而为。

    郑世诚笑着问:“小常同志啊,我想问你,你在工作中犯过错误吗?”

    常宁毫不犹豫的说道:“当然有。”

    郑世诚说道:“既然你犯过错误,那么你当然也可以进这个培训学习班,我个人觉得,组织部的决定并没有错,所谓有则改之,无则加勉,这种态度,想必小常同志应该有。”

    常宁摇摇头说道:“郑付记,您混淆了两个不同的概念,我在这里斗胆给您指出来,不当之处请您批评,已经改正的错误,和还没有改正的错误,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很显然,这次省委组织部和党校联合举办学习班的对象,是犯了错误而还没有改正错误的同志,或者是对自己的错误改正得不够的同志,而这位办公室主任,完全是用草芥人命的态度对待自己的同志,这样的态度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都非常的危险,如果有一天他大权在握,岂不是可以随意整人了么……”

    “还有一点,郑付记,我接着刚才您的话再说几句,您认为犯过错误的同志,不管改正与否,都可以进入类似的培学习班,那么我又要斗胆说了,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您工作时间比我长得多了,您犯的错误应该不比我少,那么,您准备什么时候进类似的学习班呢?”

    郑世诚心里骂道,臭小子,你算老几,竟敢管起我的事来了,“小常同志,请你放心,我这点觉悟还是有的,只要组织认为我需要学习,我一定会无条件服从的。”

    常宁微笑道:“郑付记,我要向您学习,不过,您得小心一点,省委组织部的办公室主任,说不定也会无意之中点到你的名字的。”

    在座的都以为常宁说的是戏谑之语,没想到,这个春天还没过去,郑世诚居然真的接到了去中央党校学习半年的通知,可怜郑世诚年满五十四岁了,却要和那些四十不到的正处级并肩而坐,真是情何以堪,后来才知道,是有高人帮着小半仙整他,幸亏有人帮他及时脱困,否则肯定会累垮在党校里。

    此时,帮郑世诚摆脱窘境的,是专员穆长虹,“小常同志,你也不必耿耿于怀嘛,我们在这里作个承诺,一定会严肃处理这个办公室主任的。”他和肖万山等人,和刘为明走得很近,都是常务付省长吕太良的人,表面是郑世诚说话,实际等于是落井下石。

    就连田凤山,也在接着穆长虹的话茬点头,郑世诚不禁心中一叹,小半仙这小子一折腾,地委组织部就没有姓郑的人了。

    穆长虹朝着常宁说道:“小常同志,我们这次来,主要是要落实两个问题,一,是你的工作问题,我们想听听你个人的意见,二,是希望你动员全家,能到青州去迎接你的外公,并陪你外公在青州多住几天,青州那边属于你外公家的房子,都已经腾空出来并打扫干净,你们正好可以住进去。”

    “谢谢各位领导,谢谢政府的关怀,”常宁说得非常客气,“关于我的工作问题,请各位领导不必挂怀,我已经同我的家人商量过了,决定辞去公职,跟着外公学习经商。”

    这是以退为进,,有了吕付省长和王部长的压力,谅你们也不敢轻易的同意。

    这个决定,在座的地委常委里,除了高飞,是都没有想到的,看常宁说得很严肃,绝不是即兴发挥,连刘为明和马太行都是一脸的惊讶。

    果然,田凤山摆摆手,断然说道:“小常同志,你的这个决定收回去,组织不同意你辞职,你是一名xx党员,应该无条件服从党的需要。”

    刘为明瞪着老眼斥道:“臭小子,你还想溜,没门,你给我老老实实的待着,哪里也休想去。”

    常宁摊着双手,无奈的说道:“各位领导,请你们理解我,当初我就是一名普通的工厂车间主任,是被刘记连吓带哄的骗进来的,实在不能胜任公务员这个角色,现在又多了一个资产阶级外公,再待在无产阶级的革命队伍里,不但不合适,也难以很好的为人民服务。”

    田凤山微笑道:“小常同志,你的思想认识很有问题啊,组织认为你合适,你就是合适的。”

    这倒是实话,说你行,不行也行。

0209舌战群英(下)

    这时,另一边的军分区司令马太行,冲着常宁嘿嘿一笑,“小常,你辞不了的,还是早点收回这个决定,免得大家说你矫情哦。”

    常宁和马太行对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马太行就象他的前任单云飞一样,如守护神似的帮着常宁,总在他最需要的时候,恰到好处的出手。

    常宁向马太行感激的看了看,收回目光,转望着田凤山说道:“我服从组织的决,但不希望这次,织织再用无意的失误来打发我了。”

    田凤山心里哼道,好小子,算你有种,竟敢跟组织讨价还价。

    肖万山较轻的干咳一声说道:“小常同志,地委组织部拟定的方案,是调你到地区工作,有三个职位供你选择,地委办公室付主任,地区行政公署办公室付主任,团地委付记,拟征求你个人的意见后再确定。”

    他娘的,拿本少爷当猴耍啊,常宁心里狠狠的骂了一句,这些都是侍候人的活不说,哪个单位不是正付职加一起几乎顶一个班的,想骗本少爷进去,没门。

    常宁缓缓的说道:“我只有一个要求,职务不管高低,只要留在青阳县工作就行。”情态却是异常坚决的样子。

    高飞不失时机的说道:“我们青阳县常委会也有两个提议,拟任命常宁同志为滨海农场党委委员兼农场付场长,或为县委办公室第一付主任。”

    常宁心里一乐,臭娘们煞费苦心,总算是想着本少爷,那个县委办第一付主任就算了,挨在小白脸屁股后面,才不干呢,这农场的三把手不错,滨海农场没有降格划归青阳县领导之前,其一把手可是响当当的正处级待遇,就是现在不招人待见了,也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一二三把手都是堂堂的付处长,只是原来那位三把手怎么了,硬是去抢了人家的位置可不好。

    田凤山知道,胳膊扭不过大腿,这件事吕太良和王国维有过特别交待,除非常宁自己愿意,否则是动不了他的,之所以让肖万山提出来,不过是表示一下地委的关怀和重视罢了,这样的刺头要是弄到青州,那地委大院真的要鸡犬不宁了。

    “嗯,既然青阳县委对常宁同志有了安排,那这个问题就暂时不谈了。”

    穆长虹似乎也和田凤山一个心思,没在这个问题过于纠缠,“小常,我的第二个问题,你是怎么考虑的呢?”

    常宁为难的说道:“田记,穆专员,各位领导,关于我们全家前往青州迎接我外公的事,我真的作不了主,不瞒领导,我山里的外公外婆,甚至都不愿意下山到这里来迎接他的老朋,所以,所以我们全家哪里也不去,就在家里等候。”

    郑世诚道:“小常同志,不管怎么说,青州的条件比较好,我们是考虑范老先生的起居出行方便,因此你可以再做做家人的工作嘛。”

    “谢谢郑付记,我真的爱莫能助。”常宁顿了顿,极不情愿的说道,“我们家在这件事情,具有最终决定权的,是山里那位外公,想做通他的思想工作,我是绝对办不到的。”

    刘为明笑道:“哦,为什么呀?这水洋乡还有你小半仙办不到的事吗?”

    常宁心道,老头子明明知道原因的,这是故意引我说出来呢。

    “因为,因为我山里的外公,他的两条腿,是在青州被人打断的,所以,所以他发过毒誓,从此不踏青州地,余生不见青州人。”

    好绝情的毒誓,客厅里一片寂静。

    许久,田凤山打破了沉默,“小常,对不起……关于这个问题,我们当然尊重你们家人的选择了,这样,就照你们的安排,范老先生在青州停留一个晚以后,我们再把他送到你们家。”

    常宁不禁心里冷笑,曾几何时,刀枪相见的敌人,口口声声要彻底消灭的资产阶级,竟成了稀世珍宝,早干嘛去了,现在关于姓社姓资的争论这么激烈,咱做一个**家属已经够为难的了,何必还要抛头露面,要是万一将来有人来砸咱的两条腿,也好有个逃跑的理由么。

    拿眼睛的余光瞅瞅各位领导,常宁知道,最后的最重要的问题要登场了。

    统战的意义在于政治,当前最大的政治,就是解放思想,改革开放,眼前的这些人,是不会有这种高度和思想的。

    他们此刻关心的,应该是范东屏回乡探亲所带来的经济效益。

    据统战部门的不完全统计,青州地区六县一市,总计有海外同胞六十多万,如果加他们的二三代人,这就是一支两百万以人口的队伍,其中又以青阳县海外同胞最多,一九四八年以前,就有十几万闯南洋的人,一九四九年,包括范东屏所属的xxx军,以海门乡的焦山港为基地撤离时,又胁走了将近十万人,这些人在海外生存繁衍,其中不少象范东屏这样的,早已事业有成。

    郑世诚的父亲郑中基,这位青州人口中的郑老爷子,就曾经明确的断定,自古贫瘠落后的青州地区,振兴崛起的希望,就在六十万海外游子身。

    范东屏是青州地区六十万海外游子的领袖,对于他的这次破冰之旅,数以千万计的眼睛在默默的注视着……

    穆长虹问道:“小常同志,你注意到没有,你外公启程来内地之前,接受香港文汇报记者专访时发表的谈话?”

    常宁不好意思的一笑,开始了装傻充楞,“穆专员,我光看他的照片了,没注意到他老人家说了些什么,我对那些繁体字,还有他们那种直版的阅读方式,总是很头痛,所以就瞧了一眼。”

    穆长虹微笑着点点头,“你外公主要表达了一个愿望,就是要为祖国统一大业奉献余生,要携手青州几十万海外游子,为改变家乡的落后贫穷面貌而努力,同时,他还提出了一些个人的具体设想和投资计划。”

    常宁一本正经的说道:“穆专员,那应该是一种外交辞令,他一个大资产阶级说话,我看不可信,我读过几本历史,知道他们xx党经常拿这种手段欺骗我们xx党和广大人民群众,因此,我个人表示不相信。”

    田凤山笑道:“小常,这话可不能乱说,你外公知道了,会打你屁股的。”

    “呵呵,田记你放心,他绝对不敢。”常宁笑着说,“他说那些好话,无非是怕我们把他这个资产阶级给扣了,现在政府开放了,允许他来去自由,呵呵,老百姓可不答应,我已经想好了,等他回来,我要代表水洋乡及周边的老百姓,开他的批斗会,有仇报仇,有冤伸冤,彻底的清算他欠下的血债。”

    穆长虹算看透了,既然这小子早有准备,遇到问题绕着走,专门避重就轻,那就直截了当好了。

    “小常同志,地委常委会专门召开了专题研讨会,准备以青州地区的青州市为基地,以青州港和青江流域为依托,和你外公的范氏集团合作,仿照南方经济特区的管理模式,在青州市市效设立一个外向型经济开发区,初步确定是三平方公里,行政级别为县处级,由一名付专员兼任这个经济开发区管理委员会的主任……”

    得,图穷匕首现,真正的目的终于出来了,想了想,常宁认真的说道:“穆专员,这个计划太好了,以这个开发区为基地,我们可以吸引更多的海外同胞回来投资,青州的发展和繁荣就有希望了。”

    “因此,”穆长虹望着常宁说道,“地委常委会希望你动员范老先生,把范氏集团的内地总部,设在咱们青州,青州方面将提供一切优惠条件,同时,如果你愿意,我个人将向地委常委会提出建议,由你来担任这个经济开发区的管理委员会常务付主任,待遇为正处级,”

    说来说去又绕巾来了,常宁怔了怔,令人动心的条件啊,资产阶级的邪风一吹,正处级就轻而易举的到了手,可以和臭娘们平起平坐,秘侍候,出入轿车,真可谓天掉下来的大馅饼啊。

    田凤山点着头补充道:“长虹同志的建议非常好,我个人非常赞成。”

    郑世诚心里发笑,嘴却道:“我也同意。”

    “各位领导,请你们放心,我保证竭尽全力动员我外公,将他的范氏集团内地总部设在青州……至于我个人的问题么,请允许我考虑以后再向组织汇报。”

    嘴说得“义正词严”,常宁的心里却嗑之以鼻,他娘的,真把我当三岁毛头娃了,你们这种政客,我早就从朱永军记那里领教过了,嘴脸和手段都太肤浅,咱要是这个当,就不是铁口神算小半仙了。

    常宁的“考虑考虑,”总算给了领导们一点面子,田凤山等人又问了些其他事后,才率众登车而去。

    望着那一溜远去的车队,常宁一屁股坐在院子门口的石阶,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老舅常学军走过来坐下说:“小常,你让我熬的一大锅八宝五味粥咋办?”

    “呵呵,他们喝不起,咱也不浪费,就送给街坊四邻,也好讨个人情嘛。”

0210骨肉团聚

    范东屏,字子安,今年七十一岁,离家整整三十六年以后,终于踏了水洋这片故土。

    满面红光神采奕奕,身材魁伟腰杆挺直,目光敏锐步伐轻健,西装革履洋帽正戴,一付金边眼镜,一根文明拐杖,四个男保镖,两个女秘,还有那个常宁早已认识的私人助理范同山,队伍庞大,架势非凡,常宁忽地觉得电影里的还乡团又回来了。

    鞭炮轰鸣,锣鼓喧天,这是父母官姜希和虞挺华准备的,看热闹的乡亲们是自发涌来的,于建云和他带来的十几个警察,秩序没维持住,倒把自个维持到一边去了,省委统战部部长王国维,和地县两级领导及其随从们,陪着范东屏一行进了院子以后,看热闹的群众也呼的涌了进去。

    站在老娘身边的常宁,没捞说句话的机会,就被挤倒在院子门口的地,于建云过来正要拉他,后边又过来一拨妇女,挤得他把自己的身体也砸在常宁的身。

    院里院外全是人,常宁和于建云刚想爬起来,又被一股人浪压回到地,两个人懒得起来,索性靠着墙坐在地,一边抽烟一边乐呵起来。

    常宁笑说:“咋样老于,资产阶级厉害。”

    于建云也是实话实说:“乖乖,比看大熊猫还热闹,这要是蒋经国亲自来了,我估计你家的房子就没影了。”

    “呵呵,理解理解,谁都想见见电影里的xx党匪军的模样么,”常宁坏坏的笑着,“我要跟老头子商量商量,让他坐在电影院里,咱俩卖票给想看的人,一毛钱一张,生意肯定比朝鲜那个电影《卖花姑娘》要好。”

    于建云笑道:“嘿嘿,这破坏统战的罪名我可担不起,你是他外孙,你去干,我帮你看门就是。”

    常宁指着地笑骂道:“呸,就你还看门那,你还是先看好你那顶破帽子。”

    “哟,我的帽子。”于建云这才记起头的警帽,它正被一个中年妇女踩在脚下呢,急忙连滚带爬的扑过去,救出了他的早已失去原样的帽子,哭笑不得的叹息着,“唉,乡亲们那,这可是有国徽的警帽啊。”

    按照水洋乡喜事喜办的风俗,见者同喜,门有礼,男人一包烟,妇女孩子一把糖,杜秋兰又照着常宁的吩咐,在昨天去信用社兑换了千元的一元两元的票子,不管男女老小,凡进院子的,每人两元,这会儿,估计杜秋兰和老妗她们,一定是忙得满头大汗了。

    看热闹的人流终于往外走了,常宁才松了一口气,“唉,兰姐辛辛苦苦种的花,肯定所剩无几喽。”

    接着,是高飞和邓志军陪着省地两级领导的队伍,也撤出了院子,王国维看到常宁坐在地,惊奇的笑了,“咦,小常呀,你怎么还坐在这里不进去。”

    常宁一脸苦笑,急忙起身和王国维及田凤山穆长虹他们握手招呼,“王部长,您好,您说这种情况下,我好意思和大家伙抢么,我家的资产阶级,我以后有的是时间看呢。”

    王国维板着脸道:“不许胡说八道。”又随即微笑起来,“快进去,我们去县城休息,明天再过来看你外公。”

    高飞看了常宁一眼,却对于建云吩咐道:“于付局长,这里就交给你了,一定要保护好范老先生的安全。”

    常宁和于建云唯唯诺诺,打起精神,沿着门前的田间小路,一直把领导们送到公路的轿车边。

    回到满地狼藉的院子里,于建云冲着自己的手下一摆手,警察们便一齐退了出去,常宁走过去,他的老相识,外公的私人助理范同山,马恭恭敬敬的肃立道:“小少爷好。”又拿手一摆,那四男两女一齐喊道:“小少爷好。”

    全都是清一色的黑色西装,四个男的象四根蜡烛一样笔直,两个女的艳光照人,一个拿黑皮包,一个提小皮箱,常宁点点头问道:“老范,他们都是干什么的?”

    “报告小少爷,他们是老爷子的保镖和司机,她们是老爷子的秘和私人医生。”范同山一边回答,一边凑近一步,“小少爷,老爷子和大小姐在里面说话,您,您不进去?”

    常宁走到石桌边,一屁股坐了去,双腿一盘象个老僧入定,轻哼一声,似笑非笑的瞅着范同山。

    范同山陪着微笑起来。

    “于局长,你过一下。”常宁突然喊道。

    于建云走过来,胸一挺煞有介事的问:“领导,于建云听候吩咐。”这是于建云实在想不出怎么称呼常宁,只好来了个急中生智。

    “嘿嘿,于局长,你可得给我看准了,”常宁坏坏的笑着,拿手指着范同山说道,“就是这个家伙,乔装打扮,和莫国强勾结搞海走私,还向莫国强泄露我的秘密,害得我白坐了几天牢房,你说,这样的人该不该抓起来?”

    于建云应道:“抓,当然得抓起来。”

    一见身着警服的于建云说要抓人,那四个保镖一齐前一步,站到了范同山身边。

    常宁一瞅乐了起来,“呵呵,想打架是不?好呀,本少爷从小立志,一定要解放祖国的宝岛,来得好来得好,今天就先拿下你们四个资产阶级的爪牙,祭我军旗壮我军威。”一边说,一边还挽袖露臂,跃跃欲试的样子。

    范同山摆摆手,“退下,不得对小少爷无礼。”那四个保镖闻言,无声的往后退了一步。

    于建云忍住笑,凑到常宁身边说道:“报告领导,我看是不是,是不是再调查调查,因为,因为我随身没带拘留证,还有,还有这个人的身份比较特殊,他是你外公的人,你看……”

    “呵呵,是么,我以为是xx党抓xx党,谁知却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啊。”

    范同山微笑着说道:“小少爷还是这么幽默快活,同山常想起初次拜见小少爷时的情景,至今历历在目啊。”

    常宁狡黠的笑道:“老范啊老范,你马屁拍得最响也没用,本少爷不吃这一套,你听着,我们xx党的政策从来都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最好给我老实一点,把你的犯罪事实,一五一十的全招出来,否则,哎哟……”

    常宁正说到得意处,一只耳朵却被人拧住了,他疼得大叫一声,赶紧从石桌跌爬下来。

    不用说,肯定是他的老娘常秀娟,不等他挣脱开耳朵的手,屁股又重重的挨了几个巴掌。

    “老娘哎,哟……你轻点啊。”常宁一边躲一边叫,小少爷的臭架子,此时肯定荡然无存。

    站在常秀娟旁边的,正是外公范东屏,杜秋兰来,把打闹在一起的母子俩分开。

    “嘿嘿,”常宁一边揉着耳朵,一边自嘲的笑道,“完了完了,这世界太疯狂了,资产阶级一把鼻涕几滴眼泪,就一下子把无产阶级的老娘给俘虏了。”

    范东屏打量着常宁,常宁也毫不回避的看着范东屏。

    许久。

    范东屏:“你就是常宁?”

    常宁:“xx党员常宁……你是,范东屏?”

    范东屏:“xx党党员范东屏。”

    常宁:“哦,大资产阶级分子,我们xx党的敌人,手下败将,瞧你这么大年纪了,不在海峡那对面那小地方待着,跑到这大陆来干什么,反攻大陆?看你那点能耐,不大象嘛。”

    范东屏:“常先生,两岸和平了,老朽回乡寻找自己的女儿,这有问题吗?”

    常宁:“范先生,收起你那个和平,本人坚决反对,想要和平也行,先统一了再谈不迟,没统一就没真正的和平……找女儿?当年为什么不把她一起带走,却让她留下来,背着敌人的家属吃苦受罪?”

    范东屏:“常先生,你要算旧帐吗?”

    常宁:“当然,帐不算不明,债不还不清,我这里可都记着呢,莫非范先生想赖帐不成?”

    范东屏:“常先生言之有理,老朽有一事不明,可否向常先生请教?”

    常宁:“好说好说,论讲道理求真理,你们xx党还真的要拜我xx党为师,范先生请说。”

    范东屏:“听说老朽女儿育有一子,现已长大成人,请问常先生,如果当年老朽将女儿带走,她还会有这个儿子吗?”

    “这……”常宁卡壳了,对呀,这个问题可一直没想过,这么说,老头还真的象个外公哩。

    “嘿嘿……范先生,你提的问题属于二十一世纪的,现在还有点不好说呢。”

    范东屏慢慢地展露出微笑,缓缓的说道:“同山说得一点也没错,水洋的石头有多硬,铁口神算小半仙的嘴就有多贫,常先生,老朽领教了。”

    常宁望着范东屏,也灿烂的笑起来,“算喽算喽,资产阶级就资产阶级,看在我老娘的份,就收你做我的外公了,不过,有一事我们得先说定了,省得日后有麻烦。”

    “哦?你说。”

    常宁认真的说道:“这拧我耳朵,是我老娘的专利,你即使当了外公,也没资格享受的。”

    “哈哈,哈哈……我完全同意……”

    “外公。”

    “哎。”

    无产阶级的孙子,和资产阶级的外公,紧紧的拥抱在一起。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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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想做官偏为官,不想升官偏升官,纵横官场,他遇到一个个强大的对手,二十五年的宦海生涯,一路的坎坎沟沟,他不知道,明天来临的是失败还是成功?从一个小小的技术员兼车间主任到封疆一省的省委书记,漫漫从政路上,一个个美丽动人的异性不断涌现,怎么办?六月的魔咒始终缠绕着他,是桃花运还是桃花劫?不一样的官场,不一样的人生,不一样的情感故事,不一样的主角形象……宦海风云记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宦海风云记,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宦海风云记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