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八章 徐家家宴
夏芍回学校报到的这天正是新生报到的日子,徐天胤的车直接开进了学校,一路看着拿着报名表在排队报到的新生,夏芍一笑。
又是一年。
当初新生报到为她报名的那些人,有人已经淡出京城。但这繁华的京城,仍然有着更大的风雨在积蓄,等待着爆发的那天。
车子在学工处门口停下,夏芍直奔二楼大二学生的报到窗口,却在报到的时候,遇到了学生会主席张瑞。
“夏董?”张瑞欣喜的声音引来了学生们的注意。
夏芍转身间,二楼大厅已经惊呼阵阵。习惯这种场面了,夏芍只对校友们点头微笑了下,便看向张瑞,“张主席,有事?”
这话明显是不想听太多恭维,也不想寒暄,让张瑞有事直说。张瑞心里剔透,便不提夏芍在英国的作为了,直言道:“正想找夏董。今年新生开学,开学典礼上,学校想请夏董致辞演讲,不知夏董有没有时间?”
“好,我准备准备。”夏芍很痛快地点头答应。新生开学典礼,本就是全校师生都要出席的,没有要紧事,夏芍不想搞特殊。而且,今年毕业进入华夏集团实习的学生,从公司各部门的报告来看,京城大学的学生素质还是很高的,这样的人才公司也需要。演讲对公司吸收人才有好处,夏芍当然不会拒绝。
张瑞却很欣喜,“那就多谢夏董了。”
这是互赢的事,名人效应,京城大学不乏影响世界的人物,但夏芍绝对是近年来最成就斐然的学生。
事情商定,夏芍到窗口报了到,便下楼离开了学校。
中午,夏芍和朋友们约好了在京城一家特色酒楼里吃饭。见面的时候,一番轰炸自然少不了,夏芍隐瞒订婚的事,柳仙仙憋了一个暑假,已经憋出了很深的怨念。
应付柳仙仙,夏芍向来拿手,她并不多解释,直接将寒假订婚的事抛出,立马成功转移了朋友们的视线。
“寒假?那、那不是快了?”周铭旭看看众好友,抓抓头,苦笑,“还在上大学呢,小芍都要订婚了。感觉……”
“很失落?”柳仙仙坏笑,一副周铭旭暗恋夏芍的样子。
“才不是!”周铭旭急红了脸,赶紧否认去瞄苗妍,就怕她误会。
苗妍却一点也没注意,羡慕地看着夏芍,脸颊薄粉,咬着唇腼腆道:“小芍,恭喜你。徐将军,恭喜。”
徐天胤看着苗妍,点头,算是郑重谢过了。
“恭喜。”这时,元泽也开了口。当年阳光般温煦的少年,现在已是温和谦逊的公子哥儿,他目光含笑,坦荡地祝贺,为她,也为自己。那一段青涩的好感从此将被珍藏在心底,她和这段从没有说出口的感情,将会一起成为年少时期的最美。
因为最美,所以祝福。
夏芍其实知道元泽的一些心思,但是少年心思,她只待他如最好的朋友,相信以他的剔透,总能明白,也终有一天会遇到自己的真命姻缘。
有些话,不需要多说。朋友的祝福,接受就好。
夏芍笑着点点头,这时,听柳仙仙惊叫一声!
一桌子人被她惊住,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就只见这妞儿一拍脑门儿,“贺礼!老娘还得给你准备贺礼!”
周铭旭是刚才被吓得最惨的人,一听这话,最憨厚好脾气的他也忍不住皱眉翻白眼,“不就是贺礼么,还有好几个月呢,还能没时间准备?”
“你懂什么,送礼最费脑子,光是想送什么就很费时间了。”柳仙仙瞪眼拍了下周铭旭的后脑勺。
苗妍居然也点了点头,小芍的订婚贺礼是要好好准备的。但送什么真的要费些心思,她不缺钱,再贵重的贺礼到了她那里也是平常之物,所以,确实要花些巧心思。
夏芍心里一暖,笑道:“我提早告诉你们可不是为了贺礼的,你们人来了就行,带不带贺礼,我都欢喜。”
这话遭到了柳仙仙的鄙视和义正言辞的教训,“滚!你以为这贺礼是送给你的?我们是拿去给你撑场面的!给徐家人瞧瞧,我们的姐妹团是很强大的!不能给你丢份儿,懂不懂?”
柳仙仙今天也不怕徐天胤了,说这话时完全不顾忌,说完就扭头跟苗妍讨论送什么了。
结果,这一顿朋友相聚的饭局,最终就成为了贺礼讨论大会,夏芍在一旁听着,愣是没插上嘴,索性便低头吃饭,不参与了。
午饭过后,夏芍离开前往京城的公司,却从华夏拍卖京城分公司总经理方礼那里听到了一个消息。
“董事长,你让我注意的那个叫肖奕的人,账户有动向了。转到了一个女人手里,姓冷。”方礼道。
嗯?
夏芍挑眉,并不意外。肖奕死了,他账户里的那些钱总不能成了死户,总要有人接收。冷以欣是他的未婚妻,动他账户里的钱很正常。但夏芍还是多了个心眼儿,多问了句,“转了多少?”
“全部。”方礼的这个回答让夏芍一愣。
全部?
那是五十亿的资产,数目可不小。
但夏芍怔愣的不是这资产的多少,而是肖奕账户里的这些钱,是他处理了茅山派的产业后一起存入的。虽然茅山派的产业是他一手发展起来的,但毕竟在门派的名下,如今他人死了,茅山派还在,这些钱难道就一点也不收回,全给冷以欣了?
刚才听说账户资金有动,夏芍第一反应是被茅山所动,没想到……
“盯着!有异动告诉我。”
……
下午在公司看了看文件,夏芍又去了趟福瑞祥。徐天胤全程陪同,到了古玩城的时候,看见徐天胤在,一些想来结交攀附的古玩店老板才没敢过来。夏芍在福瑞祥里坐到傍晚,便与徐天胤一起回了徐家。
让夏芍没想到的是,徐家今晚竟然全员到齐!
徐天哲、刘正鸿竟然都从地方上回来了,徐天胤和夏芍相携走进徐家客厅的时候,徐家二房、三房都坐齐了,人人脸上笑呵呵的。
“小芍回来了?这次在英国为国争光了啊!还以为你会先回京城跟老爷子汇报一下,哪知道你先回了家。呵呵,我们这些天可是没少等啊。”徐彦绍笑着开口。
刘正鸿看了他一眼,徐彦绍以前在家庭聚会的时候,从来不先开口说话的,今天他倒是急,而且态度也好。这是见夏芍在英国有一番作为,所以改变主意,不反对她嫁进徐家了?
刘正鸿又看向夏芍,这女孩子,第一次在徐家见她的时候,还以为她无论多么优秀,风水大师的身份都将会成为她嫁进徐家的阻碍。没想到,她在国外竟能有那一番作为,以如今国内的舆论形势,她若嫁入徐家,徐家确实要将她迎进门。
正巧夏芍也看了过来,刘正鸿便对夏芍点头一笑。他并没有多言,从一开始他对夏芍嫁进徐家就没有什么想法,这是徐家的事,他只是徐家的女婿。
但夏芍去对刘正鸿和徐彦英夫妻笑着打了招呼,“姑父,姑姑。”
徐彦英欣喜地点头,看向对面坐着的女儿,道:“跟你大嫂打声招呼。”
刘岚被母亲点名,一屋子人看向她,顿时让她脸色尴尬,极不自然。徐彦英难得严厉地看了女儿一眼,给她使眼色。这孩子!来之前怎么跟她说的?
“不用了吧?”刘岚咕哝,眼神飘忽,声音不大,“不是还没结婚么……”
“岚岚!”徐彦英对女儿大皱眉头,训斥,“你外公前两天亲自去你大嫂家里提的亲,婚事订下来了,你就得改口!我在家里是怎么教你的?”
刘岚抬眼,眼圈发红。从小到大,母亲很少对她这么严厉,自从天胤表哥带了夏芍回来,母亲对夏芍的喜欢似乎就超过了她。母亲不是不知道她和夏芍有过节,今早还在家里嘱咐她要改口。她是答应了,可……可到了这时候,哪能不别扭?
她只是想等到结婚以后再说,母亲就这样当着全家人的面儿训斥她……
刘岚委屈地一瘪嘴,抬眼看夏芍。夏芍眉眼含笑,还是那副悠然的意态,竟没有逼她开口的意思,转身就跟徐彦绍一家打招呼去了。
“徐委员,华副处长。”
徐彦绍一愣,笑了笑,语气熟稔,“你这孩子,该改口了。没听你姑姑刚才说么,老爷子去提过亲了,你就算徐家的孙媳妇了。”
“这不是还没结婚么。”夏芍一笑,神态自若。
徐家人却愣了,刘岚的脸腾地红了,徐彦绍暗自一叹。
唉!看来还是不行。这女孩子,比他想象中的要记仇。自从年初东市一行,回来之后他就用尽心思赔着笑脸,如今都大半年了,还是不顶用。也不知什么时候她这口能消下去。
“呵呵,那就等着结婚再说、再说。”徐彦绍也不敢逼着夏芍,只好随她的意思。
徐康国坐在上首,见此情况也不发话。他老了,待他百年之后,徐家有个能慑得住这些子弟的人也是好事。这丫头有分寸,他相信。
“那就先去吃饭吧。”徐康国从座位上起身,夏芍和徐天胤走上前去扶了,一家人来到了餐厅。
坐下时,华芳很紧张,看看桌上的菜,又看看夏芍。她对那次的国宴印象深刻,这辈子都难忘,就怕夏芍今晚再针对她。她如今看见夏芍,心情还很复杂,哪怕是对她嫁入徐家的事已经认命,看见她还是很尴尬。她无法想象,以后过年过节甚至周末,同在一个屋檐下会是种什么样的日子。
嫁进徐家三十年,从来没想过,人到中年,被个小丫头给治得死死的,却又没有办法。
能有什么办法呢?又不是没见识过她那些本事,连王家那样的元勋家族都败落了……
华芳叹了口气,后半辈子都得低着头过日子的感觉,实在不好受。以前外头的人都因她是徐家的儿媳,奉承着她,看她的脸色,如今看别人脸色的感觉,她总算是了解了。
夏芍哪管华芳这些想法,她跟老爷子和刘正鸿、徐彦英夫妻聊着天儿,时不时给老爷子和徐天胤夹菜,气氛只有这几个人间是其乐融融的,其他人都不说话,餐桌上怎么瞧着怎么古怪。
夏芍却好像瞧不出这古怪,神色如常。徐彦英为了制造话题,问起了夏芍在英国的事。
英国的事,夏芍虽然跟父母说过了,但莱帝斯集团那百分之十的股份用来做什么,她却没有明言。今晚老爷子在,英国的一些事,夏芍也不指望徐天胤跟他汇报过,这男人话少得可怜,指望他汇报,老爷子得知的很有可能就只是个结果。因此,夏芍将事情细细说来,除了斗法诸事,算是和盘托出。毕竟这件事与将来更多的国宝回归有关,华夏集团私人之力总不如国家的力量强,这件事告诉老爷子,日后在政策上便会有助益。
徐家餐桌上的气氛,却因为夏芍的讲述而频频震动。徐彦绍最后都放下了碗筷,忘了还在吃饭。
这一切的震动源于夏芍对莱帝斯集团的诸多算计,谁能想到,壁画的回归背后还有这么多的故事,其中无一不是一名二十岁的女孩子惊人的智慧。
见识过夏芍当初对王家的算计,徐彦绍和华芳夫妻却没想到,她出了国门,在舆论不利、没有后盾的时期,竟然还能将莱帝斯集团算计至此!
震惊,却也背后发冷。
算无遗策的心计,神鬼莫测的身手,徐家还有谁敢再得罪她?
夏芍当众言明此事,自然也有这方面的意思。徐彦绍和华芳夫妻这大半年来已经老实了很多,但她怕时间久了人就不长记性,不介意再提点提点他们。只要他们老老实实的,她和师兄不过是周末和过年过节的时候回来,他们有自己的日子要过,也不会太为难谁。
当然,如果有人不老实,那就另说了。
夏芍唇角的微笑让徐彦绍莫名一冷,还没说话,老爷子便开了口了。
老人目光里也少有的感慨,仿佛多年没有如此激动了,点头道:“好!好!这才是我徐家的孙媳,是国家的下一代!你们都看好了,跟着学着点儿,别老是看着自己的那些小利益,不成大器!”
一桌子人低头,陪着笑。
“放心吧,今后在政策方面,会给华夏集团一些便利的。”徐康国道,目光却有些老狐狸的意味,笑着瞪了夏芍一眼。这小狐狸什么想法,他还能看不出来?她哪是做亏本生意的人,为国家做事,国家在一些政策方面怎能不给她优惠?这些优惠,便是华夏集团发展的保障,这明显就是互利共赢的关系。
夏芍眉眼笑眯眯,一点也不否认,“谢老爷子!”
徐康国气也不是笑也不是,瞪眼摆手,“国家都敢算计,这么大的胆子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赶紧吃饭,吃完饭赶紧走,别在这儿惹我生气!”
……
一顿饭吃完,徐康国也没有多留夏芍,知道她今天累了,便撵她回去休息。
徐天胤和夏芍开车回去的时候,刘岚却在临走前把徐天哲叫去了花园偏僻处。
“表哥……”
“要说大嫂的事?”徐天哲笑看妹妹,目光柔和,摸摸她的头。
刘岚却倏地抬头,不可思议地看着徐天哲,“她都不在这里了,你还叫她大嫂?”
她以为,天哲表哥只是迫于外公喜欢夏芍,所以才表面上应应的,难道不是?
徐天哲一笑,笑容复杂,有着太多的意味,“她在不在这里,她都是。我叫不叫,她也是。”
刘岚听不懂,眼神奇怪,“表哥,我怎么觉得你跟以前不一样了呢?”
徐天哲一愣,随即苦笑。以前,他觉得他是徐家嫡孙,几乎可以说站在社会规则的顶端。可是,当二十多年人生里的眼界被打破,当知道世界上还有身处权势之外的存在,这些事对心境没有影响是不可能的。尤其当看见父母被噩梦诡事折磨,却没有权势、金钱能够救得了他们,他心中的感触只有自己知晓。
跟以前不一样……或许真的是吧。
“到现在还不能接受大嫂?”徐天哲并不解释,只是问道。
“你没看见爷爷有多喜欢她吗?她一来,爷爷就不喜欢我们了……连我妈也训斥我,以前她都不忍心对我说重话的……”刘岚低着头,嘴瘪着,委屈。
徐天哲失笑,“都二十二岁了,还跟个孩子似的。”
刘岚一抬头,眼圈红了,“可是、可是她打过我!我是打不过她才躲着她的,可是我就是不喜欢她!”
“而且……”刘岚拉住徐天哲的衣袖,眼泪啪嗒啪嗒地掉,“我就是看不过天胤表哥一回来,爷爷眼里就只有他。你也是徐家的孙子,你也很努力,为什么爷爷就看不见?”
从小,只有表哥最疼她。那时候,父母忙于工作,父亲在地方上任职,母亲到了忙的时候就顾不上她,家里只有她一个人。那时候,只有表哥来陪她,她生病是表哥陪着她看医生、讲故事、哄她睡觉。他们虽然是表兄妹,在她心里,他就是亲大哥。谁对他有损,就是她的敌人!
“谁说爷爷没看见?大哥在外二十多年,爷爷的关怀都在我们身上。现在大哥才回来几年,爷爷再关怀他,也补不回那二十年。大哥才是得到的最少的那个人。”
刘岚怔愣,抬起头来,仿佛在确定徐天哲说的是真心话还是假话。
她只看见温和的笑,表哥像小时候那样摸摸她的头,“试试吧,也许大哥没那么难相处。也许,能再多个疼你的哥哥呢?”
刘岚愣住,想起徐天胤冷淡的脸……
能吗?
夜风微凉,九月的京城已经快要入秋。
红墙外,徐天胤的车开回别墅,刚刚停稳,夏芍的手机便响了起来。
她打开一看,秦翰林的来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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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昨晚到今晚,我没想到能有这么多的妞儿为实体书发表意见。谢谢你们,看见大家的意见,我真的松了口气。
当听到要大修的消息时,我本已做好解约的准备。但因为让你们期待过,所以我觉得应该问过你们的意见,再做决定。
很高兴大家的想法和我的一致,让我可以不用纠结,痛快地结束这次机会。
不必安慰我,我只感到高兴。
这篇文里有着我太多的心血,这个决定,是对它的保护。我为能保护它而高兴,如果连我都不保护它,它大概会感到凄凉。
实体对作者来说是很大的肯定,但我首先要肯定我的心血,尊重我的初衷。
愿望总是在前方,初衷却必须一直陪着我。愿初衷不改,愿望还在。
现已经就停止实体的事进行商谈,有消息了我会通知大家的。
第一百五十九章 翻盘!姜秦之争
秦瀚霖在电话里表示秦家已经布置妥当,请夏芍帮个忙。
夏芍很乐意帮这个忙,收起手机时,她笑着下车,对秦家这次的处置打了个满分。
迎着夜风,夏芍转头,对上徐天胤关切的目光,不由一笑,“明天,京城有好戏看了。”
夏芍觉得是好戏,京城受到的却只有震动。
事情是怎么爆发开的,只有那些身在上位的人才知道——一切,都要从华夏集团的某个动作开始。
夏芍身在京城,这天一早,远在青省的东市,却发生了一件大事。连忠荣在东市投资的陶瓷公司连连接到客户的退单电话,去年就谈妥的生意,一大早便有一半的客户打电话来,取消了今年的合作。连忠荣懵了,连连询问原因,对方都是什么也没透露就挂了电话,态度很冷淡。
正当连忠荣拿着电话发懵的时候,他又接到消息,他在东市投资的两个旅游项目遭到了东市安亲会堂口的骚扰,工地无法施工,工人不敢上班。
连忠荣一惊,赶紧打电话给高义涛,高义涛始终不接他的电话。火急火燎下,他打电话给了连忠勇。连忠勇是东市市委书记,一把手,安亲会毕竟是黑道,再嚣张也不该不给政府面子。果然,电话高义涛接了,但态度很冷淡,只说了一句话,“连书记,好好想想,你们兄弟得罪什么人了。”
这话让连氏兄弟脸色一变,这才想起到了东市之后,曾经听说过的传言。据说,华夏集团的董事长夏芍和安亲会关系甚密,安亲会曾发过黑道令,任何人不得惹夏芍。这个念头一出现在脑海里,这件事的幕后是谁已经呼之欲出了。也只有夏芍,才会在商场有这么广的人脉和号召力!除了她,还有谁能让那些客户宁肯支付违约金,也要跟他取消订单?
连忠荣很震惊,懵了半天没反应过来!他是得罪了夏芍,可是那天在华苑私人会所,不是谈得好好的,只要他保守那天谈话的事,夏芍就放过他吗?
连忠荣赶紧给夏芍拨去了电话,夏芍接了电话,声音却很冷淡,也只说了一句话,“连总,那天的谈话内容,你真的守信了?”
连忠荣怔住,他、他守信了啊!他事后憋了一肚子的火,都没去找吴四海理论,问他为什么内部消息没确定就跟他说。但是怕打扰了夏芍的计划,他硬生生忍住了。他确实没对吴四海透露什么!就连事后他哥连忠勇问起了,他都含糊过去了,说夏芍都去京城了,不提这事恐怕是看在连家是秦系大员的份儿上,不提了。
连忠勇显然认为这个说法说得通,这几天再没过问这件事,一切也都相安无事,日子也恢复了往常的平静。哪知道,这天一大早,一切来得这么突然!
连忠荣猜测,该不是夏芍想处置吴四海,结果吴四海得到什么消息了吧?可、可那真不是他透露的!谁知道是不是夏芍的计划被其他知道这件事的人泄露了,让夏芍以为是他干的。连忠荣满头大汗,赶紧打电话给夏芍澄清,夏芍却不接他的电话了。
这下子可把连忠荣急得直跺脚,他原以为不会再有事的,哪里知道得罪夏芍还会有这么多的麻烦事?眼看着订单都被取消了,旅游项目也不能继续开发,连忠荣急得上门找了夏志元几次,夏志元都避而不见。连忠勇虽然身为东市一把手,在这个时候却不敢端出官威来打压华夏集团在东市的生意,更不敢动安亲会。
只不过是动动华夏慈善基金,就惹出这么多事来,夏芍这简直是把连忠荣的生意往死里整,要是再敢打压华夏集团,谁知道这女孩子还有什么手段?
明明身为市委书记,在这种时候,竟然被逼到什么作为也不敢有,连忠勇为官以来,还是第一次这么憋屈!他把亲弟弟骂了个狗血淋头,最后也只撂给他一句话,“我不管了,你自己看着办吧!自己打电话给老爷子!”
连忠荣哭的心都有,却也再没别的办法了,只好颤颤巍巍给连家老爷子去了电话。
把事情避重就轻一说,连家老爷子在电话里将他好一通臭骂。六十岁的人了,骂起人来中气十足,震得连忠荣耳朵都疼。连老爷子年轻的时候当过兵,后来弃军从政,那雷厉风行的火爆脾气却一辈子没改,骂了儿子便要了夏芍的电话,要跟夏芍亲自通话。
虽然脾气火爆,但能在政坛常年不倒,做到省部级高官,这位老爷子实则是个精明的人。他给夏芍打电话的时候,全程笑呵呵,直到跟她通罢电话,才气得摔了话筒!
“混账!初出茅庐的小丫头,有点成绩就目中无人!”
连老爷子虽然知道这次的事是儿子贪心,自食苦果。但他想着,夏芍这么做,无非就是咽不下这口气,想让他这个老头子出面给她道个歉。他一把年纪,省部级大员,亲自致电她这个二十岁的小丫头,她要的不就是这个面子?
但他怎么也想到,夏芍在电话里竟然跟他打太极!
“呵呵,老爷子,我真的不知道连总的生意出了事。连总的客户我并不认识,他们因为什么原因取消订单,我倒是不知。不过,我和安亲会的高堂主倒是见过面,如果您老需要,我会打电话问问他出了什么事的。”
这个小丫头,不仅不承认是她的意思,她还想卖个面子给他!
连老爷子气得哆嗦,直拍桌子,“真以为天下都是你的了?我就不信,没人治得了你!”
连老爷子就在京城,当即就来到了秦家,求见秦老爷子。连家是秦系大员,他去喊冤,秦家自然是要见的。秦老爷子听了事情经过,呵呵一笑,道:“我没见过这丫头,不过常听徐老提起,晚辈们之间的误会没必要闹成这样。放心吧,这事我来做个和事佬。”
有了秦家这个保证,连老爷子舒舒服服回家等着了。
本来,他给夏芍打电话,夏芍要是肯顺着台阶下,她就能得到他这个老头子的道歉,也算有面子。可是,给她面子她不要,现在秦家出马,她总不能不给秦家面子吧?秦老爷子可是跟徐老交情甚好的,要是她连秦老的面子都不给,惊动了徐老爷子,让老爷子知道她在他这个六旬老人面前端身份,就算她有理,挨一顿训示也是要的。
哪怕这件事是连家不对在先,她这次也得打电话给他!到时候,在电话里拿乔的就不是她了。
年轻人就是不知道什么叫见好就收,这次就不妨教教她!
连老爷子舒舒服服地在家里等着夏芍服软的电话,哪知道,第二天接到的是秦老爷子的电话。
秦老爷子在电话里叹气,“老连啊,我也没办法了,这孩子昨天把事情先跟徐老说了。我也不知道她是怎么说的,徐老爷子正气着呢。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的脾气,最恨官门子弟在地方上拿家族背景牟利。我看这事……唉!先放放吧。”
“什么?”连老爷子拿着电话,愣了。他赶紧给儿子打去了电话,严厉询问到底是怎么回事。连忠荣没想到老爷子居然搞不定,被严厉逼问之下,他这才承认当初逼夏芍的父亲收那一百万,是说了些狠话,拿家里的背景给他施加过压力。
连老爷子气得恨不得隔着电话扇儿子两巴掌,但对夏芍也咬牙切齿,没想到她竟然先下手为强,跟徐老爷子告了状!
更要命的是,这件事不知道怎么就透了些风出去,三两天内就闹得京城圈子里议论纷纷。有人甚至说,这事儿闹得有点大,徐康国动怒可不是小事,连氏兄弟在东市的作为,就算不派调查组去查有没有违纪行为,连忠勇搞不好也不能在东市连任。他被调动的可能性很大。
这风声不知道从哪里传出来的,总之越传越盛,传得连老爷子心里都发了慌。正当他考虑着要不要拉下脸来再给夏芍打个电话,诚恳地再次道歉时,大事发生了。
不知道是谁,把一堆连氏兄弟在地方上的事捅去了纪委。
这些事里,有连忠勇贪污受贿的,有利用职务之便,为胞弟牟取项目工程利益的。证据准备得很全,一看就是早有准备的,而且就像是有人在背后盯着一样,举报信和证据一送到纪委,事情便风一般传了开!
整个官场都盯着,哪怕连家是秦系大员,秦家也不得不做出反应,派出调查组前往东市展开调查。
这可是自己人查自己人,虽然是无奈之举,可也少有。
没有人知道这封举报信是谁送的,有人猜测是夏芍,有人则很纳闷。夏芍就算想整治一下连氏兄弟,也犯不着跟秦家过不去,除秦家一员大将吧?这在派系争斗的敏锐时期,这无疑是在削减秦系的力量,夏芍不会不清楚这件是吧?
不解,观望。
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去了东市,等着看调查组能查出个什么结果来。
有人说,东市的领导班子这回会洗牌,毕竟举报者把证据都搜集全了;有人则说秦系不可能往死里查自己人,一定会大事化小;有人则嗤笑,这件事都捅到京城了,你以为姜系是瞎子吗?他们刚刚失去了王家,难得遇到秦系自断手脚的好事,能允许他们大事化小?这件事指定早就捅到上头了!
咦?姜系?
不少官场的人心里都有古怪的感觉,如果说夏芍没有跟秦系对着干的理由,那么姜系呢?这封举报信,会不会……
当然,这只是猜疑。
可是,当这猜疑还没有结果的时候,京城又发惊天大案!
这次曝光的是军校录取黑幕!这回,是实名举报。举报这件事的人,竟然是秦瀚霖!
秦瀚霖正结束了在青市纪委书记的工作,回京城述职。调任的文件还没下来,他便将在离任期间发现的军校录取黑幕做成了材料,直送京城!
这份材料与那封匿名举报连氏兄弟的材料一样证据确凿,罗列满满,上书录取工作组的官员在青省军校招生上收受学生家长贿赂、私改录取名额的事实和罪证,一经举报,引发的社会关注比连氏兄弟的事要强烈得多!
高考向来被家长重视,这事关孩子一生发展的大事一经曝光,不仅是青省,全国各地的家长都纷纷要求彻查高考录取的黑幕!
眼下已是快换届的时期,京城竟然在短时间内连发两件大事。两件都与贪腐有关,上头震怒,谁也不愿在骂声中结束任期,在退下来之前,历届领导都会狠办几件实事,求个好名声,这与新官上任三把火是一个道理。如今这位当然也不例外,他当即发下一号文件要求严查!
一时间,人心惶惶。
行的端坐得正的人当然不怕查,但被查的范围却从军校录取扩大到了全国的录取招生工作。
张汝蔓作为京城军校青省招录的新生,尤其是名额失而复得的新生,最先受到了校方和检查组的调查。核实高考试卷、核实成绩、重新测试体能、重新体检,并且被详细询问了录取名额失而复得的事。
张汝蔓对此很恼火,当初录取的事,她心里也憋了一口气!如果不出黑幕,她的录取本该很顺利,何来今天好似走后门进军校、还被调查的耻辱?为了还自己一个清白,她倒是配合调查,连当初一怒之下去找秦瀚霖“上访”的事都没放过。
对这件事,秦瀚霖在被调查组问询的时候,很大方地承认。他和徐天胤关系好,认识夏芍的表妹也在常理之中。张汝蔓被录取的事,他坦承与自己或许有点关系。他因认识张汝蔓,心知她必在录取之列,但成绩出来的那天,他却没在网站上看到她的名字,疑惑之下,他询问了录取工作组的人。工作组的人对他称,网站出了点问题,并且当天网站的异常就修复了。
秦瀚霖称,对于张汝蔓的录取名额失而复得,他并未有干预和指示,但询问工作组录取的情况,也确实不应该。但正因为当时问了问,他才从工作组的反应和处理上发现了这次录取工作存在黑幕。这才暗中收集了证据趁着回京述职期间带了回来,向上递交。
他这明显就是表明自己确实有过,但因过有功。
秦瀚霖的话,调查组当然进行了调查,尽管有的录取工作组的人表示,秦瀚霖曾暗示过不许动张汝蔓的录取名额,但这些竟都没有找到证据。而秦瀚霖搜集的证据却是实打实的。
就在事情即将盖棺定论的时候,又出波澜。
跟随秦瀚霖去青省一同上任的秦家心腹吴四海,在接受调查的时候因顶不住压力,称录取名额的事确实是秦瀚霖示意。原因是他与夏芍的表妹张汝蔓之间关系有些暧昧,像是男女朋友,两人在青市这三年里常见面,以他对秦瀚霖的了解,他身边的女人看似很多,实则很有原则,从不与谁过分亲近,唯独对张汝蔓有些不同,看起来很有好感。
吴四海跟着秦家十来年了,从秦瀚霖少年时期起就对他十分了解,可以说是看着他从少年成长到如今的。外界都曾笑称吴四海是秦家的管家,他说的话,会有假?
一时间,京城震动!如果真像吴四海所说,那么,秦瀚霖为什么要曝光出录取的黑幕来?他这不是把自己往里面坑?
还是说,他回京述职,想捞功更进一步?可是,没有必要啊!他是秦家三代,政坛里早晚是他这一代人的天下,他慢慢等着就好,何必铤而走险,贪功冒进?姜系今年痛失王家,势力大损,已经不如秦系,秦系只要把这优势保持到换届,胜局已定!何必冒险贪功?这不符合常理。
况且,这也未必是功。
这次的事,秦瀚霖实名举报,那些被查的人里头可不只有姜系人马,也有秦系的,这举动无疑是得罪人的。
秦瀚霖到底是怎么想的?
正当所有人都拧着眉头,苦笑琢磨也思索不透,秦家丢出一颗炸弹来。
一打的证据,全都指向吴四海,证明其早已被姜家收买,有意诬告秦瀚霖。
京城哗然,正被这消息炸得头脑发懵的时候,连氏兄弟的案子有了进展。
据连忠荣交代,他曾受了吴四海的暗示和挑唆,意图强动华夏慈善基金!
吴四海身为秦系的人,难道不知道夏芍和徐家的关系?为什么会挑唆秦系大员的连家子弟去动华夏集团?这不正常!
难不成,真像秦家甩出的收买证据那样,吴四海是姜系埋伏在秦家身边的内线?如果真是这样,吴四海为什么会在录取的事上泼秦瀚霖脏水就能让人想得通了!
京城的目光纷纷震惊地投向了姜系,姜系这可真是隐藏得深啊!吴四海在秦系十几年,已成心腹,在关键的时候回头咬秦系一口,任谁想想都觉得背后发冷。
可是,正因如此,这件事才让有些政坛老狐狸心里咯噔一声。
不对!事情不是这么简单!
吴四海既然是姜系培植在秦系身边的内线,十几年的深藏,一朝若动,必然会看准秦系的咽喉下口!这次录取的事,若秦瀚霖真的示意过录取名额的事,那对姜系来说就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为什么录取黑幕不是由姜系曝出来?如果由姜系曝出来,那这次秦系必受重创!
但这件事既然由秦瀚霖捅出来了,那姜系就失了先机,为什么还要把吴四海暴露出来?
这件两件案子,同时爆发,似乎隐隐之间有联系,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这么简单。
不得不说,这些政界的老狐狸味觉果然灵敏。
姜系失了先机,确实没有再将吴四海暴露出来的必要。但是,这不是他们愿意的,而是被迫的。
录取的事由秦瀚霖先一步曝出来,令姜系大为吃惊!这不仅打乱了他们的全盘计划,还令他们感觉到了不同寻常的意味。吴四海向来深得秦家信任,秦瀚霖平时称他为吴叔,对他颇为尊敬,秦家有这样的大动作,不可能不知会吴四海一声。可是,吴四海提前一点消息也没有得到,就像是秦家防着他一样!
姜正祈猜测,吴四海可能已经暴露了。
苦心十几年安排的人,就这样毫无作为地暴露了,对姜家来说,是个打击。吴四海即便不咬秦瀚霖一口,待秦家度过了这次的危机之后,也不会放过他。所以,吴四海这时候才出来咬秦瀚霖,实属无奈之举。
正是他这不符合常理的举动,让一些政坛的老狐狸瞧出了这两件案子的不简单。
但任谁再猜测,也不可能知道,这两件案子背后始终站着一名女孩子的身影。如果没有她,今天惊动京城的惊天大案就是秦系的重创。如果没有她,这件案子不可能以秦姜两系各有损失,不胜不负为终结。
两件案子从九月初被查,历时三个月,到了十二月底,又是一年圣诞的时候,有了结果。
秦瀚霖身为招生录取工作组以外的人员,违规询问录取工作有过,揭露黑幕有功,最终决定记过处分,留京察看一年。
这样轻的处分对秦系来说无疑是天大的好消息,但秦系保住了秦瀚霖,却得罪了一些人。
录取事件确实查出了一批贪腐官员,这些人虽然都被撤职查办,但里面毕竟也有秦系的人,秦系一些官员对秦家的做法难免心里有些疙瘩。秦家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安抚、修复一些关系,在所难免。
吴四海是不是姜系的人没有法律上的定论,他的罪名只是受贿,也已被查办。
至于连氏兄弟,也被查办定罪。连忠勇的罪名是贪污,连忠荣一部分来历不明的资产被没收,公司的生意也大受打击,一蹶不振。连老爷子的两个儿子都面临入狱,对他来说打击自不必说。他虽然恨极了夏芍,但也恨极了姜系。别人云里雾里,弄不懂这件事里的猫腻,他却看得清楚。吴四海是姜系的人,他怂恿儿子去动华夏集团,遭来夏芍的打击,连忠勇的那些犯罪证据肯定是姜系的手笔!
因为这些证据如果是夏芍找来的,她何必前头还要打击连忠荣的企业?她直接把证据一送,什么就都能解决了。
最终害了自己儿子的人是姜系,连老爷子很清楚这点。
而对这两件事最满意的人就是夏芍了。
连氏兄弟被绳之以法,再合她的心意不过。她帮的是秦瀚霖,却并不想帮这对兄弟。好在秦家还算公正,只不过为了不失去连老爷子这一员大将,他们请自己出面动了连忠荣的公司,再散播消息,称连忠勇得罪了徐老爷子,即将被调离。这一切都符合姜系动手的条件,然后借姜系的手将证据曝出,查办了连氏兄弟,也让连老爷子成功恨上了姜系。
恐怕,姜正祈做梦也不会想到,他收集的那些扳倒连氏兄弟的证据,正好遂了夏芍的心愿。她正不想让那两兄弟在她的老家待着呢!
这件事,到头来还要感谢姜正祈了。
两件事历时三个月,对姜秦两系都有些影响,眼看着临近新年,想来在这件事的余波平静下去之前,两派都不会再有大动。
而夏芍在这三个月来,依旧忙着学业、忙公司的事,并且准备半个月之后就到来的寒假。
但在寒假之前,圣诞节这天中午,夏芍开车来到了京城一家特色酒吧。今天晚上她和师兄有约,所以陪朋友们的时间就安排在了中午。张汝蔓第一年来京城,中午夏芍请她来这家海盗主题酒吧里聚聚,大家一起共度圣诞。
元泽、柳仙仙、苗妍和周铭旭四人从车上一起下来,今天,衣妮和温烨也一起被夏芍叫上,七个人,夏芍的车里刚好坐满。
七人一起进入酒吧的时候,酒吧里还是那副热闹的景象。今天是圣诞节,酒吧里很应景,布置了圣诞主题,那些端着大杯的啤酒、大盘的烤肉游走在宾客间的海盗女郎,都穿着红色的圣诞装,胸前依旧风景傲人,别有一番野性妖娆的意味。
夏芍好一来,目光便落去最里面的桌子,那是提前订好的桌。
张汝蔓已经先一步到了,但她的桌前,似乎正有点不愉快。
夏芍耳力好,即便是在欢呼吵闹的酒吧门口,也能听见里面的声音。
张汝蔓独自坐在最里面那桌,前头一桌正坐着三女三男六个人,一名女生正回头笑着,“秦少的相好也来这种地方喝酒?”
另一名女生笑道:“人家可是从来不承认跟秦少有一腿的,小心点说话!没有秦少,人家可还有个厉害的表姐。”
“唉!比起我们这些什么都没有的人,考上京城军校真是不容易哦。”
一群人酸完了,笑得乱颤。
张汝蔓沉着脸,砰一声拍着桌子站了起来,“你们说谁都行,别说我姐!否则……”
“否则怎么样?”那女生脸色也一变,站了起来。
张汝蔓冷笑一声,懒得再说,抄起桌上大杯的啤酒,朝着那女生脸上边泼了过去!
第一百六十章 经验之谈
“张汝蔓!你敢?!”那女生脸色一变,怒喝一声。
她也是这一届的军校新生,体格当然也不错,会些擒拿的功夫,一见张汝蔓抄起啤酒,便头一偏,手从底下擒向她的手腕!旁边五人也沉着脸起身,站在旁边的一名男生也出手,去夺张汝蔓的啤酒杯。
张汝蔓仿佛料到对方会如此出手,就在两只手向她抓来的时候,她冷嘲一笑,手一抬,啤酒杯呼啸抛向空中!
六个人抬头,眼睁睁看着那啤酒杯呼地升上高空,再呼地落下来,被张汝蔓另一只手一接!一翻!
哗啦啦!
从天而降的啤酒雨像有人从高空泼了盆水下来,当头把那女生泼了个透!
那女生呆住,酒吧里的喧闹渐渐静住。
一片死寂里,那名女生的头上淌着金黄的啤酒液,而张汝蔓还高高举着空啤酒杯,里面已空,酒液却还在往下滴。
滴答,滴答,一滴不落,全落在了女生湿漉漉的头发上。
那酒液每滴一下,就像在女生脸上打一巴掌,让她的脸色迅速由白变红,由红变青,砰地拍一下桌子,两眼发红,“张汝蔓!你敢……”
“你说呢?”张汝蔓挑眉,晃晃手中滴滴答答的啤酒杯,冷嘲的意味明显。
她都已经做了,还问她敢不敢,这问题好蠢。
那女生的脸刷地由青再变紫,旁边五人皆被张汝蔓的冷嘲笑意刺到,一名男生沉下脸来道:“打架,欺凌同学,你这是违反校规!你知道吗?”
“我欺凌你了?你急什么?你是她相好?”张汝蔓眉头挑得更高,冷嘲笑意更甚。
那男生一噎,六人都脸色涨红,傻子都听得出来,这话正是他们刚才拿来挤兑张汝蔓的。
“校规不准在外打架,好像也不允许谈恋爱吧?”张汝蔓砰地把酒杯放下,甩去一边,手往裤子口袋里一插,下巴一抬,“喂,我泼了你,回头我就写检讨请求处分。你们俩呢?谈恋爱的事敢检讨要求处分吗?”
两人脸色一变,身旁那两对男女本想替朋友出头,听了这话都缩了缩脖子,恨不得张汝蔓不要注意他们。军校的校规是很严的,大学不比高中宽松多少,周末都有训练,今天是圣诞节,又逢周末,学校难得给了一天假期,还是白天的,晚上六点之前必须准时回校,晚了便会被处分。只是这样都会挨批评处分,别说打架和恋爱这种校规明令禁止的事了。
张汝蔓这人,根本就是个疯子!她说出的话,谁也不怀疑她会做不到。开学近四个月,她绝对属于问题学生。成绩,没人比她好;训练,没人比她狠;脾气,没人比她坏。她是特立独行的一类人,开学就被调查组重新审核入学资格,虽然最后查出符合资格,但仍有不少人在背后议论,说她是靠着秦瀚霖和夏芍的关系走后门进来的。
京城军校里不乏靠关系的人,但也不乏靠着真才实学考进来的天之骄子。学校里向来分成两派,一派是关系生,家里有钱背景深厚,少爷公主似的,训练时娇气得不得了。一派则是他们这些背景平凡但肯努力的人,但他们努力争来的机会常常比不上这些关系生的权钱。久而久之,学校两派之间势同水火。
张汝蔓因为开学的事,被划在关系生的行列里,那些背景深厚的公子千金也很奉承她,想跟她交好的人不少。但是她脾气坏,整天沉着张脸,对这些人从来不给好脸色,也不爱搭理。时间长了,那些人对她也有些意见,渐渐地就没人缠着她了。而另一派的学生认为她是关系生,也不愿意跟她多交往,她在学校便成了独行侠。
她似乎也不介意独行,一个人吃饭,一个人上课,一个人在课后训练……
让人生气的是,她这样不合群的人,偏偏成绩属于尖子生,在新生里,她还有个枪神的称号。当初在新生考核的时候,震惊过全校,训练场上她比男学员狠,教官和领导对她又爱又恨,爱她的好资质,却对她的不合群恨得牙痒。相对于他们这些也很努力的人来说,得到的关注就少得可怜。
资质好又怎么样?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讲究的是协同合作。一个独行侠,就算再是尖子生又能怎么样?
“你爱写检讨那是你的事!谁不知道你就算写了检讨,学校也不会处置你?你有背景嘛,不用靠着这种事找优越感。”那满脸狼狈的女生冷笑一声,嘲讽。
“滚你!连胆都没有的人,少在这儿嚎他妈的不公平,我听得胃疼!就是给你公平,你也是这副熊样!”张汝蔓爆一声粗口,抄起桌上的空啤酒杯,往那女生脸上呼地一送!
那女生惊住,旁边五人倒吸一口气,眼看着厚重的啤酒杯就要拍上女生的鼻梁,今天少不得鼻梁被打断的下场,但那啤酒杯却在女生鼻梁前一寸停住了。张汝蔓挑着眉头,嘲讽地看着女生这副呆吓的模样,道:“滚回去!回去等着,等老娘的检讨递上去,全校通报给你看!”
六人一愣,脸色古怪,看张汝蔓的眼神就像看脑子不正常的人——哪有人那么喜欢被全校通报的?还是自己递检讨上去。吃饱了撑的?
张汝蔓却心情大好,哈哈一笑,摆手,“赶紧滚,滚了我好想想检讨怎么写。就写口角之争,我泼了你一脸啤酒怎么样?”
女生一怔,脸色又红一重,其他人也脸色一变!太无耻了,就这么点小事,要真的全校通报,那受处分的是张汝蔓,丢脸的可是他们!到时候,全校都会知道他们被泼的事,脸都丢到姥姥家了,以后走在学校里,还不被人笑死?
女生脸色很难看,打又不是对手,骂也不是对手,挤兑人到最后被人给挤兑了,最后只得使出三十六计最后一策,“你狠!我们走!”
“哈哈哈……呃!”张汝蔓大笑三声,三声笑罢,一口气吸在了嗓子眼儿里。
那六人转身欲走,一个转身间,眼倏地睁大,紧紧盯着前方。
前方,夏芍一行七人走了过来。夏芍走在最前头,酒吧里仍然静悄悄的,如今在国内,尤其在京城,不认识夏芍的人还真的是很少,那六人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夏芍,转身间,那名被张汝蔓泼了酒的女生当先脸色煞白。
张汝蔓在后头缩了缩了脖子,“姐……”
“嗯。”夏芍淡淡应了声,看了那六人一眼,六人顿时紧张得屏住呼吸,说是要走,竟都忘了挪脚。
刚才他们跟张汝蔓冲突时都背对着门口,谁也没发现夏芍什么时候来的,她、她该不会听见什么了吧?
没想到,夏芍只是看了他们一眼,什么也没说,便带着朋友在张汝蔓那桌坐了下来。酒吧的老板这时才走了过来,一名三十来岁的男人,胡子拉碴,身上挂着白围裙,手里提着瓶朗姆酒,不修边幅,醉眼朦胧。
砰一声,酒瓶子往夏芍面前的桌子上一放,男人往桌上一倚,指着张汝蔓,笑问:“夏董,这是你妹妹?”
夏芍点头,眼里有笑意,“老高,我妹妹刚刚给你的酒吧添麻烦了,抱歉。”
这酒吧的老板姓高,夏芍与他的相识只属偶然。这家海盗风情酒吧起先是柳仙仙等人发现的,去年刚来京城大学上学的时候,夏芍曾和朋友们来这里聚过一回,对这里的气氛很喜欢。后来,夏芍周末与徐天胤在一起的时候,想起这家酒吧,两人便来了一回。
没想到,徐天胤竟与老高认识。
这人是军方背景,经历却很坎坷。他早年家中在京城也属于有背景的,可是少年时期,这人却不成器,整天打架斗殴进局子,家里人头疼之下,找关系把他送进了部队。没想到,他在部队倒混出了名堂,成了特战部队里一员猛将。
徐天胤出国执行任务的时候,老高曾是他的前辈,由于执行任务的那些年得罪的人太多,老高的父母和未婚妻在五年前被一伙外国分子绑架,最后虽然经过全力营救,他的母亲和未婚妻还是死在了那场绑架里,老高的父亲亲眼目睹了妻子和未来儿媳的死,受了很大的刺激,回来之后没两年也过世了。
父母亲人遭逢巨变,高广义也就此一蹶不振,当年就退了役,成天喝酒度日。以前的战友兄弟看不过去了,便给他开了这家酒吧,让他有个生计。但他懒得管理,随便这些客人来怎么喝,久而久之,酒吧里就成了这种无拘无束的气氛。没想到,反而大受欢迎,生意红火。
高广义哈哈大笑,一身酒气,“什么添麻烦,我还以为能看场打架的好戏呢,没看着,不痛快!”
“要是打起来,酒吧今天就做不成生意了。”夏芍笑着摇摇头,做生意向来和气生财,希望客人在自己店里打起来好看戏的老板,这绝对是夏芍见到的第一人。
这家酒吧,来光顾的客人多把这里当成了发泄情绪的场所,大家大杯喝酒大口吃肉,忘怀外面世界的辛苦和忧愁,哪怕一刻。因此,酒吧里的客人多比较豪爽,打架斗殴的事也常有。这样的酒吧,本该早被列入治安黑名单,被勒令停业整顿,或者直接关门。但军方的背景,让这家酒吧一直开到如今,只要不出人命,一般没人管高广义店里打架斗殴的事。
“不过,你这妹妹的性格,我喜欢!架没打起来,照样看得痛快!”高广义一笑,转头一拍张汝蔓的肩膀,“就冲刚才,这顿我请了!小刘,他们能吃多少,给我上多少!”
“遵命,老板!”那小刘是名女孩子,身段妖娆,声音酥人骨头,踩着猫步便走了过来,手上的盘子里端着满满一盘子大杯的啤酒,后头又跟两名酒吧女郎,端着大盘的烤肉,香气诱人。
高广义抄起朗姆酒,醉醺醺地走了,看也没看那六名京城军校的学生,只对酒吧里几名男侍者道:“把这几个孬货给我丢出去,以后不准来!”
“遵命,老板!”几名男侍者领命过来,叉着几人便撵了出去。六名学生出门的时候,脸色早已百般颜色,难以形容。
其中有人忿忿不平,凭什么!明明是张汝蔓泼了他们,为什么被撵出去的要是他们?就算是他们先挤兑的张汝蔓,他们说的那也是事实,她就是靠后门进来的,这社会就是不公平!
却听高广义晃晃悠悠走进酒吧台里,咕哝不清地说了句,“这也算军校的学生?老子没念军校,直接进部队,都没这么孬。”
那几人一愣,却已被人给撵了出去。
……
酒吧里,夏芍和朋友们已经坐下,面前食物丰盛,张汝蔓却笑嘿嘿的,“姐……”
夏芍抬眸,看她笑嘻嘻的脸,不知怎么,觉得跟秦瀚霖那小子倒有点像,顿时无奈地看了她一眼,“笑什么?刚才不还挺能耐的吗?还检讨,你来军校读书前是怎么跟我保证的?”
张汝蔓闻言笑了笑,脸上笑嘻嘻的神色淡了淡,瞧着倒有些认真,“姐,你放心吧,我有数。我要是上赶子找处分,刚才就不是泼杯酒了。那几个找揍的,现在早就头破血流了。”
不过是泼杯酒,检讨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还能让这些人在全校面前丢丢人,何乐而不为?她也不傻,就凭这几个人,还不值得让她失去理智,把他们打到住院,她有什么好处?
“还学会耍小心眼了?”夏芍一笑,明显没生气。
这三四个月,她心知张汝蔓不受录取那件事的影响是不可能的。但人生不可能一帆风顺,与其帮她处理这些事,她凭自己的想法处理反而更有机会成长。所以,刚才夏芍虽然目睹了冲突,却没有插手。而张汝蔓的处置也确实让她感觉到了她的成长。
“也不看看是谁的妹子。”柳仙仙这时开了口,喝着啤酒摇头叹息,笑得打趣,“我也以为刚才能看见场打架呢,没想到这么温和就解决了。军校读了四个月,你高中的胆子哪儿去了?”
“我的胆子不是用来揍校友的,但是可以揍你,你要不要试试?”张汝蔓大嚼一口烤肉,像是要咬谁的肉。
“哦,你的胆子不是用来揍校友的,是用来揍朋友的?”
“如果连你都能算是朋友的话,好吧,朋友是可以揍的。而且可以随便揍,往死里揍。”
两人一人抓着啤酒,一人叉着烤肉,四目相对,火光噼里啪啦。
这两人在青市一中的时候就是这样了,连胆子最小最腼腆的苗妍都见怪不怪了,一群人举杯,喝酒,谁也不理两人。
今天中午夏芍把衣妮和温烨也带来了,温烨现在在京城读初中,这小子对上学读书烦得要命,嫌学校里吵,嫌总被人当成新生。如果不是师门有训,不得欺负人,他早就在学校打架打到被退学了。
夏芍在一旁看见温烨拿过杯啤酒来就灌,伸手给他拦了下来,“小孩子,不允许喝酒。”
“我不是小孩子!”少年炸了毛,脸色发黑。过了年,他就十五了!
夏芍笑眯眯,夹了筷子烤肉往少年碗里一放,“多吃肉,长高高。”
“噗!”周铭旭喷了口啤酒,咳得厉害。元泽和苗妍也忍不住发笑,笑的时候,苗妍见周铭旭咳得厉害,便递了块纸巾给他,周铭旭接过,脸色涨红,也不知道是呛的,还是激动的。
衣妮倒是面无表情,看起来最厚道,但却伸手也夹了一筷子烤肉,摞到了温烨碗里,末了还拿筷子压了压。
这下子,元泽都忍不住轻笑出声,温烨的脸色有青转黑,死死盯着夏芍和衣妮。
如果,师父是可以揍的,他一定往死里揍。
可惜,别说师父了,师父的朋友都不能揍。唯一能供发泄的就是眼前小山高的烤肉,温烨拿眼神杀过夏芍,便黑着脸坐下。
这时候,柳仙仙和张汝蔓还在对峙。
柳仙仙那张嘴,永远知道怎么气人,“往死里揍?我好怕哦。有个秦少这样的绯闻男友,放狠话都底气足。啊,不行,我也要抽空去钓个有背景的凯子。”
柳仙仙眉眼含媚,笑得人桌旁的男性生物鸡皮疙瘩掉一地,背后齐齐发冷。
张汝蔓却脸色淡了下来,眼一垂,低头喝酒,吃东西,不说话了。
气氛一下子就沉了下来,连衣妮都抬眼看了张汝蔓一眼,她是不知道一些事的,但也看出张汝蔓心情不太好,似乎不太想听到跟那个秦少有关的事。
柳仙仙一看张汝蔓不高兴了,便耸了耸肩,也兴味索然,但她还是看了张汝蔓一会儿,问:“不是吧?你不会真喜欢上那小子了吧?”
张汝蔓皱着眉头抬眼,眼神沉肃。
苗妍眼神发飘,飘去夏芍那里,求援。夏芍却不言语,只是看着张汝蔓。
“干你什么事?”张汝蔓抬眼,声音里听不出火气,但却能听出冷来。
“跟我是没关系。不过,就当我多管闲事好了,提醒你一句。永远别找官家子弟,尤其是背景深厚的。”柳仙仙也脸色淡然。
元泽维持着的笑容顿时变得有点古怪,官家子弟怎么了?
“尤其是打算做官的,或者已经身在仕途的。给一个当官的人做老婆没那么容易,你有很多事需要妥协。你和芍子不一样,她能适应官家生活,你根本就应付不来那些尔虞我诈。你的性格不可能为了男人妥协,那一开始就别碰,免得到时候后悔的是你。”柳仙仙说完,灌了几口啤酒,眼望着天花板,又补了句,“经验之谈,爱听不听。”
经验之谈?她哪来的经验?
柳仙仙从高中的时候起,看似身边男人不断,实则她根本就没有好好谈过恋爱。包括上了大学,她一直嚷嚷着要钓个有背景的男人,可却从来没见她身边有这种男人。其实,她外在条件很好,在京城大学的男生堆里很受欢迎,猎艳的男生里不乏一些家世背景不错的,却从来没见过柳仙仙跟谁交往过。
她看似是经验丰富的恋爱高手,实则是个恋爱经历为零的雏儿。这点身边的朋友们都知道,只不过不爱去揭她的短儿罢了。
今天这番话,别人都听不出她所谓的经验哪里来的,只有夏芍轻轻垂眸。
大概,与仙仙的母亲有关吧。
柳仙仙是私生女,她的母亲是位舞蹈家,已经不在世了。这件事,胡嘉怡以前提起过,但柳仙仙从来不提此事,因此元泽等人都还不知道,只有夏芍通过柳仙仙的面相,看出她父亲身居高位,应该是官家背景。
这些年,过年的时候柳仙仙都是在胡嘉怡家里过的,她母亲去世,又不跟父亲一起生活,身上却从来没缺过钱。这些钱若不是她父亲还在供养她,就是她母亲留下来的。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人人都有不愿提起和面对的往事。今天这番话,与其说是柳仙仙的经验,说不定是她母亲的经验。
夏芍笑了笑,拍了拍柳仙仙的肩膀,这妞儿平时虽然喳喳呼呼的不靠谱,但对朋友还是挺真心的。她母亲的事是她的禁忌,今天拿出来提醒张汝蔓,若不是将她当成朋友,也不会有这番话了。
张汝蔓也听得出来,至少她看得出来柳仙仙不是在打趣她,于是朝她举了举杯,“以后见到你,我决定揍揍就得了,就不往死里揍了。”
柳仙仙被气笑了,“哟,我还得谢谢张将军不杀之恩?”
“滚!谁是将军!”
“不是将军你拽什么?瞧你说的,我还以为您老有生杀大权呢。”
两人一语不合,又抬杠了起来。其余人见气氛又恢复往常了,便都松了口气,继续喝啤酒吃烤肉,聊着半个月后的寒假,夏芍准备在京城订婚的大事。
夏芍在聊天的时候,瞥了柳仙仙一眼。有些事,逃避是没有用的,终究要面对。近来夏芍一直很忙,未曾发现,刚才倒是瞧出柳仙仙精舍左侧有一点损伤,像是自己不小心挠破的。但这精舍这个位置在鼻子两侧,出现损伤的话大多预示着未来会有家庭争吵。但柳仙仙母亲过世,自己又未成家,这预示着的争吵自然就来自她的父亲了。
而且,她的额头今天瞧着有些横纹,未来一段时间内事业可能不太顺利。
夏芍轻轻垂眸,柳仙仙的父亲在京城?
这猜测几乎是可以肯定的,但对于柳仙仙面相上显示出的事业不顺的事,夏芍却没开天眼多看。她对朋友的事,向来不愿窥其**,既然已从面相上看出些信息来,那便留待日后再看。毕竟家事上的事,柳仙仙一直没有提过,她若能自行处理,夏芍自然不好插手,若是不能,到时再说也不迟。
……
这天中午,吃饱喝足时已是下午两点多,张汝蔓六点前需要回学校报到,见还有些时间,一行人便一起出了酒吧,逛了逛街。随后柳仙仙等人自行回学校,顺道带上了温烨。夏芍开着车送张汝蔓回京城军校,车子停在学校门口后,夏芍转头看向张汝蔓。张汝蔓正转头望着车窗外的校园大门,那是她梦寐以求的地方,但看见军校的大门,她的脸上只有严肃,完全没了今天中午和朋友们谈笑时候的样子。
“在学校压力很大?”夏芍淡淡一笑,问。她虽然希望张汝蔓能自己解决烦恼,靠自己慢慢成长起来,但她的心情还是要关注的。
其实,录取的事曝光时,夏芍就知道会对张汝蔓的大学生活产生一些影响,所以这段时间她曾了解她在学校的情况。虽然那些议论影响不了她未来的发展,但对心情没有影响是不可能的。她的大学生活才刚开始,这四年总不能就这么过。
“小事,姐你不用担心我。”张汝蔓回头笑了笑。
“秦瀚霖有没有来找过你?”夏芍毫不避讳地问。她们姐妹之间,不需要这些避讳。录取名额的事是秦家为保秦瀚霖先姜系一步曝出来的,秦瀚霖应该知道,这会对张汝蔓有什么样的影响,哪怕只是普通朋友,秦瀚霖都应该来问问。
“提他干嘛?”张汝蔓皱了皱眉头,明显不想提秦瀚霖。但这话是夏芍问了,她眉头皱过之后,便转头看向窗外,好半天才道,“来了,让我给骂回去了。”
夏芍挑眉。
见被盯着不放,张汝蔓才又补了句,“来干嘛?还嫌我不够乱的?要让人看见我和他在一起,我走后门的事算是一辈子洗不清了。我做过的事,不喜欢别人替我背黑锅。没做过的事,也不喜欢被人冤枉。”
夏芍一笑,垂眸,“世事就是如此,当你含冤,恨自己没有能力对全世界宣告真相。可是你想过没有,即便你有能力让全世界都知道真相,也未必所有人都信你。一万个人心里有一万个你,你不可能按照每个人的所想去活。相信你自己,比一万个人相信你都有用。”
这些年,夏芍在心性上的修为渐进,毕竟已是半只脚迈进炼虚合道境界的人,她的话虽有些深,但若张汝蔓能听懂,必将受益匪浅。
张汝蔓怔住,眼神微闪,夏芍一见,便知自己猜对了。
录取事情上的风波,果然对她一直以来的自信产生了些影响。张汝蔓从小虽然性子野,但她有自己的骄傲,成绩好,体能好。她有优秀之处,也有理想,一步步朝着自己的理想迈进,她许从未想过会遭遇挫折。
以她的成绩和才能,本就该被录取,可是又是被顶替,又是莫名失而复得,再被调查组询问、重新测试入学资格,这几个月来学校里又尽是怀疑的目光和氛围,换成任何人都会心情不好,张汝蔓怀疑自己到底该不该来京城军校读书,也在情理之中。
“姐,你跟我说句实话,我的录取名额是怎么回来的?”张汝蔓转头,目光前所未有的认真。这件事,是她心里的一个疙瘩,不弄清楚,她一辈子都会有种感觉,觉得自己原本不该能来到京城军校。
夏芍却垂眸蹙眉,不知道该不该跟张汝蔓说实话。这个真相,可能会对她和秦瀚霖之间的关系有所影响。
“我想,这件事你应该去问秦瀚霖。”思考了一会儿,夏芍最终还是决定——说。
张汝蔓有知道真相的权利,无论她说不说,这个事实都存在,早不影响,晚也得影响。那不如让一切早点来,趁着两人都还年轻,有什么想法,早点交流比晚点交流要好,越拖误会越深。
夏芍这话虽然没有明说,但也跟明说差不多了。
张汝蔓怔住,夏芍第一次看见她眼神有些发直,“真是他……”
“当时我不在国内,能帮你的只有他。”夏芍道,沉默了一会儿,她见张汝蔓没有反应,才又问,“你会不会觉得她帮了你,前段时间又拿你录取的事做文章,有些动机不纯?”
夏芍就怕张汝蔓会这么想。若她真这么想,少不得要将秦姜两系的事说些给她听,让她知道秦瀚霖有难处。
张汝蔓有些懵地回头,眼神还有些涣散,却摇了摇头,“没有。我们之间又没什么关系,没道理让人义无反顾地帮我。就算他有动机,我也没权利怪他。”
道理确实如此,但……怎么听着这么理智?
感情的事从来都不是理智的,太过理智就表明感情没到那份儿上。
“我欠他两个人情。一个是录取的事,一个是他把事情曝出去,让调查组重新查了我一次。虽然我挺恼火的,但这至少还了我清白。”果然,张汝蔓算得很清楚。
“其实有些事,既然大家是朋友,就没有必要算得太清楚。”夏芍垂眸一笑。
“我和他之间算不算朋友,我也弄不清楚。我承认,有段时间我对他确实有点好感,可他身边女人不断,我就知道我们不合适了。我不是小孩子,不能全凭青春年少时候的好感来选择一个人。这三年来,他一直没有对我说过什么,我认为这是很明显的意思了。而且我在发现他身边有很多女人之后,也刻意跟他保持距离。我想,他应该也明白我的意思。所以,柳仙仙说得没错,我们不合适。我受不了他的花心,他在官场上的尔虞我诈,我也没那些心机和脑子去想。假如让我为了他放弃什么,我也做不到。我记着他的人情,以后有机会还给他就好。”
张汝蔓说完,看了看手表,道一声该回学校了,然后便下了车,走进了校园。
夏芍在车里坐了好一会儿,终是一叹。
这两人的感情路,还早着。
不过虽然感慨这两人的事,夏芍却还是有自己的事要忙。
半个月后,京城大学放了寒假。
订婚的事,终于要开始准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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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一章 订婚(上)
元旦过后,人们还沉浸在新年的喜悦中时,一件事情引爆了国内气氛。
徐家嫡孙徐天胤与华夏集团董事长夏芍传出订婚喜讯!
这不是国内第一次听见两人订婚的消息,上一次听到是在半年前,国宝壁画回归的时候。那时,听说两人早有订婚打算,为了世界拍卖峰会才不得不延迟了订婚大事。这件事,曾在国内引发了热烈的讨论,与壁画回归的盛事一起,堪称为半年前最引人注目的大事。只不过夏芍回国后,订婚的喜讯再没传出来过。
这半年来,不少人都在怀疑,当初听到的消息是不是忽悠人的?
可谁也没想到,正当人们将这件事渐渐淡忘的时候,订婚喜讯就这么突然间地传了出来。
这回不是真假难辨的消息,也不是各方的揣测传言,而是真事——由徐家发出的订婚喜帖,能有假吗?
一大早,收到订婚喜帖的人都有些懵,怀疑是不是还没睡醒。打开一看,更是震惊!这喜帖,竟是徐康国亲笔!
为了孙子和孙媳的订婚宴请,老人竟然亲自写了喜帖,邀请宾客。时间是腊月二十二晚,地点在京城国家宾馆,落款的署名是徐康国亲笔!
京城身居高位的人,有些是认识徐康国的笔迹的。即便不认识的,也知道这定然不是玩笑——谁敢开这样的玩笑?拿着徐家嫡孙订婚的事开玩笑,还敢署徐老爷子的大名?
这件事是真的!
徐天胤和夏芍将在小年夜前一天,于京城举行订婚盛典!
京城高层收到喜帖的人,纷纷给徐家打去电话,不敢惊扰老爷子的人便给徐彦绍和徐彦英兄妹打去电话确认。在听到兄妹二人一致的肯定答复之后,京城上层圈子震动了!
收到请帖的人一看时间还有半个月,不由哎哟一声,赶紧去准备贺礼!虽然在电话里,徐家已经转达了老爷子的意思,不必铺张,喜事以祝贺为主,贺礼从俭,不许逾规制。但徐家已三十年未办喜事,出席徐家的喜宴,有谁会空着手去?
京城上层圈子被喜讯震动的时候,夏芍的家乡青省,收到喜帖的人同样受宠若惊!
“哎哟喂!这、这该不会真是老爷子亲笔吧?”夏芍在商场的朋友里,只有熊怀兴和胡广进收到了请帖,两人拿着请帖的时候,手都在抖。他们已经在夏芍从英国回来后就得知了订婚会在年底,但收到请帖的时候还是震惊了一把!
“这、这要是老爷子亲笔,我、我要找个地方裱起来!”胡广进捧着喜帖,满屋子转悠,激动得满面红光。
“瞧把你激动的,等到了京城,还能见着老爷子本人呢!”熊怀兴哈哈大笑,取笑胡广进。他身在国企,经常到京城开会,京城的高层也见过一些。当然,像徐老爷子这么有分量的,可不是他想见就能见的,他只是比胡广进有见识那么一点儿而已。
“那也要裱起来!”胡广进道。混了半辈子,竟然能拿到这位老人的亲笔,以后挂在家里,怎么说都是荣光!
两人收到请帖的事,很快震动了青省。圈子里的人纷纷找到熊怀兴和胡广进,求瞻仰喜帖的,求带贺礼上京的,人多得把两人公司和家里的门槛都踏破了。
同样的时候,东市。
夏家人也在忙碌地准备着。
喜讯传开,若不是有桃源区严格的安保,夏芍家里的门槛指定也得被踏破。
“还是咱们女儿有先见之明。”李娟在家里喜气洋洋地笑道。
九月初回到京城之后,夏芍便请了设计师到了东市家中,给两位老人和父母都量身订制了出席订婚喜宴的礼服。并嘱咐父母,有什么事尽早准备。这点不用夏芍嘱咐,李娟也闲不住,她在家里天天数着日子,没事儿就去准备些,半年的时间,早就准备齐全了。
喜帖发出去之前,夏芍又往家里打了个电话,让父母去十里村先将两位老人接来家里,免得到时候被一些人打扰。
果然,事情一传开,外头的人进不来桃源区,华夏慈善基金会里又找不到夏志元,人便都挤去了华夏集团和夏志涛三家人那里。来的人都是道喜的,也有送贺礼的,华夏集团旗下各公司还好些,那些想逢迎交好的人不敢搅扰公司的正常秩序,倒是没出现有人堵在门口的情况。最多便是将贺礼送到大厅里,还不等接待人员开口便放下就走。
夏志涛三家人却有点焦头烂额,有不少人将贺礼送去了他们家里,还有人邀请他们出席饭局。这些贺礼要送去华夏集团还好些,送来他们手里,实在是烫手山芋。夏芍曾经告诫过家里人,他们可不敢收这些,当即能推的就推,推不了的便送来了夏志元和李娟手上。
夏志元和李娟准备着全家去京城的事,没想到喜事临近,没忙着准备喜事,倒忙着收贺礼了。这些贺礼都价钱不菲,有不少都是奢侈品,夫妻两人查看了下,都记录了下来,补品一类的收下,大额红包全都退了回去。
东市官场上的风波刚过去,正值换届的敏感时期,礼尚往来一切从俭。
一家人原计划订婚宴前两天再上京,结果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东市这边贺礼不断,夏志元和李娟一商量,决定提前一星期就去。到了京城,有什么需要也好帮帮忙。
夏志元夫妻要早走,夏志梅和夏志涛两家人当然要跟着一起。他们可不想在东市待着收那些贺礼,万一收了哪样,惹了夏芍不喜,反倒不好了。
夏志梅和蒋秋琳赶紧跟单位又重新请了假,身在青市的夏志琴一家听说之后,也答应一同去京城。张汝蔓在京城军校读书,也刚放了寒假,但军校在寒假里有训练任务,即便没有夏芍和徐天胤订婚的事,她也得过年才能回来。张启祥夫妻正想去看看女儿。
夏芍在京城接到父母的电话,提前安排了酒店。一家子人到了京城之后,当晚便和徐家人一起吃了顿饭。
老爷子和徐彦绍一家,夏家人都见过了,徐彦英一家是头一回见,但他们夫妻两人都是好说话的人,就连刘岚为了不给徐家丢面子,当晚的饭局上也表现得很得体,席间气氛愉快。
徐彦英更是提出让夏芍陪着家人在京城好好玩两天,订婚的准备事宜他们来忙活就行了。夏志元和李娟哪里好意思?最后还是老爷子拍了板,“都是一家人,不用客气计较。天胤的父母去世得早,他叔叔和姑姑理应帮他筹备婚事,让他们忙就好了,你们等订婚前两天再看看有什么没办的,都还来得及。”
老爷子开了口,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夏国喜和江淑惠两位老人久未出过东市,也从未到过京城,夏芍在接下来的两天里便亲自陪着老人游览京城风光。
夏家人分了两路,张启祥夫妻去京城军校附近住下,看望张汝蔓。其余人一起,由华夏集团出面跟旅行社联系,包了专车,带着一家人花了三天时间游览了一下京城。
隆冬季节,京城的游客并不多。夏芍穿着常服,戴着雪帽围脖,又戴了眼镜,大多数与她擦身而过的人都没有认出她来。这些年,夏芍也少有这么放松娱乐的时候,陪着家人,不考虑公司的事,不考虑师父的仇敌,就这么放松地陪在家人身边,尽一尽晚辈的孝心。
京城的冬天比东市冷,两位老人年纪大了,经不起长时间劳累,三天的游览过后,夏芍便让家人在酒店好好休息了两天。
之后,进入订婚典礼最后的准备阶段。
……
自从喜帖发出去,半个月的时间,消息已经传遍了国内!
徐天胤,开国元勋徐康国的嫡孙,共和国最年轻的少将。
夏芍,华夏集团董事长,商界最年轻的企业家,国内圈子里盛名的风水大师。
这两人竟然真的走到了订婚这一步。
从徐天胤在京城大学开学典礼上的求婚,到订婚典礼,两人走过了一年半的时间。
这一年半,赝品风波、警局风波、王家倒台、壁画回归,一笔一笔,皆是大事。
这一年半,有人曾猜测,家世门庭的差距不可能让徐家接受夏芍,但徐康国亲自将夏芍从警局里接了出来,震动过京城。
这一年半,有人曾推测,华夏集团会遭受重创,徐天胤和夏芍的感情可能会不了了之,但壁画的回归,粉碎了一切谣言,更令世界为之震惊!两人曾推迟订婚的消息,更令所有人大跌眼镜。
而这半年,也曾有人琢磨,夏芍已经回国,订婚的消息却没再有,当初的传言很可能是假的。但,徐康国亲笔的订婚喜帖,如今震动了国内。
在夏芍身上,似乎一切的谣言、猜测、诋毁都不可信,这女孩子,从十五岁那年在东市白手起家,走到如今,一步一步,皆是传奇。
听说,这场订婚典礼的喜帖是徐老爷子亲笔所写。
听说,这场订婚典礼虽然邀请的宾客不多,却都是政商两界的高层。
听说,这场订婚典礼的举办场所在京城国家宾馆,国家级礼遇。
夏芍似乎在用这一切告诉世人,没有什么是不可能。家世、背景,在一个人的成就和坚持面前,注定低头。
这天的到来,不知让多少人的目光齐聚京城国家宾馆。虽然订婚典礼不对外公开,但想想就知道是怎样的盛大场面。虽然知道典礼在晚上,但一大早,便有好事的人在国家宾馆的园林外头翘首期盼,哪怕不允许拍照,过过眼瘾也好,指不定能看见徐天胤和夏芍的礼车呢?这位共和国年轻的冷面将军,为了追求心爱的女子竟不惜搞出去京城大学求婚的场面,今天是两人订婚的日子,他又该怎样隆重地迎接他的未婚妻呢?
订婚典礼晚上才开始,一大早的,网上便开始了热烈的讨论。说什么的都有,有人更恨不得到现场瞧瞧,只可惜现场戒严,没有请帖,谁也进不去。
无奈的人只好在网上过过瘾,讨论讨论。
但只怕所有人都不会想到,正当国内都在猜测着订婚典礼是如何盛大的时候,京城郊区,烈士陵园里,一对年轻人站在墓碑前。
京城的冬很冷,这天,风却少见的宁静。山林里听不见风声,只有暖暖的冬阳照着,昨晚刚下过一场雪,阳光照在雪上,晃得人睁不开眼。
墓碑前,雪地里,一对年轻人牵着手。
男人一身黑色的中山装,背影挺拔,冬日的阳落在他肩头,化了那孤冷,连线条凌厉的五官都映得柔和。
女子一袭白色曳地礼服,曼妙纤柔,晚上典礼时的礼服,她现在便穿出来,不觉得遗憾,也不觉得冷。
“爸,妈,我们订婚了。”简洁的话,男人的手却紧紧牵着她的,握紧了几次。
夏芍抬眸一笑,轻轻蹲下身子,在墓碑前放下鲜花。柔美鲜艳的花束,并非寻常扫墓时用,那是两人晚上典礼时所用。相信先人不介意,也欢喜。
深深凝望一眼墓碑上男女的照片,夏芍缓缓起身。她不说话,只柔柔的笑,靠在男人身旁,牵着他的手。相信这一刻胜过千言万语。
徐天胤低头,正迎上夏芍含笑的目光。自从见到她的那年起,她的笑就总有令他心灵宁静安详的魔力。尤其这一刻,她穿着晚上才会见他的礼服,在山林里对着他微笑,那么美,那么美……
但他却不忍多欣赏,只是深深望一眼,将此刻的她深记,便道:“走吧。”
隆冬季节,山上太冷,因为她的执着,他准许她下车在墓地前站一会儿,却不想冻着她,一刻也不想。
夏芍一笑,这是她坚持的。这一天,两人的样子,她总希望让他的父母看见,哪怕她穿得单薄。其实,她不冷,如今的修为,冬寒夏暑,她已不觉冷热。徐天胤想必也如此,只不过,她总是阻止不了他觉得她冷。
两人牵着手转身,走下台阶,渐行渐远。
身后山林里,忽有风起。阳光晴好,青天深蓝,空中飘起小雪,落在墓碑前鲜艳的花上,雪白,晶莹。
……
徐天胤的车直接开进了国家宾馆,这里已经给夏芍安排好了房间。
京城国家宾馆建在一处明代皇家园林里,乃几代帝王行宫。建国后,作为招待外国贵宾的国家级宾馆,更是进行了扩建。中式的、西式的、伊斯兰式的,还有东方民族式的,行宫和现代建筑连成一派,在古木茂密的皇家园林里,好似人间仙境。
夏家人被安排在中式套房内,房内家具一律紫檀精雕,夏芍所住的总统套房内更是落地宫灯,连墙上挂着的书画都是明清时期的真品,房间里可谓瑰丽雍容,富丽堂皇。
夏志梅和夏志涛两家人哪里见过这场面,一大早被请进来入住后便满面红光,激动地在房间里到处溜达。夏志琴一家从以前就没有这么市侩,因此倒显得淡定些,在一旁陪着李娟,帮她梳理晚上的流程,一一清点夏芍晚上订婚典礼时要用的东西。
夏芍和徐天胤虽然在山上没待多长时间,但烈士陵园在郊区,路上耗时,夏芍回到房间的时候,已经过了中午。夏家人已经在宾馆的招待下用过午餐了。
李娟一见夏芍回来,便赶紧放下手头上的事,迎过去嘘寒问暖,“怎么样?一路上顺不顺利?冻没冻着?中午还没吃饭吧?”
一连几个问题砸下来,夏芍都笑着扶额了。
蒋秋琳在一旁喜气洋洋地笑,“嫂子,瞧你说的,小徐对咱们芍子有多体贴,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还能让小芍冻着?”
“这寒冬腊月的,穿这么单薄上山,哪能是小徐说不让她冻着,她就能冻不着的?”李娟回头说了句。
“妈,我上山穿着羽绒服呢,不冷。你瞧我现在,像是冻着了的样子么?”夏芍无奈笑看母亲,示意她瞅瞅自己身上套着的衣裳。
夏芍此时身上哪是上山时的单薄?她身上明明就套着件长款的白色羽绒服,从脖子包裹到小腿,严严实实。
这都是无奈之举,她不穿成这样,今早母亲哪会允许她穿着礼服出门?纵然告诉她,这些年她跟着师父习武,身体底子好,母亲也不放心。而且,徐天胤车里有空调,居然出门的时候也同意把她裹成这样。
“那不是还有腿脚么?脚没冷着吧?”李娟的一句话,彻底让夏芍只笑不语了。
好在夏志琴在旁边说了句,“嫂子,小芍出门穿成这样,他们两个中午指定不能在外头吃东西。赶紧让宾馆送些餐点过来,你要是怕小芍冷着,让宾馆送碗驱寒的姜汤过来好了。”
李娟一愣,接着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这才发现自己是关心则乱了。
夏芍稍稍吃了些东西,喝过了姜汤,造型师便来了房间,帮夏芍补妆,再精细地装扮一番。
李娟把夏芍晚上要用的东西都在桌上摆好了、点齐了,便来到一旁,在夏芍身旁絮叨晚上不要忘了的一些礼节。
夏家的女人们在旁边看得直笑,“嫂子,小芍是经历过多少大场面的人了,她还能出错?那些见宾客的礼节,她比咱们都清楚!你有时间提醒她,不如再背背词儿吧,晚上你们可是要上台发言的。”
“哟!”这么一提醒,李娟又紧张了起来,满地乱转,还没让她发言,她就开始紧张了,“晚上我要是忘词了怎么办?”
今晚,夏志元和李娟身为女方父母,哪怕是订婚典礼,当着这么多来祝贺的宾客的面儿,他们也是要说两句的。这些说词早就想好了,李娟甚至还写了下来,在家里是背得挺熟的,可是一到了今天,她就开始紧张了。别说到了晚上,现在让她想想那些词,她都大脑一片空白,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这可怎么办?
造型师正往夏芍盘起的发间调整装饰,夏芍瞧着镜子里母亲的样子,笑道:“忘了就忘了,即兴呗。”
即兴?
李娟回身瞪了女儿一眼,在她笑眯眯的脸上狠狠剜了两下。还即兴呢,以为她是她啊?在国外那样的世界性场面里说话,都不带演讲稿。她这个当妈的可没那个本事,让她往人多的地方一站,她就紧张,更别提今晚那些宾客都是政商两界的高层了。
“要即兴不出来,站在台上说不出话来,给你丢人了怎么办?”
夏芍在镜子里瞧了母亲一眼,垂眸,笑意浅淡,悠然里气度天成,“我的父母,即便不说话,也该被人景仰。谁敢说丢人?”
李娟一愣,屋里的气氛都静了静。也不知过了多久,李娟笑了笑,笑容有些欣慰感动。
可不是么?他们夫妻这一辈子,最大的骄傲就是女儿了。外头不知道有多少人羡慕他们,说他们把孩子培养得好。其实,女儿从小到大,他们也没操多少心,直到现在,有时还觉得像做梦一样,想不起来怎么就走到了今天。
但是今天,女儿的成就都是她一步一步走出来的,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他们光明正大,他们应该为今天感到骄傲,确实不该觉得低人一等。
许是被夏芍一语点醒,李娟的紧张很快少了些,心态也渐渐调整,并不再提这事,转身继续忙碌去了。
……
下午五点,宾客们陆续到来。徐天胤由徐彦绍一家人陪同着来到宾馆外头,迎接宾客。
徐彦英一家在宴会厅里招呼进来道喜的客人,夏家人则在宾客都到齐了之后才会入场。而夏志元更是要陪着女儿走红毯,时间越临近,他越紧张,让李娟帮他调整了好几回领带的松紧,直说热得慌。
虽然是订婚典礼,夏芍和徐天胤商量好了,入场便按着西式的来。等结婚的时候,两人再商量着搞一场别开生面的婚礼。
不过,今晚的订婚典礼虽然是偏西式的,但倒是有特别的地方。
外头,宾客们陆续到来,迎宾的时间耗时近两个小时。
晚上七点,服务人员敲开了房间的门。
典礼可以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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订婚这段难写,不想写废了,几乎是磨出来的,卡得厉害。
第一百六十二章 订婚(中)
晚上七点,富丽堂皇的宴会大厅,金玉交辉。
宾客不多,却都是政商两界的重量级人物。
典礼即将开始,宴会大厅里没有过多的寒暄,宾客们坐下来后,除了小声的笑谈,大部分人都在打量着今晚到场的人。
政坛里的人,今晚不分派系。凡是与徐家有些交情的都在受邀之列,秦系以秦老爷子秦驰誉为首,姜系以姜正祈的父亲、身居委员高位的姜山为首,两人竟被安排在同一张席上。
这代表着的深意,令人深思。
像是没有发生过派系争斗的不愉快,秦驰誉和姜山两人入席后便笑着颔首招呼,其余人瞧见了,自然也与同席的对方派系人马打起了招呼。常在官场摸爬滚打的人知道,这是个讯号,不论以往有什么过节,今晚都得暂且搁置。
今晚是徐康国爱孙的订婚大典,谁也不敢挑在今晚闹不愉快。
因此,入席后,政界要员的席间气氛一派和谐表象,而另一侧商界老总的席上则气氛明显喜庆些。
有一桌的人是最先被注意到的,因为占了绝大多数席位的是华夏集团的大将。
陈满贯、孙长德、艾米丽、马显荣、刘板旺、方礼、祝雁兰,胡广进、苗成洪、熊怀兴,十人凑成一桌,华夏集团的大将竟然到齐了!
当目光落在华夏集团七人身上,在场的政商要员还是不免有人感到新奇。这些人,哪一个年纪都比夏芍大,想当初是怎么被她收入麾下效力的?这就像在官场尔虞我诈半生的老狐狸,乍一遇见一个刚到地方上上任的毛头小子,哪怕这小子背景再深厚,刚走入仕途,也未必真正被人放在眼里。更何况,创立华夏集团的时候,夏芍才十五六岁,更无家庭背景依靠。她能走到今天,确实堪称传奇。
很多时候,外界传言再美,也不如亲眼所见来得震撼。
不仅如此,这一桌上的人,除了华夏集团的七员大将,其余三人里,竟有两人无人不知!熊怀兴和苗成洪两人,一人是国企老总,财大气粗,一人是国内最大的玉石商,今天竟都受邀前来,可见与夏芍交情不浅。而另外那人,名气略小,认识他的人也少,但他能在今天这样的日子受到夏芍的邀请,想必在商场上分量不轻。
胡广进的名气,其实不小。瑞海集团身为青省服装行业的龙头,去年又开辟了海外的生意,在国内绝对名声如雷。只不过今晚到场的政界要员,绝大部分级别都在省部级,眼界高得很。不到一定的高度,根本入不了他们的眼,即便是见过面,也很难记得住。
令这些到场的政界要员们惊讶的是,这一桌的人,除了华夏集团的大员,剩下的三人几乎代表了国企、民企的最上流的那部分人,意义还是不俗的。
但相比起这桌人,当扫到这桌前头的那张大席上的人时,宴会大厅里的气氛震动了!
那张席因为坐的人杂乱,一开始注意到的人并不多。可当看过了华夏集团的坐席,再去扫那张席上时,哪怕是在场的政界要员,也不由瞪直了眼!
那张席上撤去了一把椅子,坐在那里的老人身居轮椅,头发花白,却面有红光。老人一身红色的唐装,十分喜庆,相貌看起来很眼熟!有人细细一想,顿时想起,这位不就是华人界的玄学泰斗,唐宗伯唐老先生?!
夏芍是唐宗伯的嫡传弟子,这件事已经不是秘密。今晚唐宗伯会来,谁也不惊讶——徐家都敢娶身为风水大师的夏芍进门,还怕请唐宗伯来喝订婚喜宴?
在座的这些人,也没有几个是不在乎自己的官运的。只不过表面上冠冕堂皇,称一声风水之言是封建迷信,事实上,有哪个不在乎自己的仕途?尤其这些身居省部级高位的人,已经走到了这个高度,有谁不想更进一步,进入中央的那个高度?因此,今晚在这里见到唐宗伯,没有人不震动,只不过碍于今晚的场面和到场的人,不便上前交谈罢了。
唐宗伯带给宴会大厅气氛的震动,却并非震动的全部。
当众人往席间一扫,震动频频。
嗯?那是谁?那位老先生瞧着挺眼熟,好像是世界著名银行家,黎良骏老先生?
他旁边那位老人看起来像是李伯元老先生啊!香港李家也来了?李家的分量跟熊怀兴和苗成洪可不同,那可是曾受到过多次上头那位接待的华人界首富!
那、那俊逸的年轻人又是谁?嘶!安亲国际集团的董事长龚沐云?!龚沐云可是黑道背景啊!人尽皆知的国际黑道安亲会的当家,有传言称,安亲会在黑白两道的庞大资产,连李氏集团都有所不及。若说真正的华人界首富,究竟是谁,谁又知道呢?不过,这些都不是关键,关键是龚沐云的背景敏感,今晚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还有,那对夫妻是……陈达和罗月娥?!罗家的背景,可以说几乎代表了香港政界,罗月娥的祖父更是前任港督,离任后受封伯爵,现居英国政坛,地位举足轻重!罗家尽管势力在英国和香港,但事关香港与内地政界的交流,国内历届领导人都十分重视。可以说,今晚罗家人出现在订婚典礼上,不仅是客,而且是贵客!
这样的贵客怎么会安排在这桌上的?难道不该跟秦驰誉老爷子和姜山坐在一桌上吗?
发现罗月娥的人纷纷低声谈论,但随即便想起什么似的的,目露震惊——这桌唐宗伯老先生在,明显是女方的客人,莫非是夏芍请来的?
不仅如此,这张席上还坐着两位外国人!
其中一位年纪五旬,那张脸无人不识,这不正是半年前促成壁画回归的又一人物,在世界各国媒体面前露过脸的老伯顿?莱帝斯集团今晚也在受邀之列?那可是世界级的拍卖公司啊!
而那金发碧眼的年轻人,更令宴会大厅里的政界要员瞪直了眼!
奥比克里斯家族的新任当家,亚当伯爵?这家族虽说是巫师家族,在内地来说,很多人觉得是无稽之谈,但这并不影响奥比克里斯家族在世界宗教信仰领域的地位和影响力。英国皇家教堂的大主教历代都出自奥比克里斯家族,这家族不仅在英国拥有无上尊荣,在世界各地更拥有信徒千万,力量庞大。而且,半年前的继承风波,事后渐渐传进国内,如今三家古老的百年集团属于这位新任伯爵的事,已经不是秘密。
但这都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这些人都坐在女方的席位上!
难不成,真的都是冲着夏芍的面子才来的?
这些人的猜测确实准了。
夏芍原本并没有打算邀请黎良骏、老伯顿和亚当等人,但三人听说她要订婚的喜讯后却主动打了电话来,并笑问有没有请帖。黎良骏跟唐宗伯交情不错,夏芍当然要给他这个面子;莱帝斯集团刚跟华夏集团签了那百分之十股权的协议,也算“自己人”;亚当就算跟玄门尚有未解决的恩怨在,但他说好了年后来解决这件事,夏芍问过唐宗伯的意见后,老人并不介意他来,于是夏芍便给了他请帖。
今晚的订婚典礼,夏芍也通知了龚沐云和戚宸,但戚宸没有来,龚沐云倒是到场了。
龚沐云的到场,是徐康国首肯的。安亲会和三合会与玄门的关系,他是清楚的,两人都是夏芍的朋友,订婚大事,若不通知朋友,也说不过去。
安亲会有白道生意,国家不是不知道其黑道背景,但由于历史渊源和现如今安亲国际集团对国内经济的影响,安亲会和三合会一直是不能动的存在。当然,国家允许其存在,不代表黑道合法,也不代表政界的人和黑道走得太近,不会遭人诟病。
但老爷子是何等的精明?只怕今晚到场的政界要员里都没几人能想得到,他老人家将姜秦两家人都请到了,正因为他们是对手,才会相互制衡,今晚两派的人都在场,不管有谁不合适出现在这里,宴会开始后,众人相互敬酒寒暄,谁都摘不掉,也就谁都不会以此事做文章,在日后用来攻击对方。
看似姜秦不和,今晚共同被列席,会让气氛有些微妙。但其实这是对徐家最大的保护。
这方面在场的人确实没有几个想得到,宴会大厅里的气氛尚且震动着。
亚当、老伯顿、龚沐云、李伯元、罗月娥、黎良骏……
这些人的列席,令订婚典礼尚未开场便气氛被引动!
这是什么样的人脉?
曾有传言称,华夏集团的人脉令人畏惧,但今晚亲眼所见,才知传言的真意。黑道、白道,政界、商界,甚至还有宗教界,一个年仅二十岁的女孩子,哪里来的这么大的影响力?
今晚坐在这里之前,有些政界要员还在心里琢磨,觉得以夏芍普通家庭出身的家世,能嫁入共和国的政治豪门,算是高攀了。但现在看看来的这些人,当真是高攀?
徐家就是娶个门当户对的孙媳进门,也未必有这人脉!在座的人都是政界、军界大员,家里也有女儿,谁的女儿能在这年纪有这样的人脉?
低低的抽气,暗涌的震动,一个个军政大员,纷纷收起谈笑的心态,换一副认真的表情,注视着大厅门口,等待。
……
最先等来的是徐康国的入场。
年逾古稀的老人拄着手杖,健步昂首走进了宴会大厅。
今晚的订婚典礼没有司仪,徐康国亲自到台上讲话。宴会厅里在老人走进来的一刻便安静了下来,所有的目光都望向台上,除了秦驰誉这年纪的老人,在座大多数人的记忆中,还是第一次看见徐康国站在这样的场合。不是身为开国元勋,国家重臣,而是身为爷爷——一位只是为孙子订婚而感到喜悦的普通老人。
“诸位贵客,感谢今晚前来出席我孙儿徐天胤和孙媳夏芍的订婚典礼。大家都知道,我孙儿徐天胤在国外时间较长,都三十岁了,还没娶上媳妇,把我这老头子急得头发都白了。”徐康国的讲话,确实不像开国家会议的时候,这开场白听着像一位老人在絮叨家常,底下的人见了,虽然倍感惊奇,但都笑了笑。
什么叫没娶上媳妇?徐天胤要想订婚事,不知道多少人抢破了头想争!老爷子还用着急?
“这小子成天冷面寡言的,我还以为要打一辈子光棍,没想到这小子开了窍。芍丫头这孩子确实不错,爱国,心正!这是我一直对徐家子孙的要求,她有这些品质,就堪当徐家孙媳。”终究是威严惯了,絮絮叨叨的开场之后,徐康国的语气又威重了起来。
这话听得在场的人一口气吸进来,半天没敢再喘气。虽说是开场白,可老爷子这话里,对孙媳如此的肯定,日后还会有谁敢不把夏芍当回事?
让徐康国当着共和**政要员的面儿说出这番肯定,这女孩子,果然好大的脸面!看样子,老爷子对这孙媳,果然是很看重啊……
“呵呵,好了,我就说这么多吧,免得再说就成了开会了。今晚是两个孩子的订婚典礼,主角是他们,我这个老头子就不在这里占用他们的时间了。”台下气氛暗涌的时候,台上,徐康国笑了笑,拄着手杖走了下来,坐去左侧首席——徐家和夏家两家人的席上。
席上,两家人都到齐了,只缺夏志元。
宴会大厅里,灯光倏地一暗。
气氛也随之安静,只听见一些人转身的窸窸窣窣声,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了台上一侧。
徐天胤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那里,或许是灯光暗下来的那一瞬,但所有人竟都没发现有人走进来过。只是在台上灯光亮起的时候,看见男人站在了那里。
黑色的中山装,冷峻英挺,亮如白昼的灯光都照不化男人的孤冷,他的肩头似落了霜雪,整个人似雪地里立着的孤狼。他站在高处,世界对他的注视与他无关,他只转头,眸紧紧望着一个方向。
大厅门口。
宾客们刷地转头!
一道灯光亮起,轻扬的音乐缓缓响起。
不是婚礼进行曲,只是洋溢着幸福音调的音乐。
一名女子挽着父亲的手在灯光里微笑,她的眸也只望着一个方向,他的方向。
早晨,他见过她了。雪地里,墓碑前,她是他一生的记忆。但今晚,她在他的记忆里又添一笔。那是他不曾见过的她,挽着父亲的胳膊,一袭白色曳地礼服,静立在红毯上。灯光的耀眼不及她宁静柔美的韶华,胸前的珍珠不及她肌肤的珠润。他不看她的礼服,只看她的眉眼,两人隔着长长的红毯,各自立在灯光里,好似在两个时空里凝望。
若时光默许,愿许你一生。
今晚,恍惚间并非订婚,而是两人许诺一生的婚礼。
男人的胸膛沉沉起伏,许久没有落下。一条短短的红毯,他觉得那么长,不自觉地下了台,望着她的眉眼,他却忘了再往前走。就这么看着她,一步步走来。
她从来给人惊艳,但今晚她走过红毯,宴会大厅里宾客们的目光却更多是认真。没有人再轻视,没有人再质疑,仿佛若她不走上这样一条路,又有谁能来走?
音乐轻扬,灯光随着女子缓缓漫越,似时光在渐渐走近。这一条路,竟没有人觉得是短的,时间对每个人来说都是漫长。
包括夏芍的身旁。
夏志元西装革履,目视前方,走得笔直而僵硬。这辈子,心跳如此激烈的时候,在他记忆中只有一次。那是二十二年前,娶到妻子那天。今晚,他重温旧时岁月的心跳,时光已经走过了二十多年,身旁女儿亭亭玉立,挽着他的胳膊,等待着走进另一个男人的世界。
这简直就是在结婚!
夏志元咬着腮帮子,两道灯光聚在一处的时候,他觉得牵起女儿的手是那么沉重。
心跳如鼓,两个男人的对视,好像在用目光分出个高下。
臭小子,这是订婚,不是结婚!你的考验还没完,别以为过了今晚你就轻松了。夏志元在内心念叨,却没忘了今晚的场合,他用眼神给了准女婿一个下马威,把女儿的手交到他手心里的时候,却气得差点吐血。
徐天胤只看着夏芍,连眼尾的余光都没给夏志元。
没有人在意吐血退场的父亲,所有人的目光都在那灯光里。此刻,只有两个年轻人。他们的订婚戒指早已为对方戴上,哪怕是今晚,他们也不愿为了过场摘下哪怕一刻。
感情不是表演,心里有彼此胜过一切。
夏芍笑着,她一笑起来眉眼便弯得喜人,徐天胤握着她的手,不肯松,眸也凝望着她,不肯移开。男人的孤冷终于在女子面前化开,唇角轻轻扬起来,这回不是短暂的,而是久久不落。不管是不是有人在看着,他张开双臂,拥抱了她。
这一拥抱,是他习惯的方式,宴会大厅里,宾客间却气氛霎时涌动。
外界都传言徐天胤性情孤漠,军中狼王,从不与人交际,他手下的兵服他服得要命,却也怕得要命。没想到,再孤漠的狼,也有柔情的时候。而他的柔情,在今晚之前,确实没有多少人见过。
徐家人呵呵笑着,夏家人则大多红了脸,有些害臊。夏志元眼底血丝都出来了,握着拳头恨不得把桌上的碟子飞一个过去,李娟瞧丈夫一眼,红着脸直笑。
而在宴会厅的另一侧,却有三双目光轻轻垂下,脸上各自保持着微笑,心底的滋味只有各自懂得。
也不知过了多久,宴会厅里爆发出祝贺的掌声,灯光亮起,这才令徐天胤和夏芍结束了拥抱。夏芍笑着,徐天胤看向宾客们的时候,唇边笑意敛起,周身气息又冷,仿佛对被打扰了很不爽。幸亏有夏芍在一旁,两人握着的手里,夏芍狠狠发力了一下,阻止了男人施放冷气。
直到掌声落下,徐彦绍才笑着站了起来,来到了台上。
“呵呵,身为这对孩子的叔叔,今天我就腆代大哥大嫂发言了。”徐天胤的父母去得早,老爷子开场时已经发言过了,男方父母的发言权自然就交给了徐彦绍。这是早就商量好的,尽管夏芍心里还没承认徐彦绍一家,但外界的人眼里,他是徐天胤的叔叔,今天这样的场合,不让他发言,难免会让人诸多猜测。为了老爷子,夏芍也不会不答应。
徐彦绍则很珍惜这个机会,早早就准备好了,每字每句都斟酌过,比开重要会议发言的时候还紧张。如果去年这个时候,有人告诉他,他有一天会重视一个人到自己亲自准备发言稿的程度,他一定会以为那个人有神经病。他堂堂徐家二代,共和国委员,就是向老爷子汇报工作也没有这么对待过。
可是谁能想到,他就这么栽了呢?
唉!
这女孩子简直就是他的克星,也许有一天会是徐家的救星。
“我的大哥大嫂去世得早,天胤早年在香港和国外,我这个身为叔叔的,对他的关心少。这两年他回到家里,能为他操办这场订婚典礼,是长辈应该做的。不仅这场订婚典礼,将来还有结婚典礼,家里都会为你操办,一切按你的意愿。叔叔在这里只是想告诉你,无论离开多少年,无论走得有多远,我们都是一家人。不用记着长辈的心意,这都是应该的。”
这话有多少真心多少场面话,只有徐彦绍自己清楚。但至少在外人听来是很感性的,充满了长辈对晚辈的愧疚和祝福。
徐彦绍知道,夏芍定然不喜他在这场合里多说、多煽情,因此他只是简短地、象征性地说了这么两句,便将发言的位子交给了夏芍的父母。
夏志元和李娟。
“呵呵,今天两个孩子名正言顺地订了婚事,老爷子和我都发过言了,想必大家也想听听女方父母有什么要对两个孩子嘱咐交代的。我就不在这里占着了。”徐彦绍笑呵呵地比出个请的手势,宾客们齐刷刷望去。
夏志元和李娟紧张地站了起来。
------题外话------
虽然很卡,但是我觉得今天也算是个好日子。
明天就是光棍节了,今天总算把师兄嫁出去了,哈哈哈~
明天把订婚写完,咱们这卷就算结束了。
第一百六十三章 订婚(下)未完
迎着宴会厅里军政商三界要员的目光,夏志元夫妻走上了台。
台上鲜花高筑,夫妻两人相携立在紫檀精雕鎏金的演讲台后,看着国家宾馆宴会大厅里金玉交辉、高客满座,紧张、感慨、恍惚,各种情绪在心头,说不出的复杂。
女儿就静立在台下,以往,是他们在现场或是在电视里看着她站在台上,面对世界的目光。今晚,换成她立在台下,看着他们。
恍惚间,这些年的经历都在心头涌起,分家、华夏集团成立,一家人搬去桃源区,从此看着女儿创造一个又一个的传奇,走过荣光,走过质疑,太多的心路历程,几年间仿佛好几辈子。
如今站在这里,国家最高待遇的地方,面对各界要员的目光,夏志元此刻反倒心境平和,开口的时候,声音出奇地平静。
“各位贵客,感谢今晚前来祝贺小女订婚之喜。虽然只是订婚,身为父母,我们也很感慨。没有想过她十五岁就敢独闯商场,但是,她闯了。没有想过她二十岁就会决定自己的终身大事,但是,她决定了。这些年,很多人羡慕我们,但其实我们也有苦恼。天下父母心,不分高低贵贱,为儿女忧心操劳的心都是一样的。当年,我们担心她会在商场遭遇挫折,她总是在用一次又一次的成功告诉我们,她的决定是正确的。现在,我们同样担心她过早地决定婚姻大事,将来遇到的风雨也会比晚婚的孩子多。但这一次,我们没有办法知道她的决定是不是正确的,我们只能祝福,用天底下父母对儿女最真诚的祝福,祈望他们未来多幸福,少风雨,一次携手,共度一生。”
夏志元感慨地转头,望向台下。夏芍转过头来,面带微笑,含笑的眼底微微晶莹。她知道,她的年纪对父母来说终究是小了些,大部分同龄人还在读大学的时候,她就决定了自己的婚事,而且还是徐家这样的家庭,他们担忧,但也只能祝福。
夏志元是忠厚老实的男人,他对妻女向来做得多说得少,今晚这番话,夏芍两世为人,也是第一次听见。无论台下的人会不会认为这番话里有场面话的成分,夏芍知道,父亲说的是真心话。
这就够了。
不需要别人懂。
台下还是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哪怕是出于捧场的心思,掌声也是必须的。
掌声落下,夏志元看向妻子,微笑间在演讲台后握紧了她的手。夫妻二十多年,交流早已不需要用语言,一个眼神,对方就能懂。
不用紧张,老爷子都见过了,还怕见这些人?
李娟对丈夫笑了笑,她今晚一身量身设计的米色礼服,头发高绾,珍珠耳环和配饰,衬得气质温婉端庄。这些年,许是宅院里布下的五行风水局的原因,李娟不仅觉得身体跟年轻时候似的,连暗沉的肤色都渐渐变得白皙。尤其她身段保养得好,一直玲珑有致,站在丈夫身边,除了笑容有些腼腆,倒看不出,五年前夏家还是普通家庭。
“我要说的话,我先生都替我说了。”李娟还是头一回称呼自己的丈夫为先生,不由自己都有些脸红,但许是女儿下午的话起了作用,又或是刚才丈夫的话激起了她心中的一些情绪,一笑之后,她便接着说了,“我没有太多话说,只是身为母亲,有句话要交待女儿。”
李娟看向台下,夏芍回头笑着望来,眼神鼓励。
李娟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说道:“妈结婚的时候,娘家人都不在了,有些话,没能听你姥姥嘱咐。但是还好,现在能嘱咐你。结婚以后,要孝敬长辈,做个好媳妇。”
话虽简单,却是母女之间代代相传的话。李娟话未说完,眼圈已红了,不知是否触景生情,想起了自己年轻时候的艰辛磨难。
夏芍的眼圈也有些红,但见气氛安静,便不由笑着开口,“妈,今晚是订婚,不是结婚。”
美好的气氛被打破,李娟顿时闹了个大红脸,气得直瞪女儿——有这么拆自己母亲台的吗?这孩子!她只是结婚的时候没能听见自己母亲的嘱咐,结婚后生了女儿又不让她操心,好不容易等来今晚,管她订婚还是结婚,说出来过过瘾就是了。这孩子居然拆她的台。
瞪归瞪,李娟却笑了起来,而宴会大厅里的宾客也被夏芍这句话提醒,赶紧鼓掌捧场。
夫妻二人在掌声中走下台去,之后,徐康国老爷子上台来为典礼结束致辞,而后宣布宴会开始。
国家宾馆里的菜品都是独特的,从八大菜系到世界各国风味的经典菜式都有,宴会菜品的品质自不必说,但品尝菜品只是宾客们的事,夏芍和徐天胤两人却还要给宾客们敬酒道谢。
敬酒之前,夏芍需要回房间换身礼服。造型师在房间里等候夏芍,原本不必徐天胤陪同,但这男人自从在红毯尽头牵了夏芍的手,就不肯放开,一路跟着她出了宴会大厅,来到了房门口。
夏芍走了一路,笑了一路。徐天胤不知她笑什么,只牵着她的手走在身旁,她越笑,他越看她,眼眸漆黑,眼神默默。
直到走到房门口,夏芍才忍不住了,“共和国最年轻的将军阁下,让人知道你这么粘未婚妻,以后的形象可怎么办?”
徐天胤给她的回答是把她拥住,像是在红毯尽头没抱尽兴,现在要继续。走廊上远远走来一名服务生,徐天胤也不管,直接把脸埋进夏芍的颈窝,磨蹭。
夏芍被他磨得发痒,一眼扫见有人来了,不由脸颊一红,把徐天胤推了推,“我要进去换身礼服,不许你进来。”
说罢,夏芍笑着敲门,进门的时候瞪了眼想跟进来的男人,在他怔愣的时候,把他关在了门外。为了以最快的速度换好礼服回去宴会大厅,夏芍这也是不得已。要是某人在屋里,指不定要磨蹭到什么时候。
门外,徐天胤看着关上的房门,转头见一名服务生走来,便道:“房卡。”
服务生一愣,道:“徐将军要进房间?我马上下去安排。不过,我是上来传话的,有位没有喜帖的客人在宾馆外,请求见您。”
“不见。”徐天胤面无表情,连愣都不愣,直接拒绝。
“徐将军,这位客人是位女士,她说,她姓冷。”服务生道。国家宾馆这里可不是普通上流舞会,普通身份的人进不来,没有邀请,也没人来。像这位冷女士这样的人倒是少见,正因为她点名要求见徐天胤,接待人员见她气质不凡,这才答应上来问问的。
“不见。”没想到,徐天胤还是同样的话,只是这回声音冷了几分。
服务生惊得心里咯噔一声,却满心讶异,心道还真叫那位冷女士说准了。
“徐将军,冷女士说,猜得出来您不会见她。所以,委托我们将这张纸条交给您。她说,事关您和夏小姐的事。”服务生说话间,便将纸条拿了出来,递给了徐天胤。
徐天胤微怔,目光往纸条上一落,这才接了过来。
见他接过,服务生大松一口气,一边暗道那位冷女士的神奇,一边告退下去帮徐天胤开房门去了。
徐天胤站在走廊上,打开了纸条。
这张纸条,只是一张便笺纸,折叠得规整。打开之后,上面只写了八个字。
徐天胤的气息却忽然一窒,明亮的走廊上,只照见男人僵直的背影和渐渐发白的指尖……
夏芍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便看见徐天胤背对着房门,低着头,像被人抛弃一样站在门口,瞧着背影,好不可怜。夏芍忍不住一笑,这男人什么时候这么听话了?她说要换礼服,以他的性子,不是该想办法进来么?亏她还怕他进来,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好了。
“师兄?”夏芍笑着在背后唤道。
徐天胤没有反应。
夏芍笑意更浓,改口,“未婚夫?”
男人还是没有反应。
夏芍这才愣了愣,走到徐天胤身旁,顺道伸手去挽他的胳膊。没想到,刚一触到徐天胤,他忽然一震,像是刚回过神来,倏地转头。夏芍一愣,还没看清楚,男人便展开双臂,将她拥在了怀里。他拥得极紧,大掌在她背后沉沉摩挲,力道深而沉重,脸更是埋在她颈窝里久久不动。
夏芍愣住,“师兄,怎么了?”
徐天胤的情绪不对,他不至于被她在门外关了五分钟就憋屈成这样。
“师兄?”夏芍试探着询问,感受着颈窝里男人灼烫的呼吸,他的情绪波动如此激烈,记忆中除了提起他父母的时候,和当初与徐彦绍一家闹翻的时候,他再没有过这样受伤的情绪。这情绪令夏芍有些不安,“出什么事了?”
或许是感觉到她的不安,男人的身子微微僵直,随即摇了摇头,从她的颈窝里抬起脸来,呼吸着走廊上的空气。
走廊上灯光暖黄,照得人暖融融的,男人的眸底却血丝如网。他依旧抱着女子,不让她瞧见,直到深呼吸过几回,闭了闭眼,待睁开眼时,神色清明,这才摇头道:“没事,回宴会厅吧。”
他声音如往常般冷,夏芍的目光却停留在他脸上,不太信,“真的没事?”
“没事。”仿佛怕她不信,他专心打量她换好的红色礼服。
这时,一名服务人员从宴会大厅处走了过来,一见两人便道:“徐将军,夏小姐,该去给宾客敬酒了。”
“好,知道了。”夏芍应了一声,便看向徐天胤,牵起他的手。徐天胤的手指微微一僵,但很快便恢复如常,快到让注意力正放在他脸上的夏芍并没有发现,“那走吧。”
夏芍是不信徐天胤没事的,她总觉得他情绪不对劲,宾客们还在等着,敬酒过后,还有贺礼要收点,事情多着,她打算忙完了今晚,回去后再好好问他。
两人牵着手,如同离开的时候,再度回到宴会大厅的时候,宴席气氛正浓。
今晚并非婚礼,夏芍没穿传统婚服,只穿了身得体的红色礼服,发饰颈饰也换了换,进门时仍令人惊艳了一把。夏芍眉眼含笑,笑吟吟立在徐天胤身旁,正缓和了他的孤冷漠然,瞧着正是天生一对的璧偶。
敬酒之前,徐康国依礼要上台再讲一番话,正当他上台的时候,夏芍笑着给后头的人使了个眼色,服务人员恭敬地递上了两封信纸。那上头明显写着字,宾客们一愣,都不知这是什么情况。
徐康国在台上也愣了,准备好的讲话都忘了讲。
这不是事先说好的程序。
夏芍却笑吟吟将信纸递了出去,道:“老爷子,这是我们两人的申请书。”
申请书?
“您老不是说了么,您那年代不流行订婚,让我们两人写封申请书,您老签字批准就成了。这不,我们写了,求签字,求批准。”夏芍笑得眉眼弯弯,把徐康国都给闹懵了。
这事只有李娟知道,因为她要给女儿准备订婚典礼上用的东西,这两封申请书是女儿特别交代的,她当时好奇,便问了问。但除了李娟,这事连夏志元都不知道,徐家人就更不用说了。
徐彦英噗嗤一笑,老爷子是说过这话,她打电话跟夏芍说的,这都大半年前的事了,她竟记得?
徐康国怔愣过后,似也想起自己是曾说过这话,不由一笑,随即威严地板起脸来,一副领导人的姿态,“是吗?拿来我瞧瞧。写得不标准,不真挚,我不批准。”
这时候,宾客们也反应了过来,不由应景儿地笑了笑。这里面的人,绝大多数是从那个年代过来的,那年代结婚是要向领导写申请的,只不过这么多年了,那个朴实的年代,大多被埋藏在心底,没想到今晚会重温一回,有些人不由内心感慨,望着台上。
徐康国接过两封申请书,老人目光一亮,呵呵一笑。两封申请书,一封字迹冷厉,婉转处透着锋利,一封则字迹娟秀,可婉转处颇具力道,藏锋敛颖。两个人都写得一手好字,格式和内容也正是那个年代人深记和怀念的。
某某单位,从事什么工作,经何人介绍,相识恋爱,感情真挚,申请结婚,请予以批准。后头申请人和年月日都标注得清楚。
老人呵呵一笑,这两个孩子!
宴会厅里宾客们可是很少见徐康国笑得合不拢嘴的样子,不由震动,看来老爷子还真是对夏芍这孙媳妇满意得不得了。
“笔!”徐康国看向台下,夏芍笑着递过笔来。
台下气氛又是一阵震动,还真签?
这年代,有了结婚证书,像这样签字的文书已经没有什么用了。但是老爷子的身份在这里摆着,亲笔批准两人的婚事,哪里能是民政局的结婚证书能比的?这要是放到旧社会,简直跟圣旨差不多了。夏芍只要留着这封老爷子亲笔签署的申请书,以后在徐家,她就是堂堂正正的孙长媳,谁也夺不走她的地位!
当然,在见识了夏芍的人脉之后,在场的人也几乎没人认为徐家在选择孙媳的事情上,还会考虑别人。不过,夏芍手里有这东西,若是徐家有对她不满的人,这确实是个约束。
但夏芍在这件事上,还真的没有这些宾客们所想的心思,她这回只是单纯逗老爷子开学罢了。至于约束徐家人?现在只怕借给徐家二房个胆子,他们也不敢挑事了。
宾客们各含心思,所有人的目光都望着台上正笑着低头签名的老爷子,谁也没有注意到,辉煌的灯光里,孤冷漠然的男人深深望着两封申请书,眸底似有痛楚闪过,只是一瞬,当身旁女子望来的时候,他已神态如常。只是当老人签好名字,将申请书递来的时候,男人收起,贴紧胸口的口袋装好,手掌轻轻抚上,像抚在心口……
这件余兴节目后,徐天胤和夏芍才开始挨个桌给宾客们敬酒。今晚来的政界要员姜秦两系的都有,夏芍来到京城后,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的大员。借着敬酒的时候,她也认识了不少人,对于她这徐家的准孙媳,众人态度都很客气。没人在席间提夏芍风水大师的身份,只是有意交好,赞扬之词颇多。
作为姜秦两系的首席,徐天胤和夏芍最先敬的便是秦驰誉和姜山这桌。这两位夏芍都是头一次相见,秦驰誉老人看起来性情比较乐呵,秦瀚霖那性子八成是遗传自老人,相反的,秦瀚霖的父亲秦岸明则是个很沉稳的人,戴着眼镜,文人气质,但看人颇有威严。夏芍一见,便在内心叹了叹,这样的家庭,以张汝蔓的性情,确实不太适合。
至于姜系的首脑姜山,性情竟出人意料的爽朗,笑起来满大厅都能听见。夏芍跟姜系是有过节的,哪怕姜系不知前段时间的计谋是被夏芍看破,王家和夏芍的过节他们也应该知道。王家的覆灭令姜系力量大损,按理说见到夏芍,姜山不应该太热络,但他却看起来像是两方之间没发生过不愉快,直赞夏芍年轻有为。
夏芍身为风水大师,此人是忠是奸,自然一看便明。
但今晚,夏芍一眼还真有点看不明白。
姜山的体格骨相,绝非富贵之相!
此人削瘦,相貌难登大雅之堂,属贫寒格局,可是此人竟贵为委员,身居高位,姜系首脑!
夏芍不需要去看姜山的八字,推演其命理是否有大贵格局。一个人的面相往往反映出八字的信息,八字贵格的人,面相也贵,这是不会变的。可是姜山的面相,绝不是大贵之人,甚至是贫贱之相!
这怎么回事?
夏芍轻轻挑眉,借着与姜山谈笑的时候,不由细看。这一看,才发现其眉浓,眼带三角。
相学云:眼为君,眉为臣。眉浓之人多性情爽朗,人缘好,但姜山的眉浓而窄,藏神于双眼之中,一看便是心机颇深之辈。他的眼是典型的三角眼,而且还是标准的三白眼。
所谓三白眼,是指瞳仁很靠上或者很靠下,一双眼睛给人的第一印象,三面的眼白很多。而三白眼在相学里分三角、圆形、神露、桃花带醉等等,但从大的方面来说,只分上三白,和下三白。瞳仁比较靠上,露出下面眼白的人便是下三白,姜山的眼属于典型的三角下三白。
这类人,通常个性豪迈,喜欢驾驭他人,自我意识强,为人颇有计谋。若心存善念,则是军师一类的人物,可若心存恶念,必定阴险狡诈。但无论是善是恶,都是比较容易出人头地的类型。
可是,即便如此,仅凭眉眼的格局,改变不了姜山的骨相,此人不该身居高位才是……
夏芍难得有看不透的时候,但她表情自然,敬罢这桌,便和徐天胤一起敬下一桌了。
只是往下桌敬酒的时候,夏芍仍想着这件事,便抬眸往那边桌上扫了一眼。这一扫,正见姜山转过头来看向这边。他的席位背对后头,转头间身子竟动都没动。
夏芍一惊,眼一眯——狮子回头格?
所谓狮子回头,即身不动头可转,此乃大贵之相!
这种大贵之相,拥有的人很少,历史上几乎没有见过。夏芍只听说过建国年代,一位将帅有过此相,只不过因为太少见,她当时听师父说起也只是当故事听听,没想到今晚能亲眼所见。
怪不得,如此体相,竟能身居高位。原来天机在此。这大贵之相天下少有,已不是本身的体相面相能阻碍得了,所以,姜系繁荣至此,大势所趋。
只不过……
夏芍眸一垂,若在没看见姜山前,她还觉得秦姜两系争斗,为的不过是各自利益,不能以善恶论。但今晚见到姜山之后,她势必是要帮着秦系了。
政治博弈,派系争斗,虽然不能说秦系的人就一定是善,姜系就一定是恶,大家不过是在为自己的利益争取。但若从上位者的角度来说,一个心存善念的上位者,将来为国为民,自然要好过一个心存恶念的人。夏芍之前与姜系的过节,虽然不乏算计,但从不以此来断定姜系的首脑为人如何,但今晚见到姜山,仅凭他那双眼睛,她就知道,此人奸诡,器量不大,未必适合身居上位。
他若上位,曾经与他争斗过的人,势必没有好下场!
心里做了这决定的时候,夏芍手头上敬酒的事还在进行,敬过了这些军政要员,她便和徐天胤两人来到了朋友的席上。
最先敬的自然是唐宗伯一桌。
唐宗伯一桌坐在女方席位的最前头,见徐天胤和夏芍走过来,都纷纷站了起来,举杯祝贺。
“今晚真美!”罗月娥笑着赞道,问夏芍,“怎么样?我的设计师用着还称心吧?”
夏芍今晚的礼服以及父母的礼服都出自罗月娥公司设计师的手笔,这位设计师在英国时尚界很有名气,当初在香港读书的时候,夏芍出席发布会和舞会的礼服,罗月娥就给她张罗了,这次的喜事,自然不能放过。
“lara已经是最熟悉我的设计师了,出自她手里的礼服,我当然满意。”夏芍一笑,没谢罗月娥,免得她又要怪她客气。
“你穿这身就是活招牌,免费给我们公司宣传了。”罗月娥却一点儿也不跟夏芍客气,当即便喜气盈盈地道。直到陈达在旁边咳了声,拉了拉她,她才想起今晚是订婚典礼,不好说这些,赶紧举杯祝贺,“我给你挑的贺礼,你一会儿可得看看,保准你喜欢!”
夏芍笑着点点头,这时,老伯顿、亚当和黎良骏三人向她敬酒,她便举杯轻抿了一口。
抬眼见,正望见龚沐云看来。
------题外话------
未完,明早八点把这章补完
第一章 心事
正值寒假期间,明天便是小年。
夏芍的朋友们今晚来祝贺她订婚,明天却都准备赶回家中。酒席散去的时候,一行人便边往外走,边商量回家的事了。
刘翠翠还要回香港培训,打算过年前一天再回家。得知了刘翠翠是夏芍的发小之后,展若南便将其归为了自己人,并表示日后刘翠翠在香港由她罩着,有什么难处,她来摆平!刘翠翠曾经拒绝过夏芍对她过多的关照,对展若南的关照,她也只是心领了。这从不矫情,只是每个人的人生都要自己去走,在最困难的时候有贵人相助,只需要感恩,却并不意味着今后每遇到困难都要向贵人伸手。那样的人不值得被帮助,她不希望自己成为那样的人。但今晚与展若南只有一面之缘,她便提出要罩她,这对泼辣爽利的刘翠翠来说,很容易便对她产生了好感。展若南和曲冉都要回香港,三人同路,便干脆说好明天同行了。
元泽、柳仙仙和胡嘉怡三人都要回青市,便也约好同行。一同回青市的还有熊怀兴和胡广进,两人一出了宴会厅的门,便利用往门口走的时间,跟在场的军政要员攀谈了起来。两人都是商人,与这名多大员同场的机会很珍贵,当然不会放过。
在攀谈中,一位姜系的大员主动来与胡广进握手,让他很是受宠若惊。这人四十来岁,保养得很好,如今看来还觉得很是英俊,更不用提年轻时候了。胡广进瞧着这人眼熟,却一时想不起来是哪位大员,握手间直给旁边的熊怀兴使眼色。
熊怀兴在一旁眼都直了,反应过来,赶紧热络地笑道:“哎呀!石部长,幸会幸会!”
熊怀兴爽朗的笑声在大厅里十分响亮,旁边的胡广进努力地想国家部门里面,哪位部长姓石,走在前头跟胡嘉怡勾肩搭背的柳仙仙便忽然僵了僵。
她猛一转头,正瞧见胡广进谈话的那个人,便脸色一寒,转身大步走了过去。
“胡叔叔,早点回去休息吧,明天还得老早回去。”柳仙仙也不管胡广进答不答应,拉起他就走。
胡广进一怔,生生被她拉出了宴会大厅,看得熊怀兴在后头大为尴尬,回头赶紧道歉:“抱歉啊,石部长,小孩子不懂事,看着醉醺醺的,应该是晚上喝多了,您多担待。呵呵……”
这话说得熊怀兴都脸上发红,夏芍的朋友,跟她年纪都差不多,怎么也有二十岁了。硬把二十岁的女孩子说成小孩子,他脸皮都有点发紧。
好在对方并没有恼怒,只是笑着摆摆手,看起来很和善,目光却不知怎地望向远处。
远处,胡广进早就被柳仙仙一路飞快地拉下了楼,胡嘉怡在后头小跑跟着。胡广进一路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到了门口忽然一停,一拍脑门:“哎呦!石部长……不就是石丘生吗?”
这人要是在电视上见到,那胡广进一准儿能反应过来是谁,当面见到却没能第一眼就认出来。
石丘生此人,来头可不小,堂堂商务部的部长,姜系大员!而且,与其说他是姜系,倒不如说他是姜家人来得贴切些。他可是姜家老爷子的小女婿,姜山的亲妹夫!
传言,姜家老爷子老年得女,对幺女宠得不得了,对女婿也多番提拔,石丘生能谋得今天的高位,与他是姜家的女婿有很大的关系。
胡广进想不明白,这位部长级的大员刚才为什么会主动跟他打招呼,不过,相比起这个来,他现在悔得肠子有点发青。
“我说仙仙,你没事拉我出来干什么?这、这下要是把人给得罪了,你胡叔可就倒霉了!”胡广进郁闷得直跺脚,但闻着柳仙仙浑身酒气,像是喝多了,他又没办法教育她,当即便要回去道歉去。
“倒什么霉?胡叔叔,您可是芍子的朋友,不看僧面看佛面,他能把你怎么着?”柳仙仙瞧着喝多了,说的话倒是有点道理。
胡广进愣住,这倒是……
“唉!”叹了口气,胡广进无可奈何。都这样了,他能说什么?
……
这边,胡广进在门口叹气。那边,一群人还正从楼上往下走,边走边攀谈,气氛热络。
周铭旭在苗妍身旁走着,抓着头发笑了笑,“那个……他们都找好回家的伴儿了,小芍一家今年在京城过年,不回去了,我一个人回东市,你也一个人回南省,这回真是难兄难弟了。”
周铭旭傻憨憨笑着,笑完恨不得揍自己一拳,怎么听都觉得“难兄难弟”这个词儿用在这里不合适,苗妍跟他才不是兄弟,她是柔弱的女孩子。
苗妍看着周铭旭憨厚的傻笑,也跟着笑了笑。她长这么大,朋友很少,异性朋友更是没有过,周铭旭还是第一个让她能在交流的时候没有压力的男生,“没事,我每年都是一个人回去,习惯了。”
见苗妍没笑他,周铭旭顿时来了精神,道:“要、要不,还跟去年一样,我明天送你去机场吧。你回家的行李多不多?”
从去年到京城大学读书开始,寒暑假苗妍回家,都是周铭旭去机场送她,帮她提行李。她开学回学校,他也会提早一天到机场接她,充当劳动力。苗妍对此挺感激,今晚听周铭旭这么说,更是有些感动。明天是小年,谁不想早点回家过年?送她去机场再走,他回到东市家里,一定会很晚很晚了。
“不用了,我今年跟我爸一起回去。”苗妍抬头看向周铭旭,感动地笑道。
走廊上灯光暖黄,照进人心里暖融融的,女孩子在灯光里的笑容也前所未有的柔软,带着她独有的腼腆,看得周铭旭有些发呆。但等他回过神来,却愣住了。
“叔叔来接你了?”他反应了好一会儿,才问。
苗妍笑笑,还没回答,远处便听见了苗成洪的声音。
苗成洪也正跟一位秦系的政界大员笑谈,抬眼朝女儿招招手,道:“小妍,来来,跟你谷叔叔打个招呼。”
苗妍一愣,赶紧走了过去,“谷叔叔,您好。”
那位姓谷的官员打量了苗妍一眼,见她有些瘦弱,眉眼还算得上清秀,当即便笑道:“原来这就是世侄女啊,呵呵,多年不见,都亭亭玉立了。听说在京城大学读书?真是才女啊!”
苗妍自幼有阴阳眼,虽说如今已经被夏芍用三元风水局封住有两年的时间,对阴界事物已极少能见到,但她对人的目光和善意恶意还是很敏感的。她对这位姓谷的官员没什么印象,对方看她的目光也并非恶意,只是让她有点不太舒服,像是在挑拣货物一般。但苗妍脸上并未表现出来,这两年来,她也成长了,虽然还不能担当大任,但与人交流她也在努力地学习。
“谢谢谷叔叔夸奖。”苗妍笑了笑,略显腼腆,但比以前已经有很大进步。
“呵呵,世侄女还很懂礼貌嘛!苗老弟,你平时不在京城,有空就让世侄女去我家里坐坐吧,我们成熙比她大不了几岁,应该聊得来。”
“说起来,我也有些年头没见到成熙了,他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那个不成器的,不想走仕途,非得从商,开了家贸易公司,捣鼓点进出口生意,勉强过得去。”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简直就像是在打听对方孩子的情况,有点想给孩子牵红线的意思。其实,苗成洪确实有这个意思,他的女儿他清楚,她从小身体就弱,哪怕封了阴阳眼,她恐怕也担不起他留下的偌大家业。他不求她能承担多少家业,只希望帮她寻个能真心实意疼她的人,以后他这个当父亲的若是不在了,还有另一个男人能照顾她一生。
想来想去,苗成洪觉得找个官家背景的不错,他是国内最大的玉石商,身家百亿,女儿嫁进官家,对方也不会亏待了她。而且,有官家背景,以后家里的生意也好做些,女儿接手之后,哪怕她做不好生意,也不会有人敢欺负她。
谷家是个不错的选择,父辈当官,子辈经商,有本事做得起来进出口贸易,想必是个能力不错的年轻人。这样正好,既有官家背景,又有经商能力,将来他的产业女儿打理不来,给女婿打理也是一样。虽然谷成熙这孩子他有十年没见过了,但过了年让他和女儿先接触接触,看看两个年轻人能不能谈得来也好。
这位谷官员显然也很看重苗成洪在商界的地位和资产,虽然苗妍外形不太靓丽,但对联姻来说,外在条件本就是附带品,不太看重。苗妍将来名校毕业,她的学历和出身也拿得出手了。
两位父辈显然都很满意,这就敲定了过了年让双方孩子接触看看。
苗妍在一旁听着,慢慢低下头。她才二十岁,还从来没有认真地谈过一场恋爱,就要走上联姻的路,这让她心里难免有些悲凉。但她能理解父亲,也知道父亲是为自己好。小芍也曾说过,身为苗家的女儿,是她的幸福,如果不是家里有庞大的资产,父亲有打拼半生的人脉,她的阴阳眼就是有办法封,也找不到封阴阳眼所需要的材料。她永远也不能忘记,父亲是怎么求来那块法体盐的。当时寺里的高僧不肯见他,他便连过年都不曾回家,在最冷的时候,坚持在寺里吃斋礼佛,拜山拜湖,捐助重修寺庙,用虔诚感动了寺里的高僧……
她的母亲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父亲一直未娶,就是怕她胆子小,会和后母相处不好。他一心一意为了她,如今她渐渐可以过上正常人的生活,她不可以再为了自己而任性。
苗妍乖乖站在苗成洪身边,直到那性谷的官员去跟别人交谈去了,父女两人才转身准备往门口走。
周铭旭却站在走廊当中,望着苗妍,还没反应过来。
苗妍看见周铭旭,脸上才露出笑容,对父亲道:“爸,这是我在京城大学历史学系的朋友,周铭旭。”
苗成洪很少见女儿有这么明朗的笑容,也没想到她能交到异性朋友,当即仔细看了眼周铭旭,见他长得高壮,有点憨,看起来不像是有什么坏心思的男生,这才伸手笑道:“小周,你好。我是苗妍的父亲,这孩子平时比较腼腆,在学校里的时候,没少给你添麻烦吧?”
周铭旭见苗成洪伸出的手,这才反应过来,赶紧与他握了握手,嘴却比较笨,“伯、伯父,没、没有……”
见这年轻人连话都说不好,苗成洪没皱眉头,反倒笑了笑,放了心。这样的孩子,一看就没什么坏心思,跟女儿交朋友,他也比较放心。他当即招呼着周铭旭往外走,边走边问:“小周是历史学系的?家在哪里?”
“东、东市。”
“东市?哟,那跟夏董是老乡啊。”
“嗯。”周铭旭只知道点头,两眼发直地盯着苗妍。
苗妍从旁补了一句,“小芍跟他是发小,一个村子里玩到大的。爸听说过周秉严教授么?那是铭旭的二爷爷。”
“哟!周老的晚辈?”苗成洪有些吃惊,又听说周铭旭和夏芍从小一起长大的,这才更加放心了。
夏芍的朋友,人品自然不能差了。
苗成洪对周铭旭印象还不错,走到门口便提出让他坐自己的车回去。周铭旭也不知道为什么,鬼使神差地就拒绝了,只说自己和元泽他们一起回去。
当苗成洪的车开走,周铭旭立在寒冷的夜色里,望着远离的车子,大脑一片空白。
这时,元泽走过来拍拍他,让他一起坐熊怀兴的车回学校。周铭旭点点头,默默走进了车了。
而前头的车里,胡广进坐在驾驶座里,柳仙仙和胡嘉怡坐在后头,柳仙仙转头望向外头的夜景,脸沉在昏暗的车子里,看不清表情。
这一晚,各有各的心事。
夏芍也一样。
徐康国由专车护送回红墙大院里,徐家人也各自回家,约好了明天一起过小年。
徐天胤开着车,跟着华夏集团的车,先将夏家人送回了酒店。夏志元和李娟这时还不知徐天胤和夏芍平时都是住在徐天胤的别墅里的,还以为夏芍是住在华苑私人会所里的。到了酒店,见天色晚了,夏志元便对女儿道:“干脆再开间房间吧,这么晚了,就别让小徐再送你回去了。晚上都喝了点酒,路上开车不安全。”
夏家人一听,都觉得有道理,夏志涛赶紧去服务台,打算去开个房间。
“不用了。”夏芍走过去,对服务台的工作人员道,“抱歉,我们还没商量好。”
夏志涛一愣,李娟走过来问道:“你这孩子,干嘛非得这么晚了回会所?”
“明天员工放假,我回去有点事安排一下。过年家里人要是住不惯酒店,可以去会所住几天。”夏芍本来就是这么打算的,也不算说谎,只是笑了笑,看向徐天胤,“而且,我们路上还有点话说。”
“哟,这才刚订婚,就如胶似漆了?”蒋秋琳在一旁笑道。
李娟把夏芍往旁边一拉,嘱咐,“妈可告诉你,订婚了也不许乱来!”她这时候倒是忘了晚上见到那对小衣服的时候,有多欢喜了。
夏芍笑着点头保证,这才和徐天胤返回了车上。
车门关上,男人还是倾身过来给她系安全带,只是这回似比往常还认真,系好之后,默默整理了好几遍。但他就是不看她,不知是不敢,还是心里有什么事。
夏芍瞧着,也不问。路上开车,她不打算让他分心,一切等回去了再说。
两人回的自然是徐天胤的别墅,会所里的事,夏芍一个电话就能安排,根本不需要回去。
回了别墅,夏芍本打算拉着徐天胤到沙发里坐下问问,他今晚到底是怎么回事,徐天胤却一进门便抱住了她。
夏芍一愣,房间里没开灯,气氛安静得能听见男人沉沉的呼吸声,似压抑着的野兽低低咆哮。夏芍原本有的疑问全都闷在了胸口,她叹了口气,什么也不问,只抬起手,轻轻抚着他的背。她的安抚却令男人的拥抱紧了些,呼吸更沉。
“没事。”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的声音在黑暗里沉得令人心疼。
夏芍心口疼了一下,道:“师兄,你说过,不对我说谎的。”
她声音轻柔如水,不含指责。她太了解他,这世上,没有人比眼前的男人更爱她,他选择说没事,一定有他的理由。而他的理由,绝对不会建立在伤害自己的基础上。
但她仍旧想知道发生了什么,她想和他一起面对,不管什么事。
徐天胤身子僵了僵,肩头似覆了霜雪,久久不动。也不知多了多久,黑暗里才再次传来他低沉的声音,“嗯。”
只有一个字,却让夏芍松了口气。
“明天。”他忽然道,“先休息。”
夏芍没有拒绝,也没有逼问,尽管她想立刻就知道,但还是给他时间。在他承受着她不清楚的痛苦和情绪时,她不想将自己的情绪再传递给他,由他来承担。她选择陪伴,等待,给他时间。
两人洗了澡便上床躺下,他习惯抱她睡,今晚她却主动抱紧了他,只想让他知道,无论什么时候,她在。
徐天胤明显在她触碰的时候僵直,但随即他试探着伸出手,感觉上有些小心,就怕一碰她,她就会消失一般。夏芍见他这副样子,哪里睡得着?哪怕今天累了,她也眼睛发涩,怎么也不能入眠。
但没过多久,她便感觉背后传来令人舒服的元气,夏芍一愣,抬眼,正对上徐天胤深邃漆黑的眸。
他没说话,只是手掌在她背后轻轻摩挲,元气顺着她的脊背注入身体,调整着她周身因忧心而混乱的元气。夏芍轻轻一笑,往徐天胤怀里凑了凑,仿佛没发现她靠近时,他那以前从不会出现的犹豫和僵直,她将头枕上他的心口,听着他沉沉的心跳。
他心口的温度还是那么烫人,伴随着沉厚的心跳,即便是在今晚这样的气氛里,也令她安心。
为了让他安心,她闭上眼,调整呼吸,却始终不曾真的睡着。原本以为自己睡不着,但熬到黎明十分,不知怎么就迷糊了一会儿。
她睡得很浅,身旁,徐天胤却无声无息下了床。
以她如今的修为,世上能在她身旁活动而不被她发现的人很少,偏偏他修为与她相当,又多年游走在黑暗里,练就一身无声行走的本能。若说这世间有谁能走动不被她发现,大概也只有他了。
徐天胤下了床,出了房间,见外头天色已近黎明,他拿出手机,拨打了一个号码。
“喂?师父。”
……
夏芍醒来的时候,天色刚亮,她几乎是一睁眼便清醒了过来。
“师兄?”
身旁的冰凉让夏芍翻身便从床上起来,以最快的速度下了楼,看过了别墅里。
车在,人不在。
徐天胤不知去了哪里。
夏芍从未这么着急过,更懊恼自己昨晚保持了一晚的清醒,怎么到了凌晨便睡了过去?但这懊恼只是一瞬,夏芍便将情绪压制住,赶紧给徐天胤打电话。她拿起手机的一瞬,手一顿。
手机下放着一张纸条,是徐天胤的字迹。
“买早点,会回来,不急,等我。”
夏芍的心顿时放下了,盯着那张纸条老长时间,天知道她刚才脑海中掠过无数个可能。也想过他可能只是出门买早餐了,就像往常一样。但也许他真是不知去了哪里,若他真是出去处理什么事情,他可能会关机,可能会发生一些她预想不到的事。
幸亏,他知道她会紧张,留了纸条。不然,她真是吓到了。
呼出一口长气,夏芍放下手机。但刚放下,铃声便响了起来。
电话是唐宗伯打来的,老人的声音有些沉,记忆中,夏芍似乎从来没听过师父如此威严的声音,似是动了真怒一般。
“小芍子,你来一趟。”
第二章 八字
唐宗伯打电话给夏芍的时候,告诉她徐天胤也在,让她不要担心。夏芍却怔愣了片刻,师兄不是说他去买早餐了吗?
但师父是不会说谎的,夏芍当即便知事情不对,赶紧出了门。
唐宗伯和夏家人住在同一酒店里,夏芍来到酒店房间的时候,徐天胤并未在房间里,张中先正在屋里气得直哆嗦。
“混账!那个老不死的!掌门师兄怎么不问问他在什么地方?我上门宰了他去!”
“师父,师兄呢?出什么事了?”夏芍进门问道。
唐宗伯坐在套房客厅里,面前放着的茶水已冷,面色威严,带着几分沉重,见了夏芍到来便叹了口气,“你来,坐下,师父有话跟你说。”
夏芍依言坐去唐宗伯对面的沙发里,老人在说话之前递过来一张纸条,“你先看看这个。”
……
在夏芍接过纸条的时候,远在茅山脚下一座宅院里静养的老人,拿起手机,拨打了一个号码。
老人一身白色功夫装,鼻梁上架着副眼镜,威严里带些文人气。老人立在清晨寒冷的院子里,手颤颤巍巍,不知是冷得,还是情绪所致。
“喂?欣儿!”电话接通的时候,老人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痛心和怒气,“这就是你送给天胤的订婚贺礼?”
电话那头,传来女子轻快的笑声,“爷爷,你觉得我的贺礼不好么?”
“……”老人险些一口气没有喘上来,憋了半天,憋得脸色发青,一掌碎了院中一块青石,怒道,“你给我回来!”
他真是错了!
他不该同意孙女去京城,更不该为了让她死心,把天胤的八字告诉她!
冷家就剩下这么一个孩子,自从她父母去世,他费尽心力抚养,事事依着她,却没想到将她养成了偏执的性子。这孩子,也不知怎么喜欢上了天胤,还去学了人格分裂的黑巫术!他前段时间才发现,可已经为时已晚。她身怀的门派修为已经被废,终生不能再修炼任何奇门江湖术法,强行修炼,只会让她的精神遭受极大的折磨。没有在修炼的时候自杀或者精神崩溃,已经是奇迹。
当他发现她模仿的是谁时,更是震惊,这才看出这傻孩子不知在心底默默喜欢天胤多少年了……
他向来知道这孩子固执,发现她这心思时,她已经将要和奕儿订婚,为了让她死了这条心,他无奈之下才将天胤的八字告诉了她。
七杀、破军、天煞孤星!如此命格,天生将星,权柄滔天,天下难寻!只可惜,天妒英才,此乃绝命命格,主一生孤独,无妻无子。天下女子,岂有人敢嫁他?
嫁他的女子定逃不过天机,必死无疑!
当初,掌门祖师收此弟子之时,曾将八字拿出来齐聚门派四大长老一起推演过,最终的结果是众人都摇了头,谁都没有办法。连他们这些老人都没有办法,欣儿这已被逐出门派废除功法的人自然更不能阻挡天机。他原以为,给她看过八字,她就会知难而退,从此死心。而她也确实乖乖和奕儿订了婚,哪知道,奕儿……
前段时间,天胤传出订婚的消息,欣儿便提出要前去祝福他。他们祖孙俩并没有接到请帖,他自知当年对不住掌门师兄,出了奕儿的事后,他更不愿见自己,便不想自讨没趣,大喜的日子去惹他的不快。没想到,欣儿执意成行,并称这是她多年的心结,去一趟,只为给自己一个交代,从此了结前事旧怨。
他听了这话,想起自从她父母去世,多年来她境遇上的不易,最终动摇了。他没脸去京城,便准她独自前往,并嘱咐她早些回来。哪里知道,她走的时候那般平静,他以为她真是去了除心结的,哪里知道,她竟在天胤订婚那天,送上了他的八字作为大礼!
“你知道你这次捅了多大的篓子吗?”老人对着手机那头沉声命令,“你马上给我回来!”
掌门师兄对此事十分震怒,今早打电话来质问他,记忆中他回香港清理门派那晚,都不曾动过如此怒气。欣儿定然还在京城,如若被找到,后果他实在不敢想!
“你马上回来,爷爷带着你离开!”老人闭了闭眼,毕竟是他的孙女,血脉亲情,他怎能看着她往死路上走?
天胤的八字,当年掌门师兄曾严令过,谁也不准告诉他。若不是他的私心,欣儿不会知道。这一次,不是他带着欣儿登门道歉、请求原谅就能解决的事,为了保住冷家唯一的血脉,他只能选择带她走。
没想到,电话那头,冷以欣竟丝毫不觉处境危急,只是轻松笑道:“爷爷,不必担心。谁输谁赢,还不一定。”
“什么?”老人不可思议地一愣。
那边却传来了电话挂断的声音。
“欣儿?欣儿!”
老人怔愣了半天,再拨打过去时,冷以欣的电话已经关机。
……
这时候,京城酒店套房里,气氛沉默。
夏芍望着手中的纸条,听着师父的讲述,垂眸,不语。
这纸条上的内容是让师兄昨晚痛苦的根源——那是他的八字。
一直以来,师父对师兄的八字讳莫如深,当年只说过他八字孤奇,天生适合入玄门。当初算订婚日子的时候,夏芍就曾有过疑问。一年之中大喜的日子只有三天,该是怎样的命格?
她曾打过小算盘,问了师父算出的日子,以此逆行推演,想推出师兄的命格。但信息太少,只推演出他命里可能带有孤煞,别的便推算不出来了。师父讳莫如深,一来她知道师父一定有他的理由,就像当年师父告诉她门派恩怨的时候,如果他老人家觉得可以告诉她,他一定会说。二来师兄的命格如何都不影响两人之间的感情,因此这件事她就等到了如今。
但她怎么也没想到,等到的竟是这样的八字。
绝命格……
“小芍子,你要怪师父,师父也不说什么。这么大的事,确实不该现在才告诉你。”沙发对面,唐宗伯闭了闭眼,深深叹气。当年,他也是有私心的,见这两个孩子感情好,想着天胤的命格再孤厉,他也能推演得出来。但这丫头命格之奇,竟是他平生见所未见,从另一方面来说,她的命格比她师兄的还要奇。这世上,若有人不惧天胤的命格,许只有她一人了,他这才任由两人感情发展。
但不管怎么说,这孩子被蒙在鼓里,确实是他的错。她有知道真相的权利,有选择的权利,他却因不想让天胤这孩子失去唯一一次的命定之女,而选择了保守秘密。
他这一生行事光明磊落,唯一觉得有愧的事,便是这件……
“师父确实应该早点告诉我。”夏芍抬眸,第一次在师父面前露出严肃的神色,“我一直觉得,经历了这么多,不管有什么事,我们都能一起面对的。您老当初收我为徒,应该知道我的心性。我和师兄走不走得到一起,只要他是我的师兄,他的命格我都一定会想办法!”
唐宗伯一怔,随即感慨点头,笑容自嘲。可不是么?当年她才炼气化神的修为,就敢独赴香港清理门户,不就是因为香港有他这个师父的仇人?这孩子向来孝心可表,哪怕她和她师兄走不到一起,她师兄的事,她都不可能会袖手旁观。
“这件事是师父的错,当年不该看你命格奇特,便有心放任你和你师兄发展感情。师父跟你说清楚,让你有选择的权利……”唐宗伯低头,神情从未如此自责过。
夏芍闻言却垂了垂眸,笑了笑。她和师兄的感情并不是因为谁的默许才走到今天的,选择的权利不需要别人给,她一直都有。当初是她自己考虑清楚的,为了这一世不留遗憾,她选择了在感情遵从自己的心,哪怕当时知道了师兄了命格,她的选择还会一样。
她只是郁闷师父不该将这件事瞒她这么久,若她早知道,至少能多一个人想办法。
若她没看错,师兄今年有大劫!这是他这一生最大的劫,若安然度过,此生便权倾朝野,再无大劫,直至寿寝。
这才是当下最值得注意的,至于这命格里孤煞一生,无妻无子的命数,她倒并不怕。
夏芍笑了笑,眸底的柔和如此不合时宜,令人看不懂。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当得知师兄八字命数的那一刻,她心底有怎样的强烈情感。她重生而来,虽不敢说自己在天机之外,但或许,这一切都是冥冥之中的注定……
这世上如果连她都怕师兄的命格,那估计再无人能给他一生的幸福。
唐宗伯正愧疚,见夏芍看着手中纸条,脸上竟有笑意,不由奇怪。
夏芍却抬起眼来,笑容敛起,道:“师父,我们一起经历过这么多,我不知道还有什么是我们同心所不能解决的。”
张中先在旁边听了半晌,早就忍不住了,开口道:“你这丫头,你以为天机命理的事,能是同心努力就能改变的?能改变,我们当初早改了!逆天改命,果报太大,不是凡人能承受得起的。”
“这件事先不谈,我和师兄在一起,他的命格对我有没有影响,可不可以改变,只要师兄还在,日后有的是时间去想办法。现在最要紧的是帮师兄度过年后的大劫。”夏芍拿起手上的纸条,挑眉,“我现在只想知道一件事,这张纸条是谁给师兄的?”
张中先一怔,看向唐宗伯,两人看见这张纸条,表情都沉了下来。
夏芍说得没错,徐天胤的命格虽然是绝命格,但只是孤煞刑克之命,哪怕无妻无子,也好过有性命之忧。人只要在,一切都还可以想办法,现在什么也比不了徐天胤年后的大劫重要。
“冷以欣。”唐宗伯的声音里还能听出怒气。
“哼!都是那个冷老头!当初天胤刚刚拜师,他的八字只有当初的四名长老知道,现在那些人就剩下我和冷老头还在了。除了这老头,还有谁能往外说?你师父早晨已经打电话问过了,那老头承认是他说的。这个冷老头,越来越不靠谱了,当初就应该把他和余九志那些人一块儿宰了!”张中先怒道。
夏芍目光一寒,冷以欣!
果然是她!
这纸条她一接到手,就知这娟秀的字迹出自女子之手。天底下能在师兄订婚的时候,送这样的东西来搅局的,除了冷以欣,还会有别人?
“掌门师兄,这事你打算怎么处置?冷以欣已经被逐出门派了,冷老头却还算是门派里的人。当初他发誓不往外说,现在闹出这样的事来,你管不管?”张中先问,大有唐宗伯不管,他就自己带着自己一脉的弟子杀上冷老爷子家门口寻仇的意思。
唐宗伯怎能没有处置?
“冷师弟那性子你清楚,他向来明哲保身,不会主动害人。比起处置他来,我倒对欣儿比较在意。以前真是小瞧她了,以为废了她的功法,把她逐出门派,她纵使心性有问题,也掀不起什么浪来。没想到……现在当务之急,是找到她!这比处置冷师弟要有用。”唐宗伯皱眉道。
夏芍对师父的判断点头赞成,比起冷老爷子,冷以欣才是不安分的那个人。
当初,冷以欣杀害同门,按照门规,本该以死祭同门,但念在她是冷家最后血脉、念在冷老爷子苦苦相求的份儿上,留了她一命。原本,夏芍也以为她掀不起什么风浪来,毕竟任何的阴谋在武力面前都比纸薄,但她竟将师兄的八字当做贺礼送了来。
师兄向来重情,可想而知他得知自己的命格,该如何难过了。
夏芍前所未有的恼火,仅凭这点,冷以欣此人,就不能再留。而且,以冷以欣的性情,她可能不止会做这一件事,许还会有后续。过了年便是师兄命中大劫,这个时候,她不能允许他身边有任何可能威胁到他的人。
这女人,要立刻找出来!
夏芍看了眼手中的纸条,她有办法找出冷以欣在哪儿!
时间宝贵,夏芍当即起身,来到客厅里的空地上盘膝而坐,将纸条置于掌心中。这张纸条是冷以欣手写的,上头有她的笔迹,便有她的气机在。要找她很容易!
张中先推着轮椅和唐宗伯一起过来,两人远远看着,面色严肃,谁也没有打扰夏芍。如今,夏芍的修为是玄门中最高的,由她感应气机,自然是最快的。
当初王家覆灭的时候,徐天胤曾经动过王家祖坟,那晚他晚归,夏芍曾用同样的方法感应过他的气机。那时候,她能感应到的只是个范围,人究竟在哪里,她还需要开着天眼一路边感应边找寻。但如今修为精进,在感应上也发生了质的变化。
夏芍静心入定之后,只觉天地间的元气都在眼中,每个人的元气不同,纷纷杂杂,纸条中的气机仿佛一条细细的线,在雾蒙蒙的世界里牵引向远方。
夏芍开了天眼,顺着那条细细的线,一路远望,渐渐来到京郊,她的脸色忽然一沉!
机场!
“她要离开!”说这话的时候,夏芍凭着气机的牵引,一眼便找到了冷以欣的所在。
机场过道里,一名穿着白色长身羽绒服的女子正准备通过登机检查,她气质出尘,明明那般超然,仿佛身在红尘之外。但却偏偏眉眼含笑,一副悠然近人的样子。这颇为相似却又十分四不像的神韵让夏芍顿时精神洁癖发作。
冷以欣要走,而且是已经准备登机了。
夏芍在京城的人脉现在调动起来,阻止她登机已经来不及了。情急之下,夏芍的目光一路随着冷以欣登机,在她登机的时候看清了航班信息。
新加坡!
她去新加坡做什么?
待到飞机起飞,夏芍收回天眼,拿起手机给龚沐云打去了电话,“喂?龚沐云,我有事需要你帮个忙。”
昨晚订婚典礼,今天这才一大早,龚沐云尚未离开京城,有事本可以见面说,但龚沐云听出夏芍声音很急,便直接问道:“难得你要帮忙,什么事?”
“我需要安亲会在新加坡那边的兄弟们帮个忙,帮我控制住一个人!”
“谁这么荣幸?”
“冷以欣!她刚刚登机,估计下午三四点钟到,资料不用我给你了吧?”
“不必,这点小事安亲会还做得到。控制住人之后,我再给你打电话。”龚沐云在那边笑道。
夏芍应下之后便挂了电话。
回身过来时,唐宗伯和张中先已经在她身后,以两人的耳力,自然已经听到了谈话内容。
“被她跑了?”张中先话虽如此问,目光却有些惊异。他的修为尚在炼气化神的巅峰,尚不能想象一只脚迈进炼虚合道的最高境界是种怎样的修为,不过,夏芍感应冷以欣的气机,连阵法和法诀都没有用,全凭对天地元气的甄别感应,实在厉害!而且从她坐下到感应到,不过一两分钟的工夫!要知道,人可是去了机场的,从酒店这里到机场,怎么也有三十多公里!一个人的感应怎么可能覆盖这么广的范围?
若换成他,只能感应一个方位,驱车赶过去的话,不堵车也得四五十分钟,堵车就更不用说了!不必等赶去机场,飞机一起飞,离得远了,气机微弱,也就感应不到了。到时候,茫茫人海,哪能找出人去了哪里?
这修为高了,就是不一样,差距也太大了!
张中先感慨,唐宗伯却知道夏芍有天眼在,明白她的本事,点头道:“看来只能先等沐云的消息了。”
“嗯。”夏芍点头,冷以欣如今只是普通人,她亲自打电话给龚沐云,想也能想到,安亲会派出的一定是精英人员,冷以欣一下飞机,不可能走得掉。等将人控制住再说。
“师父,师兄呢?”事情告一段落,夏芍这才想起问徐天胤来。
唐宗伯叹了口气,“他说买东西回去给你准备早餐,已经回别墅了。我打电话给你的时候,他就在旁边,我看他是不知道你得知他的命格会如何反应,所以避开了。你回去找他吧。”
夏芍顿时心里一暖,这男人,还记得给她做早餐。
“那我先回去跟师兄谈谈,师父跟张老准备一下,今天小年,一起过。”夏芍嘱咐了一句,便离开了。
……
一回到别墅,暖意袭来,夏芍便闻到浓浓的米粥味。火已经关了,徐天胤不在厨房里,夏芍在房间里找到了他。
房间里窗帘拉着,光线昏暗,徐天胤倚在沙发后头,一个防御的姿态,把整个人融在黑暗里,看得进门的夏芍一愣。
“师兄?”五年了,两人相识至今五年,她已很久没有看见他这样了。
她进门的声音已令徐天胤惊醒,在夏芍走过来的时候,徐天胤已弹身而起,敏捷地退到窗前,紧紧靠着墙,融进更黑暗的地方,“别过来。”
男人声音冷沉,不像是不清醒的话语,只是声音里寻常人察觉不到的痛处。
夏芍心底一痛,“你是不是想说,你会害死我?”
“他们的死,也是因为我。”徐天胤答非所问。
夏芍却听懂了,心底倏地又一痛,他说的,是他的父母……
徐天胤的命格孤煞,寡亲缘情缘,得知了自己的命格,他当然会将当年父母的死归咎在自己身上。
夏芍沉默了一会儿,抬脚,坚定地,走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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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了个催,今天笔记本忽然花屏,然后蓝屏,还以为会挂掉几天,结果检查是不兼容的问题,还好当天修好了……
第三章 与天争,与命夺
徐天胤背后靠着墙,欲退已无路。但他的身手仍然可以避开,可是这一刻,看着女子走近,他的身体竟第一次不受意志控制。
他站着不动,心底被一种名为贪恋的情绪占据。他是如此贪恋,贪恋她的靠近,她是他世界里唯一的宁静安好,他贪恋能再拥抱她,感受她的温度与美好。所以,他融在黑暗里看着她一步一步走近,直到她站在他身前,抱住他,他才霎时清醒。
徐天胤身子一震,当即便要推开夏芍。
“师兄。”她的声音在昏暗的房间里似有魔力,他的手一顿,见她抬起头来,静静地望着他,眉眼中是他留恋的宁静安好。
她不气愤,不指责,不悲伤,只是微笑,问他:“师兄,我们在一起五年,我有出过事吗?”
他怔住,她又道:“我们还没有结婚,我还是你的未婚妻,天机未必束缚得了我。”
徐天胤不语。
难道,她要一辈子是他的未婚妻?为了逃避天机,难道,她要一辈子没有名分地跟着他,连他的孩子也不能有……他不会这样禁锢她,不能这样害她……
“他们去世的时候,你才三岁,你没有能力保护他们。”她却忽然换了话题。
“但你如今三十岁,你有能力保护我。”她盯着他的眼。
他一震,还没有来得及沉浸在害死父母的愧疚中,便因她的话怔住不动。
“师兄,我们都是将要踏进炼虚合道境界的人,如果这世上连我们都不能从天机的束缚中寻找办法,那还有谁有可能?”
“不要说,没有人能摆脱天机的束缚。我们的修为都没有到达最高境界,天机到底是什么,谁都不能现在就下定论。”
“不要说,如果到时候证实不能摆脱该怎么办,我只要你愿意为我试一试。”
“为了你,我愿意试探天机。为了我,你愿意吗?”
她抬头,一句一句地问他,始终盯着他不放,抱着他不放,仿佛他若说不愿意,她大有孤身一试的想法。
他的回答震动地凝望,以及不知多久之后的轻轻俯身,小心翼翼地抱住她,发自胸膛的沉痛震动,“傻瓜,别拿命赌。”
“这辈子,能遇到一个愿意为他赌命的人,也是幸福。”她在他的拥抱里轻笑,含泪,“为了你,我愿意赌命,赌这世间最虚无缥缈的天机。只求一个和你一生一世的机会。”
“我不愿意。”他这么说,却将她拥得更紧,仿佛要揉进身体里。他愿意赌命,愿意赌世间最虚无缥缈的天机,哪怕让他与天机一战,但他却不愿赌她一次活命的机会。他不敢,他输不起……
自从父母去世,他从未觉得自己有什么输不起。在任务,在战场,他是人人畏惧的孤狼,未曾想,有一天他也会不敢……
她还是轻笑,因为感觉得到肩头热热的流淌,两人在一起这么久了,她怎能不知道他的心意,“你才是傻瓜,谁让你赌我的命了?在我们修炼到最高境界之前,我们只要不结婚就好了。还跟以前一样,我就不会有事。你连这样都不愿意跟我一起试试?”
徐天胤双臂一僵,随即将怀里的女子抱得更紧,缓而沉地点了下头。
他愿意的前提是她的安全,只要她不会有事,他便敢与天一争!与命运一夺!
夏芍轻笑一声,毫不客气地将眼泪擦到徐天胤身上。她要的只是这样,只要两人同心,总有解决的办法。至于其余的话,其实不必多说。他对父母的愧疚,她不安慰,她只要他看眼前。至于天机……她没有告诉他她重生的事,因为提了也没用,她敢肯定,她不在天机之外。
两年前,在香港渔村小岛上,收服金蟒的时候,无量子曾跟她说过一句话,她至今还记得。
他说:“存在于天道之外,不代表存在于天机之外,只要身在三界之中,有些劫数在所难免。”
他还说,受她一次点拨,欠她一个因果要还,日后两人还有再见的机缘。而这个期限是两年,算算时间,也快到了……
两年前无量子的话,夏芍记忆犹新。她还记得这两句话对她的震动,因为只有她知道自己是重生而来,自始至终,只有她的命数和吉凶不被天机显示,连师父都推演不出来,无量子的这番话,就像是看透了什么一般。
他为什么能看透?
当时他受了她的点拨,开悟炼虚合道的境界,此后才说下了这番话。这让夏芍至今很在意,无量子必是看出了在她身上的天机,不然他不会说这样的话。如果,他能看透的话,那就表示她在这世间的天机里。
没有天机,就没有命中注定。
其实,她很高兴自己重生而来,还能身在天机之中。因为只有这样,她才觉得此生两人的相遇,是冥冥之中的注定。
但她现在不要这注定,她和师兄在一起,不需要任何人注定,哪怕是天机,只要成为他们在一起的阻碍,她便要与天机一较高下,为两人的未来一战!
昏暗的房间里,两人拥抱在一起,同时许下与天一战的诺言。
……
这天是小年,两家人约好了一起过。
本可以去红墙大院里,但徐康国怕夏家人拘谨,便决定两家人一起来徐天胤的别墅里,围坐一桌,吃顿团圆饭。
这是夏家人到了京城后就商量好的事,原定计划今天上午由华夏集团的车去酒店接夏家人和唐宗伯一行来别墅,夏芍和徐天胤则负责出去大采购。
但两人却险些误了这件事。
当李娟的电话打来时,房间里情况正有些失控。
房间里,厚厚的窗帘拉着,男人光裸的脊背在昏暗的光线里蓄着野性的力量,野性的吻让女子低低喘息,手不自觉地抚上他线条健美的腰线。
“嗯!”男人闷哼一声,按住她那只不安分点火的手,唇齿间是深吻更深。
正当这时,桌上一阵手机铃声传来,让两人都一个激灵,迅速清醒!
头抵在徐天胤的胸膛上,夏芍急速地喘气,快速地平息着气息,直到气息稳了些,她才拿起电话,“喂?妈……”
李娟在那头狐疑,“怎么这么久才接电话。”
“哦,我刚到师兄这里,刚才停车呢。”夏芍随口胡诌。
“哦。”李娟这才笑道,“你们还没去买菜啊?那别去了,一会儿我们就到了,这么多人吃的菜,你们两个哪知道买多少?等到了小徐那里,妈和你们一起吧。”
“不用了,我有数。您手里有钥匙,来了先招呼师父他们坐吧。”夏芍说罢,便挂了电话。手机收起,夏芍抵在徐天胤胸口,佯装继续喘息,就是不敢看他。
刚才,是她主动的。
许是情绪所致,她看着眼前男人,越看越觉得爱,怎么也不想失去他,便主动吻了他。然后……就失控了。刚才,他们的感觉像是要迫切地将对方占为己有,从来不知道自己还有这么疯狂的时候。
夏芍脸颊发烫,期待师兄不要笑她,却感觉到了男人胸膛传来的沉沉震动。夏芍皱着眉头抬眼,正见徐天胤低着头看她,眉宇间的孤冷像是被阳光照到,除了她答应他求婚那天,她还是第一次看见他笑得露出洁白的牙齿。
夏芍看得有点呆住,男人在她的这副模样里眸光渐渐柔和至极,他将她拥住,元气从她背后注入,帮她快速调整好了呼吸,低声问:“出门?”
“……嗯。”夏芍好一会儿才回答,脸上却带着满足的微笑。
见他这样,她就放心了。
两人迅速收拾了房间,赶在夏家人来到别墅之前出了门。
踏出房门的时候,夏芍从来没觉得冬天的阳光也可以这么好。两人牵着手上车,徐天胤给夏芍系好了安全带,发动车子的时候,夏芍便又拿出了手机。
她之所以不愿让母亲跟着一起去采购,是因为在车上有电话要打。
夏芍连打了三通电话。
第一通是打给陈满贯的,让他留意古玉。夏芍时常需要古玉,陈满贯已经习惯了,这几年,福瑞祥在全国古玩市场的店铺都很注重古玉收购,如今的古玉器市场已经因此十分走俏,但福瑞祥也囤积了大量的古玉器,只要夏芍需要,随时可以拿给她瞧瞧。
第二的电话夏芍打给了方礼,让他准备一下,明年开春,要在京城举办一场古玉拍卖和鉴定会。
最后的电话,夏芍打给了苗成洪,他认识的玉器商比较多,夏芍请他帮忙留意极品玉石,是不是成品都无所谓。
这三通电话,夏芍都是为了布阵做准备。当初在青市华苑私人会所布下的七星聚灵阵对如今她的修为来说,已经用处不大。夏芍如今的修为已能与天地元气很好地沟通,她需要极品的玉石,将天地间最纯净的龙气积聚在阵法中,用以助她和师兄两人突破炼虚合道的境界。
她想将此阵法布在香港,师父的半山别墅中,让师父和同门弟子们都入内修炼,师父的修为若能再提高一重,那日后帮师兄破除天机束缚,便会更有把握。
徐天胤一路专心开车,对夏芍的打算心知肚明,并未发表什么意见,只是在夏芍收起手机的时候,眼眸低垂了片刻,抬起时,神色如常。
到了菜市场,两人在采购的时候被人给认了出来,险些被围了个水泄不通,夏芍苦笑,转头看徐天胤,“早知道,让我妈她们出来就好了。”
男人目光柔和,轻轻抬手护住她,小心地不让人群挤到她,谁靠得近了,他便一个冷冰冰的目光望过去,把人冻成冰渣,再带着夏芍离开。
两人买菜的过程像一场取经大战,费了不少时间,提着大包小包地到了车上后,又去了趟商超,这才回到了别墅。
……
夏家人还是第一次到徐天胤的住处来,见他住处不比东市桃源区的宅子小,不由都有些吃惊。夏芍和徐天胤回来的时候,一家子人已经参观过别墅,正在客厅里喝茶。
见两人回来,夏家的女人们都笑得有些含蓄,张汝蔓拼命给夏芍使眼色,夏芍一愣间,见父亲瞪了徐天胤一眼,母亲则过来,把自己拉去了一边。
“我怎么瞧这别墅里,你们俩的照片不少,平时没少在一块儿吧?”
夏芍无语了,又好气又好笑,“妈,还能跟你们那年代似的,不结婚不让来往了?不就是照了些照片么?”
“别以为订了婚就没事了,平时更得注意点,知道了么?”李娟见女儿郁闷,这才不好意思地笑着嘱咐。
“知道了。”夏芍应下,心道幸亏母亲没有翻人房间的习惯,要是见她的衣服都在这里,岂不更怀疑?
母女两人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夏家的女人们已经热络地帮忙把菜从徐天胤手上拿来,在厨房里忙活开了。徐天胤在客厅,正给夏志元敬茶呢。
夏芍出来瞧了瞧,一笑。还好,把这男人的心情给挽救回来了,不然,今年的年都别想好好过。
徐家人半晌午才来,徐彦英一进门就给女儿使了个眼色,让她表现好点,然后便进厨房帮忙去了。华芳脱了外套,收拾了一下,也进了厨房。夏家的女人一见这两人进来,哪里肯让她们帮忙?忙让两人出去坐着。
“没事,我们家正鸿常在地方上,就我跟女儿在京城,平时也是我下厨做饭,厨房的事我在行!”徐彦英笑道,挽了袖子就帮忙摘菜。
华芳对厨房的事倒不太在行,家里有保姆,在红墙大院里住着的时候又有厨师,但徐彦英不走,她也不好意思出去,只好也留下,跟徐彦英一起摘菜去了。
李娟和夏志琴互看了眼,都觉得华芳不如徐彦英好相处。当初家里,夏志梅是出了名的严肃难处,华芳比她更有威严,更严肃。而且瞧她的手保养得细皮嫩肉的,就不像是常干家务的人,平时定然尊贵娇气着。
夏志梅瞅了华芳一眼,两人年龄差不了几岁,都是重视身份的人,可是这么一比,当真是没法比。再想想以前自己不过在家里不过是工作比兄弟几个体面点,便自恃身份,不由脸上发烫。
今天与订婚典礼时不一样,不必分开坐席,因此唐宗伯、张中先和温烨三人都在。夏家人还是第一次见到三人,当听说三人都是风水大师时,不由惊了惊。尤其当听说唐宗伯就是当初传言中那位华人界玄学泰斗时,夏志涛和刘春晖等人都瞪直了眼。
夏芍是唐宗伯嫡传弟子的事,他们早就听到过一些风声。当初家里闹分家的时候,刘春晖的厂房起火,四处借钱无人敢借,便有人在电话里点拨过他,说夏芍不可惹,那是东市圈子里人尽皆知的风水大师!当时,两家人正在气头上,都觉得此事可笑,后来生意大受打击,两家人只好求助于夏芍,也顾不上抨击她这个身份了。
后来,华夏集团越来越大,夏芍从香港归来的时候,香港风水界的风波内地并没有报道,但是上层圈子里却有些传言。这些传言在这些年里,渐渐被夏家人得知,虽然心里一团疑问,比如说夏芍什么时候学的玄学易理,什么时候成了玄学泰斗的嫡传弟子等等,但这时候夏芍在家里的地位已经跟当家人差不多,他们也不敢问,事情便拖到了今天。
今天,既然师父已经跟家人都见了面,夏芍也不妨公布此事了。
当得知唐宗伯就是十里村后山宅院里住了好几年的神秘老人时,一家子人都瞪大了眼。这才知道,夏芍小时候总往后山跑,是因为拜了师,去山上学玄学易理的。
徐家人也是第一次听说这事,两家人不由都齐齐看向夏芍,不知道她当初才十岁,怎么有这么大的胆子,拜师学艺的事,竟然就自己做了主,有所作为之前,硬是隐瞒了下来,从没跟家里提起过。
一般来说,小孩子心里不会藏事,是很难将一件事隐瞒这么久的。除非,那时候夏芍心里就明白说出来会遭到家里人的反对,那时候她就在规划自己的未来了。
可是,这可能吗?一个十岁的孩子……
想不通,最终两家人都摇了摇头,觉得一个十五岁就敢独闯商场的女孩子,似乎也没什么是说不通的了。
这些人里,其实最震惊的是夏国喜。他当初是最反感山上那位老人的,觉得他占了村里的地,还跟市里的当官的有些说不清的瓜葛,定然不是什么好人。没想到,正是这位老人改变了孙女的一生,让她有了建立庞大人脉的能力。
这种以往被颠覆的感觉,让夏国喜苦笑,看来,他以前的错误还不止一件事。
好在,他现在看开了。那天受了徐康国的点拨,他忽然看开了,以前的事既然已经发生了,还去纠结干什么?过好现在就行了。
但相比起夏国喜来,夏志涛、刘春晖和张启祥对玄学上的事是真是假更感兴趣,虽然他们跟人尽皆知的风水大师是一家人,但却不敢问她,今天唐宗伯在,瞧着老人虽然威严,但是笑呵呵,还算好说话,夏志涛便开了个头,问了两句。没想到,唐宗伯随意的几句指点,便让客厅里抽气声阵阵,等当女人们从厨房里把菜端上餐桌的时候,夏志涛和刘春晖已经恨不得把唐宗伯奉为老神仙了,热络得不得了。
“姑父,叔叔,我师父指点你们两位的事,放在平时少说也值个百来万了。还是先吃饭吧。”最终还是夏芍的这句话将夏志涛两人惊住,这才知道收敛,不敢逮着好处一问再问了。
吃饭的时候,众人坐在一起,夏芍正式向两家人介绍自己的弟子,把温烨闹得有点别扭脸红。
“你这孩子,什么时候收的弟子,这时候才说?”李娟对女儿的身份已经习惯了,相对于别人震惊夏芍这年纪都收徒了,她反倒笑着打量了温烨几眼,欢喜道,“这孩子瞧着就有趣,得有十三岁了吧?”
“噗!”夏芍没忍住,温烨在一旁脸红已经变成了脸黑。
“这小子过了年都十五了!”张中先哈哈笑道,温烨的脸看起来已经像是想过去啃他一口了。
李娟尴尬,赶紧给温烨赔了礼,然后张罗着两家人吃饭。
吃饭的时候,夏芍不经意间抬头,正见一只大白鹅从厨房里走出来。它远远地看见自己,便向自己一步一晃地走过来,经过徐天胤身旁时,特意绕了个大圈避开他,才来到她身边,在她身后慢悠悠蹲下。
夏芍噗嗤一声笑了,望向徐天胤。徐天胤转头,默默望了呆头一眼,鹅便蹲在地上挪了挪,离他又远了点。
李娟在一旁瞧着也笑了,“小徐当初买呆头的时候,是不是得罪它了?它倒是挺喜欢小芍的。这小家伙,跟猫狗没什么区别,倒是挺通人性的。”
夏芍一笑,她知道呆头放在家里没人照看,家里人来京城时便把它带了来,不过她一直忙着,倒是不怎么注意它。此时见它亲近自己,大概是在家里的时候,她的元气让呆头觉得舒服吧。
夏家人已经习惯有呆头在了,倒是徐家人第一次跟一只大白鹅一起吃饭,都有些表情古怪。最后见这只鹅乖巧,不吵不闹,也就渐渐无视它,边吃边聊了起来。
话题自然离不开刚订婚的两个年轻人。
趁着过小年,气氛好,徐彦英竟然八卦了起来,“小芍,天胤这孩子冷面寡言的,当初是怎么把你追到手的?”
这一问,一桌子人都抬眼。这事儿,连夏志元和李娟夫妻也不知道。
夏芍闻言一愣,打趣地看向徐天胤,用眼神问他:要不要把你发短信的事说出来?
这事要是说出来,能喷一桌子。
“送花。”徐天胤默默开口,默默低头,吃饭。
夏芍顿时笑了出来,徐家人都用“开玩笑”的表情看向徐天胤,尤其是刘岚。
天胤表哥还会送女孩子花?他有这么浪漫?
“呵呵,送花算什么,小徐当初求婚的时候不是更浪漫嘛?”夏志涛笑道。徐天胤有一年来夏家,就捧着花来的,他们都见过,所以不惊讶。
众人这才想起还有求婚的事。
徐彦英笑着问:“还有呢?”
“送花。”徐天胤又开口,然后默默吃饭。
徐彦英愣住,半晌反应过来他这话的意思,瞪大眼,惊讶道:“不会只有送花吧?”
“嗯。”徐天胤嗯了声,夏芍都插不上嘴,只顾着在一旁笑了。
一桌子人嘴角抽搐,就只有这一招?
夏志元看向女儿,他的女儿就被这小子一招追到手了?夏志涛笑岔了气,当初他们那个年代,男女之间风气还没那么开放,他追女人都有好几招可以用。
看见夏志元的脸色,徐彦英笑道:“天胤,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追女孩子,哪有就送送花的?怎么也得陪小芍看看电影,吃吃饭。有条件的男孩子带着女朋友出国旅旅游都是有的,你这也太没情调了。是不是,小芍?”
夏芍听了赶紧笑着点头。
徐天胤转头望来,见她点头,愣了愣。随即低头,继续吃饭了。
这一顿饭吃完,已是下午两点多。徐天胤这里房间足够休息,刘岚却拖着徐天哲回家去睡午觉,徐彦英知道她还不太接受夏芍,也不想强把她留在这里,免得闹出不愉快,便嘱咐她晚饭的时候按时回来。
下午,所有人都在房间里休息。夏芍到了客厅里,接了个电话。
电话是龚沐云打来的,夏芍一看时间,知道是冷以欣该到新加坡了,接起电话便问:“人控制住了?”
龚沐云的声音听起来却略有些沉,“我派了一组人去,都是帮会里的精英,其中有新加坡总堂的一名护法,都死了。”
死了?!
夏芍一惊,“怎么死的?”
“七窍流血。”
阴煞入体?
七窍流血很多术法都能做到,并不一定是阴煞入体,但无论是阴煞还是术法,冷以欣如今都做不到。她只是个普通人,终生不能修炼术法,那人是怎么死的?
“有人来接她?”夏芍声音一沉。
“机场方面的监控受到了影响,甚至连导航系统都受到了干扰,新加坡机场方面刚刚宣布,今天停航。我的人通过机场外的网络,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有两个人来接她,但我的人在机场出现,应该是打草惊蛇了,他们沿路的监控录像都有所损坏,我的人通过人脉网才查出这两个人来,口述的特征,手绘图像,可辨度未必准确,先传过去你看看。”龚沐云在那边道。
夏芍点点头,随即进了徐天胤的房间,打开了电脑。
没一会儿,两张人脸画像传来了电脑上,两个中年男人,夏芍却不认识。
沉默了一阵儿,夏芍问:“你损失了多少兄弟?”
龚沐云也沉默了一阵儿,笑道:“没事,他们是接了我的命令去的,这些都由我来处置,帮里会抚慰家属,你不必操心。”
夏芍却抿着唇,有些不太好受。要不是她请龚沐云帮忙,他哪里会损失这些人?她记得戚宸曾经说过,他讨厌参加葬礼,想必龚沐云也不喜欢参加葬礼。他们天天打打杀杀,生死是常事,但不代表对死去的人毫不痛心。这件事是她莽撞了,冷以欣去新加坡的时候,她就应该想想她为什么会去那里,当时只是心急,不想让她跑了,所以便马上打电话给了龚沐云,没想到害他损失了人。
“你放心,谁动的手,我一定把人揪出来,交给你处置!”夏芍下了保证,便挂了电话。
徐天胤坐在电脑前,已经敲打着键盘,不知在用什么系统扫描画像人脸,进行数据库里的比对。
这世上先进庞大的数据库,徐天胤操作的时间却没有超出三分钟,电脑屏幕上便显示出一排相似的人来,徐天胤在这些人里一排排的看,然后指着目光停在其中一人身上,道:“王系的人。”
王系?
夏芍一愣,随即听明白了,“王怀一脉的人?”
她这才想起来,当初余九志死后,他的女弟子曾回来寻仇,已经被玄门击毙,但当初清理门户的时候,王怀一脉确实有两名弟子远在海外,没有回来,因此躲过一劫。这么多年了,这些人一直没出现,夏芍还以为他们是有自知之明,见玄门势大,不敢与之为敌,便安居国外,过自己的日子去了。
没想到,他们是沉寂了几年,如今跟冷以欣联系上了?
想想确实有可能!冷以欣是冷氏一脉,跟这些人当年必定是见过并且相熟的,她确实有可能找得到他们!
------题外话------
未完,明早补点出来
第四章 浪漫旅行
夏芍在酒店房间里见到冷老爷子的时候,一眼险些没认出来。当年香港渔村之行,见到这位老爷子的时候,老人一身白色运动装,戴着眼镜,面色红润,颇有书卷气。但今天一见,脸色苍白,身体也略显削瘦,眼里全是血丝,活脱脱老了十岁。
“老爷子,当年我师父念在同门情义上,保了冷家最后的血脉。不然,以你孙女杀害同门的罪名,她已活不到如今了。没想到,当年的顾念旧情,变成了如今的恩将仇报。她如今身在新加坡,与王氏一脉的余孽杀了安亲会的人,意图报复门派。我们将您老请来,您老没有意见吧?”夏芍慢悠悠地走到沙发里坐下,捧了一杯茶。
冷老爷子只是抬了抬头,看了夏芍一眼,并没有太大反应,显然已经知道冷以欣所做的事了。
他想说,她自幼失去父母,对她的心性影响很大,是他没教育好。
他想说,对天胤的感情,她憋在心里很多年,只是因爱生恨。
他想说,他可以劝劝她,让她迷途知返。
他有太多想说的,却最终只是无力地低下了头。他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从小年那天早晨孙女挂了他的电话,他就再没打通过。他知道,她一定是去做一些事情去了,怕他阻止她,才断了跟他的联系的。这孩子性情偏执,认定了的事谁也阻止不了,她那样的身体,竟然连黑巫术都碰了,她怎么会轻易放弃?
只是他没想到,掌门师兄和张师弟竟然到茅山找到了他,他没想过反抗,便跟着他们回来了。即便反抗,他知道他也不是他们两人的对手,配合一些,将来说不定还能为欣儿争取一丝活命的机会。
“那在事情了结之前,就烦请您老跟着我师父,在门派里休养了。”夏芍淡淡地垂眸,放下了茶杯。她没看错的话,冷老爷子身上的元气极薄,像是被封禁了。
能做到此事的只有师父,玄门掌门祖师的秘法。
“师父。”夏芍站起身来,和唐宗伯来到了外头,“冷老爷子年后跟您回到香港,您老注意一下冷氏一脉弟子的情绪。”
唐宗伯一听便明白了夏芍的意思,她是不想这个时候,内部出什么乱子,“放心吧,这些事师父会处理。你就操心你师兄和公司的事就行了,其余的交给我们。”
夏芍点点头,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
三天后,过年。
今年过年不同以往,夏家人都在京城。不仅有徐家、夏家的人,还有唐宗伯、张中先和温烨三人,最后还多了位冷老爷子。夏芍对家里人介绍冷老爷子,只说是门派的师叔,两家人对老人倒挺热情,虽然冷老爷子看起来一直精神不振,但对此倒挺感动。他因此更期望跟孙女联系上,但她连过年都没有消息。
冷以欣三人在新加坡,显然是打算年后再行动了。无论他们走明道还是暗道,徐天胤都安排了消息网络,每天晚上他都会接两通电话,一直到今天,风平浪静。
过年这天比小年还热闹,徐康国推了国家的一些活动,对外宣称休养身体,却陪着儿女好好地过了个年。外界对于老人偏偏今年过年期间不出席重大活动自然是清楚原因的,这不是徐天胤刚刚订婚嘛!不过,这是订婚,又不是结婚,莫非今年夏芍还能在徐家过年不成?
外界的猜测影响不了两家人过年的气氛,对夏芍来说,这个新年来之不易。转头看向徐天胤,黑色的薄毛衣,脖子上围着条暗红色的围巾,那是夏芍为了喜庆,特意为他织的。这喜庆的颜色缓和了男人眉宇间的孤冷,添了几分暖意,两人一从房间里出来,便看得客厅里的人眼前一亮。
“要不知道的,还真以为这小两口结婚了呢,呵呵。”徐彦绍笑道。
听到结婚两字,夏芍还以为会触动徐天胤的心绪,抬头间见男人正低头望她,眸中只有令人心疼的柔和。夏芍笑了笑,心里松了口气,两人牵着手来到沙发里坐下,陪着长辈们聊天。
这晚的年夜饭气氛很浓,夏芍人生里重要的人几乎都聚齐了,奶奶、父母、师父、师兄……不想即将到来的事,倒也挺完美的。
但新年钟声响起的时候,夏芍还是忍不住看向徐天胤,想起他今年的大劫,他三十一岁了……
徐天胤低头看来的时候,夏芍却又换了笑眯眯的眼神,手一摊,似往年,“未婚夫,过年好,要红包!”
这话让两家人一愣,唐宗伯最先笑着摇摇头,“都多大了,小时候的习惯还是不改。”
“你这孩子,平时都觉得你早熟,这时候反倒像小孩子了。”李娟笑瞪女儿一眼。
一众人笑呵呵的目光里,只有徐天胤牵着夏芍的手,往屋里走。
“干嘛?”夏芍在后头问。
“红包。”他道。
“我要大一点的,你升级了。”一进房门,夏芍便笑眯眯道。
徐天胤回身,唇边浅浅笑意,手中一封红包递出,“给。”
夏芍一愣,目光落在男人手中的红包上——还真是红包!
往年,她说要红包,其实也就是要礼物。他知道她不缺钱,给的也大多是些小礼物。他其实不会送女人礼物,这些年来,她过生日、过年,他几乎把女人能戴的首饰都送遍了,每回只是大小不一的盒子,里面的礼物猜也能猜得出来。尽管如此没有新意,但每年她都会跟他要,只是没想到,今年会真的收到红包。
夏芍怔愣着接过,入手却发现红包很薄,几乎没有分量。她在内心祈祷,打开之后千万别是支票一类的东西。
但打开以后,她还是愣了——不是支票,是机票。
两张大年初三飞往澳洲的机票。
夏芍怔愣着抬头,看见男人漆黑的眸在房间的灯光里柔暖,对她道:“带你去旅行。”
“……”简单的五个字,不知道为什么,竟让她感动得眼圈红了。随后,她得到了一个拥抱,和男人笨拙的抚慰。
“不喜欢?”他问得小心翼翼。
夏芍轻笑出声,反手抱住徐天胤,“惊喜!”
这两张机票真的给了夏芍惊喜,这是两人相识五年来,徐天胤少有的浪漫举动。夏芍也不问他怎么想带她出国旅行,如果让她猜,她便猜大概跟小年那天徐彦英说的话脱不了干系。所以她就不问了,大年初三还在寒假,两人确实都有时间,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事,当出去散散心也好。
但两人要去澳洲旅行的事,却让两家人都有些意外。
夏志元和李娟原定计划便是大年初三回东市,女儿订婚,他们这段时间都在京城,那边的同事朋友总要回去请请。原本,夫妻两人是打算让徐天胤和夏芍都跟着回东市的,毕竟办酒席,他们才是主角。而且,那些人万一又送些名贵的贺礼来,夏芍在,也好推脱些。
夏芍听了这事,一笑,“好办!回去后,您二老也不必大请,请请相熟的,订婚的宴席就不必那么铺张了。他们若是送礼来,您就说奉了老爷子的意思,一概从简,礼单事后要交给老爷子瞧瞧。不管他们信不信,只要有顾忌,就指定不敢送贵重的礼了。”
夏志元听得眼有点发直,瞄了眼旁边坐着的徐康国。徐康国果然瞪了夏芍一眼,“这丫头,才刚订婚,就学会打我的旗号了!”
“打您的旗号若是办好事,您这旗号不如多借来用用。”夏芍笑道。
徐康国哼了哼,转头对夏志元道:“这事就这么办吧,就说是我的意思。”
有了老爷子这话,跟得了圣旨差不多,夏志元赶紧应了。
如此一来,夏芍和徐天胤也就不用跟着回东市了。大年初三,夏家人一同坐上了飞往东市的航班,唐宗伯和张中先也带着冷老爷子回香港,温烨随行。夏芍则暂别了诸事烦扰,收拾了小行李箱,跟徐天胤一起踏上了二人世界的旅行路。
……
京城寒冬的季节,对澳洲来说,刚好是夏季。
一年中最温暖的季节,维多利亚式建筑的街道,坐在车里欣赏过往的异国风景和行人的,却是两名东方年轻人。两人说着一口流利的英语,从机场出来便叫了这辆计程车,浑身散发着孤冷气息的男人简洁地报出一个地名,便和女子上了车。
司机听到这地名,不由愣了愣。那里可是海边别墅区,都是些富豪度假的房子。
车子越开越偏僻,渐渐的,只看得见公路、大海和远处一排漂亮的别墅区。夏芍看见那排别墅区的时候,眼神亮了亮,这地方显然属于私人地段,游人少,植被绿化得很美,安静。
确实是度假的好地方。
身旁,徐天胤凝望着女子翘起的唇角,目光柔和。
车子在别墅区外头停下,徐天胤和夏芍下了车,两人在海边建起的木质小径上吹着海风一路步行,最终在一幢维多利亚式的海滨别墅前停了下来。
一座漂亮的独幢别墅,清幽的木径,两旁平坦的草坪,海风吹来,一派宜人的自然风情。
夏芍打量别墅的时候,徐天胤已经进了门,将行李箱放去了房间。等夏芍进来的时候,发现房间里很干净,明显是常有人打扫,布置上也是自然风情,大片的落地窗,白纱帘,远处海景一览无余。
夏芍见徐天胤熟门熟路地从橱柜里拿了茶叶,开始烧水,便挑了挑眉,“师兄以前在这里住过?”
“嗯,以前任务,住了一段时间。”徐天胤边答边烧水。
夏芍点头,原以为来了他会订酒店,没想到他在这里还有房子,平时他很少说任务的事,她都不知道。
眼下正是下午两点,两人坐了一晚的飞机,都有些累了。待水烧开,夏芍喝了杯茶水后,便洗了澡,换了衣服,上床休息了一会儿。两人在异国情调的房间里相拥而眠,这一睡却并没睡太久。夏芍醒来的时候,正赶上海上日落的美景。
别墅落地窗前,金红的阳光照进阳台,夏芍穿着丝质睡衣赤着脚站在木质的阳台上,微微闭眼,感受着温暖的海风。海风拂起她柔软的发丝,肌肤被夕阳渡一层粉红,莹润透明,远远望去,像是要消失了一般。
身后忽然伸来一双大手,男人的手臂紧紧地将她圈在怀里,直到感受到她真实的体温和气息,他才渐渐平静下来。
夏芍笑着回过身来,去戳徐天胤的胸膛,“我都不知道师兄在这里还有幢海滨别墅,说,哪里还有?”
“很多,以后带你去。”徐天胤抱着夏芍,吻吻她的额头,“这里还有座私人酒庄,在小镇上,过几天带你去。”
私人酒庄?
夏芍挑眉,对徐天胤以前在国外期间的经历和一些产业很感兴趣,但却不急着问,只是继续戳他,“那现在呢?”
现在晚餐时间了,她饿了,别墅里没有新鲜蔬菜,没办法下厨。
“出门。”徐天胤把夏芍抱进房门,关了阳台的落地玻璃门,拉上窗帘,然后换衣服。
他不常穿西装,今晚却换了正装穿上,夏芍一瞧,便笑眯眯地拿出件礼服穿上,银白的长裙,简洁风情,她穿在身上便立时多了东方神秘的古韵。不需施粉黛,她只将发丝微微一绾,便令他瞧了许久。
笑着挽上徐天胤的胳膊,夏芍问:“去哪里?”
“餐厅。”毫无意外的回答。
两人出了别墅,徐天胤从车库里开出辆黑色的宾利越野,两人在沙滩上飞驰,一路瞧着夕阳海景,夏芍记忆中从来没这么惬意过。
车开去了市中心,在一家高级澳式餐厅门口停了下来。徐天胤显然早就预约好了,侍者恭敬地为两人引路,来到订好的坐席旁。一路上,引起不少人惊艳的目光。国际都市,向来不乏各国人,但气质这么出众的东方情侣似乎从未见过。
两人在惊艳的目光中入座,小烛光,葡萄酒,奶酪芝士、牛排、鱼鲜、果鲜,都是当地最地道的特色菜肴,记忆里,两人很少如此穿戴来高级餐厅共进晚餐,徐天胤喜欢在家里吃饭,他爱她炒的菜,在家里他向来胃口要比在外头好。他在国外太多年,一直孤身一人,对他来说,家庭的温暖远远比高级餐厅要诱人。
夏芍知道他的心思,她也是喜爱安静的人,两人趣味相投,相识几年还真的是能在家里动手做饭,就绝不去外面。
但今晚,她觉得这样在外面很好。很少浪漫,偶尔浪漫一次,看着他在烛光里的眉宇,她便觉得内心前所未有的安宁。而她恬静含笑的眉眼也让他眸光柔和,“喜欢?”
“喜欢这里,还是喜欢师兄?”夏芍故意装听不懂,笑眯眯逗徐天胤。
徐天胤不答,低头吃东西,唇角却扬起漂亮的弧度。他在笑,而且笑了很久。
两人这餐饭吃得慢悠悠,吃饱之后,夏芍以为徐天胤会带她去看电影。因为那晚徐彦英是说过,要带女孩子看电影、吃饭和出国旅行的,现在他做了两样,还差一样。
但徐天胤却没带她去,他体贴她坐飞机累了,便带着她在异国夜晚的街道上漫步了一会儿,然后开车回了海边别墅。
夜里的海是暗沉的,远远的,便能闻见海风的湿气和海浪拍岸的沙沙声。这片别墅区虽然别墅很多,但相互间都保有距离,中间有植被绿化阻隔,私密性很好。
房间客厅里,只有电视的灯光亮着,忽明忽暗的灯光照着沙发上相拥的人。
茶几上两杯喝过的红酒,沙发上,女子穿着浅粉的丝质睡衣,趴在男人身上。男人的大手覆在女子美背大片的春光上,望着她。
她笑吟吟的,呼吸间带些酒气,抬头轻啄他的下巴。
徐天胤目光幽深,微微闭眼。夏芍趴在他身上笑,吻从他线条凌厉的下巴流连到他脖颈,在他突起的喉结上轻轻一触。湿热的触感,让男人的喉结轻轻一颤,眉头深锁,却舒服地仰起头。
她笑着继续往下,沿路在他坚实的胸膛和野性的腰线上留下水润,最后竟来到他的小腹上。
那里是他的敏感,她轻轻一触,他小腹的肌肉便倏地僵硬。她偏偏轻轻一咬!
“嗯!”男人闷哼一声,似野兽低吼。
这时,却听见女子一声轻笑,轻巧地从他身上下了地,眸中含着无限趣味,回头瞧他,“我累了,去洗澡了。”
说罢,她当真转身就走。
后头伸来一只大手,捞在她腰腹上,一把便将点了火又想逃的淘气某人给逮了回来。
沙发上传来女子的惊呼和笑声,渐渐转为低低喘息。
夜正漫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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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有事,陪家人出去了一下,森森为双十一没有购物而后悔……
这章治愈不?温暖不?下章继续
第五章 私人酒庄
夏芍不记得这晚是怎么在沙发上大战完的,她只记得客厅里忽明忽暗的光线、浴室里哗啦啦的水声、温热的水温和男人温暖厚实的怀抱。
徐天胤抱着夏芍从浴室里出来,她穿着睡袍软绵绵地躺在他怀里,一副累到想睡的模样。男人目光柔和,仍将她抱回了沙发里,让她枕在自己的腿上,拿过毛巾,帮她擦拭头发。
他手法温柔,像对待此生挚爱的珍宝,耐心地将她的头发擦到半干,然后才拿过吹风机,远远地吹。
客厅里没有开灯,电视屏幕忽明忽暗的光线照着沙发里,女子被吹风机吹起的发丝和男人低头专注的神情,都是这一刻最暖人心脾的曲调。
直到吹风机关上,男人拢了拢女子的发,掌心里便落下几根柔软的发丝。他望着那发丝,片刻,放在了沙发上,然后将她抱起,回了卧室。
将夏芍抱去床上,为她盖好被子,徐天胤却没躺下,而是转身出了房间。
他回到客厅,将沙发上的发丝拿起来,又将毛巾上为她擦头发时沾着的发丝也拈下来,低着头一根一根整理。他整理的动作很慢,像对待她一样。她头发掉得很少,他只整理出几根,整理好后绕在指尖凝望了许久,低头,轻轻落下一吻。然后他起身,拿来一块手帕将她的发丝包住,放到口袋里收好。
这时,身上的手机传来微声的震动,徐天胤起身走到屋外,接了电话,回到屋里打开电脑整理了情报,这才回到了卧室。卧室里,夏芍熟睡着,徐天胤坐去床边,在月色里静静凝望着她的睡颜,直到天蒙蒙亮,他才上床躺下,抱着她慢慢睡着。
夏芍一觉睡到中午,起来时听见外头有车子的声音,便起身走到门口。徐天胤刚刚停好车,从车上提着大袋小袋的食材下来,抬头间她站在门口,唇边一抹浅浅的笑。
夏芍出门,笑着接过袋子,打趣:“所以,其实我们只是换了个地方住,日子还跟以前一样,对吧?”
她指的是出来旅行,还要买当地的蔬果,自己烹饪的事。
“不一样。”徐天胤进了门,在她额头上亲了亲,目光柔和,“中午去游艇。”
嗯?游艇?
游艇中午的时候有人送来了别墅,夏芍一瞧,竟是霍威集团澳洲总部的员工。
“夏小姐,这张游艇的单子,请您签收一下。”将游艇送来的经理笑容恭敬,递给夏芍一张单子。夏芍接过来一瞧,正是她订婚那晚,亚当送的贺礼上那张单子。
夏芍这才想起来,当时她觉得自己用不着游艇,便事后将单子交给徐天胤收了起来,没想到,这男人拿来这里用了?
夏芍笑着签了单子,霍威集团的经理便询问需不需要侍者。他们为游艇主人提供全方位的服务,船长、厨师、侍者,都有。并且,霍威集团还有游艇俱乐部,为顾客提供游艇托管服务。至于服务费用,亚当已经吩咐过来,全免。
徐天胤会开游艇,夏芍也想要二人世界,便推了侍者服务,谢过了那名经理。
这艘私人游艇分上下两层,里面客厅、主卧、客卧、厨房、吧台、洗手间等配置,一应俱全。出来旅行前,夏芍就知会来海边,因此准备了泳衣。她在卧房里换上,慢悠悠走去甲板。
海风湿暖,海浪翻白,头顶蓝天脚踏甲板的感觉实在惬意。回过身,正见徐天胤在驾驶舱里,架着游艇,目光柔和地望来。
他仍穿着黑色衬衣,只是少见地敞着衣襟,胸腹间蓄着野性的力量,那深邃的眸凝望着人,更是有种致命的气息。夏芍不知怎么就想起昨天晚上,她脸颊顿时飞来薄红,然后呼地转身,奔去甲板最前头,吹海风清醒去。
却不知,她这一转身,身体在阳光里划过曼妙的弧,蜜色的泳衣衬得肌肤婴儿般柔白,腰间系着的薄纱在拂过的海风里轻轻扬起,隐约可见那薄纱下圆翘的风景。
今天天气很好,正值中午,海风轻柔,海面平静,徐天胤将游艇停在海面上,两人一起到厨房里做了美味午餐,来到甲板上,品着白葡萄酒,享受午餐。
与昨晚不同,海面上已看不见岸边的别墅区,湛蓝的天,湛蓝的海,除了海风和头顶偶尔飞过的海鸥,世界安静得好像只剩下两个人。丝毫不觉得孤寂,只觉得惬意,哪怕午餐后两人就在甲板的躺椅上相拥,也不必担心有人来打扰。
两人甚至在甲板上相拥着睡了个午觉,醒来的时候,夏芍发现头顶多了把遮阳伞,徐天胤正立在甲板一侧,手里拿着鱼竿。
夏芍眼神一亮,霎时清醒,她笑着走过去,男人便把放好了鱼饵的钓竿递给她。夏芍笑眯眯接过,要抛竿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好像从来没钓过鱼,更别提海钓了。而她的手势也立刻让男人看了出来。
“这样。”徐天胤走过来,握住夏芍握杆的右手,让她的手指将主线按住,然后检查绕线轮,甩出去的时候让她的手指放开,线便远远地抛去了远方海面。
夏芍笑着回头,“师兄以前常钓鱼?”
“休假的时候。”他答。任务的时候没有鱼竿,到了海岛上,都是就地取材,很多时候要潜水到海下亲自捕鱼。
“师兄喜欢钓鱼?”她不知道他还有这爱好。
“无聊的时候。”他简短的回答,却让她心头一疼。
以前,他总是孤身一人。哪怕休假也是独自住在远离人群的地方,没人陪他说话,自己照顾自己,无聊的时候便来海边钓鱼,一坐便是一天,从日出到日落,一成不变的孤寂。收获越多便越孤寂,那些鱼儿可以在桶中有个陪伴,他却始终一个人……
夏芍心口发疼,眉眼间却含着笑意,“以后我陪你。”
“嗯。”男人回望她,眉宇间尽是柔和。
“我们来比赛?”难得出来旅行,夏芍不愿气氛太过伤感,她目光往地上的另一只钓竿上一落,眼神挑衅。
她挑衅的模样让男人轻笑,也不答她,只默默拿起地上的钓竿,整理好,抛了出去。
说是比赛,对夏芍来说,倒不如说是新奇的体验。徐天胤会耐心地教她怎么抛竿、怎么判断鱼儿上没上钩、怎么收竿等等,世上诸事,知易行难,海钓便是一样。听着容易,实则要大量的实践才能总结出一套经验,譬如判断钓位、哪个水层是些什么品种的鱼等等。钓上来的鱼,徐天胤基本都认识,夏芍不知道,他还有百科全书的功能。但随即她便发现,他辨别这些,只是在辨别能不能食用,想来以前执行任务的时候,在孤岛或者野外,只有这样才能保证生存。
但那是以前,现在,有她陪他。
夏芍当了一下午的好学生,好学的结果便是满载而归,收获多得未来几天都吃不完。两人最终只留下了今晚的晚餐,其它的都放归大海。
傍晚,夏芍钻回船舱房间里洗澡,并披了件外套,等她出来的时候,看见徐天胤在驾驶室里掌舵的背影和窗外金红的夕阳,以及远处在望的海滨别墅,不由愣了许久。
如果有一天累了,可以一直过着这样的生活,想必很幸福。
……
徐天胤在澳洲的这处海滨别墅区是高级私人区,世界各国的富豪常来这里度假,这里的海滩便设有小型海港,徐天胤将游艇在海港停妥,两人回别墅搬了一堆柴火出来。虽然是夏天,但别墅的储物间里堆满了柴火。徐天胤以前在这里住的时候,储备过许多物资,如今用来很方便。
两人将柴火搬去金黄的沙滩,今晚的晚餐是烤鱼。
这些事对徐天胤来说再熟悉不过,对夏芍来说却很新奇,看着她在夕阳里发亮的眉眼,他不经意间抬头,总会望上许久。
夕阳落下海平面的时候,海滩上生起了一堆篝火,地上铺上了一块长方的蓝布,两人坐在上面,一起烤着今天下午的收获。烈酒、烤鱼、果味、干奶酪,篝火、海风、女子的笑容,这一切都让他看得失神。忍不住再看一眼身后不远的独幢别墅,他恍惚以为自己以前住的不是这里。
“喜欢?”他问,还和昨晚一样的问题。
“喜欢师兄。”她笑答,拈了颗水果,笑等欣赏他的窘态。
但她等来的却是男人忽来的拥抱和狂肆的吻。
这吻来得好没预兆,带着烈酒的气息,她心跳都漏了一拍,反应过来时,两人已倒在沙滩上。篝火温暖的光里,她衣衫敞开,蜜色的泳衣衬得肌肤在火光里透着薄粉,他抚上去,抚上她每一寸令他留恋的曲线,感觉她在他掌下轻颤,他努力地克制自己,却又在下一刻忍不住更用力地吻她。
她身上还存留着沐浴过后的香味,这无疑是夜晚最美的催化剂,他忍不住来到她腰间的薄纱下,这想在这里要她的动作却惊醒了她。
“师兄,别……别在这里……”她按住他的手,脸颊更红,她还没到能接受露天野战的程度。
话音刚落,他便将她从沙滩上抱起,没带她回别墅,而是抱她去了游艇里。他在甲板上吻她,吻到舱室、吧台,吧台里灯光酒红,男人光裸着野性的上身,看起来像暗夜的王者,散发着致命危险的气息。两人在吧台里欢爱,之后他抱她去浴室里洗澡。
夜晚的海潮比白天时要激烈得多,游艇晃着,浴室里水汽氤氲,海潮沙沙的声响就在脚下,那是种很奇妙的感觉,又好像是夜晚另一类的催情剂,他在浴室里要她,她却觉得在游艇里欢爱比在沙滩上难度还高,两次过后,她已经软趴趴得倚在他怀里,任由他帮她洗澡、洗头发、擦身子、穿浴袍……
他做这些事情总是特别轻柔,对疲惫的她来说就像催眠曲,索性任由他侍候,等他抱着她从浴室里出来,她已经昏昏欲睡了。
徐天胤将夏芍抱到客厅,一切如同昨晚,让她在他腿上躺着先睡,他专心为她擦头发、吹头发,等做好这些,才将她抱回卧室里睡下。他仍旧没有陪着她立刻睡,而是出了卧房来到客厅,在沙发和毛巾上找到她的发丝,一根一根整理起来,与昨晚的合在一处,包好贴身放好。
然后接电话、整理情报,回到卧房坐在床边,凝望着她的睡颜直到天蒙蒙亮,才躺下抱着她睡去。
不算刚到海滨别墅那天,夏芍和徐天胤总共在这里住了三天。两人出海游玩,或去市中心逛街,每天都有新节目,每晚都折腾到深夜。总算,在第四天中午夏芍醒来的时候,看见徐天胤在收拾行李。
“师兄?”
徐天胤从行李中抬起头来,微笑,“带你去酒庄。”
……
徐天胤带夏芍前往的酒庄是一处私人酒庄,在离此有些路程的一座小镇上。中午两人在市区吃过饭才开车前往,等到了小镇上,天都已经黑了。
酒庄在小镇的镇郊,车子越开越偏僻,路上景色却美极,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农田,一座中世纪时期古堡似的建筑,出现在山脚下。偌大的庄园,渐渐出现在金黄的灯光里,侍者在庄园门口恭迎,徐天胤的车刚在古堡里停稳,里面就迎出来一名穿着燕尾服的年轻男人。
男人看见徐天胤从车里下来的一瞬,很夸张地张开双臂,要拥抱他,“噢!king!居然真的是你,上帝!有生之年我居然还能见到你!”
夏芍第一次看见徐天胤的冷气没有效果,他居然没有只是瞪一瞪男人就将他吓退,而是带着她往旁边一避,唇抿得像刀子,周围的温度足足下降了好几度,“米伽,我只是五年没来。”
“噢!原来你记得你几年没来,这说明你一直在想我们!”米伽扑了个空,一点也不介意,回头笑得灿烂。
徐天胤牵着夏芍的手便往里走,“别理他,他不正常。”
夏芍噗嗤一笑,她还是头一次见到师兄吐槽,不过,说来也有趣,徐天胤这么冷漠寡言的性子,朋友却都是些性子欢脱的。只不过……
夏芍微微垂眸,如果她没看错的话,刚才米伽从酒庄里迎出来,左腿有点跛。而且此人瞧着面善乐天,其实眼露精光,身上隐有煞气,恐背着不少人命,一看身份过往就不简单。
而这时,米伽看见夏芍,兴奋得两眼放光,从后头追上来,热情道:“哦!夏小姐!没想到能见到您本人。king,你太不厚道了,带着你的未婚妻来这里,居然都不向她介绍你的老朋友?还有,你们订婚,居然都没有邀请我们。老板,你抛弃了你的员工五年,今晚来了,还这么冷淡,你可真让人伤心。”
徐天胤步伐不停,头都不回,夏芍却挑了挑眉。
嗯?师兄是这座酒庄的主人?
“她饿了,准备晚餐。”徐天胤撂下一句话,便带着夏芍到了古堡的楼上。
这完全是座中世纪时期的古堡,走廊上都是文艺复兴时期的画作,地上金红的地毯,西方贵族奢华的韵味。尽头的一间卧房里,布置也是欧式风情,暗红色的大床,古雅的壁橱和桌椅,与海滨别墅全然是不同的风格。
将行李重新收拾出来,夏芍换上了礼服,坐在梳妆台前稍作打扮的时候才问:“师兄,米伽是什么人?”
“伊迪手下的人。”徐天胤换好西装道。
夏芍挑眉,“雇佣兵?”
“嗯,以前是。现在打理酒庄,偶尔负责情报工作。”
“那酒庄的那些侍者,来历也不一般吧?”夏芍心中了解了些,笑道。刚才车子开进来的时候,她不经意间往窗外看了一眼,那些侍者看着挺职业,但其实都是练家子,没有一个是善茬。只是当时车子很快开过,米伽迎了出来,她对那些侍者便没有多加注意了。
“以前都是特种兵或者雇佣兵,后来退役、伤病或者厌倦了那些生活,才来到这里的。”徐天胤来到夏芍身后,拥住她,也只有在她面前,他的话才多,“以前任务,有次受伤,伊迪救过我。十年前我买下这里,用来安置他的兄弟,平时都是他们在打理酒庄,我没参与过,偶尔才来。”
原来如此……
“他们的家人大多在这里,重新换一个身份,过普通人的生活。这座小镇上,五成是他们的人,平时互相照应。很多人在附近农场工作,或者负责酒庄的生意。”
夏芍闻言,许久才点头。这些人,打打杀杀的日子过惯了,哪怕退出那个圈子,也少不了有人寻仇,人都在这里,是可以有个照应。只是没想到,这样一处私人酒庄,还有着这么多的过往和缘由。
两人在屋里坐着聊以前,直到侍者上来敲门,徐天胤才带着夏芍出了房门,来到楼下餐厅。
餐桌上点着烛台,水晶灯悬在上方,光芒照人。桌上是丰盛的晚餐,米伽和八名侍者站在餐桌旁,俨然管家似的立在前头,见到夏芍穿着礼服挽着徐天胤的胳膊从楼上下来,顿时眼神亮了亮,笑着带着一众侍者行了个绅士礼,“欢迎两位尊贵的主人。”
徐天胤孤冷的性情,他是不会理米伽的,为防冷场,夏芍只好笑道:“谢谢米伽先生的款待。我都听胤说了,酒庄这些年一直是你们在悉心照料,所以,今晚你们是主人,我们才是客人。”
“那不行,酒庄是king买下来的,不管谁在打理,他都是老板。”米伽笑道,耸肩,翻着白眼补了一句,“虽然我没见过他这么没有责任心的老板。”
“我相信他当初买下这座酒庄,本就不是为了当老板。”夏芍笑看一眼徐天胤,对米伽道,“听说你们曾经救过他,谢谢你们,大家还是朋友相称好了。”
米伽闻言挑了挑眉,没再跟夏芍争辩,但他调皮地眨了眨眼,显然对夏芍印象很好。
这些人曾经的经历都差不多,平时在酒庄里瞧着各司其职,到了今晚这时候却谁也不顾得身份职位,见徐天胤和夏芍坐下后,便在餐桌两排坐下,齐刷刷看向两人。看起来,所有人都对徐天胤会订婚的事很感兴趣。
“king,你太不够朋友了。突然便听到你订婚的消息,以前我们都没听说过你看上了哪个女人。”这话出自米伽之口。
但立刻便有名蓄着小胡子的侍者反驳他,“米伽,你太看不起我们的情报网了,早就有兄弟跟你说,king在恋爱,可你一直不信。”
“就是!直到king求婚的事传到网络上,你才信了。”
“我们当时可是开了赌局的,你当时说了什么?”
“管他说了什么,老子就记得他赌输了。可是,钱呢?老子一分都没见着!”
“还钱!赌输就耍赖的人赌品最烂了。”
夏芍没想到,晚餐还没开始,话题便成跳跃性逆转。徐天胤对这场面似乎见惯了,冷着脸不语,自己开了红酒,给夏芍倒上,对她道:“饿了?吃饭。”
简短的话语,却让餐桌上的争执停了下来。所有人都齐刷刷盯着夏芍的酒杯,似乎不敢相信徐天胤会伺候人。
夏芍向来定力强,却也不愿这么被一桌子人瞧着,便找了个话题道:“我从来没听他说过他有英文名字,能不能告诉我这名字的来历?”
米伽闻言,耸肩苦笑,“没什么,我们给他取的,就是觉得他合适这名字。以前执行任务的时候,他代号是孤狼,可我们觉得king更合适他。你不知道,他那个时期,可真的是很多人的梦魇,简直是横扫各国地下圈子,名副其实的王者!可是,这家伙从来不承认这名字,也就是我们叫叫,他从来不应。”
夏芍闻言一笑,怪不得,她从来没听徐天胤说过。
说起徐天胤的过往,米伽和桌上的人像开了话匣,争抢着便要细细道来。
徐天胤却抬了抬眼,冷不丁地问:“艾瑞和安呢?”
第六章 暴风雨前(一更)
“他们不知道你今天会来,在西部呢,现在正是忙的季节。”米伽笑道。
徐天胤看了米伽一会儿,点头,“嗯。”随即低头,将自己的盘子和夏芍的盘子对调了一下。
盘子里放着新鲜的鱼肉,徐天胤盘子里鱼肉的刺已经被他剔除干净,完整地放在了夏芍面前。
餐桌上顿时齐刷刷十几道惊奇的目光,简直不比发现新大陆的惊讶少,米伽更是目光趣味地在徐天胤和夏芍身上转了转。夏芍的目光却在米伽和其他侍者们的身上扫了一遍。
米伽刚才没说实话。
虽然这一桌的人都很老道,在徐天胤问话时个个神态自如,但一个说谎时,气场波动与平时是不同的。这点夏芍能看出来,徐天胤也应该能看出来,他为什么不问?
徐天胤不问,夏芍也不好开口。
但米伽却很好意思开口,“嘿!我看见了什么?king居然会宠女人?”
其他人的目光也差不多是一个意思,令世界政要和各方势力闻风丧胆的冷血孤狼,居然会宠女人?说出去谁信?这简直比他订婚的消息还令人不敢置信!
这不敢置信有多强烈,一桌子前雇佣兵们对夏芍的兴趣就有多强烈。
其实,她的资料大家都知道了。华夏集团的董事长,她那些白手起家的商界传奇他们都已经能背下来了,没办法,谁让她是king的女人。当初,king求婚的事曝出来,他们可真是惊爆了眼球啊!下巴恨不能掉去地上,对让他做出求婚这么不可思议的事的女人,他们当然充满了浓厚的兴趣。可是一调查,不少人都吹了口哨。
不愧是king看上的女人!这经历和商场上的传奇,从另一个角度上来说,跟king少年时期在地下世界铸就的传说差不许多。这两人,确实挺绝配。
但是那求婚视频再惊人,也不如眼前看见徐天胤的柔情更令人惊爆眼球。当即,谁还顾得上吃饭?一个个不怕死地劲头上来,一个接一个的问题砸向了夏芍。
“夏小姐,听说king是从你高中时期便开始追求你的?有没有细节可以透露?”
“唉,问这个干嘛?情报里不是有了么?你应该问问,夏小姐是怎么看上king这种男人的。女人不都喜欢说话?怎么能忍受一个一天不说几句话的男人?”
“不说话还好,king眼里没有人才是最大的问题!当初老子跟他遇到,愣是没发现老子在他眼里是活人……”
“对对,还记得以前那些看上king的女人么?哈哈,想起来老子就想笑……”
夏芍听着这些话,头一次知道,原来男人也是可以很八卦的。不过还好,他们说着说着,便从对她的好奇转向徐天胤过往的趣事上了。夏芍听得倒有兴致,时不时瞧徐天胤一眼,男人默默吃晚餐,每当端上来的餐点是鱼肉或者牛排,他便会将自己面前的鱼刺剔除、牛排切好,然后和她互换盘子。知道她在这种场合向来不多喝酒,他便让人上了茶来。
夏芍捧着茶杯含笑的眉眼,让徐天胤望来时眸光柔和,也让餐桌的气氛静了静。
一众前雇佣兵张嘴的张嘴,挠头的挠头,谁都不敢想象在徐天胤脸上会看见这种表情。这时候,才有人发现,徐天胤向来喜欢安静,不喜欢人吵的地方。刚才他们吵吵嚷嚷了这么久,而且说的还是他的事,居然没收到他那冷气逼人的目光。
这可真是稀奇……
只有米伽托腮笑了笑,了然。看来,他们得谢谢夏芍,如果不是她喜欢听他们说这些,这些家伙早就被迫闭嘴了。
这时,夏芍品了口茶,抬眸笑道:“大家是胤的朋友,也就是我的朋友,就别叫我夏小姐了,怪生疏的。我没有英文名字,大家就叫我芍好了。”
这话一说完,夏芍立刻收到了徐天胤望来的目光,那眼眸黑漆漆的,沉默的抗议,她看得懂。一直以来,芍是他的专属,只有他可以叫,秦瀚霖叫她声小芍,都被他逼着改成了嫂子。
夏芍笑眯眯,喝茶,目光一飘。这些人不是他的朋友嘛……
徐天胤落在女子笑眯眯的眉眼上,虽然很有力度,但最终却没说什么。这是她亲口说的,说明是她的意愿,只要是她的意愿,他向来不**干涉她。
一顿晚餐在热热闹闹的气氛里吃完,徐天胤自从回国到军区任职,便再没有这些朋友见过。虽然大家很想跟他聊聊,但也知道他说不了几句话,而且今天开了一下午的车也累了,便很热情地送徐天胤和夏芍去房间里休息了。只是,众人送两人上楼的目光也太热情了些,像是恨不得赶紧把两个人关去房间里似的。
待进了房间,关了房门,夏芍的脸颊都忍不住有些红了。但她随即便是一笑,这些人,其实也挺有趣的。幸亏有他们,让师兄的过往没有更加寂寞。
以夏芍的耳力,自然听出外头那些人没走,正听房门呢。她一笑,便将徐天胤拉去了里屋。里屋是一间隔开的客厅,西式宫廷风情的沙发、桌子、壁橱、水晶灯、漂亮的鎏着金边的茶杯……只是多了现代化的电视屏幕和电话一类。
两人在沙发里坐下,夏芍确定外头的人听不到,这才道:“师兄,今晚米伽没说真话,你应该看出来吧?”
“嗯。”客厅里咖啡和茶,徐天胤给夏芍泡了壶茶来,放到了沙发面前的桌子上。
“那你怎么不问问?”
“那是他们的事。米伽一定能解决,酒庄我没管理过,如果是解决不了的事他们会跟我说。”徐天胤说话间将夏芍拥过来,让她的额头抵着他的胸膛。
夏芍眼前一黑,视线里只剩下男人银黑的衬衣。额头触着他的温度,鼻间全是他的味道,让她安心地笑了笑,不再说什么。徐天胤虽然是酒庄的主人,但却是个甩手掌柜,十年的经营都是米伽在努力,有些事他不想说,徐天胤确实不好过问。
夏芍干脆躺去沙发上,枕着徐天胤的腿。这几天晚上她都睡得迷迷糊糊的,半梦半醒间记得徐天胤总让她枕着他的腿,帮她吹头发。以前没发觉,这几天觉得他的腿枕起来倒蛮舒服的。
舒舒服服地躺好,夏芍闭了闭眼,微笑。酒庄的事,徐天胤既然不过问,夏芍便也不多问了。现在对她来说最重要的事便是享受这次难得的旅行,等新加坡方面有消息了,便要开始忙了。这是两人的第一次旅行,海边的惬意还在脑海里,接下来还会在酒庄这里住几天,晚上来时瞧着周围都是农场,想必该是另一番别样的美好。
正想着明天去农场的美好,徐天胤便不允许她躺了,“刚吃饱,别躺。”
他把她扶起来,让她靠在身上坐着,然后打开电视,两人坐着喝茶、看电视。期间徐天胤起身到外头走了一圈儿,打开门,在门口站了三秒钟,然后便听见一阵儿四散的脚步声。
夏芍在沙发里笑,但徐天胤刚回来一会儿,便又听见有人敲门。徐天胤回来后,手里端着两盘甜点。
夏芍瞧着那甜点可爱,笑问:“他们不会在里面加什么不该加的东西吧?”
“他们不敢。”徐天胤道。
夏芍这才笑着吃了几口。
两人来到酒庄的时候天色便已经黑了,吃完饭又坐了一会儿,很快便到了午夜。夏芍起身欲去浴室洗澡的时候,徐天胤将她抱起,径直走向了屋里的大床。
这张暗红色系的大床无疑是奢华帝王风,宽敞柔软,人陷在其中,满眼的暗红,桌旁的烛台和水晶灯光芒暖黄,无疑是夜晚最为催情的色调。尤其是陷在床里的女子,一袭银白的礼服尚未换下,肌肤在暗红柔软的被子里细嫩珠润。她对他将她抱来床上的举动表示抗议,正那眼瞪着他,殊不知她这副模样,别有一番娇俏韵味。
徐天胤脱下西装外套,解了领带,便覆了上来。两人的重量让夏芍又陷了陷,正当她发现根本就逃不出来的时候,徐天胤腰间一个用力,两人顿时反转,夏芍趴在了他身上。
正当夏芍狐疑地挑眉,心道这男人什么时候在床上这么好说话了的时候,便撞进徐天胤暗沉的眸。
“吻我。”他道。
“……”咳!
夏芍险些呛着,脸颊飞红,笑容古怪地盯着徐天胤。这男人上瘾了?出来这几天,天天晚上不放过她也就算了,自从刚到海滨别墅那晚,她喝了些酒,情不自禁吻了他之后,他就好像上瘾了。
夏芍还在瞧徐天胤,后脑勺便探来一只大手,将她一压,他冰凉的唇便触上了她的。撬开她的唇齿,他霸道又肆意地掠夺,直到吻得她开始喘息,眉眼开始迷离,他才低哑地又道:“芍,吻我。”
果然,她这时候乖得多,乖乖在他唇上吻了几圈,然后来到他的脖颈。脖颈上传来湿润绵软的触感,属于她轻轻柔柔的摩挲,没什么力度,却让他身体每一根神经都在颤栗。他仰起头,闭上眼,享受她在他喉结处的轻啄流连,她纤软的手隔着他的衬衣在他的胸膛摸索,简直就是在挑战他的克制力。
她明明知道,自从她成年,他对她就从来没有克制力。
动情的她力气很小,整个身子都是软绵绵的,连他的衣扣都解不开。他伸手一扯,握着她的手抚上裸露的胸膛。她这才顺着他的脖颈一路往下……
他在她的吻里呼吸沉促,眉宇沉沉蹙着,大掌摩挲着她柔滑的背。
“芍……”他唤她,她在他精窄的腰线上深吻,引得他闷哼一声,忍不住睁开眼睛看她。眼刚一睁开,他的小腹上便传来湿润的触感,他顿时一个战栗,这才一个翻身,将她重新压在身下,夺回控制权,不再让她折磨他。
他近乎野蛮地剥除了她的礼服,用尽全力地要她,直到看着她攀上一次又一次的云端,渐渐迷糊地闭上眼,他才释放自己,抱她去浴室洗澡。
这一次还是一样,帮她洗澡、吹头发,然后抱她去床上休息,收拾了她落下的发丝,与之前的一起包好放回身上,徐天胤坐在床边看了夏芍一会儿,这才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走廊里空无一人,徐天胤下了楼,来到客厅,米伽坐在那里,果然还没有睡,看起来在等他。
见徐天胤穿着黑色长身的浴袍下来,米伽笑意更浓,趣味地托着腮,望一眼天花板,“我觉得等你走后,要考虑加厚一下楼上地板。太激烈了!你确定你心爱的女人忍受得了你这么需索无度?”
徐天胤冷着脸,面色果然一点儿都没变,走去沙发里坐下,却道:“房间的隔音效果不好,你最好一起重新装修。”
“噗!”没想到徐天胤会回应,米伽惊奇地看向他,“你真的比以前像人了。”
徐天胤却没再陪他闲聊,直入正题,“艾瑞和安怎么回事?”
“你晚餐的时候怎么不问?”早知骗不过徐天胤,米伽一笑,托腮问。
徐天胤不答,眉宇间又冷三分。
米伽却不怕死地啊了一声,“啊,你是在避着你未婚妻?不是吧……”深意地笑了笑,米伽问,“她连你king的名字都不知道,难不成,你以前的事真的没告诉她?她应该不是那种被你以前的冷血吓到,或者是被你地下世界的权势所诱惑的女人吧?这样的女人,你也看不上。”
米伽自顾自说着,再看向徐天胤时,脸上的笑容一僵。只见徐天胤一身黑色浴袍坐在沙发里,眸暗沉得黑夜般,却被黑夜更让人寒冷。
米伽顿时苦笑着做了个投降的手势,看来,他不喜欢别人评论他的女人。
徐天胤不说话,只是看着米伽,在等待他回答刚才的问题。
“他们去新加坡了。”米伽这回说了实话。
徐天胤寒着的眉眼似乎怔了怔,随即气息更冷,“谁的命令要他们去的?”
“别这样,king,他们只是想帮你。”米伽苦笑,“你知道的,他们虽然已经退出地下世界了,但你对他们有恩,他们一听说你在新加坡命令找人,便决定前往了。我只是管家,帮你看着这里的产业,可管不了你的人。”
“要他们回来。”徐天胤融在沙发的黑暗里道。
“我能问问原因么?其实,我很不懂你为什么命令找人,却不派安前去。你要找的人既然需要黑身份和面具,安是易容大师,是最好的人选。黑市那边,各方卖主手里的面具来源很杂,有很多年前收入的、有经手过几回的,绝大多数已经没有了面容资料。派安前去,一旦有人符合你查找的要求,便让安放出新制作的面具,这样对方易容后的样子你可以第一时间知道。这对你的帮助很大,你不会不知道。”米伽敛了笑容,一本正经地问道。
而徐天胤竟然回答了,“任务极度危险,对方很可能灭口。”
“哈?”米伽愣了愣,随后竟笑了,笑容有些温暖。
他就是这样,才让很多人誓死追随的。外界对孤狼如何畏惧,传言如何说他冷血无情,都鲜少有人知道,他其实最重情义。一旦被他承认,便是他的朋友或者伙伴,他从来不让他的朋友或者伙伴涉险。危险的任务,他总是想办法让他们避开。
他们这些身在黑暗世界的人,多少都背负着一些令人心酸和唏嘘的过往,常常不太愿意将性命和情感交托出去,但是世事往往离奇,像king这种比他们还不像人类的家伙,居然会成为他们交托性命、誓死追随人。
就像他,以前是伊迪的人,与他是伙伴、是战友,却从未有过誓死追随的想法。自从十年前,他在一次任务中跛了脚,不愿再回到原来的队伍中,人生最自暴自弃的那段日子,king给了他这座酒庄和从未想到过的安宁生活。从此,这条性命,他愿意交托出去。
“安只是易容大师,他不会亲自到黑市上去,他的面具会交给我们的人卖给你要找的人,他不会有事的。再说了,还有艾瑞在呢!”米伽笑着去倒酒,他认为就算有危险,也是卖面具的下家有危险,不会牵扯到安身上。但他从不怀疑徐天胤的判断,他是地下世界人人敬畏的王者,他从来没有判断失误过。
“这次的人,是像我一样的人。”徐天胤坐在沙发里,没有动,米伽的手却忽然一僵,酒瓶子咚地一声落地,落在雪白的驼绒地毯上,洒上一片血红。
那是置身于冰天雪地里的感觉,刺骨到四肢麻木,头脑清醒着,身体却动弹不得。
这种感觉,米伽曾经体会过,是他和徐天胤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那时候,他还是伊迪的人,因为听说他就是孤狼,好奇下对他发起了挑战。他站在原地动也没动,就是用了这样一招,他彻底战败,从此明白跟他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把面具交给下家,命令下去,符合条件的买家情报交给我,我没说放,不准放。”徐天胤站起身来,往楼上走,冷寒的声音透过背影传来,“让他们回来。”
米伽望着徐天胤的背影,恢复自由的身体还有些麻木刺骨,苦笑了笑,深深俯身,“是。”
“不准在她面前提新加坡的事。”他是带她出来游玩的,不许任何事打扰她的心情。
“是。”
……
夏芍醒来的时候,果然又是中午。
午餐她果断叫来了房间用,但下午和徐天胤出去参观农场的时候,还是没逃过那些侍者含笑的眼神,不少人憋笑憋得脸抽筋,最后在徐天胤的冷眼下,忍着抽筋转身,各司其职去了。
酒庄附近的农场绝大多数是葡萄园,一眼望不到尽头的规模,中间只有窄窄的小镇公路,让置身其中的人仰起头,呼吸到的都是田园的味道。夏芍舒服地闭上眼,享受阳光,享受田园,和与心爱的人在一起的时光。身后的男人总是静静望着她,默默相随,在她笑着转身间,他就在身后,目光柔和。
“嗯?师兄,那边是什么?”夏芍一指古堡酒庄后头,正午的阳光里,那里有一大片的金色海洋。
“金合欢。”徐天胤道,见女子眼神顿时一亮,便浅笑着牵起她的手,带她过去。
金灿灿的合欢树林,一走进去便闻见沁人的花香,女子穿着身白色连衣裙,在里面转来转去,男人立在原地,目光跟随着她,看那阳光透过枝叶斑驳地洒在她身上,看那微风里飘落的金色小花落在她发间。他走过去,将她柔软的发丝别到耳后,摘一朵金合欢别在她发间,瞧她在金灿灿里眉眼笑吟吟,他忍不住笑意更柔,轻轻拥住她。
管理这片树林的雇佣兵远远瞧见,顿时瞪直了眼,随后速度退了出去。
夏芍通过了解才知道,这片林子是当初买酒庄的时候就有了,年代很远了,许是原本的主人用来卖给香水商人的。后来,徐天胤将这里买下,米伽便试着用金合欢和葡萄混合酿酒,风味独特。这里的大片田园也是当初买下来的,这十年来发展壮大,已经在附近的镇子里都有了农场和酿酒产业。
这处私人酒庄做的是上流圈子的生意,因为酒庄年代久远,储存了大量的珍贵红酒,一瓶窖藏贵得咋舌,每年只放出少量去拍卖,也有一定数额的手工酿制的佳酿,不少大佬为求一瓶挤破了头,收益自然也很可观。当然,酒庄的生意大部分的收入来源还是在酒厂,百分之六十产出的葡萄酒销往世界各国,其余用于窖藏,再加上附近的旅游业、古堡的酒店制等等,已经完全形成了一个产业。这处酒庄本就古老有名,这十年来更是焕发生机,成为了澳洲极富盛名的酒庄。
另外,酒庄还在镇上投资了很多生意,其中酒店和酒吧发展得最好,在澳洲已是很有规模的连锁产业,这些都是为了养活那些退役的雇佣兵和他们的家人。大家在这里安家落户,绝大多数人已经适应了如今平静的生活。
徐天胤带着夏芍在酒庄住了三天,期间开车带着她去过几回镇上,带她体验过酒吧和小镇风情。夏芍总觉得这几天简直是她一生中最平静的时光,如果不是有时会想起新加坡的事,这段日子真的是完美到毫无缺陷。
当然,夏芍还是有头疼的事的。
她头疼的是徐天胤实在有些纵欲过度的趋势,自从出来,他每晚都很尽兴,她却常常半路缴械,沉沉睡去,一觉醒来便是次日中午。天知道她这段时间晨起打坐的习惯都被这男人给打乱,起床后还得面对酒庄里众人暧昧的眼神,饶是她向来淡定,也有点受不住天天被人这么笑话了。
但一到了晚上,房间里两人之间又总是迅速升温,但深夜时分,夏芍再次在大床里沉沉睡去的时候,脑海中的念头是还好明天就要离开酒庄了……
两人出来一个星期,假期还有,徐天胤打算带夏芍再去澳洲其他城市转转。但似乎是看不得两人这段时间这么自在逍遥,当天晚上,就出了件事。
事情发生在夏芍睡去之后。
客厅里没有开灯,徐天胤静静立在黑暗里,掌心里的手帕刚刚包好,收了起来,他身上的手机便无声震动了一声。徐天胤拿出来看了一眼,转身无声无息出了房门。
他仍穿着身黑色浴袍,米伽在楼下客厅等着,脸色却与徐天胤刚来那晚大为不同,凝重得发寒。
“艾瑞和安回来了,但是安……”
“带进来。”不等米伽说完,徐天胤便道。
米伽一招手,门口进来两名雇佣兵,抬进一名男子来。那男子的年纪看不清楚,因为此时已浑身青紫,鼻孔和眼角都流出血来,脸上却没有遭受殴打的青紫痕迹,瞧着十分诡异。
跟随着一起进来的还有名西方女子,二十来岁,皮肤白净,穿着紧身的皮衣,身材魔鬼,脸色却沉得吓人。
“king!”女子一见到徐天胤便单膝跪地,低头,声音冷如寒冰,眼圈却发红,“请救救安!他还没死!”
“多长时间了?”徐天胤径直走过女子身边,蹲下身子查看安的情况。
女子回过身道:“走的时候还好好的,飞机刚刚起飞就这样了。我们乘坐专机,一路回来,大约八小时。”
女子没想过将安送去医院,因为前天晚上已经在电话里得知了对方是与king同类的人,被这些人伤到,去医院也没有用。她只是庆幸乘坐的是专机,路上没有耽搁多余的时间。但是尽管如此,飞机上的八个小时同样让她度日如年,还好安一直有口气在,她总有一线希望,觉得回来见到king,他或许有办法!
“你刚刚发现疑似人员,命令放出面具,就发生了这样的事。看来,是他们了!”米伽看向徐天胤,沉声道。但他不明白,艾瑞和安已经离开了,怎么还会出事?
徐天胤气息冷厉,并不回答,手指在安脖颈动脉和腕脉上探了探,又翻看了下他的眼皮。他的眼球已经布满血丝,血丝涨开,血涌得厉害。八个小时……这双眼是毁了。
“扶他起来。”徐天胤的话让门口四人赶紧动作,女子也站起身来,不敢从旁碍事。
徐天胤盘膝,与安面对面坐好,掌心按住他的心脉,元阳之气源源不断地输入了进去。这看起来简直就像是古老东方的神秘武侠片里,高人传功或者疗伤的画面,饶是在这种时候,围着的四人也不由睁大眼。没人怀疑这种方法管不管用,因为所有人都了解徐天胤,他不是装腔作势做无用功的人。
但,这个过程十分地漫长,大约持续了近一个小时,四人才渐渐瞧出,安青黑的脸色渐渐有了好转!
所有人都眼神一亮,眼底现出喜意,魔鬼身材的冷艳女子更是眼圈发红,眼里现出生机。
没有人敢打扰徐天胤,客厅里静悄悄的,一片死寂,楼上卧房里,正在熟睡的夏芍却皱了皱眉头。
虽然她极度疲累,但到了她这修为,不正常的元气波动仍会令她警觉。这警兆的念头就像一根线,在夏芍的脑海里绷紧,她皱起眉头,从沉睡中睁开眼,感应了一会儿,眸中睡意尽去,翻身下床!
师兄!那元气是师兄的,就在楼下!
忍着身体的酸痛,夏芍迅速换了衣服,过程中开天眼已经观明了楼下情况,不由脸色一沉!这地方,怎么会有被阴煞所伤的人?
夏芍迅速下楼,客厅里的四人纷纷抬头望向她,除了那名女子,米伽三人均是一愣。虽然相处的时间仅仅三天,但是酒庄里的人都知道,徐天胤对他的未婚妻宠爱到了令人咋舌的地步,无论夜晚还是白天,所以夏芍不到中午是不会出现在客厅的。她这时候应该刚睡下不久才是,可是看她的样子,像是刚才什么也没经历过,步伐极快地到了客厅门口。
米伽担心安七窍流血的样子会吓到夏芍,本想阻止她,却被她一个眼神惊住,眼睁睁看着夏芍盘膝坐下。
夏芍坐在安背后,同样将掌心放在了安的后心上,和徐天胤两人面对面,同样输送元气。徐天胤闭着眼,客厅里是浓郁的天地元气,他如今的修为,果然也能够与天地元气沟通了,不然不会输送了一个小时的元阳,竟然还没有元气耗尽。
徐天胤对夏芍的到来并不吃惊,他本可以命人将安送去镇上,再为他调息。可他已经耽搁了八小时,五脏六腑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损害,要救他,与死神抢时间才是最要紧的。当他选择了就地为他疗伤,就知道一定会惊醒她了。
而这时,夏芍也在帮忙调息中皱了皱眉头——这人,好重的伤!五脏受到了这样的损伤,阴煞入体的时间很长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过,这人也算命大,这样的伤势,多半没救了,但好在有徐天胤和夏芍两个临近炼虚合道境界的高手在,又让他置身于浓郁的天地元气中,此人体内的阴煞便在阴阳调和的元气中缓缓被驱除。只是夏芍和徐天胤不敢手段太烈,免得给他的脏腑造成二次损失,只好循序渐进,慢慢进行,两人合力之下,大约又过了一个小时,安的脸色青紫尽去。尽管他的面容苍白得可怕,但米伽等人脸上还是露出了喜色。
只是除了喜色,还有震惊。
谁也没想到,夏芍竟然和徐天胤是同一类人,这实在太不可思议了!这几天,她在酒庄众人的印象里就是个乖巧的女孩子,美丽,气韵宁静,他们甚至会常常忘了她还掌管着庞大的商业集团。
没想到今晚,她与徐天胤一起救了安!
“king,谢谢你!”艾瑞低头,转身面对夏芍,深深看了她一眼,鞠躬致谢,“夏小姐,感谢你!”
夏芍并不认识这女子,但看得出来她很担心男子的伤势,两人看起来像是情侣。夏芍起身走到前头,见安苍白的脸上还有血痕,便翻看了下他的双眼,轻轻一叹,“不必言谢,他现在最需要的是入院治疗。而且,有件事我希望你有心理准备,他身体里的阴煞虽然已经驱除干净,但五脏六腑受阴煞侵害太重,日后可能会疾病缠身,需要常年的调理治疗。调理的方子我可以告诉你,但……他的眼睛经络损害太重,几乎是没有复明的可能了。”
女子一愣,眼底分明闪过痛苦,但却点了点头,“这是他选择的,我想只要能帮到king,不管怎样,他都会很开心的。”
夏芍看向徐天胤,但当场没问什么,让米伽赶紧安排车,送安去附近医院治疗。人都走了之后,夏芍什么话也没说,径直走上楼去,回了屋。
不一会儿,徐天胤回来,夏芍迎上来,虽然很想问发生了什么事,但却什么也没问,只是拥住男人,知道他现在心情一定很不好。
果然,徐天胤呼吸沉得发烫,嗓音低哑,“新加坡有消息了。”
夏芍一愣,这才问:“怎么回事?”
徐天胤的话语很简洁,但基本说明了情况,“是我的错,不该让他留下面具。”
夏芍摇了摇头,他的处置没有问题。他让两人将面具交给下家便立刻返回,但两人因事在新加坡多逗留了一天,若是听他的话早一天回来,对方拿到面具后即便凭着气机想伤他,隔着这么远,也无计可施了。
但这其中有个细节,令夏芍十分在意。徐天胤说,安是在飞机起飞十分钟后遭遇阴煞攻击的。十分钟,足以远离新加坡了!就算面具上存留着安的气机,他也不应该被伤到才是!但他还是被伤到了,这说明什么?对方的人里,有修为颇高的人,少说有炼神还虚巅峰的修为!
冷以欣不必说了,王氏那两人有这么高的修为?这两人是王怀的弟子,能在海外闯出名气来,造诣还是上佳的。但这两人都不到四十岁,炼神还虚巅峰的修为,相当于唐宗伯的修为,这两人能有?
可能性不大。
也就是说,对方的人里,另有高手存在!
谁?
夏芍猜不出来,但却得知对方只购买了三副面具,看起来像是高手就存在于三人当中,但理智的分析让夏芍认为,王怀的两名弟子不可能有此修为。因此,这件事或许是对方放出的烟雾弹,也或许是有她尚未看清的地方。
“面容资料和黑身份信息已经传出去,有消息我们就会知道的。”徐天胤道。
“嗯。”夏芍点头。
但两人都没想到,这个消息来得很快,第二天就来了!
原本,徐天胤和夏芍决定当天就离开酒庄,前往澳洲其他城市游玩几天就回国,但没想到出了这样的事,两人的行程便耽搁了下来。第二天,夏芍和徐天胤去医院看望了艾瑞和安,得知安虽然已经有清醒的意识,但五脏六腑很衰弱,尚在重症室里监护。而且,医院方面已经告知,他的双眼确实不能复明了。
夏芍从未见过徐天胤冷成这样,若是遇上那人,他一定不会放过。
两人从医院出来,去了艾瑞和安在小镇上的家,一幢漂亮的田园式别墅。安的身体需要常年的调理,夏芍看了看别墅的情况,花了一上午的时间,布了个调理五行的风水局。她这次出来,身上没带玉器一类的法器,夏芍打算明天就和徐天胤回国,将徐天胤送她的那套十二生肖的玉件拿过来,重新布置院中风水,聚天地生气于院中,这会对安休养身体有很大的帮助。眼下的五行风水局不过是先撑撑这几天。
但两人刚做下这个决定,徐天胤便收到了新加坡方面传来的消息——冷以欣三人,有动向了!
他们刚刚订了去日本的航班。
日本?
夏芍刚有不好的预感,她的手机便也响了起来,电话那头传来孙长德发沉的声音,“董事长,我们派往日本考察市场的两位经理出事了。”
从英国回来后,华夏集团就在准备开拓国外市场的事。夏芍将日本市场作为华夏集团开疆拓土的第一站,对于市场考察很严谨,她先后派了几拨人前往日本考察,这次的两位经理是在日本出的事,同行的考察团员工发现不对劲,给孙长德打了电话,孙长德判断事情严重,这才决定打电话给夏芍。
夏芍得知后,眯着眼挂了电话,冷哼,“他们还真会找地方,我知道他们去做什么了。”
“阴阳师。”徐天胤道。
夏芍冷笑一声,她尚未看见那两名经理的情况,不能确定是阴阳师所为,但这件事定然跟大和会社脱不了干系。而冷以欣三人去日本,却一定是去寻求阴阳师方面的合作的。
“赶在一起了,也好!去日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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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都写了六千了,怎么看都不对劲,全部删了重写,于是,一更奉上。
晚上二更零点前,群么!
第七章 此心为你(二更)
夏芍和徐天胤前往日本,但最终成行的只有夏芍。
两人当天就订了去日本的机票,但临行前,徐天胤收到了军区的电话,命他回国。这让两人很意外,但军令如山,夏芍只好道:“师兄回国吧,我自己去日本,不会有问题的。”
她自己是没问题,却很担心徐天胤。眼下还是春节假期,这时候军区召他回去,必定是有任务。以徐天胤如今的修为,夏芍倒不担心他出任务,只是今年他面临大劫,她想起来就眼皮子跳。
“没事。”看出她的担忧来,徐天胤以最笨拙的方式安慰她,拍拍她,在她耳边道:“不必担心我,日本危险,让师父陪你。”
“好。”夏芍笑着答应得干脆,只是为了怕他执行任务的时候担心她,“那边的酒店已经订好了,让师父他们到了在那里等我。”
唐宗伯等人从香港出发到日本,自然会比夏芍早到。
徐天胤应下,去给唐宗伯打了电话、订了机票和酒店房间之后,才收拾了行李,和夏芍离开了酒庄。米伽等人出来相送,临行前又恢复“不正常”的样子,差点没上演十八相送,挥着手帕问何日君再在。徐天胤寒着脸,夏芍坐在车子里,笑着代他作别。
与徐天胤和夏芍随行的是两名酒庄的雇佣兵,两人走得急,不能再回海滨别墅,而是到小镇上直接乘坐专机到机场去,徐天胤开来的车便由这两名雇佣兵代为开回别墅停放。
夏芍和徐天胤下午在机场作别,一人前往日本,一人回国。
这一趟出国旅行虽然最后以如此匆忙的形势收场,但一个星期的惬意生活,还是给夏芍留下了美好的回忆。她带着充足的状态前往日本,下飞机的时候,已经是晚上。
走出机场大厅,她直接打了辆的士前往预订的酒店。车窗外繁华的国际都市却让夏芍没什么心情欣赏,她的思绪渐渐飘远,看了下时间,想着徐天胤这时应该还在飞机上,等他回到京城,应该是凌晨了。
夏芍的推算时间没有错,徐天胤到达京城的时候,已是凌晨零点十八分。他也同样上了辆的士,去的地方却是自己的别墅。到了别墅之后,徐天胤进屋换了身冬衣,出来开了路虎车便再次驶出别墅,上了公路。
但,他行驶的方向却与军区相反。
车越开越偏僻,两个小时之后,车子停在了一座山峰的山脚下。
夜色里,山峰绵延灵秀,险峻处直入云端。京城正值冬季,山顶白皑皑一片,山路上也多有积雪。徐天胤却寻了处路,徒步上山。他身手敏捷,常年在原始密林里执行任务,普通人看起来危险和不可攀登的山路,在他脚下不成障碍,很快便融入到密林中。从山脚下看,一身黑色外套的男人在山间疾行,很快在林子里成为了一个小黑点,没入夜色,渐渐消失不见。
越攀越高,山脚下村庄、公路、霓虹,渐渐便在眼底,京城布局的风水纵横之道立现。徐天胤却没有驻足停留,而是一路攀登,在黎明前最黑暗的那一刻,他到达了山顶。
云海在脚下,金乌未升,男人立在山顶,远眺。
此山脉是京城风水的来龙之地。明成祖时期,京城以元大都城为基础,向南扩建。在扩建的过程中,形成了二龙戏珠的风水大局,以紫禁城为陆龙中心,以什刹海为水龙护佑,在京城中轴线最南端的正阳门形成二龙戏珠的态势,这两条龙脉保佑了京城明清两朝五百余年的基业。这是大多风水大师所承认的。
但却很少有人知道,京城存在着一条后龙。这条后龙曾被清王朝列为风水禁地,封禁了长达二百七十多年,用以护卫王朝陵寝。
徐天胤此刻站的地方,正是这条后龙的来龙峰峰顶。峰顶的崖石平整舒展出去,远望似巨龙的上颚,徐天胤立在龙颚之巅,迎着寒风,轻轻抚去心口。
那里,放着一样东西。
半晌,他将东西从黑色的羽绒外套里取出来,掌心里是一方手帕。手帕打开,里面露出一撮女子柔软的发丝,寒风里依稀能闻见她的香气。
一个星期的旅行,是他一生中最难忘的珍贵。这样的珍贵,他想一生都有,想一生都看她在沙滩上对他恬静地笑,看她在一望无际的田园里戴着金色的花,回头喊他师兄。
哪怕她一辈子都改不过来,一辈子都习惯叫他师兄……
那些孤寂的过往,以前从不觉难熬,如今哪怕是一刻,她不在身边,都会觉得思念。
他答应过她,陪她一战。
他从不食言,却没有告诉她,他愿意陪她,却有前提——要保证她的绝对安全。
他从不食言,这一次却骗了她——为了她的安全。
没有军区的电话,没有所谓的任务,一切不过是米伽按他的吩咐打来的电话。他去远处接了,她并不知道内容。骗她,是不得已而为之。因为若她知道,必不同意。
他没有什么办法能保证她的绝对安全,世间万物,三界六道,皆在天机之中。他命格孤绝,她与他在一起,必定有险。以前她没事,只是因为两人尚未成婚,虽然她说在破除天机之前,两人不成婚她便会没事,但事情哪会如此容易?破除天机,岂是随意能为?他不惧与天机一战,但却不能让她冒与天机一战的风险。
与天机一战,很可能会受天机反噬,暴毙横死。他知道她的性子,阻止不了她的决心,只要用自己的方法,保护她。若天机反噬,至少,他替她承受。
想做到这件事,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将她的气机加诸在他身上,用以瞒天过海,未来破除天机之时,若有反噬,她的气机在他身上,他便会代她承受……
徐天胤垂眸,看向掌心中的发丝,发丝已经被他用三根红线绑起,一个星期,他每晚用尽心思让她早睡,然后收集起来的。
男人凝着手中柔软的发丝,恍惚间看见女子香甜的睡颜,不由眸光柔和,轻轻将发丝凑到唇边,轻吻。
这一吻时间极长,待睁眼,男人的眸已如夜色般寒凉。他抬头远眺,头顶夜空澄澈,脚下云海飘渺,徐天胤望向云海尽头,又抬头看了眼头顶的星辰,估算了下日出的时间,开始准备。
脱去身上的羽绒外套,徐天胤只穿着件薄薄的v领毛衣,袖口挽起,掌心不知何时多把锋利的军刀。这柄钢刀并非将军,而是徐天胤常年带在身上的另一把军刀,将军曾以她的元气蕴养,他若动用,她会有所感应。
锋锐的刀尖在寒夜里被地上的雪映得晃眼,那晃眼在落到男人手臂上的时候,更为冰冷刺目。没有犹豫,更仿佛没有痛觉,男人的眸光比刀刃寒凉,果断地在手臂上划下一刀——这一刀的刀口是竖着切的,划开了一条通往心脏的血管。
血顿时如泉般涌出,徐天胤垂下胳膊,雪亮的刀光映着手臂,鲜红刺目的血淌进手心,一点一滴将掌心里的发丝浸染透。直到她发丝里的气机与他的气机渐渐融合,徐天胤才将军刀钉着红绳扎在地上,以手臂的鲜血在发丝周围画阴阳八卦阵,之后在阵位外画符,九九八十一道大符,以心头血含着炼神还虚巅峰的元气而成。阵成之后,恍惚见到八十一道元阳金光在夜色里一晃。
徐天胤盘膝坐去阵法后,封点了心脉附近的经络,止住了血。
然后,等。
天将黎明,徐天胤等的是金乌初升的那一刻。
以他个人的力量,不足以完成此术法。要隐瞒天机,需借天地之力。而天地之力,以龙脉龙气最为精纯,龙气中又以日出之时东来的紫气最为世间最纯净的灵气。
紫气东来,原有一段传说,说是两千多年前的一日,函谷关的关令见东方天空有团紫气飘来,遂沐浴更衣静候,认为有圣人将来。果然,不多时,一位骑着青牛的白发老者自紫气中而来,竟是老子到来。自此之后,民间便将紫气东来视为祥瑞。但其实,紫气极轻,寻常难见,如今现代工业发展,城市灵气稀薄,紫气更是见不到。只有在龙脉大川、风水灵秀之地,或者海边日出时分才能见到,世间修行之人常远离人烟,于名山大川中隐居,晨起打坐,正是出于此意。
徐天胤的意图若被世间修行者知道,定然要大呼一声:“胡为!”哪怕是唐宗伯,估计也会如此斥责,玄门是有此发阵,但早已载入古籍,无人敢用。隐瞒天机,谁能承受得住反噬?且东来紫气,岂是人力可以控制?
但徐天胤此刻却盘膝坐在阵后不动,手臂上血已经止住,男人却毫无所觉,只是静静注视着云海的尽头。
一望无际的云海,比金乌最先到来的是来龙峰峰顶的元气震荡。那震荡只是轻微的,天地间夜晚的阴气却在急速散去,暖人的阳气从云海尽头潮水般涌来,随着金乌隐露,暗沉的云海似铺开一道金色巨毯,浩荡着向来龙峰顶铺卷而来。
徐天胤坐着不动,周身的气场却瞬间改变,峰顶远看一人盘膝而坐,气场好似峰顶一石一木,毫无违和感的融入,峰下金毯铺盖而来,漫盖过峰前地上染血的发丝和符箓,却似并未发现异样,反而罩在男人身上,久久不愿远离。
云海尽头,金光越来越耀眼,渐渐的,潮水般层层叠叠涌来。
一道,两道,三道……
每道金光漫盖而来时都停留在峰顶不散,渐渐的,男人像是置身于金光里,眉宇间的孤冷都似被融化,身体随着金光一道一道地叠加,远远望去,峰顶像是出现了云海异象般,蔚为壮观。
当金光叠加到九道,徐天胤刹那睁眼!云海尽头,第十道金光漫越而来!
这道金光视觉上与之前的光芒没有什么不同,但却更为耀眼,有修为的人才能发觉这道金光带来的震荡远超之前任何一道金光——紫气!来了!
徐天胤咬破舌尖,以血念咒,手中九道法诀变幻,峰顶血气大涨,阵法外围九道符箓的大亮,光芒融在徐天胤周身的金光里,辨不清,气场却霎时震动,巨大的引导气场像以阵法中央为核心,形成一道吸盘般的力场,涌来的紫气顿时受制,全数被吸入其中!
但京城龙脉之巅的龙气最精纯之力,岂是九道符箓气场可以制得住的?
紫气涌入之后,顿时便向外震去!徐天胤目光一冷,周身护持的九重金光顿时压了过去!这九重金光,同样是天地间金乌初升之时最精纯的龙气,紫气再厉,这九道压制一道,加上九道符箓之力,外震的紫气波动也霎时减弱,且有短暂的停滞。
这短暂停滞的时机,徐天胤气场再次调整,将云海尽头涌来的金光再次聚拢九重。这一次,他速度很快,那紫气受制的时间并不长,九道龙气与紫气同出一脉,并不互相排斥,但有九道符箓在,一旦两道气场引发震动,不仅这处龙脉可能会有损伤,阵法也可能不待全部开启便毁于一旦。
时机,必须掌握得分毫不差!
这样的阵法,没有人会闲来无事试验,没有人会事先有经验,徐天胤能靠的只有敏锐的直觉。
口中一吮,尚未愈合的舌尖再次涌出腥气,念咒、变幻法诀,徐天胤启动了第二圈的九道符箓!
巨大的吸力传来,更胜于第一道,紫气再度被吸入,尚未震开,徐天胤周身加诸的九重龙气再次压上!这一次,连同之前的九道,十八道龙气同时倾轧进去,封住紫气的出路。
徐天胤趁此机会再度调整气场,九重金龙之气加身,看准时机开第三重阵法,周身龙气连同之前的十八道再一同压下……
天地间金乌初升的来龙之气,总共八十一重,徐天胤布阵的符箓也有九重,八十一道。
八十一道龙气,八十一道符箓,皆为困住那一道紫气。只见男人盘膝坐于龙脉之巅,寒风吹得衣衫鼓荡,他却端坐,巍巍如山岳,一口一口的血喷出来,一道一道的阵法大开,紫气却在慢慢被压进阵法的中心。
当最后九重金龙之气加身,最后一重阵法大开的时候,阵法中心的八卦图案突然大亮!
这一瞬,阵法的吸力非同小可,并非之前那九重可比,中心的八卦阵符如同天地间最原始的气场,不仅将紫气,甚至连同那之前的金龙之气一同吸入了进去!
这一瞬,徐天胤将周身龙气一震,最后的九重龙气压向阵法中央,随即起身,急速后退!
就在他退后的一瞬,狭小的阵法空间里,龙气与紫气被封闭住,显然压缩到了不堪承受的地步,脚下的峰石都在震动,龙脉上颚被毁,只在顷刻间。徐天胤却在退后的时候气场骤变,将这条龙脉间的龙气全数引来,将聚集在阵法中央顷刻便要爆开的龙气与紫气向上猛地一震!
自下而上的力量突然介入,龙气与紫气霎时被猛地向上一抬,冲破阵法束缚,震向天空!震去之时,被军刀钉在地上的发丝红绳猛地断裂,跟随两团精纯的天地元气一同冲入高空,在两团精纯气场的绞杀中化作粉尘……
天空无形中似被冲开了个巨洞,云朵呈圆状被冲散,云海都被顷刻冲散,山谷中似从天际刮来一道莫名的飓风,整个龙脉山峰都在咆哮,山脚下村庄的村民被惊醒,望着蒙蒙亮的天,只觉得天与平时看见的不同,没有云朵,就像没有伞盖,仰头望去向头顶顶着巨大的空洞,骇人心神。
这骇人的景象并没有持续多久,山顶龙气震出的余力便激荡倾泄而来,徐天胤立在山顶,猛然后退,却被那震荡的余力扫到,身子一震,“噗”地一口血,喷了出来。
随即身子一晃,翻倒在地,顺着山路,滚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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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又有人要说我卡得**,我确实卡得很**,不过是卡文的卡。
这段真难写……一小时五百字的进度简直是撞墙的节奏,撞一撞,溜走~
ps:再溜回来,关于实体解约的事,我曾说有消息了告诉大家一下,现在事情已经敲定,明天我会发公告说明,所以上午要是看见公告神马的,不要以为是更新。
第八章
京城正月寒冬的天气,南方已是春暖花开。
京城郊外来龙山上空紫气震荡之时,南方一座城市车站路旁,过往的年轻女孩子无一不瞄向路旁一棵树下,眼神惊艳,表情古怪。
好俊的男人!
男人五官俊美,堪比娱乐圈明星的好皮相,面皮白皙如玉,比女人还要好上三分。这么俊美的男人哪怕是含蓄的女生路过都忍不住看上两眼,若是遇上火辣主动的女孩子,早就上前搭讪了。可是此时,非但无人上前,路过的女孩子在惊艳过后,无一例外地瞄向男人身前的地上,嘴角抽搐。
男人面前的地上,一块四四方方的发黄旧布,四角用小石子儿压着,上面写着四个大字——看相!算命!
所有想要上前搭讪的女孩子,都止步于这四个字前,眼神要多古怪就有多古怪。
这男人的打扮也古怪,一身金黄道袍,身背桃木剑,身披帆布包,里面黄色符箓塞得都快满出来了,一看就不值钱。而且,男人头上还套着只超酷的耳麦,此刻正盘膝坐在地上,怀抱拂尘,仰头望向天空。
不少人跟着他仰头往天上看,看来看去也没觉得有什么好看的,这人明显就是在望天发呆。
正想着,男人将目光从天空收回来,冲着围观的人群笑了笑。他的笑容很干净,眼眸澄澈得仿佛能映世间一切倒影,晨阳透过树顶枝叶洒下,阳光斑驳地落在他脸上,那干净的笑容顿时惹得一群小女生红了脸。
连晨起路过散步的老太太都忍不住多看了眼,背着手摇头,叹息,“多俊的小伙子,可惜毁了……”
旁边其他树下几个算命摊儿的老大爷也纷纷瞪过一眼来,好好的年轻人,有手有脚的,做点什么不好,非得跟他们这些老头抢生意!
其实,这年轻人出现在这里好几天了,每天都坐着树下等生意,他的生意还真是比他们这些老头子要好得多。大概是模样长得俊,一些小姑娘喜欢,总爱围着他看,他要是问句,“女施主,看相吗?”那些小姑娘就会点头如捣蒜,围着他问这问那,也不管他那明显就是江湖骗子的怪异打扮。
他看相的收费跟他们一样,每次二十块钱,一天下来,赚得比他们多得多。有些同行不由感慨,这年头,江湖神棍这职业都要靠脸吃饭了,这年轻人,说不定还真能发家致富,娶个媳妇生个娃咧……
但这几天观察下来,几个老头儿发现,他并不是每次都问,有时坐在树下,围观的人再多,他也只是对人笑,不说话。偶尔看见哪个人,才会问上一句,但他一天只问三次,问完之后就会收拾东西走人,倒真有点世外高人的意味。
当然,没人相信他会是高人。
但是他才来了几天,倒真在车站附近混出了名气,倒有点打破这附近一些行当的利益和平衡的意味了。若是再由他这么下去,有些地头的老大恐怕要找他的麻烦了。
有些老人叹了口气,那年轻人也叹了口气,随即站了起来。
“唉!虽然还有点早,不过先去转转也不错……”
没人听得懂他的话,就只见他起身后对围观的人笑了笑,然后便穿过人群,过了人行道,渐渐走远了。人群还在惊艳,树下坐在的同行们还在怔愣,谁也不知道他怎么就走了,只是望着那年轻人的背影,看他背后背着的桃木剑上挂着的金铃,春风送来,晨阳里清灵作响,甚是悦耳。
年轻人去了马路对面,进了车站,女售票员看见他,表情与路边树下围观的人如出一辙,他在对方惊艳又怪异的目光里露出干净的笑容,道:“女施主,劳烦,一张去京城的票。”
……
京城郊外来龙山上空紫气震荡之时,日本东京。
酒店房间里,夏芍盘膝坐在地上,周身是浓郁的天地元气,对面地上,两名中年男人脸色苍白,闭着眼正陷入昏迷。唐宗伯和张中先在两人身后坐着,正往两人的后心输送元气。夏芍坐在前头,双手正护住两人的前心。
温烨在旁边边看着冷老爷子,边道:“差不多了。”
这次出行,唐宗伯只带了这几个人,其余人都留在香港。他们果然来得比夏芍早,下午三点就到了东京,但他们也是晚上才见到这两名经理。
这两名经理中邪的症状跟在澳洲时安的症状不一样,据一起来日本考察的华夏集团员工一行描述,他们是突然发狂,一人去东京相关办事处约请官员的时候,将那官员给打成重伤入院。还有一人在见客户的时候,突然猥亵客户,造成了很恶劣的影响。
孙长德打电话给夏芍的时候,两人已经被日方警视厅的人带走,并且,日媒体也进行了报道,说是华夏集团的经理在日殴打官员、猥亵市民,消息被孙长德和刘板旺在国内暂时封住,但日本方面,华夏集团的声誉跟形象却受到了很恶劣的损害。夏芍考虑在日方开拓市场的话,这两件事无疑有点出师未捷的意味,公司尚未落成就得罪了日官方,在民间引发了负面情绪,别说公司在日落户后生意如何,恐怕办理手续都不会顺利。
出国考察的员工,孙长德都是经过仔细筛选和考虑的,两人的为人作风方面都是信得过的。而且,他们也没有理由明目张胆地干这种事,损害公司名誉,这件事很蹊跷!
两名经理被警视厅带走后,华夏集团的员工联系了大使馆,日方却拒绝放人。夏芍在上飞机之前动用了这些年积累下来的人脉,给老伯顿和黎良骏打去了电话,两人都巴不得卖夏芍个人情,马上动用国际上的影响力和在日本的人脉给警视厅方面施加压力。下午唐宗伯到了之后,也动用了年轻时期积累的人脉。他那时候结识的人,如今有几人已是日本政坛老将,也有商界大佬和很有影响力无党派人士,这些人纷纷给警视厅施加压力,警视厅方面焦头烂额。
终于,在晚上的时候,警视厅以这两人神志不清、恐有精神方面疾病,已准许就医、不日遣返的理由释放了两人,两人却没被送往医院,而是直接由唐宗伯接走了。
当见到这两人的时候,两人还精神亢奋,但眼底满布血丝,额头双手青筋毕露,一人甚至流着口水,看起来十分癫狂。唐宗伯一眼就断定两人是受了操纵,迷失了心智,看起来像是被附身了一般。
唐宗伯年轻时期走南闯北,见识颇丰,一眼便看出附身住两人的是阴阳师的式神。
所谓式神,也就是侍神,就是侍奉主人的神怪或者灵体,与阴人或者阴灵是一种东西。比较不同的是,日本一些古老的阴阳师家族会有世代供奉的灵体,这些灵体受香火敬奉,与历代主人一同修行,守护家族,属于守护式神,威力强大。
但守护式神只有阴阳师家族才有,也并非一般的后辈能够得到,因此难得一见。附身住华夏集团两名经理的式神与一般风水师所用的阴人符使没有区别,在唐宗伯这等修为的老人看来很容易对付,但对普通人来说,伤害极大。
在去往酒店的路上,唐宗伯就震醒了两人的神智,收了两人身上的式神,但两人却因被附身的时间太长,陷入了昏迷。夏芍来到酒店的时候,唐宗伯和张中先正在为两人调息,她刚下飞机,休息的时间都没有,便立刻加入了进来。
这两人的身体,比安的还不如。安好歹是雇佣兵,身体素质好得多,夏芍当时和徐天胤用了两个小时为安调理,这两人却耗费了一晚。
清晨时分,温烨见两人脸色已好尽,这才开了口。
他开口的时候,夏芍已缓缓收手,起身和温烨扶住两人,唐宗伯和张中先趁此时调整了周身元气,随即张中先便和温烨将两人抬去了床上。唐宗伯则打电话给了一位老朋友,让其帮忙联系了医院,一会儿送两人去医院。
夏芍叫了客房服务,一会儿送早餐上来,放下电话后,见唐宗伯正望向窗外天空,便道:“师父也感觉到了?”
“嗯。”唐宗伯望着窗外,皱着眉头,再想感应时,震荡已无。但老人的眉头却没松,“似乎天机有变……”
“哪个方向传来的,师父感觉出来了么?”夏芍也走到窗边,刚才一心调息,不敢分神,她只是感觉到天空不同寻常的震动,但那震动似乎隔得很远,并不清晰,因此她也没捕捉到。
“天机有变?”张中先和温烨的修为,却什么也没发现。
唐宗伯掐指算了算,却未得天机,半晌摇了摇头,“或许是刚才房间中元气太重,劳累了一晚,有些感应偏颇吧。”
夏芍却不这么认为,要真是劳累所致,为什么她和师父都有感应?
不知道为什么,夏芍心里总是扑通扑通地跳,有些不太安心……
“好了,先说说眼下的事。那两名阴阳师目前就在东京,我收了他们的式神,昨晚没有时间,现在倒是有时间找他们说道说道了。”唐宗伯道。
“哼!这两个人,警视厅方面放人的时候,他们肯定是收到了消息,本来想把式神收回去。恐怕没想到掌门师兄在这里,就凭他们的修为,能由得他们想收就收?现在这两只式神在我们手上,那两个小日本只怕晚上要睡不着觉了。”张中先冷哼道。如果不是为了留着这两只式神,好把这两个人揪出来,他早就把式神给破了,重伤这两人了!
“不,先不理他们。”夏芍一笑,做出的决定让唐宗伯和张中先一愣。
但唐宗伯了解夏芍,这丫头向来不做没用的决定,“你有打算了?”
“冷以欣一行来东京就是为了找这边的阴阳师,我们这么早就把人请来,让他们到了请谁去?”夏芍颇有深意地一笑,唐宗伯和张中先却互看一眼,懂了她的意思。
这丫头,果真是个小狐狸!她这是想把人留着和冷以欣一行碰面,来个一网打尽啊!
旁边坐着的冷老爷子闻言,却脸色发白。这次来东京,唐宗伯和张中先都过来,留他一人在香港,两人不放心,便将他一同带了来。其实,早在听说孙女在东京时,他就坐不住了,即便唐宗伯不带他来,他也会如此请求。只是来了之后,看见华夏集团两名员工,再想想孙女来此的目的,便一晚忧心,不曾合眼。此时会意夏芍的打算,老人更是面色苍白。
“我今天先和小烨子去京都走一趟,就劳烦师父和张老去医院帮我照看这两人了。”夏芍又道。
“什么?就你和小烨子去京都?”张中先当先摇头,“不行!你知道京都是什么地方?土御门本家老宅,就你们两个人,出点事怎么办?”
“未必。”夏芍道。
她并非逞强,而是有种直觉。这次的事,土御门本家未必知晓。
世界拍卖峰会上,夏芍虽然废了安倍秀真,但土御门家一直未曾对玄门提出过抗议,也没有下过战书。安倍秀真是土御门家主的弟子,这位老家主是怎么想的,夏芍不知道。但她知道一点,那就是土御门是大阴阳师安倍晴明之后,身为日本最古老的阴阳师家族,骄傲和荣誉感就不会允许他们背后搞这种不入流的小动作。
如果土御门家要对玄门宣战,必定会下战书!这无关什么堂堂正正,只是身为古老的大家族的骄傲。换做玄门若是受辱,也不会背地里整对方,一定会以门派的名义对对方宣战。
“这次的事,我直觉跟大和会社有关系,而且动手的阴阳师,可能是安倍秀真那一脉的人。”夏芍道。
能搞这些小动作的,只有安倍秀真那一脉!至于为什么夏芍会觉得跟大和会社有关……这只是一种直觉。
她在世界拍卖峰会上曾说过,中方拍卖市场不欢迎日本企业,不排除这话触怒了阴阳师里某些狂热的爱国分子,这才要拿华夏集团来报复。但损害华夏集团的声誉,确实符合宫藤家族的报复心理。尽管大和会社已宣布破产,但大和会社是日本的老牌企业,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家族的势力应该还有残余。她在世界拍卖峰会上让他们大败而归,他们不会就这么算了。
到底这件事跟大和会社的宫藤家族有没有关系,夏芍会查。但她首先要做的,是去京都的土御门本家走一趟,见见土御门家的老家主。夏芍想知道,为什么这位老家主的弟子被废,为何默不作声,他对玄门又抱有怎样的态度。
这很重要,若他没有敌意,那夏芍只需要对付安倍秀真一脉就可以了。若他有敌意,何须对付安倍秀真一脉?直接与土御门宣战便可!
事到如今,夏芍不会再放过任何有可能的敌人,她要去探一探对方的底,今天就去!
看了眼躺在床上的两名员工,夏芍眸底一片冷意,他们被附身的时间很长,对方的目的不仅仅是要华夏集团的声誉受损,还想要了两人的命。安倍秀真一脉怎么说都是土御门阴阳道的人,她直接找上他们的家主,也无可厚非!
这件事,必须要有个交代!
张中先知道夏芍的性子,她这么说就是已经决定了,谁也改变不了,不由急得跺脚,却又无可奈何。
最终,还是唐宗伯拍了板,“行!你向来不是鲁莽的孩子,去吧。有龙鳞和大黄在,想必也不会有事,快去快回。”
“师父要把那两只式神给我一只,您老留一只。这边的情况,我不在的时候,由您老做主。”如今的情况瞬息万变,夏芍怕她不在的时候,对方和冷以欣接头,有什么动作,所以留一只式神给唐宗伯,见机抉择。
唐宗伯点头,他将那两只式神收在随身携带的龟甲里,随手震出一只来,被夏芍收入了金玉玲珑塔内,并道:“大黄,看着!但别玩死了。”
这时,酒店的早餐送了来,冷老爷子没有胃口,夏芍便和师父三人吃了早餐,直到楼下传来救护车的声音,医务人员上楼来将那两名经理抬去了医院,唐宗伯和张中先带着冷老爷子跟去医院,夏芍才带着温烨直奔京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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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今天不写师兄的情况,不少妞儿会睡不着,所以明早补出一段来,八点再看
第九章 京都之行(未完)
两个小时的路程,秦瀚霖一个小时便赶到了。到了山下的时候,只看见徐天胤的车,却没见到人。
“秦少……”救护车上下来名医生,搓着手跟在秦瀚霖后头,想问他一路上紧赶慢赶的,到了地方怎么没见到病人的影子?
“那小子一定在山上!跟我上山救人!”秦瀚霖一挥手便往山上奔,跑了两步听身后没有声音,回头一看,那些医生护士正呐呐望着山上。
这山上都是积雪,山路这么滑,要上山?这不是开玩笑嘛!
“算了,你们在这里等着,我自己上去!”秦瀚霖皱了皱眉头,他是急糊涂了,要这些人上山,还没等救人,他们自己都要等人来救了。
秦瀚霖自行上了山,边骂山路滑边郁闷徐天胤这天儿往山上去做什么,他一路跟徐天胤保持通话,那边只传来脚步声,很久才应一声,声音沉得吓人。
这座山极高,夏天常有游客来,冬天因为陡峭,除了巡山的管理人员,普通游客是不许入内的。秦瀚霖爬了大半个小时,总算见到山路不远处,一道黑色的人影,徐天胤跌跌撞撞,一路扶着树和山石往下走。
秦瀚霖一怔,赶紧迎了上去,待看清徐天胤只穿着件薄薄的毛衣,手臂全是血时,不由脸色大变,“靠!你小子……这是什么情况?”
秦瀚霖边说边脱了羽绒外套,要给徐天胤披上,徐天胤收起手机,挥手挡了一下。他有元气护身,不算冷,只是内腑出血严重,他一路以元阳调息着压制住,但还是……
“救护车呢?”
“山下!”秦瀚霖才不管徐天胤要不要他的外套,赶紧给他披上,边扶着他往下走边给山下打电话,打完了电话才问,“你小子怎么受这么重的伤?你的外套呢?”
虽然知道徐天胤伤重,说话只会消耗体力,秦瀚霖也不指望他回答,只是在他耳边说着话,让他保持清醒意识而已。
徐天胤果然不答,他的外套施术前取血时脱了去,后来施术一直没穿,落在山顶上了。
有秦瀚霖在旁边,两人下山的速度快了些,半个小时,来到了山下,医务人员远远得看见山上有两人的身影,便赶紧抬了担架过来,准备救人了。只是待秦瀚霖和徐天胤从山上下来,医务人员一看见徐天胤,便都瞪圆了眼。
“徐、徐将军?!”
“愣着干什么?担架呢!”秦瀚霖眉头皱着,脸色沉得吓人。
徐天胤已直直走过担架,自己去了车里。
医生一惊,忙和护士赶紧上车,查看徐天胤的伤势。
“左臂刀伤,伤及血管,需要缝合!先清理伤口!”医生边指挥边看了徐天胤一眼,实在搞不懂,他手臂上的伤伤及动脉,是怎么到现在还没失血过多而失去意识的。但随即,徐天胤一句他有内出血的话,把医生和车外观望的秦瀚霖都给惊出了一身冷汗!
“开车!”秦瀚霖说了一声,便钻进了徐天胤的车里,跟在医院的救护车后头,急速地驶向医院。
……
这个时间,夏芍刚刚到达京都,站在了土御门本家的门前。
古老的日式庭院,显示着这个家族的古老,门口两名弟子穿着道场白色的修炼服站着。夏芍带着温烨步态悠闲地走过去,淡淡地用日文道:“玄门宗字辈弟子夏芍,请见土御门家主。”
夏芍的日文是平时与徐天胤在一起时,跟他学的。俄语、日语、德语和法语,甚至是阿拉伯语,她都学过一些。虽不精,但可基本对话。
那两名弟子听见夏芍的话先是一愣,反应了一会儿才似认出了她来。两人脸色一变!夏芍废了安倍秀真的事,家族中早就无人不知,不少人对她很不满,认为安倍秀真丢了土御门家的脸,而夏芍则是侮辱了土御门家尊严的人。
事情刚刚传回家族的时候,不少人请缨,要与玄门一战,洗刷耻辱!但最终因老家主的阻止,这些愤怒的呼声才被压了下来。时间已经过去了半年,现在事情才刚刚淡了下来,谁知道夏芍会在这时候出现在此?
“无人通报吗?那我和我的弟子就进去了。”夏芍淡淡开口,说罢便往里走。
“站住!”一名弟子执着扫把一挡,面色含怒。另一人则赶紧进去通报了。
夏芍停住脚步,见那弟子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唇边一直挂着微嘲的笑。那进去通报的人很快就出来了,在另一人耳旁说了句,那人才将扫把拿开,夏芍带着温烨便信步走入了土御门本家的大门。
一路上,来来往往快速穿梭的人破坏了日式庭院的静幽,土御门家的弟子们如临大敌般快速进入主屋。相比之下,夏芍的步伐实在是悠闲得多,当她走到屋前的时候,所有的门都被一层层打开,主屋尽头,一名老者穿着和服端坐在榻榻米上,举目望来。
老人的目光落在人身上,空气都千斤重般,无形的压力当头笼来,夏芍含着冷笑,步子连停都未停,不挡,不化,视若无物。温烨跟在她后头的温烨在这压力里皱了皱眉头,步子微顿,但随即便咬牙忍着,跟着夏芍上了台阶。
师徒两人径直入内,扫了眼屋里。
土御门老家主正对着夏芍和温烨坐着,身后一扇松鹤延年的织锦屏风,屏风前架着把武士刀,老家主正端坐于武士刀前。老人左手旁坐着两人,一名穿着黑色和服秀丽端庄的中年女人,女人下首坐着名二十出头的年轻男人。男人面皮白净,五官帅气,眉眼却有些阴柔,给夏芍的第一印象与安倍秀真有些像。但男人的目光却比安倍秀真犀利,从她走到门口的时候,就感受到了他不善的目光。坐在男人上首的中年女子转头看了他一眼,男人这才收敛了些,两人看起来像是母子关系。
老人的右手旁同样坐着两人,一名同样穿着和服的中年男人,和一名十七八岁面容可爱的女孩子,瞧着是父女俩。那名女孩子虽然面色严肃,但沉稳内敛。她的父亲却脸上敌意明显。
这两家的态度,让夏芍兴味地一笑。
夏芍对土御门家做过一些了解,这代的老家主膝下一女一子,长女名叫善子,夫婿是入赘的土御门家族,两人育有一子,名叫秀和。老家主的次子善吉,膝下只有一女秀知子。
看来,这对母子和父女,便是土御门本家的两脉了。两脉身后,各跪坐着一排弟子,此时都面有不善。
“老家主,近来可好?”夏芍淡定自若,打招呼道。
这声问候却激起了土御门家弟子们的强烈不满,这简直听起来就像挑衅!
“夏小姐,你废了我们土御门家的弟子,现在来问老家主好不好?欺人太甚了吧?”土御门秀和怒哼道。
“秀和君。”土御门善子看了眼儿子,秀和顿时闭上了嘴,但脸上的怒意却未减。
土御门老家主却对夏芍做了个坐的手势,见夏芍和温烨坐了下来,他不看夏芍,反倒目光往温烨身上一落,道:“他的修为不足以对抗我的威压,为什么刚才不替他一挡?”
土御门家的弟子们一愣,谁也没想到,双方有仇怨在身,今天相见,老家主一开口,竟是这么一句不相干的话。
夏芍倒是气韵悠然,一笑,“我事事替他挡,他永远都成长不了。言传身教百次,不抵他亲身经历一回。”
“没错。”老家主点头,神情威重,“被护在羽翼之下的雏鸟,永远成为不了雄鹰。这也是老夫的训教之道!我的弟子秀真才能出众,但身为修心者,却不知人外有人,败给了自己目空一切的求胜之心。苦果只能他自己承受,我放他飞翔,哪怕跌落,也是他选择的命运。”
夏芍闻言,轻轻挑眉。
“他挑衅在先,就应该承担胜败。土御门家族没有向强者挑战,输了却责怪对手强大的懦夫!”老人端坐,紧紧盯着夏芍,空气中的压迫感如山沉重,恍惚令人望见巍峨不动的山岳。
夏芍与老人对视,仍淡然自若,目光却深了几分。
果然如她所料。
眼前这位老人,未必不痛惜弟子。若他不痛惜,此刻威压不会如此沉重。但他更看重家族真义,身为家主,他将家族的“道”放在帝一位,看重并遵守,所以才没有去找玄门报仇。
老实说,夏芍不太喜欢日本人,但抛开国籍和两国以前那段历史仇恨,仅仅从做人的角度上来说,她倒是有些认同土御门家主。
这世上,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到这么理智的。世上不乏护短之人,包括夏芍。但当初在世界拍卖峰会上的事,若是角色互换,换做玄门弟子被人废了,夏芍一样不会理会。因为那天是安倍秀真挑衅在先,他并没有以修行者的身份向她发起切磋邀请。若两人是正当切磋,夏芍再不喜欢日本人,也不会废了他。但他背后出手,还是在有普通人在场的情况下,当时龚沐云等人就走在夏芍身边,安倍秀真的出手险些伤到她的朋友,这犯了她的忌讳,若当时不是公共场合,夏芍可能会要了他的命。
若那天的事,换成玄门弟子背后偷袭,不顾误伤普通人,就算对方不处置,回了门派,她也要处置!但若玄门弟子若是在堂堂正正请求切磋的情况下,被人废了,这事她就不会不管,必然会向对方讨个公道!
所以,今天土御门老家主这番不追究的话,夏芍听了一点也不觉得占便宜,坐得稳稳当当。
她的心思早在听见这番话的时候就转去了别处——夏芍确定,东京发生的事,这位老家主必定被蒙在鼓里。
“既然如此,我倒想问问了,昨天为何有阴阳师伤我的人?”夏芍挑眉,望向老家主。
老家主果然愣住,“什么?”
“华夏集团的两名员工昨天出了事,我想老家主应该知道这则新闻。但事实是,我的两名经理殴打官员、猥亵客户,都是阴阳师所为。老家主,他们可都是普通人,土御门家的道心是有仇不报,专欺凡人的?”
“什么?!”老家主还是这句,却显然震怒,扫一眼两旁的弟子。
弟子们却震惊的震惊,愤怒的愤怒,土御门秀和却怒哼一声,冷嘲一笑,“夏小姐,你说是阴阳师所为,就是阴阳师所为了?你们华夏集团的员工做出丑事来,也要扣到我们土御门家?夏小姐是不是觉得土御门家好欺辱?”
“住口!”老家主怒喝一声,“我说过几遍了,不要再提秀真的事!这是秀真自己的问题!”
“祖父!难道这个支那女人诬陷我们土御门家,难道你也相信?”
夏芍目光倏地一冷,一眼扫向土御门秀和,为他刚才的称呼。看来,土御门家果然是有极端主义分子。
这一冷,土御门家主和屋里的人脸色都倏地一变,秀和抬眼之时,只觉空气都是一震,眼前明明是透明的,却好像有什么凝结成了实质,利剑般锋锐,直刺而来!秀和只觉咽喉一紧,一种冷到被一刀刺穿的感觉,让他脸色大变,猛地向后一仰!
这时候,屋里有三人已经反应过来,离秀和最近的善子和周身元气大涨,朝着那道杀气一震,她的力道却似撞上一道墙,被砰地震了回来。善子大惊,眼看着儿子就要被夏芍的杀气伤到,老家主的气劲远远震来!两道气劲撞上,屋里平地起风,猛烈的风一瞬吹得人眼都睁不开,两排弟子虚了虚眼,待感觉到风平浪静之后,睁眼一看,秀和捂着胸口倒在地上,看起来并无大碍,却还是受了伤。不仅如此,他的母亲也歪倒在一旁,震惊地盯着夏芍。
震惊的人不止这母子俩,还有土御门老家主。
刚才,夏芍释放的出是杀气。杀气不过是一种震慑气场,能将杀气凝结成实质的,老实说,他这把年纪了都做不到!而且,他刚才的气劲和善子的气劲几乎是同时到的,两人同时对上那道杀气,最终竟然还是让秀和受了伤!
老家主目光震动,这女孩子,好高深的修为!
怪不得……怪不得,秀真会那么容易就被废了经脉。
善子赶紧去查看儿子的伤势,将其扶了起来,震惊的气氛里,所有人都有点发懵,自然也就没心思去愤怒。只是善子扶着儿子重新坐好的时候,望了眼对面自己的弟弟,目光隐有冷意。刚才,弟子们反应不过来,他是一定能反应过来的,可是他竟然没有出手护秀和……
善吉确实没有出手,他仿佛没有看见姐姐的愤怒,只是望着夏芍,目光闪动。
夏芍在死寂的气氛里,冷哼一声,看向秀和,“我没有称呼日本人为倭寇,也请不要让我听见对中国人歧视性的称呼。不然,下回没有人能保得住你。”
这话可谓狂妄,她无疑在说,她想在土御门家里杀了他们本家公子,老家主也阻止不了。
但这话到底是不是狂妄,老家主心中有数。只是有数归有有数,任谁看见一个外人在自己家里说出这种话来,也不会有愉悦的心情。老家主脸色一沉,“夏小姐,我希望你知道,这里是土御门家。你对我孙子的教训虽然源于他的鲁莽,但你对土御门家族的指控,我希望你拿出证据来。不然,诬陷土御门家,令家族门威受辱,我身为家主,必定要向你讨个公道!”
“老家主想要证据?”夏芍冷笑一声,手一挥,空中凭空出现一物,“那就请老家主看看,这是什么?”
一阵死寂。
所有人都变了脸色!
------题外话------
快完结了,这段每个情节都需要好好安排,所以我在写的时候顾虑比较多,比较卡,字数上就跟大家说声抱歉了。
但每天也不会太少,我尽量保持六千的量。如果不够,早晨就在原章节里补出来。
所以,明早八点,补剩下的。今晚看了的妞儿,就当我送大家的了,等文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