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买车风波
夏芍不会知道,她的一堂风水选修课上的演讲,引发了学生们对风水学说的关注浪潮。她从教室出来就直奔徐天胤的别墅。对她来说,课讲完了,接下来就是私人时间——愉快的周末。
当徐天胤从军区回到别墅的时候,天色已经快黑了。车在前院停下,都没开去车库,男人便从车上下来。他还穿着一身军装,面容晕染在最后一线天光里,孤冷的背影有些风尘仆仆。他迈着快步走向房门,看得出步伐很快,有些迫不及待。
这幢别墅,买了数年,从来都是旅馆一样的存在。如今却因她成为他的想念。
他想念这幢别墅,想要回到这里。
一个可以回来的地方,他总算有了。
徐天胤开了房门,客厅里灯光暖黄,电视开着,屋子里弥漫着饭菜的香气。餐厅里,少女身上的围裙还没解,手里端着道菜,看见他回来,眸中带起笑意,把菜放去桌上,跑过来拥抱了他。
她身上的气味还带着些油烟气,男人却抱紧她,深嗅。她笑着轻躲,觉得颈窝痒,还打趣他,手指在他胸口戳,“嗅一口不要钱啊?徐将军,晚上去散散步,看看车,掏掏腰包?”
夏芍自是不缺买车的钱,但她跟徐天胤可不客气。男人从她颈窝抬头,深邃的眸底被灯光染得暖黄,他嘴角浅淡的弧度,“好。”
夏芍一笑,放开徐天胤,两人洗手吃饭。晚饭后,略事休息,两人便开车出去。走到商业中心街道,寻了处停车场把车子停了,夏芍便和徐天胤牵着手散步去了步行街。
京城夜景繁华热闹,晚上八点,霓虹缤纷,人群熙攘。京城十月中旬天气还不冷,徐天胤穿着身v领的黑色薄衫,夏芍今晚难得穿短裙,上身粉色的薄毛衫小外套。两人牵着手在步行街熙攘的人群里散步,除了外形俊俏些有些惹眼,怎么瞧都是热恋的小情侣。
两人慢走慢逛,只当是出来逛街,逛商场,逛服装店,逛小玩件店,夏芍给徐天胤买了两身入秋的衣服,又钻进小玩件店里补充了些家里需要添置的趣味摆设,一路收获不少,等走到步行街尽头,才想起今晚是出来看车的。
还好转过步行街,便看见马路对面有间装修气派的保时捷4s店。
夏芍对买什么车还没想好,但既然碰上了,也不妨去看看。但两人还没过马路,夏芍便看见前头有家卖小吃的店面,远远地便能闻见香气,店门口排着很长的队,足有二三十米。夏芍有些兴致,和徐天胤过去一看,竟是家卖老京城小吃的店。猫耳朵、蜜三刀、开口笑、馓子麻花、藤萝饼。
夏芍瞧着店里干净,店员忙得没空儿抬眼,想必味道不错。她来京城一个多月,还真没时间好好尝尝京城老风味的点心。
徐天胤低头,目光落在夏芍翘起的唇角上,问:“想吃?”
“嗯。”夏芍一笑,抬眸看徐天胤,“不知哪样好吃,师兄小时候常吃哪些?”
徐天胤三岁以后只怕也没在京城吃过老风味的小吃了,夏芍提起他小时候,自然勾起他童年的回忆。
这一次,他手心没怎么发凉,神态也如常。夏芍见了缓缓松了口气,看来那天去了陵园之后,他的心结慢慢解开了。
徐天胤想了想,还真答了,“唔,肉饼。”
夏芍微怔,随即噗嗤一笑。好吧,果然是男孩子,喜欢肉饼比甜食多。
往店里看了一眼,夏芍发现还真有样点心,油煎得金黄,名字挺有趣,叫门钉肉饼,“行。就它吧!我还想吃猫耳朵,师兄在这儿排队,我先去对面店里瞧瞧。”
这里的队少说要排半个小时,有这时间夏芍说不定都去对面店里走过一圈儿了。她不确定有没有喜欢的车型,所以可能只是去看看就走。今晚大抵要走几家,所以时间要抓点紧。
“好。”徐天胤对夏芍的要求向来是不拒绝,但他也没留下排队,而是看看车流,牵着她的手送过马路,一起进了店里。
店里的销售人员笑脸迎上来,徐天胤道:“她要看车,带她看看。”
销售人员是名年轻女性,一身黑色职场装,衣领处设计独到,v字领口露出半片傲人雪白,腰身纤柔,妆容精致,笑容迷人。
她是有经验的销售人员,见徐天胤和夏芍牵着手进来,便知两人关系。于是并不多看徐天胤,只一眼,确定这男人是金主,便笑着点头,“好。先生放心吧,这位小姐需要什么车型,我们会精心推荐的。”
徐天胤一点头,转身便出了店门,过了马路,去对面店铺长龙队伍后站定,排队买点心去了。
销售人员愣了愣,有那么一会儿没反应过来。一般来说,来店里买车,男女同行的情况下,男人都是金主。店里见多了为搏美女一笑,陪着看车,趁机大炫对车有多了解,再炫一炫财力。即便是有酷一些的金主,也会寻休闲区坐了看商刊,等女人挑好了车便过来交钱走人。
今晚这情况,销售人员还是第一次见,居然有既不炫耀也不装酷,而是去对面排队买点心的。她不由往对面看了一眼又一眼,心想这次不会看走了眼,来的不是金主吧?可看这男人,虽然不是西装革履,但是衣服看起来也不像是便宜货……
“这位小姐,可以带我去看看车了么?”
这时,身旁一道悠然的声音传来,销售人员一愣,这才猛地回过神来!
“小姐,你男朋友对你真好。”销售人员笑了笑,为了缓解尴尬夸赞了一句,随后便赶紧领着夏芍去看车了。
“不知小姐今晚看车,心理价位是多少?我好帮您做推荐。”销售人员在一旁客气地笑着问道。
一般来说,销售的时候问顾客心理价位要看情况,有的顾客一眼看去便是性情高傲的,这种人你若问她心理价位,她一定会找你麻烦,问你是不是狗眼看人低觉得她没钱。可有的顾客一看便脾气好涵养好,斟酌着问一句,对方也会理解。
但今晚销售人员问这话,却不属于以上这两种情况。此时店里也不是只有一位顾客,如果只是来看看的,不属于他们这家店的消费顾客,那就趁早放手,好忙别人。
夏芍微微一笑,“且看看再说吧。”
销售人员一愣,这才发现身旁的女孩子眉眼含笑,浅淡,却叫人看了心里咯噔一声。不知道为什么,这女孩子明明年纪不大,身上却有种沉稳不惊的气度。
销售人员怔愣的时候,夏芍已先走向里面,自己看去了。销售人员只得赶紧跟上,这回不敢再试探什么,在后面介绍道:“这位小姐,您知道保时捷是德国汽车品牌,欧系车的优点便是车身坚固,操控性好,安全系数高。而且德国人工作严谨,所以我们品牌的车,质量您是可以放心的。”
夏芍但笑不语,继续走走看看——只说优点,可没说缺点。欧系车的缺点是油耗偏高,小问题多,经常要维修保养。
不过,夏芍首先考虑的自然还是看安全系数和操控性,德国产的车还不错,只是不知有没有喜欢的车型……
正想着,夏芍抬眸间忽然一愣,见前方不远处的展台上展示着一辆白色的车,线条流畅,看着叫人眼前一亮!
她笑了笑,立刻走了过去。
销售人员见她去看那辆车,也是一愣,接着跟过去笑道:“小姐眼光真好,这是今年新款上市的,911carrera4,相比去年的款式做了稍稍的改动,外形变化的焦点主要体现在大灯上,采用了原先只在高一级别的全反射式的大灯,线条的运用少了原先的柔和,多了一分犀利,整体造型更有冲击力。而且经典的外观下,是当今最先进的动力系统,而且这款车上有车载诊断系统,可以确保及时地检测出排气和燃油系统中的任何故障,并立即提醒您。在减少污染物排放和燃油消耗方面,做了很大的改进。安全气囊和防盗保护装置也是当今很先进的。且时速可达到每小时二百八十三公里,绝对会带您体验风驰电掣的快感。”
销售人员做着介绍,夏芍听进去的并不多,她在纠结。
纠结这辆车是跑车的款式。
她其实更喜欢家庭型或者商务型的车,外观虽然不是太时尚,但是宽敞舒适。徐天胤开的路虎车也是军用越野版的,高大狂野。夏芍喜欢这类宽敞大气些的车子,跑车她没开过。但眼前的这辆车,却在第一眼吸引了她。
线条特别优美,而且白色正是她喜欢的。
夏芍垂眸,略微沉思,其实她家里和公司里都不缺家庭型和商务型的车,这次不如试试新的车型?
夏芍沉思的时候,销售人员也在打量她,虽然不知她消费能力如何,但还是说道:“我们店里就这一辆现款了,您如果喜欢,今晚可以提走。晚了可能就要预订了。”
“价位?”夏芍挑眉笑问。两百万以内她可以考虑,多了就不太需要了。她虽不缺钱,但也考虑实用性。毕竟是初次尝试跑车,不必价位太高的。若是开着觉得喜欢,日后再说。
销售人员一听夏芍问询价位,便不由笑了笑。有钱的顾客许多都不问价位,直接提走。看来……
销售人员虽然心里下了判断,有点觉得夏芍装样,但还是笑着答了。只不过这笑容,怎么看都有些假,没方才那么热情了,“是这样的,我们这款车虽是新款,可是价位在跑车里也算不上太贵的。含税的话,定价是一百八十九万。”
夏芍看得出销售人员的表情变化,但并不想与这样的人计较,涵养极好地笑了笑,“确实不算贵。好吧,就它了。”
“好的。就它……咦?”销售人员声音戛然而止,瞪大眼看着夏芍,上上下下打量。
夏芍还是很好脾气地一笑,“不是就这一辆现款了么?那就办手续吧。这款车的颜色我很喜欢,若是别的颜色的现款,我可能就不考虑了。”
“好的!好的!”销售人员哪管夏芍为什么看中这辆车,她只看重自己的奖金。刚刚还笑得有些假,现在则满面红光,“小姐,办理手续请这边请。”
夏芍颔首,但刚走两步才想起来,她身上没带卡。今天出门的时候带了包,但是去步行街散步的时候,包便放在车上了。她今天穿着短裙,没兜儿,钱包和信用卡都在徐天胤身上呢。
夏芍唤住前面的服务人员,往店外对面看了看,见徐天胤前面只剩下十来个人了,这才笑道:“稍等吧,我男朋友应该一会儿就来了。”
销售人员一看,了然,心想果然付钱的是男人。但不管付钱的是谁,今晚这辆车能卖出去,她自然不怕等这十几二十分钟。
“好的。那边是休息区,您要去坐着休息会儿么?我们会给您准备咖啡。”销售人员殷勤道。
夏芍笑着颔首,这便要随着她过去。
但两人刚走没几步,店门口便走进来一名身材高挑的年轻女子,女子踩着十公分的高跟鞋,身材火辣,一身名牌。一走进店里便望进里面,道:“听说你们这里来了新款跑车?哪儿呢?我瞧瞧。”
店里的人都抬起眼来,夏芍和那名销售人员也一起止步,回头。
当看清女子的相貌时,销售人员脸色一变。
这时,店里的销售人员身旁都陪着客户,见这情况,一名西装革履的男人笑面迎了上来,胸前挂一工作牌,应是大堂经理。
“苏小姐来了?大驾光临,我们店里蓬荜生辉啊,呵呵。”男人一上来便满脸堆笑,笑容讨好。
女人一张瓜子脸,笑起来三分妖娆,七分骄傲,眼神只在大堂经理头顶上飘过,便笑道:“行了,黄经理。每次来都是这句话,你不烦我还烦了呢。带我去看看车吧,哪儿呢?”
黄经理笑呵呵点头哈腰,不恼也不尴尬,绅士地做了个请的手势,便把女人请到了那辆白色新款跑车前。
女人到了近前一看,皱眉,“怎么是白色的?我向来喜欢红的,你连这都不知道?”
“哟,这您可冤枉我了。您的喜好我哪能不知道啊?可是这次红色的款特别紧俏,我们店一直在订,还没消息。”
女人皱着眉头,更加不乐意。黄经理见了,赶紧笑着为她介绍这辆车的性能,一番夸词,说得锦上添花,“咱们京城真的就这一辆,您要是开了,绝对拉风!而且现款现提,就这一辆!”
女人听着,眉头这才慢慢舒展开,绕着这辆车走了两圈,勉为其难道:“算了算了,我的车都是红的,偶尔开开白的,就当换换口味吧。反正也开不了多长时间,腻了还得换。”
“呵呵,苏小姐的车,京城名媛里,您敢称第二,哪有人敢称第一?我这就安排人给您办手续?”黄经理奉承道。
女人一笑,脸上笑容看起来舒心了些,抬手便夹着一张卡扫到黄经理眼前,“拿去!”
黄经理眼珠子一时间成了斗鸡眼,盯着那卡一瞧,顿时笑着接下,回身便亲自去为女子办理手续。
从女人进来到决定买车,不过两三分钟,夏芍就站在十来步开外,见这情况挑眉,看向身旁销售人员。这回,她目光淡了下来,“你们店就是这么办事的?”
销售人员一脸尴尬,对夏芍歉意地点了点头,便赶紧走上前去,“黄经理!”
黄经理脚步一停,有点不悦地回头,那名销售人员却管不得这些,赶紧小跑上前,在他耳旁嘀咕了几句。黄经理顿时便看向夏芍。
那名姓苏的年轻女子见了,开始皱眉,不耐烦地道:“怎么了?赶紧办理手续,我一会儿还赶一场圈里的聚会,别让我晚了!”
黄经理和身旁销售人员都是一愣。
“有什么问题吗?”女子眉头皱得更紧,明显不悦。
“没问题!没问题!”黄经理竟是一笑,点头哈腰,直接无视了夏芍,对女子道,“您稍等,我这就去办。”
说完,他转身就走,夏芍在后头皱了皱眉。
“怎么没问题?我不是问题?”夏芍敛眸,目光语气都冷淡了下来,“黄经理,这就是你们店的做派?”
黄经理没想到夏芍会说话,当即又停下脚步,那名姓苏的女子也转过头来,直到此时目光才落到夏芍身上。
这一看,才发现眼前站着的女孩子长得很漂亮,眉眼淡淡,气韵悠然雅致,尤其是肌肤极美,店里明亮如昼的灯光下,白玉雕琢般,微微珠光,令人屏息。
女人看女人总是带着挑剔的眼光,尤其是遇上优于自己的,要么从此欣赏,要么从此反感。姓苏的女子便是后者,她顿时不悦地看向夏芍,“你是什么人?”
“我是在你前面订下这辆车的人。”夏芍道。
“黄经理,这怎么回事?”女子转头便不悦地看向黄经理。
“这……”黄经理看看夏芍,再看看女子,在接触到女子沉下来的脸色时,陡然一惊,赶紧笑道,“没什么,没什么!这位小姐确实看了这辆车,但她今晚身上没带那么多钱,所以这辆车当然是苏小姐的。”
“没带够钱?”女子挑眉,沉着的脸色忽然浮起笑意,噗嗤一声笑了起来,随后打量夏芍,“没带够钱出来看什么车?在我前面看上了这辆车?在我前面看上了这辆车的人多着,都有钱买么?”
女子好笑地打量夏芍一眼,好像她很有趣,然后当着她的面儿瞟了眼黄经理手里还攥着的信用卡,一副教夏芍的口吻,“下回买车,先带钱。”
夏芍却看也不看她,只是看向黄经理,挑眉,“哦?我怎么不记得我说过今晚没带钱?黄经理颠倒是非的本事,真叫人大开眼界。”
黄经理一皱眉,那女子闻言眉头皱得更紧,目光厉射向黄经理,“你不是说她没带钱么?”
“她、她是没带钱啊。”黄经理不敢得罪女子,便一口咬定,随即看向夏芍,端出职业化的笑容,“这位小姐,我知道你看上了这辆车,本来你是想订的,结果苏小姐先下了订,你心里不痛快。可你没带钱,这事儿就赶上了,你也不能怨我们不是?你要喜欢这个款,我们店还可以再给你订,你看怎么样?”
“我身上今晚不方便带钱,我已经说过在我朋友身上。他就在对面,十几分钟就会过来,你们的销售人员已经答应为我办理手续。黄经理,你这事办得可不厚道。”
黄经理一愣,一副并不知情况的样子。
他自然是知道情况的,刚才身旁的销售人员都跟他说了,但他此时才一副刚知道的模样,往对面看了看,随即笑了。笑得很为夏芍着想,“这位小姐,其实我们销售车型款式都是为客户着想的,不是所有客户都适合同款型的车。就这辆跑车来说,确实是我们的销售人员推荐失误。其实我们一般家庭,家庭款的车更实用些,而且价位不贵。居家过日子,当然是实用省钱的最好,你说是吧?”
黄经理边说边又看向在对面排队买老京城点心的那些人。怎么说呢?去排队买那些小吃的,能是什么有钱有势的人?充其量不过是有点钱而已。
这辆跑车一百来万,对普通家庭来说,确实不会考虑买这么贵的,而且还是跑车。但京城是什么地方?家里有个几百万家底的人不在少数。估摸着,这女孩子的男友也就是这种家庭。追女孩子嘛,显摆显摆财力,咬牙买辆一百来万的车给女友拉风。
这种人,平时黄经理是最喜欢的,店里就喜欢这种打肿脸充胖子的金主。爱面子好做生意嘛!
但今晚,黄经理是拼着得罪冤大头,也不能得罪真正的金主。
苏瑜的身份,可不是他们敢惹的,背后有大来头。
夏芍听着黄经理“善意”的话,冷笑,“真是多谢黄经理的善意提醒,贵店如此为顾客着想,真令人有宾至如归之感。”
听出夏芍这话是明褒实贬,黄经理装糊涂,笑道:“客气,客气。”说完,便给了身旁的销售人员一记眼刀,“平时是怎么培训你们的!连根据顾客的需求推荐车型都不懂吗?还不赶紧带着这位小姐去挑辆合适的?”
销售人员低头,偷偷瞟一眼夏芍,有怒不敢言。本来这单是她的,她也知道苏小姐不好得罪,但刚才还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跟经理说了。毕竟卖出一辆车去,提成不少呢!她为什么不能争取?
经理说得倒轻巧!他现在都把顾客给得罪了,她还会再在店里买车吗?
心里嘀咕归心里嘀咕,为了保住工作,销售人员还是忍了,硬着头皮对夏芍笑道:“这位小姐,那这边请吧?”
夏芍果然不动,看也不看她,对黄经理冷笑一声,“可我不需要黄经理为我考虑那么多。我过我的日子,我买我的车。日子过得下去我就买,过不下去我就不买。难不成,我连这么浅显的道理都不懂?要黄经理为我操这份心?”
黄经理一听,夏芍竟跟他杠上了,顿时皱了眉头,脸也拉了下来,再没有刚才维持着的职业微笑。而是冷哼一声,“这位小姐,我不记得你刚才有看上这辆车,你这是胡搅蛮缠。你再这样,我们店里可是有保安的。”
他这是看夏芍不松口,便咬死了连她看上这辆车的事也不认了。
不但不认,他还看向旁边的销售人员,沉声问:“这位小姐刚才看上这辆车了吗?”
销售人员一惊,咬唇,懂得经理的意思。如果她答是,那明天她就可以不用来上班了。自己的利益和他人的利益,不必过多思量,便已有了答案。
“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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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觉,字数已过了两百万了。
有点感慨,感谢妹纸们一路的陪伴,有你们,神棍才能走到今天。三鞠躬不吉利,我鞠一个躬吧,九十度!一百八十度!三百六十度!够不够?
第三十九章 有权?我们也有!
没有。
夏芍冷笑一声。
黄经理也冷笑一声,走上前两步,在夏芍身边压低声音,不乏警告,“苏小姐的背景,不是你能惹的。识趣的,就别多纠缠,不然谁都不会有好果子吃。你要还想在我们店里买车,店里给你优惠,要不想,那就赶紧离开,别惹事!”
在京城这地方,只要提起背景两个字,普通老百姓都懂什么意思。那必然不是军就是政,特权阶级。
普通老百姓遇上特权阶级,哪敢说理?聪明人一听这话就明白什么意思了,黄经理说完这话便放心转身,打算去给苏瑜办手续。
“哦?她什么背景,我倒想听听。”夏芍的声音偏在这时于后头慢悠悠传来。
黄经理霍地转身,两腿还维持着往前迈的姿势,上半身僵直地一扭,回头,紧紧盯着夏芍。不敢置信她居然如此不上道儿。
苏瑜见黄经理三番两次要去办理手续被打断,脸色早就不耐,正要发作,听夏芍这么问,她脸上的不耐倒缓了缓,露出好笑的表情来。似乎不介意黄经理透露一二,也不介意欣赏对方听到后的表情。
但黄经理还没开口,便有人从店门口走了进来。
那人一进来,便问:“黄经理,我的车到了?”
黄经理一愣,抬眼见门口走进来的是名军人,三十岁不到,少校军衔。个头只能算中等,长相也一般,但军装在身,看着走路都神气。
黄经理拉长的脸立马开始往横向发展,堆满笑容迎了上去,“唉哟!崔营长!今晚店里真是不知道刮什么风了,苏小姐在,您也大驾光临。哈哈,我得去看看黄历,今儿真是好日子!”
崔营长一听便望向里面,见到苏瑜后明显一愣,赶紧走了过去,笑容客气,语气熟稔,“苏小姐也在?那真是凑巧了。有段日子没见了,苏主任还好吧?”
苏瑜对崔建豪的套近乎只是笑了笑,神态依旧高傲。其实两人还真挺熟,从小一个军区大院里长大的。只不过,崔建豪的父亲是总后勤部的,而她的父亲是集团军政治部副主任。两人父亲军衔相同,但苏家现在地位可比崔家高。
崔建豪见苏瑜神态高傲,眼皮子一耷拉,眼下掠过阴霾。苏瑜这女人不就是王家内定的儿媳么?王卓是京城有名的纨绔子弟,身上连点功名也没有!
现在的王家已经不是以前的王家了,王老爷子过世后,王家只有二代在军委独撑大梁,三代不成器,要不然,以王家一线世家的地位,看得上苏家?但凡家里有好女儿的,谁愿意嫁王卓?
王家现在是与苏家联姻,巩固军中地位,又联手姜系,往政界靠拢。这一系列的动作其实已经说明王家外表风光,内里大不如前了。苏家和王家联姻,不过是看上王老爷子在军中的威信,想给自家寻些利益,再往上爬一爬而已。
哼!昔日一个军区大院里长大的,现在就看不上往日同僚了。
崔建豪心里哼了哼,抬起眼来时却笑了笑。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王家目前还是没人敢惹的,“咦,王少呢?”
“卓少忙着呢,他国庆刚陪我去迪拜玩了一圈儿,公司事务堆了一堆。今年说要在商界大干一场,开家拍卖公司,现在正忙着呢。这不?我说要换辆车,以前的开烦了,他便让我先来挑了。”苏瑜边说边笑着往黄经理拿着的卡上看了一眼。崔建豪笑了笑,虽然心里看不起王卓经商,但脸上却不表露,而是往苏瑜身后的白色跑车一看,赞道:“好车!苏小姐眼光还是这么好。”
“眼光好的不止是我。”苏瑜边哼笑一声,边瞥向夏芍。
两人方才聊天的话,不是聋子都能听见。但凡京城的人,看见崔建豪身上这身军装,再听听两人的话,没有猜不出苏瑜身份的。
夏芍自然听了出来。她在听见王少的时候挑了挑眉,在听见王卓要开拍卖公司的时候又挑了挑眉。随即露出别有深意的笑容。
这可真是,冤家路窄。
夏芍自知慈善拍卖会上得罪了王卓,所以她把跟王卓有关的人资料都让徐天胤找给她了,自然知道王卓有名未婚妻,姓苏,父亲是总后勤部军需部的。
怪不得鼻子朝天,原来是王家人。
苏瑜笑着瞥向夏芍,原以为能看见她后悔惊怕的表情,没想到却正撞见她勾起的唇角,深意的笑容。
苏瑜不由一愣,崔建豪听出些不对劲来,便佯装关切地问道:“怎么了?黄经理,出什么事了?”
“没什么!没什么!不过是店里来了位难缠的客人,没带够钱还想跟苏小姐争这辆车而已。”
崔建豪一听,好笑地噗了一声,“什么?”
他不可思议地看向夏芍,这一眼,目露惊艳!但他随即便压住了,不管怎么样,苏家是不能得罪的,“这位小姐,倒是有勇气。在京城,跟苏小姐争车的,我还没见过。呵呵,不过,我劝你还是别争了,对你没什么好处。”
“崔营长弄错了,我先看上的车,是苏小姐跟我争。”夏芍微笑不动。
“你!”黄经理先气得直喘气。
崔建豪挑眉,反倒越发有兴致。这女孩子,既然能看上这辆跑车,却没带够钱,想必家里也算富裕,许是中产家庭。
中产家庭在京城,也不过是普通百姓。她倒是有气节。
“这样吧,这位小姐给苏小姐道个歉,我取了车,带你去别处看看。看上哪辆,随便你挑,怎么样?”崔建豪问。
黄经理讶然地看向崔建豪,又看向夏芍,心想这女孩子真是好命。
苏瑜却一皱眉,冷哼了一声,“你倒是怜香惜玉!只可惜啊,人家有男朋友。”
崔建豪一愣,苏瑜笑得看好戏一样,望向对面,眉梢眼角都是不屑的笑,“人家男朋友可体贴着,排队买点心呢。”
崔建豪张了张嘴,也一脸好笑,“这样小店铺的点心,有什么好吃的。这位小姐要喜欢,给酒店打个电话,随传随到。”
夏芍闻言垂眸,冷笑一声。这些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公子千金,哪知道外卖送来的,没有自己亲自排队买来的香?对她来说,男人给女人买辆车,不如为女人排队买一次点心。后者更情真意切,也是属于她和师兄之间的小温馨。
这些人,哪里懂?
见夏芍不说话,崔建豪以为夏芍有些难堪,便笑道:“好了,就这么定了吧!你给苏小姐道个歉,我给你买辆车。黄经理,去把我的车取了,这位小姐要跟我离开。”
崔建豪话虽是笑着说的,却不容拒绝。
夏芍闻言皱眉,这些京城的公子哥儿,怎么一个个都这个德行?
“崔营长,我认识你么?”夏芍抬眸,脸色冷了下来。
黄经理正点头哈腰转身要去取车,听见夏芍这句话,再也忍受不了了,“你不要不识抬举!再不走,就叫保安把你轰出去!”
说话间,黄经理给早就注意这边情况的两名保安使了个眼色,保安当真走了过来。
这时候,崔建豪的脸色也不太好看。夏芍刚才的话,可谓一巴掌打在他脸上,一点颜面也不给。他今晚穿着军装来的,觉得普通人看见了,怎么也该畏怯些,而且他提出送她辆车,平时其她女孩子听见了,哪个不是眉开眼笑?偏偏她不识抬举!
这女孩子,美是美,性情实在不讨喜。让她受点教训也好。
所以,崔建豪看见两名保安不客气地上前架人,他并没有阻止,而是冷着脸旁观。
然而,令人瞠目结舌的事在下一刻就发生了。
两名保安一旁一个,要去架夏芍的胳膊,但手还没碰上她,确切的说,好像离她还有段距离呢,便不知为何忽然瞪大眼,随即两人便身子霍然一弓,炮弹似得向两旁弹射了出去!
弹射出去的时候,两名保安双脚竟都离了地面,眨眼的工夫,只听“砰砰”两声巨响!店里看车的顾客惊呼,销售人员瞪大眼惊愣在当场,而两名保安各自砸去两边的新车上,落地之时,两人面朝下,显然晕了过去!而两辆新车的车身上,赫然惊现两道凹陷!
车还没卖出去,便先经历了一场事故。
店里死寂一片,顾客呆了,销售人员呆了,苏瑜和崔建豪也呆了。
黄经理最先反应了过来,一跺脚,一声哀嚎——心疼他的车。
那可都是新款车型啊!
崔建豪在黄经理跺脚的时候才回过神来,他不知道刚才的事是怎么发生的,如果不是这么多人在场都亲眼目睹,如果不是店里灯光亮如白昼,保不准在场的人就以为见鬼了!
崔建豪一脸见鬼的神色,许是受了太大的震惊,他大脑有些空白,在还没细想的时候,便身体快出大脑一步,一手抓向夏芍肩膀!
他就不信,还邪了门了!
这回,还真没邪门,崔建豪的手顺利接近夏芍,眼看就要一手按在她肩膀上。他眼神一喜,心里一哼!刚才的事,果然是错觉。
但正是这一喜一哼的极短暂的一瞬,崔建豪看见夏芍眼皮子一垂,表情百无聊赖,往后悠闲一退。
然后,他便飞了出去!
崔建豪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只觉得自己都快要碰到夏芍的肩膀了,然后便肚腹间骤然一痛!然后,他便也感受了身子向后飞起,炮弹般砸出去的飞行快感。
这一瞬间,震惊盖过了痛觉,他在向后飞起的时候,震惊抬头,然后便恍惚看见夏芍叹了口气,抬眸瞧了他一眼,那一眼,充满怜悯。
崔建豪飞出去的速度太快,他根本就无非确认这眼神是不是他的错觉。但他却实实在在看见了夏芍再抬眼之后,一名穿着黑色v领衣服的男人,挡在了她面前。
这男人……什么时候来的?!
这个震惊的想法还没在脑子里绕开,他便直砸出店门!砰地一声,路上行人惊呼、车辆紧急刹车、人群纷纷围过来,各种声音各种人在崔建豪眼前都是发黑的,他几乎背过气去。那一瞬间,人声在自己耳旁发飘,他的命,可能要废!
这时候,店里还是死寂的。
顾客眼瞪得圆,销售人员眼瞪得圆,苏瑜眼瞪得假睫毛都看得清清楚楚,黄经理的嘴,张成了o形。
死寂的气氛里,徐天胤转身看向夏芍,冷厉的气息顿敛,问:“怎么了?”
夏芍慢悠悠指后面的白色跑车,慢悠悠笑,“我看上了这款车,本想等你来付钱办手续的。结果半路有人看上了,黄经理发扬了趋炎附势见风使舵曲意逢迎如蚁附膻的最高境界,叫了保安来要轰我出去。”
徐天胤气息顿时又冷,目光望向黄经理,黄经理和他的目光一对上,便一个哆嗦惊醒,跳着往后退,边退边伸出手来指着两人,“你你你你、你敢伤人!有有有有、有没有王法!报警!报警!”
店里的其余保安反应过来,立马掏出手机来报警。
夏芍笑着看向徐天胤,“他们要报警耶,我们是走,还是留?”
“敢走!敢走!”黄经理气得跳脚,一蹦老高,呼喝保安,“给我把门堵了!我看谁敢走!告诉你们!店里有监控!跑不了!”
夏芍转眸望黄经理一眼,目光依旧怜悯——留比走,你麻烦大。
但她随即便垂了眸,百无聊赖——既然有监控,警察上门也是麻烦,那就留吧。在这儿解决,总比到了家还要被打扰好。
“好香。”保安堵门的工夫,夏芍眼神一亮,低头望徐天胤手中的袋子。他提了两个袋子,猫耳朵和肉饼,都是新出锅,肉饼还热腾腾,香气诱人。
徐天胤看也不看店里折腾的保安,只低头看了眼袋子,递给夏芍,“给,肉饼。”
他心细,买点心的时候跟店家要了塑料手套,吃的时候不会把手指弄得油腻。夏芍戴上一只,捏了只一咬,顿时幸福地眯了眼,“好吃!怪不得师兄小时候喜欢。这家店不愧是老店,这么多人排队买还是有道理的。尝尝,是不是小时候的味道?”
夏芍把咬过一口的肉饼递到徐天胤嘴边,他低头,咬了一口,然后点点头。
其实,他不太记得小时候吃是什么味道了,不过她喜欢,他就觉得好吃。
夏芍笑眯眯地又咬了一口,吃得欢快。
车行门口,人群围着,里面保安堵着,顾客和销售人员嘴张着,看打人的一对情侣若无其事吃肉饼。
黄经理一口血险些喷出来,觉得这两人是奇葩!奇葩!
“我我我、我亲自报!亲自报!”黄经理一把抢过一名保安手里的手机来,重新拨了个电话号码,“高局长,我店里有闹事打人的,打了我两名保安,还打了崔营长!对,崔建豪崔营长,好,好,尽快!尽快!谢谢高局长!”
放下电话,黄经理恶狠狠瞪一眼夏芍和徐天胤。
苏瑜这时也反应了过来,她打了个电话给好友,称今晚有事不去聚会了。然后便又拨了个电话,“喂?刘叔叔,我这里遇到了点麻烦,在保时捷车行里,对。凭刘叔叔安排,谢谢刘叔叔。”
黄经理在一旁听着,心中一喜,难不成是武警部队的刘司令?凭刘司令安排,那就是这样的事,刘司令肯定不会亲自来,但派一队武警来,也够这两个人受的了!
这时候,店门口,崔建豪这才跌跌撞撞爬了起来。他毕竟是军人,抗打能力强,不像那两名保安一样晕了过去,但也在地上躺了十分钟!丢了人被围观了不说,起来的时候眼前还发黑,腰腹部针扎般疼。他拿手一摸,爆一句粗口!
操!肋骨断了少说三根!
崔建豪不可思议,他怎么说也是军人,竟能被人一脚从店里踹飞出来,还断了三根肋骨,险些没背过气去!他的理智告诉他,里面那人,身手这么好,肯定有点来头。但他现在实在理智不了,长这么大,从读书到参军任职,一切顺利,三十岁少校军衔,军中任营长,他也算是年轻有为。而且他父亲是总后勤部的,少将军衔,在京城少有人敢惹他。何曾像今晚这样丢过人?
被人打,这还是第一次!
崔建豪恼怒,但他这样肯定已无法进去跟人打架,于是他起身便也掏出电话,声音大得里面能听见,“喂?是我!妈的,叫人给打了!给我带队兄弟来!保时捷车行!给我快点!这是命令!”
黄经理在里面听见,眼神又是一喜!
公安,武警,军队!
这俩人还跑得了?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他快意地看向夏芍和徐天胤,一转头,眼神直了!
夏芍惬意地正坐在她身后那辆白色跑车的车前盖上,画面是香车美女的,可惜美女表情是无聊的,手里是拿着猫耳朵的。
她把猫耳朵送入嘴里,“喀嚓,喀嚓。”
好脆!
黄经理眼前又一黑,血压升高!他嘴唇哆嗦,手也哆嗦——气的!气得都不知道说什么了。
但夏芍有话说,她抬眸看向徐天胤,无聊的语气,“他们叫了公安,武警,军队。公安也就算了,武警和军队这样出动,不属于违纪么?”
徐天胤低头看她,递猫耳朵。还没回答,黄经理开口了。
黄经理冷笑,“违纪?告诉你们!在京城,有权就是王法!谁也不敢管!”
“哦。”夏芍点头,很受教,随后她看徐天胤,问,“那我们有权吗?”
徐天胤望着她,简洁,“有。”
夏芍不说话了。
但黄经理愣了,苏瑜愣了,旁边的女销售人员愣了,店门口的保安和崔建豪离得远,没听见。
随即黄经理又笑了。有权?京城有权的人多了,一板砖砸下来,砸中十个人,九个是当官的。端看谁权大了!
这俩人,一个排队去买小铺子的点心,一个看跑车还问价。能有多大的权?有苏小姐崔营长人脉广吗?
但他的嗤笑刚咧开,便僵住了。
徐天胤拿出了电话,拨了个号码,声音冷,语气冷,听得人更冷,“军令。第六装甲师警卫连即刻出动,目标地点市中心保时捷车行,时间一小时。”
夏芍微笑,喀嚓咬一口猫耳朵。
苏瑜倒吸一口气!黄经理也瞪大了眼!
警卫连!
警卫连代表了什么,黄经理在京城混,不会不知道。警卫连是正军正师级单位的配备!平时用来保护指挥机关,战时可用来保护部队首长!
黄经理一捂心口,觉得血压顶得头都要炸!
首长?
黄经理惊恐地盯着徐天胤,他现在已经无法猜测这男人的军衔职务,他脑子里嗡嗡一片,只记得他下命令的时候,提起装甲师。
他知道,一个装甲师下辖两个坦克团、三个信息连、三个步兵战车团、两个师属火炮营、一个警卫连、两个装甲战车团、两个侦察连、两个后勤保障营、一个辎重营、一个情报连、两个轻步团,总兵力一万两三千人!
老天!这男人是师长?家里也是有背景的?
必然是有背景的!不然他不会敢跟苏瑜和崔建豪对着干。
黄经理震惊地看向苏瑜,都是京城军区的,难道相互不认识?
苏瑜真不认识,但她此刻捂住了嘴,描画精细的眼眸睁得不能再大,眼神频变!别人对军队里的事不了解,她是军区大院里长大的,她能不知道?第六装甲师是第三十八集团军的!之前没有注意,只觉得眼前这男人少见得孤冷帅气,但此刻想想——看他的年纪,看他的气质,看他调动的是警卫连……
苏瑜心开始沉,“徐、徐将军?”
徐天胤深邃冷厉的目光看了苏瑜一眼,苏瑜脸色刷白。
而黄经理已经不会说话了,他木讷地盯着徐天胤,脑中最后一根弦崩断,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黄经理是真晕了,旁边的销售人员吓得啊地一声,门口的保安看见过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情况。
没有人跟保安解释,所有人都处在震惊中。
徐天胤给警卫连下达的命令是一小时内到达,以装甲师的师部驻地来说,这个时间要求也算很苛刻了。不过战时什么情况都可能遇到,夏芍相信,一个小时,警卫连一定会到。
但警卫连还没到的时候,警察先到了。
这些警察来得也不算快,他们虽然离得不远,但大抵是黄经理打的电话,这些人听说苏瑜有麻烦,为了表示重视,还整装来的。
车没到,便听见警笛声,阵势造得很足,一会儿工夫,店门口停了七八辆警车。车上下来二三十人,为首的中年男人身穿局长官服,命人将人群隔开,背着手进来,一脸威严。
“这是怎么回事?”高局长打着官腔,扫向店里。
回答他的只有一屋子的死寂。
没人说话,高局长露出奇怪的表情,再一扫店里,看见了苏瑜,立刻露出笑容,“苏小姐,有没有受到惊吓?”
“没有。”苏瑜笑了笑,笑容很僵硬,很古怪。
高局长觉得,苏小姐一定是受到了惊吓!瞧这吓得,花容失色了都!
他眉头一皱,又扫一眼店里,这回觉得还是不对劲——没看见报案人!
黄经理哪去了?
黄经理被扶去一边躺着,还在昏死着。店里员工也感觉出事情不对劲来,不敢擅自出来回答,便大着胆子掐他的人中,生生把他掐醒了。
黄经理一醒过来,就看见高局长站在店里,立马眼前又是一黑,这时,几个不明就里的保安上来指认,“就是他们两个!行凶打人!”
高局长和身后一警察局的好手看过去,见一辆白色新款跑车上坐着名眉眼含笑的少女,这场面下,她竟气韵淡然,手里拿着猫耳朵,若无其事地吃。
再看少女面前站着名男人,气息孤冷,狼一般危险。警察们都惊了惊,随即判断,这一定就是穷凶极恶的打人者了。
“闹事行凶,影响恶劣!给我铐走!”高局长下令。
“使不得!使不得!”黄经理眼前又一黑,顾不得头脑还发晕,蹦着高从地上爬起来,冲到高局长面前一个劲儿点头哈腰,脸色发苦,“使不得使不得!高局长,这、这都是误会!误会!不能铐啊!不能铐!”
高局长一愣,随即看失心疯一样地看了眼黄经理,不悦,“黄经理,案可是你报的。你说你店里的保安被打了,崔营长被打了。咦,崔营长呢?”
高局长四处看了看,没发现崔建豪。
黄经理也往店门口看了看,崔建豪不在门口,不知道去哪里了。他现在哪还有心情管崔建豪?只是回头看看徐天胤,又看看高局长,表情苦得如丧考妣,“高局长,这是个误会!这位、这位是徐将军,刚才在店里,只是有点小误会而已。呵呵,不信、不信你问苏小姐。”
黄经理这时候已经不得不把苏瑜推出去了,苏瑜的父亲是集团军政治部副主任,从级别上来讲,还是徐天胤高!
苏瑜咬着唇,脸色很难看,但也不得不挤出笑来,“是。高局长,误会而已。这位是徐将军。”
“徐、徐将军?”高局长噎住,身后一干警察全都怔愣住,“哪位徐将军?”
黄经理都快哭了,还能有哪位?眼前这位,都把警卫连调来了!一会儿就到!你们这结了警磨磨蹭蹭半小时才到,人家估计都快到了。
没人回答,高局长却慢慢脸色变了!
“徐、徐司令?”
徐天胤冷淡地点头。
高局长身后一干警察开始翻白眼,觉得今晚捅娄子了!
“哎呀!徐将军!幸会幸会!”高局长反应快,立刻变了脸,换上一副热诚的笑容,激动地与徐天胤握手,握手完一转头,变脸比翻书快,怒斥黄经理,“黄经理,这是怎么回事?你给我个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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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觉得停在这里不算**,所以就停在这了。
昨晚缺两三百字,今晚的补上。
别说我更得少,七千字,以我的时速,我要码七个小时。白天我还有婚事准备,我尽力了。
理解的妹纸,终会看得见我的尽力。不理解的,更别来强求。
我觉得多更是情分,大家支持我,我觉得感激,所以再忙也更,更不够数的会补。但跟我没有情分的妹纸们,即便是要求我,我认为我没有义务。谢谢。
ps:明晚小**继续。
第四十章 军队VS军队
黄经理觉得今天真的应该看看黄历,开始他以为,店里来了苏瑜和崔建豪,是莫大荣耀。哪知道,在两人之前,还有个徐天胤。
徐天胤,共和国最年轻的少将,徐家什么背景,不必多说。说句不好听的话,徐老爷子要是去世,中央首长都要亲自给他老人家开追悼会,全国悼念!
黄经理垂头丧脑,忽然觉得,前路暗淡。
他在这边暗淡着,高局长狠狠挖了他一眼,便把目光转向徐天胤身后。
夏芍仍然坐在车上,猫耳朵咬得嘎嘣脆,和眼下这情形严重不搭调。
但这时候,所有人态度都是宽容的,笑容都是和善的,责难她?那是不敢的!
高局长将夏芍打量一眼,这才露出恍然的表情,笑呵呵上前,“哎呀!这位莫非就是夏董?”
夏芍笑了笑,区区打架斗殴的事,要被打只是保安,或者只是普通百姓,哪能劳驾这位局长亲自出面?她笑着从车上下来,礼貌地伸手跟高局长握了握,问:“高局长,黄经理报案,需要问问案情,或者去警局做做笔录么?”
“夏董哪儿的话!”高局长笑着摆手,笑容很自然,只是暗暗观察夏芍脸色。
见她说这话并无愤慨,也不炫耀,只是淡淡的神色,看起来并没有要追究的意思。
高局长松了口气,回头就瞪黄经理,打起了官腔,“黄经理,你连误会都没弄清楚就报了警?你当警务资源是这样给你浪费的?你这是妨害公安机关正常工作秩序!要接受治安行政处罚的!”
黄经理耷拉着脑袋,面如死灰,连看夏芍都不敢。他今晚算是把这姑奶奶给得罪了。听说徐司令曾经在京城大学开学典礼上求婚,外界传言,这位冷面少将对夏董宠得很,今晚也算是见识了!
堂堂徐家嫡孙,少将之身,竟去对面那种小铺子去排队给女友买点心!谁信?谁能想到?
这位夏董也是,明明平时看报道不少,今晚怎么就没能认出来?
黄经理把原因归结为电视报纸上和真人相差太大,他却不想想,他今晚只认苏瑜和崔建豪,两眼只望权贵,哪里会看得到家常穿着的徐天胤和夏芍?若两人不主动表明身份,他只怕看都不会多看一眼。
况且,若没有传出徐天胤求婚的事,即便今晚黄经理认出了夏芍来,也未必能以理办事。毕竟和夏芍看上同辆车的人是苏瑜。普天之下,权大还是钱大,不必问也知道黄经理会怎么选。
有钱的人遇上官都没处说理了,何况没钱没势的普通百姓?
夏芍垂眸,掩了眸底光芒。那光芒非冷,非嘲,而是带着微微笑意。
这目光谁都没看见,黄经理只顾低着头,懊悔不迭。而他身旁,为夏芍推荐新车的那名销售人员却是盯着夏芍,眼也不眨!
天哪!夏董!
此时仔细看看,才看出确实是这段时间在京城很有名气的那女孩子!
销售人员眼睛都不眨,脸上只觉得火辣辣。她竟然觉得她没钱买一百多万的车?虽然她搞不懂为什么这么有钱,还要问价码,但这就像她搞不懂为什么夏芍和徐天胤要这么低调一样,或许这世上就是有不爱显摆的人。
可惜,这样的人,她以前没遇到过。
所以今晚,黄经理和她都打了眼,错失了贵人。
这时,苏瑜的目光也在夏芍身上,她也是没看出她来。慈善拍卖会的时候,以她的身份,本可以被邀请参加,但她和未婚夫王卓在马尔代夫度假,也就没见过。
既没面对面见过,以前即便是看过报道,也没能一眼认出来。
夏芍见苏瑜望来,只是微微一笑,便又退回去往车上坐了,继续吃她的猫耳朵。她的态度让苏瑜眉心都起了白气儿,她这什么态度?!
苏瑜觉得,不管怎么说,她是王家的准儿媳,夏芍算什么?不过是徐天胤求了个婚,现在徐家都没对外承认她,两人相比,明显是她高她一头,凭什么她的态度这么怠慢?
一个商人而已!
苏瑜忘了,她的准未婚夫,也只是一个商人而已。
当然,即便她想起这事来,她也会觉得王卓出身比夏芍高贵多了。
但奈何无论她怎样觉得,夏芍就是看也不看她一眼,懒得搭理。
这边苏瑜气得眉心冒白气,那边徐天胤目光落在夏芍手上,从刚才开始,她就一直在吃猫耳朵。
“有水么?”徐天胤忽然开口,看向黄经理身旁那名女销售人员。销售人员一怔,以为徐天胤要口渴了,赶紧去拿,听徐天胤又补充了一句,“温的。”
销售人员一会儿就回来了,手哆嗦着,眼不敢抬,敬茶似得把水递给徐天胤。
“多谢。”徐天胤声音虽冷,销售人员却霍然抬头,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简直就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徐天胤将水杯握在手里,似试了试水温,然后便看向夏芍,眼眸黑漆漆的,手直直递过来,“给。”
夏芍舒心地一笑,眸光暖柔,笑着把杯子捧过来喝了一口。
店里的人都愣了愣,高局长呵呵一笑,黄经理脸色又灰一层,苏瑜咬着唇,开始喘气。
她是王家的准儿媳,在外人看来,她的未来婚姻也算美好的。有王家的背景,王卓再纨绔,家里都可供他一世吃喝。而王卓对她也算好,再怎么花天酒地,她是他正牌未婚妻,他在正式场合,陪在他身边的只能是她。其他女人,都没有资格!
但只有她知道,男人再不吝钱财,不吝给予你正牌的地位,也不及他给你一丁点宠。
那才是女人想要的,也是女人真正能倚仗的。
听说徐家老爷子最恨徐家子弟跟人拼权势,徐天胤为了这个女人,竟不惜动用警卫连!这里可是闹市区,他就不怕老爷子训斥?
苏瑜深吸一口气,咬碎了牙。
这一口气还没吸进肚子里,门口又一阵呼啸!二十荷枪实弹的武警从车里下来,为首一名队长,见店门口已停了警车,便带人进了店里冲进店里,喝问:“京城武警总队二支队!奉命现场防爆!暴乱分子是否已制服?人质是否已解救?”
满店的人瞪圆了眼,满店的人开始吸气。
高局长不知竟然还叫了武警来,顿时皱眉瞪向黄经理!黄经理灰头土脸,缩在众人的阴影里,不敢瞪苏瑜,只低着头拿眼去瞥。苏瑜嘴唇都快咬破了,深吸一口气,看徐天胤。徐天胤看夏芍,夏芍坐在车上,左手水杯,右手猫耳朵,微笑。
苏瑜吸进去的气都够把肺胀得炸了,店里亮如白昼的灯照着她描画精致的脸蛋儿,却似乎一瞬五颜六色转了个遍!
她不说话,武警二支队的张队长却看见了她,见她好好站着,便一愣,“苏小姐,您没事了?”
苏瑜此时脸色已难以形容,没事了?她看起来像是没事吗?可除了没事,她还能怎么答?说有事?然后让这队武警围了徐天胤,让高局长再跟黄经理似地跳起来,说使不得,误会了?
“没事。”好半天,苏瑜才从牙缝里挤出俩字来。
“啊?”张队长还是愣了愣。真没事?怎么看苏小姐脸色这么不好?
“呵呵。”这时候高局长笑着走过来,跟张队长握手,“张队长,没事,误会而已。”
误会?张队长更不解了。
这时几名警察跟着高局长过来,把事情小声冲着张队长一嘀咕,张队长的嘴也张成了o形。震惊地往里面望了眼,张队长的目光往徐天胤和夏芍身上一落,本该进去打个招呼,却迈不动腿。
今晚这都是什么事啊!
张队长脸色变了又变,最终转过身,一挥手,带着人出去,掏出手机打电话汇报去了。
苏瑜看见张队长出去,便开始咬唇,目光频变——今晚的事要怎么跟跟刘叔叔交代?
但,今晚乱子似乎还嫌不够多,张队长刚带着人出去,便听远处又有呼啸声来,人群哗地一声,军车!
张队长张着嘴,电话打到一半都忘了说话。
军车停下,里面下来百来名气势汹汹的当兵的,为首的是脸色阴霾的崔建豪,崔建豪捂着胸肋处,吸气都疼,却咬牙装强,一挥手,“给我把店围了!”
“是!”一群当兵凶神恶煞地上前,看也不看身旁武警,所到之处,人群赶紧散去后头,看那些当兵的拿着战备镐和步枪,眨眼的工夫便围了店门口。
崔建豪沉着脸,走进去,见公安和武警都到了,就知人肯定走不了,于是他一进去便道:“高局长,把人交给我就行了。”
高局长这回笑不出来了,公安、武警、军队都到了,京城好长时间没闹过这么大的事了,这要怎么收场?
“崔营长,这事是……”
是误会。
但这话没说出来,高局长的声音就堵在了嗓子眼儿里,霍然抬头!
崔建豪也霍然转身,外头堵门的当兵的也齐刷刷转头,外围的人群更是哗地一声!
军车!
又是军车!
但这次的军车和刚才开了明显有很大区别,像是野战部队的车!
车在外围停下,这时店门口已经停满了车,但那些军车里下来的人却看也不看周围情况,目光在夜晚里铁一般沉。
车里下来的人全都一个表情——没有表情!
这些人的脸,就跟铜铸的一般,步伐机械似得,下车、列队,集合!不过三秒!百人的队伍,迅速集结迈得好像是同一条腿,军靴踏在地上,地都跺得沉重,听得人心口好像有锤子在敲。
店门口先来的那些兵转着身子,扭着头,看看他们手里拿着的步枪和战备镐,再看看对方野战军装,齐整划一的自动步配备,一个个还瞪大着眼,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见这百人队伍过来,先来的队伍几个人上来,本想打声招呼问问怎么回事,结果对方还是那张没有表情的死人脸。
崔建豪站在店里,扭着身,这一刻都愣得都忘了问。他不发话,那些被他带来的当兵的没弄清楚情况,也不敢拦,百人的队伍即刻到了前头。
为首一名军人跑步入了店里,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射进去,见他在一人面前三步远站定,敬礼,报告,“报告首长同志!第三十八集团军第六装甲师警卫连,全员全装按时到达目标地点,集结完毕!请您指示!”
这人声音洪亮,洪亮得震得人耳朵都疼。崔建豪和他带来的那百来人忽然还是脑子发懵,眼神直勾勾盯着那名军人敬着军礼的人。
那名男人穿着身v领的黑色薄毛衫,家常穿着,气质孤冷。
崔建豪自然认得这人,这就是一脚踹断他三根肋骨的小子!他眼瞪着,一捂胸腹,忽然觉得,断掉的肋骨更疼了……
“缴械,制服。”徐天胤命令简洁明了。
“是!”那名军人一个立正,大声领命,转身时还是那张脸,却沉得铁似得,“缴械!制服!”
崔建豪的父亲是总后勤部的,今晚他招来的兵自然也是后勤部的兵。后勤部的兵遇上平时训练艰苦有素、烈日风吹里熬打出来的野战军,一个照面的工夫就被缴械制服在地!
那些兵被制服在地上,头想抬还抬不起来,目光却都是不可思议!为什么他们要被制服?难不成,把崔少给打了的人是……
这个人是谁,不傻的人心里都有答案。
第三十八集团军!还能出动警卫连,除了徐家那位,还能有谁?
哎呦喂!崔少今晚可害死人了!
崔建豪依旧在发懵,里面高局长见这情形说话了。
高局长陪着笑,“徐将军,教训可以,别闹出人命就行,别闹出人命就行!”
崔建豪一听这话,险些没喷出一口血来!高局长却说完话就摆摆手带着人从店里出来了,走到他身边,连招呼都没打,只是出了店,就指挥手下警力驱散人群。而武警支队的张队长这时反应过来,也赶紧帮忙协助驱散围观人群,立起警戒范围,远远的,把人都清理出了大半条街。
崔建豪站在店里门口位置,还在震惊地盯着徐天胤。他就是被打傻了,现在也能猜出徐天胤的身份了!看完徐天胤,他就去看夏芍,知道了徐天胤的身份,夏芍的身份也就呼之欲出了。
崔建豪忽然觉得两眼发黑,徐天胤今年刚回京城,他小时候也不是在京城长大,很多京城权贵子弟都不认得他,这才闹出了今天的乌龙!
徐天胤虽然回来不久,但因为他是徐家嫡长孙,所以关于他的事,其实自从他走入军界就没断过。听说这人冷面,在外执行秘密任务建功无数。听说这人虽冷,却为了个女人去京城大学开学典礼上求婚。
而他今天要带走的,大概就是这个女人……
崔建豪有点发晕,完了,要坏!得罪了徐天胤,回去他老爹不得扒了他一层皮?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已经是闹大了。街道清理出来,店里店外,气氛冷凝。
黄经理早就哆嗦着缩到了一角去,恨不得自己不存在。而这个时候,确实也没人分多余的目光给他,只留他自己在角落里不停担忧自己的未来。
没有人知道接下来该怎么收场,高局长和张队长在外头,干脆以维持秩序为名,躲得远远的,不进来。
但其实所有人又隐约知道事情怎么才好收场,所以店里的人在冷凝的气氛里,隐隐约约目光开始飘啊转啊,落到众人后面,悠闲坐在车上的少女。
那少女隐约是吃饱了猫耳朵,便捏了一只,放在嘴里咬着玩儿。
喀嚓,喀嚓。
店里死寂的气氛里,这声音异常清脆入耳,想听不见都不成。
苏瑜一眼扫向夏芍,眼底既怒且喜。
怒的是今晚的事是两人争同一辆车引起的,事情发展到如今,她的脸已经丢得不能再丢了,她还不依不饶?
喜的是她不依不饶真是好!这女孩子大抵是普通家庭出身,小家子气,没见识。以为得了徐天胤的宠便能飞上枝头,所以便恃宠而骄。可惜她哪知道京城水深!而她自小在京城长大,自认知道京城子弟拼女人拼钱财拼权势,打架斗殴无人敢管是常事,但唯独徐家子弟不行!徐老爷子最恨家中子弟跟人斗权,徐天哲少年时期在京城便是四少之首,他遇事就从不敢与人以权相争,圈子里的人都知道那是徐老爷子家教严。
而这女人显然不知道。
她可真是把事闹大了!
苏瑜总算舒心了一点,快意地看向夏芍,夏芍却还是那一副百无聊赖的神情,望向店门口。
事情都闹这么大了,该来的人,怎么还不来呢?
徐天胤低头看她,夏芍抬起眸来,两人目光撞上,一个深邃漆黑,一个笑意微微。几乎是一个对视的瞬间,男人便默默往后退了退,退到车旁,牵起她的手,陪着她,等。
夏芍唇角扬起笑容,果然还是师兄了解她。
这些人以为她让师兄把警卫连调来,是为了给自己出气撑腰?
呵,区区一辆车而已。欺她的,看轻她的,都是些不入流的人。她要给自己出气,犯得着出动师兄的军队?呵,太看得起他们。
不过,既然她看得起他们了,那就必须得有值得的回报。
事情闹大了,闹得不可收拾,有的人才会来。
夏芍和徐天胤牵着手,坐在车上等。她吃饱了,点心却还是剩了很多。夏芍把肉饼拿出来一只咬了一口,觉得虽然有点凉了,但味道还是很香浓,这才递给徐天胤,笑道:“闹了一晚上了,吃个宵夜。”
“唔。”徐天胤低头,目光落在夏芍咬的那一口上,眼眸黑漆漆。随即,男人接过来,很珍惜地咬在那一口上,慢慢嚼,慢慢吃。
两人又是这般若无其事,看见的人要么睁大眼,要么眼前发黑,完全搞不懂这对儿的强悍思维,和在这种气氛下吃宵夜的强大定力。
好在这样的事并没有持续太久,大概也就是十分钟的时间,夏芍把眉一挑。
来了!
第四十一章 连消带打
来的有三人,一前一后到的。
前面到的是两人,眉眼看来是一对父子。长者五十来岁,体型富态,额高脸阔,双目藏神,一身家常打扮。长者后头跟着名青年男人,二十五六岁,五官面相算有力度,独独一对耳朵略微招风。他称不上太英俊,但一双眼睛生得妙极,双目与他父亲一样藏神,眼皮粉红,眼带桃花。女孩子若见了,多会为这一双眼睛所迷。
父子两人都穿着常服,紧随两人后头进来的男人年近六旬,一身少将军装,中等个头,步子阔,方额狮眉,皆是刚正不阿的面相,只是上唇略搭着下唇,性情又有些优柔寡断。
既刚正不阿,又优柔寡断,这看起来似乎有些矛盾,但其实不然。只能说此人内心是个忧国忧民的愤青,现实中却不太敢言,做事不太敢于决断。
三人前后脚进来,便看见极其不搭的场景。
门外,警车、武警防暴车、军车拥着,警卫连制着后勤兵,一个个压在地上,枪械缴在一旁。
门口,崔建豪见到三人瞪大眼,手捂肚肋,军装蒙尘。
门内,苏瑜脸色青白,眼底却有喜意。店里尚有顾客,保安、销售人员、经理和顾客都退去后头角落,露出中间大片空场。一辆新款白色跑车上悠闲坐一少女,眉眼含笑,望身旁男人,男人手里拿着肉饼,正吃进最后一口。
剑拔弩张的场面,温馨吃宵夜的气氛,怎一个古怪了得?
少女见三人进来,笑着把手中水杯递给身旁男人,自己轻巧地从车身上一跃而下,身手敏捷,落地无声。
王光堂和崔兴平目光微微一变,两人年轻时代也是军队里磨练出来的,自然看得出,这轻巧一跃,是有功夫底子的。
夏芍微笑,上前三步,“王委员,崔将军,王少。这么晚了,劳烦三位大驾,不胜惭愧。”
这三人,正是王光堂、王卓父子和崔建豪的父亲崔兴平。
夏芍要等的正是三人,确切的说,她真正等的是王光堂。
事情闹得这么大,王局长张队长都在外面,必然有人给王家通风报信。苏瑜在店里,虽然夏芍和徐天胤并没有为难她,但店外是徐天胤的人,崔建豪的兵被扣下了,人都堵在门口,苏瑜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千金,她想走也走不了。
苏瑜就等于是被扣在了店里,徐天胤明显没有放人的意思,外头王局长和张队长今晚本都是为了苏瑜来的,见这情况,怎可能不对王家漏个口风?
夏芍微笑上前,她的话听在王光堂、王卓和崔兴平耳朵里,三人却是一愣,目光又是微变!
那些“不胜惭愧”的话,不过寒暄,听听就罢,是不是真惭愧,各自心里有数。让三人惊异的是,夏芍这番寒暄的话里分明是另有深意,就像她早料到三人回来,在此等了很久了。
今晚,王卓未婚妻被扣,崔建豪被打,王卓和崔父是一定会来的。能料到并不稀奇,但如果眼前这女孩子能料到王光堂也会来,那就令人深思了。
王光堂是共和**委委员,不足六十岁,上将军衔,总参谋长。论军衔职务,他远在徐天胤之上。论辈分,他是王家家长。今晚的事,其实就是年轻一代之间的摩擦,闹得大了些而已。要来,王卓、崔兴平过来已经足够,王家来了两个人,分量就显得重了。
按理说,今晚王光堂不该到的。
但他来了,还被料到了,这不得不让人心里突地一声!
王光堂的目光落在夏芍脸上,打量。他是国之上将,权倾军界,副国级待遇。走到了他这样的高度,区区商界新秀,一个刚刚成长的商业集团,他向来是不会多看一眼的。但他却知道这女孩子。
不是因为她可能嫁进徐家,而是因为前段时间慈善拍卖会上,她扭转局面,让王卓吃了亏。
那件事,他知道。虽然赝品的事确实不厚道,但政治博弈这点事确实不算什么。这件事谋划可谓深,本是个不得不入的局,她却硬是没入,还设套将王卓给埋了进去。
正是这件事,让王光堂的目光不得不落向了这名年轻有为名气很大的女孩子身上。而今晚一踏进店里,她便再一次让他感到惊讶。
不足二十岁的年纪,她当真心思如此深?能看出他今晚会来?
夏芍当然看得出来。
华夏集团的慈善拍卖会上,王卓下那么大的套子,不就是为了让外界认为徐家和王家是盟友?
王卓不在军也不在政,他谋算这事为了王家,他父亲王光堂能不知道?
也就是说,希望和徐家成为盟友的是王光堂。
今晚,王家的准儿媳惹恼了徐天胤,徐天胤是徐老爷子最疼爱和器重的孙子,王光堂能不来?
他必定会来!
夏芍不仅算到他会来,还算到他会借此事一笑泯恩仇,化干戈为玉帛,从此跟徐家搞好关系。
只是不知道,如果王光堂知道今晚他的到来,不是夏芍看出来的,而是她故意把事闹**他来的,他会作何感想?
当然,这事,夏芍是不会让他知道的。
而王光堂的态度确实如夏芍所料,在进来店里,两番微怔之后,便笑容和善地走了过来,“哎呀,徐世侄,夏小姐,这是怎么了?出了什么事,还闹这么大的阵仗?”
徐天胤这时已喝了水,擦了手,见王光堂、王卓和崔兴平走过来,便上前和王光堂、崔兴平握了手,“王伯父,崔伯父。”
到了王卓的时候,徐天胤只是握手点头。他跟王卓平辈,王卓非军非政,徐天胤却有着少将军衔,集团军实职,两人成就相差太多,握手点头之交,不算不给他面子。
崔兴平对伯父这称呼可有些受宠若惊,论年纪,他当得,论两人军衔、职务、徐天胤的家世,他哪敢当这一声伯父?
王光堂知道徐天胤的性子,他肯主动打招呼,那表示这事好解决。
这时,苏瑜已站到了未来公公和未婚夫身旁。她去挽王卓胳膊,一副受了委屈的小媳妇模样,哪有进店买车时那副趾高气扬?
但让苏瑜没想到的是,她手还没碰上王卓,王卓转头就瞪了她一眼!
这一眼把苏瑜瞪得一愣,还没反应过来,王卓已转了头,看向了夏芍。
王卓与夏芍的恩怨自不必多说,两人或许之前也没想到会在今晚这样的场面见面。而今晚的场面,当然称不上好。但王卓笑起来却很迷人,一点也瞧不出与夏芍有过节,反倒伸手与夏芍握了握手,“夏董,久闻大名,没想到在这儿见到了。”
老实说,以王卓对华夏集团的算计,和他今晚未婚妻被人扣留,却依旧能笑得出来的表现,他真的不像是一无是处的纨绔。
仅以他给华夏集团设套的算计,这人从政,亦或从军,都不可能无所建树。
但他至今京城四少排名最末,建树很少。
或许很多人会奇怪,但夏芍并不奇怪。王卓的面相,好在那双眼上,也坏在那双眼上。他双目藏神,跟他父亲一样,是个懂得谋算和有心机的人。但他眼形可能是受了母亲的影响,略带桃花眼,命带桃花。
这双眼睛很招女人喜欢,而王卓眼皮粉红,奸门很有光泽,他在女人这方面,并不节制。而这一点对他走仕途是很不利的。
不走仕途,可能是王卓自己的决定。他双耳有些招风,承祖业隐蔽,有些二世祖。也就是说,此人有心机有能力,却不可一世,且不受拘束。军旅生活和官场规矩,在他看来是拘束。这是很多二世祖的心态——老子家里有背景,为啥还得受那些规矩管制?
王卓从商的心态,大抵是商场可任他玩儿。
王卓并不知一个照面,他的面相已透露给夏芍许多事,他只是笑着跟夏芍握手寒暄,而夏芍的表现,比他诚实得多。
“王少,确实没想到会在这儿见到。前段时间拍卖会上的事,于老称事情是王少安排,我当时还真信了。结果去警局做笔录的时候才得知,原来一切都是于老和谢经理合谋。冤枉了王少,我实在是过意不去。本来想见见王少,后来大一课重,一直也没有机会见到。今晚这种场面见面,实在汗颜。”夏芍边说边笑看向苏瑜,对她歉意地点点头,然后叹了口气,语气感慨,表情真诚,“我初到京城,并不识得苏小姐,要是先前得知苏小姐是王少的未婚妻,苏小姐看上的车,我哪还会坚持?拱手相让都还来不及。”
苏瑜在一旁听着,眼都直了!
她撒谎不嫌脸红!
崔建豪来的时候,她跟崔建豪一番对话,她就应该知道她是谁了!他们言语中明明提到王少了!
她在清楚她身份的情况下,打了保安,打了崔建豪!她现在倒是好意思说不认识她?
苏瑜皱着眉头,张嘴就想揭穿夏芍。嘴还没张开,王卓笑了笑。
“夏董哪里的话,国庆期间,我和未婚妻去国外旅游,她也没见过夏董,要是见到,必然也不会发生今晚这样的事了。说起来,一切都是误会。”
“是啊,误会害人。苏小姐,对不住。”夏芍笑着接话,诚恳对苏瑜道歉。
苏瑜险些一口血喷出来!
道歉?
要道歉她早怎么不道?
就当她没认出她的身份来吧,她要是有心想知道,王局长来的时候,张队长来的时候,她怎么不问?难道就一点也看不出来?
而且,她今晚都料到公公和卓少会来了,她怎么会不知道自己的身份?
她是明知,还把事情闹成这样,门口警卫连守着,硬把她扣在店里。现在王家来人领她,已是折损了面子,她还在这个时候装好人?
以为所有人都是傻子吗?!
苏瑜喘气有些狠,内心压抑不住的怒气!
但偏偏王光堂和王卓父子俩这时候还真成了“傻子”,俩人就是听不出夏芍话里的破绽,听她道歉,都很好说话地笑了笑。
“夏董不必客气,事情我听说了。这件事是我未婚妻的错,车明明是夏董先看上的。今晚这事,要追究起来,我的未婚妻难辞其咎。”王卓笑道。
夏芍善解人意摇头微笑,“王少这是说哪里话?我当时身上确实没带足钱,尚未办理手续,苏小姐也不是就买不得。这事要怪就怪这家店的经理,未对苏小姐说我先看上了这辆车,也未对我说苏小姐看上了这辆车,我们两人都以为这车是自己的,这才起了争执。”
缩在角落里,以为会被遗忘的黄经理,忽然抖了抖。
“是啊。这家店的经理太不会处事了。”王卓对夏芍的话深以为然,迷人的桃花眼微微一垂,转头看向角落。
黄经理又抖了抖。
王光堂在这时笑了起来,“呵呵,怪不得徐世侄会对夏小姐倾心,夏小姐果然是通透。”
通透二字颇有深意。王光堂自然知道夏芍不可能真不知苏瑜身份,她都料到他能来了,会猜不透苏瑜的身份?
在他看来,或许今晚是徐天胤一怒为红颜,叫来了警卫连。而这女孩子聪明,知道这么做会引来徐老爷子的不满,但许又劝不住他,所以只好等事情闹大了,等他们来。来了以后再示好,化干戈为玉帛,日后在徐老爷子跟前,也好罪过不那么大。
这正中王光堂下怀,他也是有心要和徐家走得近些,于是便接着笑着叹了叹,“京城子弟,大多娇生惯养,要都有夏小姐这么懂事,我们这些老家伙,不知少操多少心!苏瑜,今晚的事是你的错,还不快过来跟夏小姐道个歉!”
苏瑜瞪大眼,要她道歉?
她现在是王家的准儿媳!给这还没得到徐家承认的女人道歉?
王光堂见苏瑜站着不动,便威严地看向她,王卓也转头,在看不见的位置眼神阴沉地看向苏瑜。
苏瑜再娇生惯养,对未来公公的威严还是有惧的。但今晚不知道为什么,内心一股邪火,怎么浇也浇不熄!
苏瑜拖延的时间越久,气氛就越尴尬。渐渐的,王光堂和王卓都皱起眉头,心生不满,不知她今晚怎这么不识大体。平时她再骄纵,在利益这方面,也还是知道轻重的。今晚这是怎么了?
气氛尴尬,一直在旁不开口的崔兴平不得不开口解围,他一转头就看向自己还在门口杵着的儿子,怒喝:“你给我滚过来!”
崔建豪白着脸捂着胸肋过来,低着头。
“我看你是能耐了!还敢把总后勤部的兵拉过来!你怎么不把你老子拉过来帮你干架?!”崔兴平气得脸色涨红,这怒气,一看就是真的,“都三十岁的人了,年少轻狂的时候吗?我看你是越活越回去了!”
崔建豪低头,就知道今天要惨。他年少时期跟京城子弟打架,也叫过后勤部的兵来帮忙,但人数都少,也没闹出大事了,今晚遇到徐天胤,才出了大事。今晚是他先带了人来,就是他理亏。徐天胤是集团军的首长,安全受到威胁,出动警卫连怎么也比他说得过去,所以今晚这事,他从头到尾都不占理。
除了道歉,别无他法。
“徐将军,兄弟对不住了。不知道那是夏小姐,要是知道,我怎么也不会动军中兄弟的女人。我这三根肋骨断得不冤,但望徐将军饶了我那些兄弟,他们都是被我招来的,不知情。要打要杀,我一力承当!”崔建豪看了徐天胤一眼,这回看都没敢看夏芍。
崔兴平见儿子道歉,脸色这才好看了些。他的儿子他清楚,自小就浑,但还算讲义气。看看他捂着胸肋的手,当父亲的,他不是不心疼的。但他今晚这事干得太没脸了!于是崔兴平索性牙一咬,不说话了。
气氛又静了下来,王光堂和王卓见崔建豪都道歉了,便看向苏瑜,眼神语气都发沉,“你呢?还不快跟夏小姐道歉?”
苏瑜咬着唇,崔家人道歉的时间,她并没有想通多少,反而越来越气!夏芍那些道歉的话和善解人意的微笑就在她脑海里晃来晃去,心里的邪火越来越重。
这时候,夏芍笑了,依旧善解人意,“道歉就不用了,苏小姐事先也不知道我看上了那辆车。不知者不罪,本来就没错。”
这话并没有让苏瑜心里怒气平息多少,反而越发旺盛。她抬眼看向夏芍,见她挽着徐天胤的胳膊,徐天胤的手还伸过来,覆在她挽着他胳膊的那只手上,对面看着,两人还真是恩爱。
苏瑜心里又怒一重,这回有些幽怨,望向王卓。
同样都是京城世家公子哥儿的女人,她还是正牌,竟被逼着当众道歉。人家都还没得到徐家的承认,竟被呵护在手心里!
今天如果不是徐天胤护着她,就凭她一个华夏集团的董事长,配她这个王家的准儿媳道歉?
笑话!
王卓见到苏瑜幽怨的目光,顿时目光一沉。这女人,今天吃错药了?
这时候,夏芍又笑着开口。她望向苏瑜含怒的脸,笑容歉意,“苏小姐,今天的事确实是误会。这样吧,咱们也不论谁先看上这辆车了,这车就是你的了,你看可好?”
可好?
苏瑜扭脸看向夏芍,明显开始抑制不住地喘粗气,脸色都染了层青气。
不论谁先看上的,这车就是她的了?
哈!她说得真好听!这是施舍?
偏偏苏瑜气得要炸,夏芍却“看不见”,她正抬头望向徐天胤。
徐天胤低头看她,剑眉轻蹙,问:“不是喜欢?”
“我没开过跑车,或许跑车真不适合我。我想,也许苏小姐比我更适合,何不成人之美?”夏芍浅笑。
“唔。”徐天胤望着她,眼眸漆黑,覆在她手上的那只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
夏芍笑容不动,在徐天胤手下的那只手,一直掐着的指诀重了重。
“明天去别处看。”徐天胤道。
“好。”夏芍答,目光暖融,只是垂眸间笑意沉沉。接着又抬眸望向苏瑜,“苏小姐,不如这样吧。这辆车我买下,送与苏小姐,只当我们以此化解干戈,日后见面大家朋友相称,这辆车就当是友谊的见证了,如何?”
“……”苏瑜缓缓闭上眼,喘气粗重。
送!
好一个送!
王光堂皱眉看向闭眼的苏瑜,目光威严里带了警告。
对方台阶都给成这样了,还不知道下?
王卓这时才牵过苏瑜的手,只是手劲儿颇大,警告之意明显。
苏瑜吃痛,霍然睁眼,描画精致的眼里已有血丝,眼神犯红,怒瞪向王卓。
压抑已久的怒气,爆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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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明早八点把这段子补完。
明天起可能更不了七千了,今天婚纱照到了,我妈也回来了,各种忙碌。要准备把相框寄走,今天问了几家快递,都不给寄,明天再出去问。
另有鞋子衣服要买,临行前各类事情准备,突然发现,攒了好多……
第四十二章 芍姐的算计
人都走了,只有夏芍、徐天胤和他的警卫连还留在这里。黄经理从角落里抬起头来,偷偷地翻着眼皮子瞄夏芍。
她今晚仇也报了,风头也出了,怎么、怎么还不走?
不会、不会还要留下来收拾他吧?
黄经理咕咚咽下一口唾沫,嗓子发干,心头直跳。正在这时,他看见夏芍眉眼含笑,慢悠悠目光一转,落在了身旁那辆新款白色跑车上。
黄经理一惊!缩在角落里险些窜起来!
她她她她、她不会不解气,想砸车吧?或、或者砸店?
如果夏芍知道此刻黄经理的心声,大抵会噗嗤一笑。砸车砸店?她看起来像是黑社会,亦或京城纨绔子弟?
砸车砸店,逞一时之气,确实爽快。可只逞一时之气,未免太小看她,她要逞的是长久之计。
今晚之事其实不过小事,车店经理趋炎附势,颠倒黑白甚至威逼她放手,为的是把车给某位权贵子弟而已。
如果这位权贵子弟不是苏瑜,夏芍虽不会吃亏,但也绝不会把事情闹大。但这人偏偏是王卓的未婚妻,那么事情就必须闹大,而且要闹得不可收拾,闹得所有人认为徐天胤动了怒,为与徐家搞好关系,王光堂不得不亲自到场。
接下来,便是一场谋算好的好戏。
夏芍想到此处,不由抬眸看徐天胤,这男人越来越会配合她了。她看准苏瑜所站的位置,却因穿着短裙,不好掐诀,于是便挽了徐天胤的胳膊,这男人居然立刻就明白,手覆上来,看着是在秀恩爱,实则为她遮挡。
她掐了十二掌心诀,助旺苏瑜的方位,让她的火气一发不可收拾,想压都压不住,最终暴走。
王卓和苏瑜几乎站在同一方位,因此王卓的情绪今晚也是受了些影响的。苏瑜在指责埋怨他的时候,他怒不可遏,导致三言两语,一对未婚夫妻分道扬镳。
但像王家这样的家族,婚姻大多是联姻,由父母长辈做决定。因此今晚倘若只是王卓和苏瑜两人闹翻,王家长辈难免不会斥责两人胡闹,考虑家族利益,再撮合两人。所以,今晚的事,必须王光堂在场。只有他亲耳听到苏瑜的话,他当众亲口绝了这门婚事,夏芍今晚所做的一切才有意义。
今晚她所做的一切,并非为了报复苏瑜。而是在得知苏瑜是王卓未婚妻的那一刻,今晚的一切都是冲着王家。
王卓不在军政,王家想巩固势力,联姻是很重要的途径。但王卓从商,除非是想攀附王家势力的,不在乎王卓在京城纨绔风流的名声,否则有些家庭还是会选择圈子里的人。
从表面上看,今晚苏瑜当众甩了王卓,让王家颜面大损,王家不会放过苏家,苏家可能会有麻烦。但实际上,婚事取消,对王家来说也没有好处。苏瑜的父亲在军区任政治部副主任,她家里有政坛方面的人脉,而王家在军,可以说,失去苏家,王家的损失是不小的。
但利益上的损失再大,这门亲事也不能要了。都被人当众悔婚了,难不成还能忍气吞声留着这门亲?王家还没没落至此。
只是王苏两家亲事断了,王家想一时半会儿再找个亲家联姻,怕也没那么容易。毕竟王卓刚刚让人给甩了,这事一晚大概就会传遍圈子里,王家脸面尽失,但凡有脸面的家庭,谁会这个时候送上门来联姻?
说白了,没背景的家庭,王家看不上。有背景的家庭,人家要脸。即便是有打联姻主意的,也得等个三两年,等这件事的风声平息了再谈。
而三两年,足可改变很多事了。
至少两三年,王家失去姻亲盟友,势力有损。而如果王家咽不下去这口被悔婚的气,想对付苏家,那么王家的势力还会再度折损。毕竟苏家也不是吃干饭的,不会坐等被对付。
所谓赔了夫人又折兵,大抵就是今晚王家所遇的真实写照。
这是还给王家的,还他们算计华夏集团,想毁华夏集团信誉的伎俩!
华夏集团是夏芍一手创立,她一直把信誉视作企业发展的基石,毁她基石,等于毁华夏集团的基业。毁她此生心血的人,怎能轻饶?
夏芍看着店里那辆跑车,笑眯眯。她得感谢苏瑜,因为她,她今晚才有给自己报仇的机会。
王家赔了势力,丢了脸面。王卓当众被甩,未来一段日子,大概会过得很精彩。至于苏瑜,更不必多说。
今晚报了各种仇的夏芍同学,心情很好。
而且,她今晚还得到了个消息——王卓要开拍卖行。
自古同行是冤家,而且夏芍之前还得罪王卓了,她直觉王卓开这个拍卖行,没安什么好心思。这件事被她从苏瑜口中提前得知,自然可以提早防范。
夏芍笑眯眯,觉得今晚看上这辆跑车,真是不错。
徐天胤低头看她,见她一直盯着那车,便牵过她的手来,问:“要?”
夏芍抬眸笑,“不要了,我不适合跑车,还是家庭型的适合我,省钱。”
黄经理在角落里惊着心,一直担心夏芍砸车砸店,听了这话脸皮一紧。想起这话似乎是他今晚跟她说过的……
这女孩子,可真记仇。
然而,这念头刚在黄经理脑中闪过,记仇的女孩子就抬起头来,看向男人,笑道:“走吧?闹腾一晚上了,有些累了。我们回家休息,明天再出来陪我逛。”
徐天胤一点头,两人牵着手便往外走。
黄经理霍地抬头,瞪大眼,不可思议这两人就这么走了?不为难他?
若夏芍知道此刻黄经理的心理活动,大抵又要笑。这人还真看得起自己。店里今晚出了这么大的事,就因他趋炎附势处置不当,得罪了苏家,得罪了王家,这店以后在京城还开得下去?
即便开得下去,经理也得换人。
恶人自有恶人磨,这位黄经理,有一辈子时间为今晚他的前程悔恨。
门口,警卫连还在,远处也有些人群没有散去,但是并不敢靠过来。
警卫连在门口待命,站得笔直,铜铸一般,见徐天胤牵着夏芍的手出来,脸色依旧如铁,动都不动,只是目光齐刷刷聚集到两人牵着的手上,像是要看出个花来。
夏芍自认处事向来沉稳淡然,被人盯着看不是稀奇事。但今晚竟有些不自在,她笑了笑,便垂下眸。夜风吹来,脸有些热。
直到徐天胤一句返回驻地的命令,警卫连才离去。
等店门口真正安静下来,夏芍才深吸一口秋夜凉风,微微一笑。
今晚,对王家,对苏家,甚至对许多人来说,应该是个不眠之夜。
夏芍猜得没错,今晚对许多人来说,确实是个不眠之夜,包括徐家。
在夏芍和徐天胤刚上车,没开出去多久的时候,便接到了徐家的电话。电话是徐天胤的姑姑徐彦英打来的,问:“你们两个还没回去?快回去。车在家门口等着,老爷子让你们两个回家一趟。”
……
老爷子连夜召见,有些出乎夏芍的意料,她还以为,怎么也得明天。
不过老爷子让她和师兄一起回去,这倒让夏芍放了些心。她现在并未过门,甚至徐家还没对外正式承认她,今晚老爷子肯连夜召见她去那红墙大院儿,说明还是把她看得很重的。但夏芍并不是放心此事。她不担心她在老爷子心目中的印象问题,而是担心老爷子会因师兄出动警卫连的事动怒。所以当听到徐老爷子连她一起召见回去的时候,夏芍一下子便放了心。即便老爷子今晚震怒,她也可为师兄承担下此事来。
这本来就是她的主意。
两人很快回了别墅,坐着红旗车,跟上次去徐家家宴时一样,到了徐家。
不一样的是,这回开车来的还是那名警卫员,路上在后视镜里观察夏芍好几眼,一句话没说。
夏芍见此,便知今晚徐家,必不平静。
但来到徐家书房的时候,气氛异常安静。
书房里,只坐着徐老爷子,徐彦绍、徐彦英兄妹俩,再无别人。
国庆假期后,徐天哲回地方上去了,徐彦英的丈夫刘正鸿是省委副书记,假期后也回地方任职,如今徐家在京城的,除了徐天胤,便只有徐彦绍、华芳夫妻和徐彦英、刘岚母女。
但今晚的书房里,只有徐彦绍、徐彦英兄妹俩和老爷子,夏芍和徐天胤进来的时候,见这书房里的情形,更像是一场徐家人的聚会,没有外姓。
除了夏芍。
警卫员退了出去,带上门。
徐天胤和夏芍进来后,给书房里的长辈问过好,便站在了书桌。
今晚徐家并非按开会或者吃饭的座次,而是老爷子坐在书桌后,徐彦绍和徐彦英站在一旁,徐天胤牵着夏芍的手,站在书桌对面。
“爷爷,警卫连是我叫的。”徐天胤开口便道,也不等老爷子问。
“老爷子,叫警卫连是我的主意。”夏芍也在此时开口。
两人竟是异口同声。
老爷子还没问话,两人便先开了口,说的话还都一样,这让徐彦绍和徐彦英兄妹俩互看一眼,徐彦绍今天不再是笑呵呵的模样,而是有些严肃。徐彦英却是担忧地看看徐天胤,又看看夏芍,几番欲言又止。
她想说,老爷子今晚很生气。但不仅是因为他们动用了警卫连跟人拼权,还气崔家人带着人拿着枪去围殴他的孙子。
老爷子还是很疼他们的,只要认个错儿,保证以后不再犯,这事就过去了。但老爷子命令谁也不许多说一句话,就想听听两人怎么解释,所以她在电话里也不敢多说。只望这两个孩子机灵点,哪想到两人张口就把错往自己身上揽,这认错态度是不错,可听着有些相互包庇的意思啊……
徐天胤转头看向夏芍,目光深邃,他说话语气向来平板冷淡,今晚说话字却像是一个一个咬出来的,“我的兵,我不打电话,他们不会来。”
“哼,这话没错。”徐老爷子哼了哼,接了徐天胤的话,看向他,“你的兵,你的警卫连,这些兵只听你的。你不叫他们来,谁的主意都没用。”
夏芍轻轻蹙眉,她知道徐老爷子的性子,没想到在这件事上,连他最疼爱的孙子,他也是这么是非对错,很分明。
虽然她很敬佩,但她着急。
“我的安全受到了威胁。”徐天胤直视他的爷爷,目光漆黑,语气直述。
徐康国愣住,接着像是气笑了,一拍桌子,瞪眼,“你为国家执行了多少任务,什么危险没见过?今天晚上被个营长给威胁了吗?你打断了人家三根肋骨!他威胁你?”
“他带了人,拿了枪。”
“那是他违反军纪,你也跟着违反吗?”徐康国吹胡子瞪眼,虽然他没有胡子。
“他拿了枪,我的安全受到了威胁。”
“那是闹市区,你的判断是他真会开枪?”徐康国站了起来,瞪视自己的孙子。
“不能判断是否会开枪,但店里有顾客。为了安全着想,判定为潜在危险,需要排除。”
“你……”徐康国噎住,憋得脸发红。
祖孙俩一人一句,虽然一个语气威严,一个语气平板,但听起来,着实像吵架。
徐彦绍和徐彦英都不可思议地看向徐天胤,在徐家,哪有人敢跟老爷子这么顶嘴?通常老爷子说什么,都是低着头认错,哪有敢解释的?
夏芍也愣了,她转头看向徐天胤,见他站得笔直,目光直视老人。他说话,从来不接这么快,也很少解释太清楚,今晚却一字一句,与其说解释,不如说是在争辩。
徐康国瞪着眼,被噎得上不来话,向来最擅长训示人,这回竟被自己的孙子给堵得说不出话。这孩子向来话少,平时在家,只见他做,不见他说,一天也听不见他说几句话。今晚竟答得溜!
徐康国气得在书桌后转了个圈,回身时虽然依旧维持着威严的表情,但怎么看怎么像是辩论输了拉不下脸来的老顽童。过了半晌,他坐下,一拍桌子,“我不跟你说!丫头,你说!今天晚上,到底怎么回事?”
夏芍不相信徐老爷子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这么问,大抵是有深意的。
所以,夏芍也不隐瞒,将自己的盘算一五一十,和盘托出。当然,除了她对苏瑜使用术法的事。
书房里刚才祖孙俩吵架的气氛渐渐静了下来,渐渐的,变成莫名的涌动。
徐彦绍和徐彦英兄妹俩震惊地看向夏芍,如果不是她自己和盘托出,他们都不敢相信,一个二十岁不到的女孩子,竟算计这么深!
今晚的事,他们自然是知道了王苏两家联姻断裂,也第一时间琢磨出了两家关系闹僵之后对各自的影响,甚至,对时下派系之争的影响。
但他们开始以为,今晚不过是年轻人之间的意气之争,最后上升到了拼权。却不知,拼权只是个幌子,这件事对王苏两家的影响,对派系之争的影响,不是由年轻人意气之争引发的“蝴蝶效应”,而是有人故意为之!
而做这件事的人,事先并没有深沉谋算,只是在偶然遇到此事之后,迅速布局,故意将事情闹大,一步一步将王家引入彀中,算计至此。
而这个人就站在他们眼前,女孩子,不足二十岁。
徐彦绍目光深沉,掩不住震动。他在官场多年,这样的布局,他自认也能做到。但如果是他做,他会连同车行里的争执都安排人演戏,他会将一切提前都布置好,一切按照计划行事。但眼前这女孩子,完全是偶遇此事,一晚上,便做下这样的谋算,连他想想,都不由骇然!
怪不得,天哲走之前,曾提醒他这个女孩子不一般,让他多提醒妻子些,别跟她过不去。
儿子很少说这样的话,徐彦绍起先不解,但今晚他明白了。
徐康国看着夏芍,目光威严而审视,“你为什么要对付王家?”
夏芍不信慈善拍卖会上的事,会一点消息没传到老爷子耳中,但她还是很耐心地将事情复述一遍。那枚金错刀的赝品,两人一起在广场上遇见过,转眼就到了华夏集团里,还是王卓安排的,连同华夏集团和徐家,一起算计了进去。
果然,这事夏芍从头说到尾,老爷子的目光都没变过。
听完后,他没有对夏芍的做法做出评价,只道:“你应该知道,徐家不参与派系争斗。”
第四十三章 老爷子的心思
“知道徐家为什么不参与派系争斗吗?”徐康国坐在书桌后,手旁一根雕琢古朴的手杖,暖黄的书房里,老人的手按在其上,苍老却依旧沉厚的力度,亦如他望着夏芍的目光。
夏芍在老人如此目光里不动,与他对视半晌,微笑,“派系纷争自古就有,结党,难免营私。既营私,便生**。有**,国家则败。我想您老的初衷,是希望徐家子弟为国为民,不为私。”
虽与老爷子相识不久,只见过数面,但夏芍还是很敬重眼前这位老人的。他有着国家一代领导人最朴实的愿望和思想,她相信当初他在那个战火纷飞饱受侵略的年代里投身抗战,为的就是保家卫国,还百姓一个安稳昌盛的国家。
如今,半个世纪过去,夏芍信眼前这位老人依旧初衷不改。她的目光落去徐家书房里唯一一幅墨宝。那副墨宝挂在一进书房最显眼的位置,作为书房唯一一幅墨宝,它的内容只有一个字。
正。
楷书挥就,端端正正的正字。
不是什么名家书法,看落款是“徐家老客”,应是徐老爷子的亲笔。
这个字,代表了徐家子弟三日必省的规训,也代表着徐老爷子自己一生为国的愿望。
徐康国听着夏芍的回答,顺着她的目光也望向墙上那个字,缓缓开口,“你以后是要嫁进徐家的,这个字,以后也要作为你行事的标准。”
这话让书房里的人都是一愣,徐天胤紧紧牵着夏芍的手,望向老爷子。徐彦英则是眼神一喜,随后舒了口气。
唯有徐彦绍望向夏芍,又深深望向老爷子。今晚出了这件事,华芳在家里狠狠批判,随后他接到老爷子电话,要求回家里来一趟。老爷子没有让华芳来,只叫了徐家人。原以为,他会把徐天胤召回来问问话,没想到,他连夏芍一起召了回来。
莫说她还没嫁进徐家,即便是嫁了进来,像今晚这种只有姓徐的人才能参加的会议,她出现在这里,也有些不搭。
老爷子刚才的话,分量可不轻。上回家宴的时候都没有把话说得很明了,今晚却是说明白了的。不仅亲口说她以后会嫁进徐家,还以徐家的家规来要求她。
老爷子对这女孩子,可挺器重啊……
这话番话里,明显有些点拨她的意思。
“今晚这件事,王苏两家都还被蒙在鼓里,不知道是你有意所为。要是一直不知道也就算了,要是知道了,难免不把这件事算做是徐家的意思。徐家不参与派系争斗,却难免被划进秦系,以后不斗也得斗,不争也得争。营私为己,就与徐家这个‘正’字有违。你明白吗?”徐康国一指墙上这字,看夏芍。
夏芍闻言,垂眸,“明白。但我对这个正字,有不同的理解,老爷子能让我说一说么?”
徐康国一愣,目光如炬,“你说。”
“我认为从有人的那天起,人就是群居的。有群体,有组织,进而上升到有党派。从古到今,从未变过。您老不想徐家参与派系争斗,用心自然是良苦,但徐家身居高位,拉拢、试探,想必从来就没断过。往日还好,可眼下到了姜秦两系争斗的紧要关头,以前不敢给徐家下套的人,现在也都敢动手了。这一来说明局势却是紧迫,二来说明徐家想避开派系争斗,很难。既然避无可避,何必避?”夏芍抬眸问。
这话却听得徐彦绍都眉头一跳!徐彦英刚放下心来,接着便恨不得给夏芍使劲打眼色!
在徐家,都知道老爷子不喜派争,因此平时在外头即便是碰上拉拢试探,徐家人也是大多含糊过去。虽然夏芍说得对,确实有避无可避的情况,身在官场,谁也无法至清至纯,难免有些利益相交相换的时候,但这样的事,都是不敢叫老爷子知道的。
连说都不敢说,哪有敢开口劝老爷子参与派系争斗的?
这女孩子,胆子可真大!
“姜秦两系,总有斗出个胜负的时候。我虽不在政,却也知道胜者为王的道理。赢了的执掌国家大权,输了人或许从此一蹶不振。听着这是事关私利的事,实则当真事关的只是私利?掌国权,便关乎国运。您老身居高位半个世纪,派系争斗到底避不避得了,您心中自然清楚。既然避不了,而您老又想心系国运民生,何不用您的双眼看看,姜秦两系,谁更能担得起国运?谁更能造福民生?派系争斗,并非全为营私,他们营私,您为国。出淤泥而不染,身在污坛,也可正己身!”
夏芍一眼看向书房的墨宝,“徐家的正字,我认为不该教条。既然为国,便要敢于为国。即便有不知情的人误以为徐家结党营私,那又如何?不怕污自身名利,才对得起这个正字!”
徐彦绍站着不动,目光深沉。徐彦英则低低吸一口气,看向老爷子。
徐康国坐在书桌后,从夏芍开始说话便一言不发,此刻听她说完,依旧不言语。只是苍老却炯亮的双眼锁着眼前年轻的女孩子,目光威严,注视。
他身居高位半个世纪,岂能不懂她说的道理?只不过,徐家这些子弟,深知他对结党营私深恶痛绝,因此谁也不敢在他面前说这话。他们怕他震怒,便守着他的喜恶,不敢参与派争,更不敢跟他说这番话。
这番话,或许他们心中也这样想过,也或者,他们根本就没想到还有这样一种方式。
无论如何,这是第一次有人敢在他面前说这番话。
这孩子,现在还不能算是徐家人。
徐康国看着夏芍,仰头长叹一声。这一声长叹,简单,却最是复杂。
徐彦英看向老爷子,怎么,老爷子不生气?
徐彦绍则目光微震,转向老爷子。怎么,老爷子也是这样想的?
“你说得没错,但这么做,首先得心正。不管遇到多大的利益诱惑,都能坚持以国为先,否则便成了以为国之名谋求私利。如果变成这样,还不如不参与派系争斗。”徐康国道出了这些年为何不让徐家子弟参与派争的真正理由。他是怕他们把持不住,最终还是为己争利。
这话与其说是说给夏芍听的,不如说是说给徐彦绍兄妹听的。
两人静悄悄的,不知心中所想,徐康国却还是看着夏芍。
“身居高位,很多事情要权衡。就像今晚的事,你有理由这么做,但外头那些围观群众不知道你的理由。他们只看见出动了军队,在他们眼里,这就是京城权贵子弟纨绔斗权。你们要为国家的形象考虑考虑,为军队在群众的心目中的形象考虑考虑。顾虑影响,权衡利弊,遇事不光要算计那些跟你有利益关系的人,还要顾虑那些跟你没有利益关系的人。方方面面,这才是上位者。”
徐老爷子看向夏芍,语重心长,“你现在不仅是企业家,还是徐家未来的孙媳妇。做事不仅要站在你自己公司的角度,站在徐家政治立场的角度,还要学会上升一层,站在国家的角度,考虑在群众中的影响。”
说完,老人抬眼又看徐天胤,同样语重心长,“你现在不是在外为国家执行任务,做你的无名英雄。现在你是一军主将,做事要考虑军队在群众中的形象。今晚的事,你们两个,知道不妥在哪儿了吗?”
“知道了,爷爷。”徐天胤一低头,微微鞠躬,算是认错受教。
夏芍也低头,老爷子的观点,她不赞同的时候,不惧说出来。但他说的有道理的时候,她也不惧承认,今晚她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确实没考虑外头围观群众会怎么想,“我知道了,老爷子。日后我会尽量考虑这方面。”
两个人一副认错受教的样子,老人坐在书桌后目光从两人脸上扫过,最后落在夏芍身上。见她微微低头,往日笑眯眯一副小狐狸的样子,此刻倒是乖巧。
老狐狸眼皮子一耷拉,掩过笑意,似乎对训斥到她,感到很满意。但一抬眼,他接着训人,“不是尽量考虑,是要首要考虑!”
“是,知道了。”
“嗯。”老人这才舒心地点头。书房里沉默了下来,半晌,老人摆了摆手,“行了,折腾了一晚上,厨房有宵夜炖着,喝点再回去。”
徐天胤低头看夏芍,夏芍咬咬唇。她啃了一晚上的猫耳朵,还吃了两个肉饼……好撑。
但老爷子的好意自然是要领着的,夏芍看着徐天胤,苦笑。看来今晚回去以后,要在小区里散步好长时间才能回去睡觉了。
两人给老爷子和徐彦绍、徐彦英打过招呼,这才转身退出去。但刚走到门口,又听见徐康国在哼哼,“吃完了早点回去,早点睡!年轻人,要养成早睡早起的习惯!明早早点起来,回来陪我锻炼锻炼身体,吃顿早餐!现在的年轻人,一到假期就顾着自己的小日子,都不知道陪陪老人!”
夏芍回头,咬着唇笑,这回她有话说,“我看是您老人家不想我们。这红墙大院儿的,是想进就能进的么?您老给张通行证,我以后见天儿周末来陪您老打太极。”
徐康国被噎住,瞪眼。夏芍轻笑一声,挽着徐天胤的胳膊走了。
出了书房,来到门口,才听见老人在里面拍桌子咕哝,“这丫头!拐走了我孙子,还想骗我张通行证?”
夏芍在门口差点崴了脚,她只以为婆婆会对儿子被拐怀有醋意,难不成,爷爷也有?
书房里,徐彦英的笑声传来,“爸,人家是嫁进咱们徐家,您一下得了俩,不吃亏。”
“怎么不吃亏?见天儿气我!”老人哼了哼。
夏芍忍着笑,和徐天胤去了餐厅。厨房准备了银耳甜汤,还有几样点心,都是清淡的,只有一样是肉食,正是今晚排队去买的门钉肉饼。夏芍看见了,会心一笑。老爷子也知道师兄小时候爱吃这东西,便叫厨房准备了。
虽然两人都饱了,但还是一人吃了一只,又喝了碗甜汤。因为实在不饿,所以吃得也慢,吃的时候,夏芍看见那肉饼,沾了点醋才觉得不腻,“这肉饼倒是挺好吃的,就是不知道,怎么取了这么个名字,倒奇怪。”
徐天胤闻言抬头看她一眼,没说话。
吃完宵夜,两人这才由警卫员又开车送回去。车子行到城门的时候,徐天胤忽然开口,“张叔,开慢点。”
警卫员一愣,接着便当真放慢了车速。夏芍看向徐天胤,不知他要干什么,却见他摇开车窗,指向正经过的城门,道:“像这个,门钉。”
夏芍一愣,这才明白他是在说那肉饼的名字。怔愣之下她望向那大红漆的城门,上面的门钉一颗就有掌心那么大,无论是金黄的色泽还是形状,确实是挺像!
夏芍一笑,“还真挺像。”
警卫员从两人这一言一语里竟能听明白在说什么,顿时笑道:“夏小姐这就不知道了吧?这肉饼据说是慈禧太后那时候的宫廷新点心,慈禧问起名字的时候,厨师也不知道叫什么,看着像宫门上的钉帽儿,随口这么一说,这名字就流传下来了。咱家老爷子以前不爱吃,说那是慈禧爱吃的。结果天胤少爷小时候就爱吃肉,厨房偷着给他做了几回,老爷子发现了,见他喜欢,也就没再说什么了。”
夏芍听了一笑,垂眸。嗯,师兄现在……也爱吃肉。
两人回到别墅小区,依旧是在小区门口下的车,然后牵着手打算散步回去。
警卫员开车返回,回去的时候,书房里,徐彦绍和徐彦英两人也已经离开了,徐康国还坐在书房里,望着墙上的正字,沉思。
警卫员敲门进来,来到书桌旁,静默。
好半晌,老人才皱了皱眉头,“有话就说!你也学会磨叽了!”
警卫员笑了笑,又犹豫了一会儿,才道:“老爷子,您……是不是对夏小姐要求太高了?她还不到二十岁,今晚的事,说实话,我都佩服。我这年纪的时候,除了跟人逞强斗狠,啥也不会。从她的年纪来说,她做得已经很超乎想象了。最起码我没见过还有别的这年纪的女孩子,有她这样的谋算。”
“哼哼,你懂什么!”徐康国哼了哼,脸上却带着笑,“年轻人就要敲打敲打,不管聪不聪明都要敲打,这是老人家的乐趣。”
“……”警卫员嘴角一抽,眼都瞪直了,忍来忍去,才把腹诽的话忍了下去。
您老,真是恶趣味啊……
不过,大抵也不是纯恶趣味吧?
警卫员看了老人一眼,垂下眼。他倒是觉得,今晚老爷子的话,算是在指点夏小姐。老爷子不器重的人,他是不会说这些话的。
这些话他听着,倒觉得若说老爷子以前只是欣赏夏小姐,今晚看起来则更像是把她当作徐家未来主母在培养了。
果然,过了一会儿,徐康国叹了口气,“你以为,当徐家的主母这么容易当?这丫头现在不在政,但是要嫁进徐家,政局上的事,特别是在一些敏感问题上,她要学会处理,学会避免。正因为这丫头聪明,我才这么早点拨她。她早些学起来也好。”
警卫员点点头,见徐康国有些乏了,便扶他起来去睡了。
第二天早晨,夏芍和徐天胤早早起来,去徐家陪老爷子用早餐。这天早晨,徐彦绍徐彦英两家的人都没来,只有夏芍和徐天胤陪着老爷子,吃饭的时候,从老爷子口中得知,王苏两家昨晚闹得挺大。
苏瑜回去后,苏父一气之下打了女儿,带着人去王家赔礼道歉,结果连王家的门都没进去就被赶了出来。
王光堂态度坚决,这门亲事就此作罢!
苏瑜经过一晚上,也不知是被其父训斥的,还是自己后悔了,今早来到王家门口,哭着要见王卓,王家没人露面,门关着。在刚刚夏芍和徐天胤来到的时候,听说王家那边派人把所有关于苏瑜的东西都收拾好,送还给了苏家。
这门亲事,让王家颜面大损,绝计是没有可能了。
夏芍吃饭的时候只听,不发话。吃完饭后,陪着老爷子散步聊天了半天,一直到中午吃完午饭,徐康国才放夏芍和徐天胤回去。
回去的路上,夏芍就给华夏拍卖公司京城分公司的总经理打了电话,这名总经理是华夏拍卖总公司原来的副总,京城水深,找不熟悉底子的人怕再出现内鬼,孙长德便提议从总部调人,夏芍便同意了。
新任的总经理姓方,方礼。
此人是华侨,父辈就移民去了英国。奈何方礼很喜欢中国,在英国大学毕业后就来到中国生活。他很有西洋古董方面的鉴赏能力,年纪也不算大,今年才三十岁。为人活泼风趣,夏芍对他的印象还算深刻。
夏芍打电话给方礼,让他注意王卓开拍卖行的事,有什么动向,记得向她报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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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算命馆
方礼声音很轻快,一股西洋口音的别扭中文,调侃,“哦!亲爱的董事长,听说昨晚徐将军一怒为红颜,出动了军队?这太不可思议了。您不仅昨晚威风了一把,还搞到了敌情?”
夏芍恶心得鸡皮疙瘩直掉,“你再不改改这说话的口音,我就把你再调回总部。这样一年只见你几次,清闲。”
方礼立刻夸张道:“哦,董事长!你不能这样对我,我刚得宠!”
夏芍扶额,开始认真考虑把他调回去的事。
好在方礼没有闹多久,说完这话便恢复了正经,连那口别扭的中文口音也纯正了起来,“放心吧,王卓的公司,一直有人盯着呢。不是只有他才有本事在我们公司安插内线,我们也一样有这本事的。这事我正在安排,有消息了会通知董事长的。这几天王卓应该会在家里,不敢出门见人,这正是我们安插内线的好机会。”
“嗯。”夏芍应了一声,嘱咐方礼凡事小心,这才挂了电话。
这天,夏芍和徐天胤又去看了看车,最终挑了辆白色奔驰车,虽然价码跟昨晚的跑车差不多,但车型却是常用款的。夏芍坐进去看了看,觉得果然还是这样的适合她,空间大,舒适。
周一,夏芍开着车去学校上课,很不凑巧的,在停车的时候,遇到了王梓菡。
京城大学里开车来上课的学生不多,车位还算宽敞。夏芍和王梓菡的车一前一后进的车位,两人挨着,下车时碰了个正着。
王梓菡是王卓的妹妹,王家这两天可谓脸面丢尽,虽然一切是苏瑜的错,可事情都是从苏瑜和夏芍争执跑车开始。可以说,没有这件事,就没有苏瑜悔婚、王家丢脸的事。所以看见夏芍,王梓菡应当是有些不快的,但她却对夏芍淡淡笑了笑,还打了招呼。
“夏董,这么巧。”王梓菡气质端庄,晨阳里面如朝霞,笑容淡淡,但眼中并看不出不快。
“王部长,早。”夏芍也淡然一笑,“周五那晚的事,我很抱歉。”
这件事让王家颜面大损,按说夏芍不该提起,尤其这事还是因她而起。但她还是道了歉,而王梓菡听见此事,反应很淡,只是道:“这件事我听哥哥说了,那辆车本是夏董先看上的,事情从头到尾都是苏瑜的错,夏董就不用过意不去了。我们王家,现在看清苏家的人,总比我哥哥结了婚再看清要好。倒是我父亲和哥哥对那晚的事,觉得很抱歉,想请夏董有时间和徐将军到王家吃顿饭,也好让我们聊表歉意,还望夏董和徐将军赏光。”
夏芍闻言挑眉,适当表示讶异和受宠若惊,然后便笑道:“王委员和王少有请,我哪敢不赏光。只是胤要周末才从军区回来,等我问问他的时间,再给王部长答复可好?”
“那我就等夏董的消息了。”王梓菡浅笑着对夏芍点了点头,“我学生会还有事,先走了。”
夏芍颔首,眼见着王梓菡走远,才笑着哼了一声。
王光堂和王卓父子倒是不肯白白吃亏的,失去了与苏家的联姻,在这种颜面尽失的时候,还想着借那晚的事,来和徐家套近乎。
如果徐家和王家交好,那失去一个苏家,根本就不算损失。
哼!盘算是好,能不能如愿嘛……呵呵。
……
周五晚上的事虽不说传遍了京城大学,但知道的人也不少,夏芍上课的时候,自然没少被各种目光洗礼。但她对这种情况早就已经习惯了,学生们看他们的,她淡定她的,该上课上课,该和朋友们说笑就说笑,并不受影响。
不过中午吃饭的时候,柳仙仙一进餐馆包间,就扭着腰身坐到夏芍身边,伸出三根手指,“我听到了三个版本。一,两女为争跑车,两正牌男友帮忙,叫来军队火拼。二,两男为争一女,警察、武警、军队轮番上阵,一场大戏;三,王部长的哥哥移情别恋,未婚妻找茬某人,结果车行里遇到某营长,那位营长心疼王部长的未来嫂子,叫了后勤部的兵来,没想到最后被野战军给连锅端了!”
柳仙仙津津有味地数着她淘来的消息,元泽、苗妍和周铭旭都望着夏芍,不发一言。
“根据老娘这么多年八卦的经验,以上三个版本肯定都不属实。说说属实的版本呗?”柳仙仙看向夏芍。
夏芍已经黑线,这都什么跟什么,真是越传离真相越远。夏芍自然不会把算计王家的真意说出,她只把当晚为跑车而发生的冲突一说,柳仙仙就气愤地大骂,连元泽和向来好脾气的周铭旭都皱了眉头。
骂完之后柳仙仙便一脸遗憾,“这么精彩的大戏,我怎么就没碰上?那晚要是老娘在,扇得那经理和那姓苏的女人找不着北!”
“你现在想扇也找不到人了。一个在家里不出门,一个应该已经被辞退不知去向了。”夏芍吃着饭菜,泼柳仙仙冷水。
见她笑得还是这么悠闲,元泽蹙了蹙眉,“你要小心,当心苏家报复。”
“不能吧?徐将军心尖儿上的人,也有人敢动?”柳仙仙不信。
元泽垂眸,一抹不易察觉的黯色从眸底掠过,抬眼时已神色如常,“未必。如果只是口角之争,苏家是不敢得罪徐家的。但现在因为这件事,苏家被王家退婚,损失很大,未免不会怀恨在心。”
“那是他们家女儿的错!关芍子什么事!”柳仙仙柳眉倒竖,但她也明白,这世上有些人就是这样。明明是自己的错,却总会认为是别人害了她。
“那怎么办?小芍会不会有危险?”苗妍担忧地望向夏芍。
周铭旭一撸袖子,“我块头大,在小芍身边扮个保镖?”
夏芍被朋友们给逗乐了,看向周铭旭,“你扮保镖?出了事,还得我保护你。”
周铭旭顿时闹了个大红脸,好吧,他从小就打不过小芍,“那、那怎么办?要不我们都跟学校请个假,每天陪着小芍?”
夏芍心里温暖,脸上却忍不住苦笑,“你们怎么说是风就是雨的?瞧你们说的,好像我出了校门就会被人绑架似的。”
“就是!都担心什么?”柳仙仙这时倒蛮不在乎地笑了,一指夏芍,“她是神棍,能掐会算。有人对她不利?算算不就得了?”
“医不治己。卜算吉凶也一样。”夏芍垂眸,况且,她的命格奇特,连师父都算不出吉凶来。
“傻了吧?你算不出来,找人算不就行了?”柳仙仙白了夏芍一眼。
嗯?
夏芍转头,“找谁算?”
“京城有个算命馆,还挺准。”
“你怎么知道?你不是对这些从来都是不太信?怎么会知道京城有算命馆?”夏芍狐疑地看向柳仙仙。
柳仙仙翻了个白眼,“还不是你?上周讲了堂风水选修课,现在不少人对风水都挺感兴趣。我今天上午上课的时候,听同寝室的妞儿说周末她们出去逛街,遇到一家算命馆儿,那人挺神准。我没多问,等下午上课的时候再问问,晚上没课,带你去看看?”
夏芍闻言挑眉,这倒来了兴致。
她自从跟着师父学玄学易理,遇到的同行大多斗法的时候多,开算命馆的倒是没注意。说不定真是位高人呢?虽然她的命格是算不出来的,但是见见也好,说不定能遇上高人,交流切磋一下,也未尝不可。
夏芍下午只有两节课,下课之后她先去了公司,等公司下了班,才又开车回了京城大学,接上朋友们,结伴去算命馆。
校门口,朋友们聚齐了,柳仙仙身旁,带了名女生。那名女生也是学舞蹈的,身材苗条,长发披肩,皮肤白皙,瞧着挺清纯。
“我室友,连可可。”柳仙仙介绍。
连可可见到夏芍,显得很是兴奋,脸颊都激动得有些红,“夏董,你好。早就想认识你了,今天总算有机会了。”
夏芍点头微笑,与连可可打了招呼。这女孩子挺善解人意,一看今晚人挺多,便道:“我打辆车,在前面带着你们吧。我认识路。”
夏芍听了一笑,“不用,我车上坐得下。”
买车的时候,夏芍买的就是七座的,宽敞。一来她考虑到除了苗妍,朋友们都是青省的,以后回去,大家结伴坐着宽敞。二来大家都有行李,座位多些好放东西。
“才这几个人,你可以放心坐。平时就属她行李最多,座位少了不够她放行李的。”元泽在一旁调侃道。
夏芍无语,觉得她这糗事或许会被调侃很多年。
一行人上了夏芍的车,路上连可可指路,夏芍开车,并在路上就听说了那位算命大师有多准来。
据连可可说,那算命的可神了,能算出她姓什么,还能算出她家里有几个兄弟姐妹。那天她跟几个朋友逛街,经过那家算命馆,那人在里面背对着她们,竟然就能算出她们穿的是什么衣服!
夏芍边开车边听,听罢古怪地挑了挑眉。
算姓氏?
这怎么听着倒像是江湖神棍的骗术?
不论是命理学、占卜学还是风水学,都是以趋吉避凶为目的,少有哪位命理学家或者风水大师,闲来无事算人穿什么衣服,或者姓什么。因为这根本没有什么实际意义,达不到趋吉避凶的目的,算来做什么?
“他那天还说我会破财,我当时不信,结果后来和朋友去逛街吃饭,钱包就被偷了。真的是破财!”连可可一副遇到了神秘事件的语气。
夏芍一听这话挑挑眉,给人知道破财之事听着到像是命理大师该干的。但前头那些听来实在太想江湖神棍的伎俩。看来还是到了再说吧。
……
京城是政治中心,算命馆这样的铺子按理说是不允许开的。但夏芍车一开到门口便明白了,那算命馆打着的是周易起名的旗号。
民间给孩子起名的时候,多会推演八字,查查五行缺陷,算算天地人格数理吉凶,然后再求个好名字。挂算命馆的牌子,在京城自然是不让开的,但是起名这样的店,说来还是有的。
这电开的地方不偏僻,竟在迪厅、酒吧、特色小吃的一条街上,晚上人来人往,不远处就有居民小区,人流量还挺大。
夏芍等人来时正是晚饭时间,算命馆的门虽然开着,但里面却只坐着算命先生。
那人坐在桌后,背对着门口,从门口看,此人还真有些神秘。
夏芍走在最前头,一进来,便先扫视了眼馆中摆设,见这馆还不算小,书架上《周易》、《黄金策》、《梅花神算》、《六爻起卦》、《藏经》等等书籍——虽然书籍一看就是印本做旧的,但看起来很有古气。
桌上放着龟甲、铜钱和笔墨——虽然龟甲铜钱上都没有元气,并非法器,但看起来还真像那么回事。
馆中布置雅致,但造景布置并无章法,并没有风水布局。
夏芍一眼扫过便心中有数,暗暗叹息。
偏在这时候,那人一声大喝,“慢着!进来的小姐,白裙,粉上衣!我说的对不对?”
后头跟进来的柳仙仙等人一听,便是一愣。连可可一脸兴奋,不住看夏芍,似乎在说,“怎么样,准了吧?”
那人背对着众人,压根就没回头看,如此说来,确实挺准。
夏芍却只笑不语,信步入内,笑道:“大师算得真准,听说大师能算人姓氏?”
那人闻言,这才转过身来,竟是二十多岁的年轻男人。夏芍一见这男人,便轻轻蹙眉。这男人体相颇瘦,瘦得见骨。面相也是尖嘴猴腮,且此人一双三角眼,露下三白,乃是贫贱凶恶之相。
不管从哪方面看,这人都不像是一位有修为的命理大师。
唉!江湖骗子,还是手段很不入流的那种。
男人回身,看见夏芍静静立在桌子对面,很明显露出惊艳神色,但随即一扫她身后跟进来的同伴,眼中明显有光,却立马笑了起来,露出一口大黄牙,“小姐想算姓氏?好办!”
男人说着话,从怀里掏出一叠卡片来,十来张,上面写满了百家姓,一张写了十几个。元泽见此也走过来看了看,目光落去桌上,见那人面前的桌子上,也铺了一张姓氏的纸,上面同样分了十来个格子,也写满了姓氏。
元泽挑眉,笑容温煦,不动声色地看看那张纸,再看看那些卡片。
周铭旭则低低啊了一声,偷偷去拽夏芍衣角。
夏芍微笑,神色不露。
男人把卡片递给夏芍,嘿嘿笑道:“小姐先看看那张卡片上有你的姓氏,选了交给我。”
夏芍眸一垂,掩了眼底的光芒,伸手接了过来。元泽也颇有深意的笑了笑,两人对视一眼,各有所悟。于是夏芍随便挑了张,元泽也随便挑了张。
柳仙仙在后头只看不动手,尽管在高中的时候,就知道风水命理上的事,是有根据的。但她对这些事却依旧兴趣不大。如果不是听说这人算得准,说不定能帮夏芍算算未来会不会有麻烦,她才不来这种地方。
但苗妍却想试一试,只是手没伸出去,便被周铭旭给暗地里拦住了。苗妍一愣,不知有什么问题,见夏芍和元泽已经把卡片递给了那算命的人。
那人眉开眼笑,“先说好了,算一回一百。”
一百?那这钱可真好赚。
夏芍也不说破,笑问:“然后呢?”
“再在这些格子里选出你的姓氏,我再给你们算算看。”那人道。
夏芍一笑,很配合地找了找,然后指了指其中一个格子,元泽也指向一个格子。
那人看过之后,立刻闭上眼,一副大师般的高深表情,开始掐着手指算了起来。过了一会儿,他算出了结果,目光高深地望向夏芍,想了想,才道:“你……姓李。”
然后又看向元泽,“你姓……田!”
元泽笑了,夏芍也笑了。
“咦?”连可可当先惊讶地张大嘴。
柳仙仙在后头眉毛怪异地一挑,苗妍也惊讶了,周铭旭则摇头笑了笑。
那人见连可可惊讶,顿时笑道:“不瞒你们说,嘿嘿,你们遇上我,是你们的造化。我祖上三代算命师,人称半仙儿,准得很!”
柳仙仙嗤笑一声,“准?准什么准?她姓夏,他姓元!一个都不对!”说完便转头看向连可可,“这就是你说的奇准的大师?我看你是遇上骗子了吧?”
“嘎?”那人先是一愣,然后盯向夏芍和元泽,见两人笑容颇有深意,便知自己被涮了。这时听见柳仙仙的话,借势就恼了起来,“这位小姐,你说这话可是砸招牌!江湖上混口饭吃的,准的收钱,不准不收。你问问你朋友,我那天给她算,是不是算准了?”
“是、是准了……”连可可摸不着头脑,表情疑惑,“可是、可是今天怎么算错了呢?”
“算命这事,讲究缘分,看来我跟你们没有缘分。那就什么也不说了,你们请回吧。”那人说完话坐下,一副决然的模样,但眼里却藏着光,“不过我告诉你们,就算我跟你们没有缘分,我也能看得出来。你们今晚要破财。闹不好,要见血光之灾!小心着点!”
最后四个字,那人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连可可被唬得一愣一愣的,有些害怕。那天这人说她破财,她真丢了钱包的。今晚说有血光之灾?听起来好像比破财要严重……
会不会应验?
“你说谁有血光之灾?信不信老娘现在就让你……”柳仙仙柳眉倒竖,上前一步,脚刚抬起来,还没踹到那人的桌子,就被夏芍给拦了下来。
“没规矩。大师这么提醒我们,我们应该感谢大师提醒才是。”夏芍笑看柳仙仙一眼,转头对那男人点头致意,“多谢大师提醒,感激不尽。今晚这事要是应验,我们一定回来给大师赔礼道歉,并奉上酬劳。”
“好了,我饿了。我们快去吃饭吧,这附近就有餐馆,走吧。”夏芍一笑,看似轻轻拍了柳仙仙一下,她却感觉有道劲力将自己一扇,推着她脚步如风出了店门。
夏芍走在最后,走出去前,含笑看了那人一眼。转身,走出算命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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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纸们,我明天上午十点的火车,明天后天都要在火车上度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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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和降头师的斗法已经快了,月底可以看个痛快。在此之前,追文辛苦的妹纸们,可以养养文。群mua!
第四十五章 江湖骗术,又见杜平
出了算命馆,没走几步,一行人便停了下来。
柳仙仙心里藏不住话,“说吧,到底怎么回事?你们俩是怎么让他算错了的?”
夏芍眉开眼笑,“谁告诉你他算错了?他明明算对了。”
元泽也笑容温煦,“他算对了啊,我心里想的就是田姓,那是我妈的姓。”
“啊?”柳仙仙少有地出现了呆滞的表情,随即恨不得挠他们两个,“到底什么意思?”
周铭旭在一旁听不下去了,干脆开了口,“意思不是很简单么?小芍和元少想的是母姓,那人算出来的就是母性。如果他俩老老实实想的是父姓,那人算出来的就会是父姓。假如他俩父姓母姓都不选,而是随便想了个姓,那人也能算出来。只要他们俩挑了卡片,再指了那张纸上的格子,那人就能知道他们两个心里想的是哪个姓氏。这其实就是个很简单的数学交集理论!”
“数学理论?”柳仙仙翻白眼,好吧,她的数学都还给老师了。
苗妍和连可可在旁边也是有些听不懂,但是想起刚才自己也想试试,却被周铭旭拦下来的事,苗妍忍不住问:“你知道那个人是骗人的?”
“嘿嘿,知道。这种事,在我们老家,外头摆地摊算命的大多是这种把戏,见怪不怪了。”周铭旭虽然对上流社会的那些事不太懂,但是田间地头儿、走街串户的那些把戏,他门儿清!
“其实,对方桌上铺着的纸上和卡片里,虽然都是百家姓,但每张卡片和每个格子里的姓氏,只有一个是重合的。”夏芍这时才笑着解释,“打个比方,卡片上写着的姓氏是‘赵钱孙李’,那人面前铺着的纸上,格子里肯定是‘李周吴郑’,我选了卡片,再指出了格子,二者之中只有‘李’姓是重合的,那人当然知道我想的是什么姓氏。”
柳仙仙、苗妍和连可可都瞪大眼。三人这才明白到底是怎样的理论。
“天哪,那我不是被骗了?那人收了我一百块钱呢!”连可可家庭条件只能算一般,她考上京城大学,完全靠的是自己专业成绩优秀。家里供她读大学也不容易,她那天是跟着朋友,大家都交钱算,她也就掏了钱。开始觉得准,倒还没什么,现在知道是这样的把戏,顿时心疼起钱来,“那天我们七八个人,每个人都算了,这可一下就是七八百呢!果真是骗人的钱好赚!这人也太缺德了!”
“吃一堑长一智吧。”夏芍看向连可可,这女孩子一看就很单纯,没有经历过社会的复杂,所以很容易被骗,“江湖骗术各种各样,告诉你一种,下回你可能遇上另一种。告诉你是怎样的骗术,不如你自己为自己把好关。再遇上这种事,你要尽量想想,那人算你的姓氏,算你有几个兄弟姐妹,就算准了,对你有什么帮助呢?不过说明他算得准而已。这样你就要掏钱?那我也能看出你是独生女,祖父母和父母都还健在,父亲有两个兄弟姐妹,并且跟你姑姑应该是龙凤姐弟,且目前正有男生在追求你,不止一个,你犯桃花。我说准了么?准了的话,你是不是考虑给我钱?”
连可可眼睛再次瞪大,她她她、她怎么知道的?
准了!准了!都准了!
“对你没有帮助的事,即便对方说得再准,那又怎样?你怎么知道对方是不是事先盯上了你,打听清楚了你家里的情况,再来设套儿骗你的?”
连可可咬着唇,觉得夏芍说得是挺有道理的……
可是,她是怎么看出她家里的事来的?这些事,她跟室友都没说。风水选修课之后,学校里都传夏董是香港一位玄学泰斗的嫡传弟子,难不成她才是真的能掐会算的那个?
“可是……”这时候苗妍小声开了口,“可是可可在车里不是说,那人还说她会破财吗?这也准了的……”
“啊!”连可可这才想起来,还有这件事。
这是怎么回事?
“你们信不信,他今晚批我们会破财,有血光之灾,也会准?”夏芍笑着看朋友们一眼。
“你的意思是?”柳仙仙皱眉,听出了夏芍话里有些深意。
夏芍一笑,“饿了,吃饭去!”
……
这条街上酒店、饭馆、迪厅、酒吧不少,京城的天气入了秋,晚上有些凉意,一行人便钻进了一家火锅店里,吃饭的时候,什么都没发生。等吃完结账出来的时候,有七八个男人从门口进来,也往火锅店里走。
夏芍一行在门口遇上这些人,见这些人勾肩搭背,胡天海地的夸口,满嘴的荤话,便有意避让了下。
但这些人往里走的时候,还是撞上了周铭旭。
周铭旭还没说话,已经有人骂骂咧咧起来,“妈的!出门没带招子!你小子找揍是不是?”
那人说话大着舌头,听着像是喝了酒发酒疯,但身上一点酒味儿也没有。而且正是晚饭时间,他们结伴来火锅店,饭还没吃呢,在哪儿喝的酒?
周铭旭虽然平时憨厚,可也不是任人欺负的,他顿时便皱起没来,“我让了道儿的,是你们先撞我的!”
“嘿!瞧我这暴脾气!”说话那人一口京片子,“爷怎么听着,这是嫌爷出门没带招子呢?”
“有日子没在这地界儿上见着跟爷耍横的了。怎么着,哥儿几个,耍两招给人瞧瞧?”旁边又有人吊儿郎当地道。
又有人眼一瞥,看见夏芍和柳仙仙,“哟!美女!这俩妞儿正!”那人边说边笑了笑,去拍周铭旭的脸,“小子,艳福不浅啊!瞧你们俩,一个傻帽儿,一个小白脸儿,有四位美女陪着,玩左拥右抱啊?再瞧瞧咱哥儿几个,这么多人,身边一个美女没有,是说不过去。要不这样吧,叫这几位美女陪咱们哥儿几个喝几杯,喝尽兴了,今晚这顿胖揍就算免了,怎么样?”
那人拍周铭旭的脸的动作很是侮辱,话更是侮辱,周铭旭脸色一沉,不待那人手拍上来,便忽然暴起,一拳挥了过去,“回家找你妈陪!”
那一拳揍在那人脸上,那人头歪了下,蹭着他脸颊擦了过去,但拳风也带着那人一个踉跄,后面两个人赶紧扶住,旁边的人大怒,顿时围了上来!
元泽脸色也很难看,向来温和的绅士的少年,今晚也动了真怒。见众人围攻上来,便把夏芍等人往后一推,自己冲了上去!
两人打七八个,从火锅店门口打到街上,转眼引来了不少人探头出来看。
苗妍和连可可急得团团转,俩人拿出手机来报警,夏芍和柳仙仙加入战局!加入前,夏芍甩了张名片给苗妍,“打这电话!”
柳仙仙身手也是不错的,当初在青市一中的时候,见她在云海迪厅里露了一手,夏芍也有两年没见她出手了,这回两人并肩,一进去,势态就发生了逆转!
这七八个人一看就是小混混,架没少打,出手都很狠辣。这些人本来就是找茬来的,周铭旭那一拳挥出去的时候,回敬的话也惹怒了这几个人,因此这些人下手豪不留情。
周铭旭打架的功夫都是杜平给练出来的,小时候杜平喜欢打架,嫌他胖,经常揪着他折腾,惹毛了,他也打两下。身手谈不上好,但也不是不会打架。
元泽也没专门学过,但他一直勤于锻炼,也并非绣花枕头,两人打七八个人,一开始对方并没讨到好处。
周铭旭打架也憨,他认死理儿,周围那么多人他不揍,就揪着那个说要夏芍四人陪酒的那人揍,把人按倒,骑在身上猛揍,旁边谁揍他他都不理,只逮着那一个人。旁边的人拳脚加身,却不敢下狠手,就怕伤着底下的同伴。有两个人上前去拽周铭旭,想把他拽起来揍,元泽在旁边看见,一脚把人踹了!那几个人大怒,干脆也不管周铭旭了,顿时围上元泽,把气都往他身上撒。
就在这时候,外围一阵惨嚎!
那些围殴元泽的人霍地回头,见柳仙仙高跟鞋往一人脚上一跺,那人惨嚎的时候,被她扯着衣领一绕,绕了个晕晕乎乎,往人膝盖上一踹,那人顿时向后跌倒。跌倒之后恼怒要爬起,膝盖却传来剧痛,站都站不起来。
而夏芍脸上带着冷笑,出手比起柳仙仙的狠辣,看起来有些慢慢悠悠。诡异的是,她往包围圈里来,人还没到跟前,人就飞了出去!
转眼间,四五人便惨嚎着飞出去,元泽身边两个小混混看得都傻了眼。他们怎么也没想到,对付两个少年都没那么困难,他们的人竟然被两名女孩子转眼解决了!
正震惊着,见夏芍和柳仙仙已经到了眼前,那两人这才反应过来,相互看一眼,同时出拳!
元泽却在后头忽然伸手,拽了两人的衣领把两人往一起狠狠一撞!那两人被撞了个七荤八素,晕晕乎乎之时也没看清楚是谁伸手过来,拧了他们的胳膊,往外一拍!两人就只是哇地一口,胃中酸水都呕了出来,感觉身子离地飞起,向后头一震,砰砰两声,砸到了地上!
两人眼前发黑,险些没背过气去,只听跌倒的时候,后头一声惊呼,有人骂道:“哪条道儿上的,敢在吴爷的地盘上惹事儿!”
夏芍和柳仙仙转身,见那两人跌到了火锅店旁边,一家迪厅门口。门口正有一名脸色一道刀疤的中年男人站着,身后跟着两个人,脸色不快。
那名刀疤脸的中年男人一身西装,身形颇为魁梧,他负手而立,目光如炬,不怒自威。打眼一看,就知是练家子。
男人此时也在盯着夏芍,他出来的时候正见夏芍把人给震到他脚下的情形,虽然只是一招,但他断定,那是内家功夫!
这女孩子,是个高手!
因此,他拦住了手下人,先开口询问对方是哪条道儿上的。
夏芍一听此人姓吴,便挑了挑眉,笑着上前,问:“敢问这位吴老大,可是安亲会京城的堂主?”
吴老大顿时一愣,将夏芍上下打量一眼,觉得眼熟!
“玄门,夏芍。”夏芍微微一笑,报上家门。
吴老大张了张嘴。
正当此时,迪厅的门开了,几名穿着名牌的公子哥儿走了出来,为首的人笑着看向吴老大,问:“吴大哥,这是谁啊?在您老的地盘上闹事?”
这时,地上被柳仙仙先踹了膝盖的那名小混混,挣扎着爬起来,一瘸一拐过来,哀嚎,“大哥,唉哟!您可要给小弟们做主,这俩娘们……”
“啪!”话没说完,吴老大一怒,一巴掌扇了过去!
吴老大上身很魁梧,一看就是硬气功方面的练家子,这一巴掌扇得那小混混牙掉了两颗,脸都歪了。吴老大身后跟着的那两人都愣了,不知道堂主怎么忽然打起自家兄弟来了。只见吴老大赶忙下了台阶,来到夏芍身边,笑起来脸上的刀疤可怖,但笑容很是客气,“夏小姐,没想到在这儿见到您。”
吴老大伸着手,夏芍却没去接,而是抬着头,望向迪厅门口。
门口出来的那些公子哥儿身后,站着一个人。
杜平。
夏芍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杜平,自从上回,她抽空去过他学校三次,每次都扑空。手机号码教给他舍友,让他见到后给她回电话。
但是这么长时间,一直没有收到他的电话。没想到,今晚会在这里再次偶遇。
夏芍盯着杜平,后头把人打满脸血的周铭旭也摇摇晃晃站起来,青着脸望向杜平。杜平看见夏芍,头一低,目光一避。
站在夏芍跟前的吴老大尴尬收回手,但并没生气,而是发现了夏芍的目光,转头看去,问:“怎么?这几位里有夏小姐的朋友?”
那几名公子哥儿也发现了事情不同寻常,他们今晚是来迪厅玩乐,偶遇来这里的吴老大,于是便攀交情地上前打招呼,不想这时候听见外头有人打架,吴老大出去看,他们便也跟了出来。令他们惊讶的是,打了吴老大的人是两名女孩子也罢了,吴老大还对其中一人态度恭谦!
恭谦?这词说出来都叫人想笑,京城黑道上头把交椅的狠角色,会待人谦恭?
但很快,为首的那名年轻人的脸色就变了变,他盯着夏芍,越看越熟悉!
“这位是……夏董?”
这人还真认识夏芍,他父亲也是国内房地产商,国庆节的时候出席过华夏集团京城诸公司的开业礼,他在舞会上和父亲一起去的,虽然没跟夏芍说上话,但是见过她,因此今晚瞧着眼熟,再仔细看看,也就认了出来!
旁边的几名公子哥儿听了,先是一愣,接着反应过来,都纷纷看向夏芍。
夏芍却还是盯着杜平,见他一直低着头,便脸色渐渐冷了下来。
这时,远处传来警笛声,几名在地上躺着爬不起来的小混混脸上露出慌张神色,纷纷看向吴老大和夏芍,到现在,他们也不知道得罪了什么人。
夏芍道:“吴老大,你这几个兄弟,我怀疑他们跟前头算命馆里的人串通一气,劫财伤人。今晚他们找我的茬,不介意我报警吧?”
吴老大这才知道是夏芍报的警,但他能说什么?这位可是安亲会的贵客!当家的亲口嘱咐,若有人惹她不快,京城的帮会要帮衬着些。现在可倒好,没人惹她不快,反倒是帮里的人惹了她。
其实这几个人也不能算是安亲会的,他们并没有正式入会,只是外围的小喽啰和打手,他们平时都干些什么,吴老大也有所耳闻,但是懒得管。他会管的,只有帮会人员,这些外围的,也懒得插手。
怪只怪他们今天碰上了不该碰上的人,运气不好。
“这些个人惹了夏小姐,任凭夏小姐处置。”吴老大笑道,地上那些倒着的小混混却是白了脸。
他们今晚到底得罪了什么人?
难道不是常干的那种劫财的事吗?这种事都干了两三年了,一旦有人去算命馆里算命,黄四儿就会看看这人有钱没钱,瞧着有钱的,人走之后,他便给他们打电话,让他们或偷或抢,把钱搞到手。这么一来,他们和黄四儿都有钱拿,黄四儿因为批人破财灵验,还得了个半仙儿的名声,生意越发好。他生意越好,上门算命的人越多,他们的目标也就越多。
两三年来,他们合作,还真发了一笔小财。
这些事,这几年他们都做顺手了,从来没出过差池,怎么今晚就踢到了铁板?
这女孩子,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老大都不敢得罪她?
这几个人还没想明白,便远远看见警察走了过来。
“夏小姐,你让人报的警?”来的人正是周队长,当初华夏集团拍卖会上带走于老和谢长海的秦系人。
“对。我今天和朋友来这边吃饭,路过一家算命馆,里面的店主批我有血光之灾,和这些小混混串谋,劫财伤人。他们打了我的朋友,我怀疑他们干这种事不是一回两回了,周队长带回去好好问问吧。”夏芍简短说明情况。
周队长一看地上这些人,就知道肯定不是打了夏芍的朋友这么简单,她的朋友就那两名男生脸上有伤,但地上这些小混混更惨些,“好。但夏小姐和你的朋友,需要跟我回警局做笔录。”
夏芍听了这话,却没立即应,而是把目光又望向了迪厅门口。杜平站在那里,目光依旧避着她。
夏芍目光一冷,对周队长道:“周队长,一会儿我们自己去警局。现在我还有点事。”说完,她径直走向杜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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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看这章的时候,我在火车上了,明早七点到达武汉,然后转车。
车上时间是无聊的,我准备了本子,整理大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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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泰国的消息!
夏芍径直走向迪厅门口,迪厅里音乐声震耳喧闹,少女的步伐却沉静悠闲,于这喧嚣浮躁的气氛格格不入,却又好似很好地融入。
她漫然走来,望见的人耳边吵闹的喧嚣都好似归于安静,只看见炫彩的光从迪厅大门里洒出来,照见少女沉肃的眉眼。
门前站在的公子哥儿们,在她踏上台阶的一刻,慢慢后退。为首的那名公子哥儿以为夏芍是冲着他来的,顿时又是不解又是激动,想上前打招呼,却被她冷沉的脸色吓退。只能直愣愣看着夏芍从他身旁走过他,经过其他几名富家子弟,最终停在了众人身后。
几名公子哥儿先是齐齐一愣,接着刷地回头,盯向夏芍面前的人。
杜、杜平?!
这个保镖也似跟班也似的人,他们平时虽然带着他,却没太注意他。夏董竟然……找的是他?!
“你跟我来一下!”夏芍盯住杜平,望了一会儿,径直进了迪厅。
杜平在门口站了一会儿,那些惊疑的、从来没将他放在眼里过的人的目光,因为她的一句话而改变。他垂眸,迪厅外头昏暗的光阴遮了他的眼,他站在那里,过了半晌,才转身走进迪厅。
而随着杜平跟夏芍进入迪厅,外头那群公子哥儿傻了眼。其中一人问为首的那人,“我说宫少,你这个跟班儿这么大的来头,怎么不见你跟兄弟们说一声?我可算是把他得罪了!我今晚还挖苦他来着……”
宫少一脸郁闷,“我哪知道!他就是在我家公司兼职的,有回拆迁上的事有些人来公司闹,保安都没堵住,我爸差点让人给伤了,是他解的围。后来我爸看他身手不错,没事的时候就叫他给我当当保镖。这人平时阴沉话少的,我哪知道他跟夏董认识?这事要让我爸知道,还能让他给我当保镖?早供起来了!”
宫少回头,望向迪厅里面,见杜平和夏芍都已不见了身影。他心中只有一个疑问——似乎杜平和夏董不仅认识,好像还挺熟?
而此时,迪厅的光线暖黄的包房里,夏芍坐在沙发里,与杜平面对面坐着。她面前放着杯茶,却不看也不动,只望着杜平,“说吧,为什么要打朋友。”
杜平也望着面前的茶水,好半天才笑了笑,抬起眼来看夏芍,“我还以为,你第一句会问,为什么不给你回电话。”
夏芍抬眸,见他笑容有些自嘲,便轻轻蹙眉,“先回答我,为什么要打朋友。”
“为什么你不先问我,为什么不给你回电话?”杜平还是那句话。
夏芍眉头蹙得更紧,跟杜平有一年半没见了,总感觉他变了很多。以前的他,有些愤世嫉俗,做事虽然鲁莽,但是有冲劲儿,说话也直。以前他绝不会拐弯抹角,像是带着什么含义般问她话。有什么话,他都是直说的。
“每一次,你总是先问别人。刘翠翠,周铭旭,我永远是最后那个。”杜平一笑,笑容嘲讽。
夏芍愣住,却被他的话激出火气来,“别人!那是别人吗?那是胖墩!从小跟在你屁股后面跑来跑去的胖墩!从小一起长大,发小的情谊,你说打就给打了?杜平哥,你在想什么?!”
杜平似乎震了震,抬眼望向夏芍,目光有些恍惚。
恍惚间,那年初夏,她一身白裙出现在村口,夕阳的霞彩染红了她的脸颊,玉瓷雕琢般。那一年,她刚刚十五岁,脸蛋儿还有些稚嫩,笑容很恬静,笑着喊:“杜平哥。”
一晃四年,今年她十九岁,今晚依旧是一身白裙,脸庞褪去些稚嫩,虽然看起来仍像十七八岁,她的美更胜以往,却已离他遥远。
她仍喊他杜平哥,今晚却是怒目相向……
“我什么也没想。宫老板聘用我给他儿子当保镖,那晚胖墩碰了宫少,宫少不快,我是他的保镖,我有我的职责。”杜平语气平板。
“碰了他,道歉就是了!他有命令你打人吗?”夏芍不可思议。
“难道你公司的员工,什么事都要老板命令了,才会去做吗?”杜平反问,语气依旧平板。
“……”夏芍看着杜平,想来辩才很出众的她,今晚只是看去面前这跟自己一起长大的兄长一样的人,缓缓摇头,“那是胖墩啊!”
“在工作的时候,只有公,没有私。宫老板给我的报酬很丰厚,我要对得起我的工作。”
夏芍:“……”
杜平真是变了。
“好!好一个对得起工作!”夏芍怒极反笑,点头,“这是你的工作,我无权置喙。那我们不谈公,谈私。我的电话号码,你的舍友给你了,为什么不给我回电话?”
“回不回电话,是我的自由。难不成,这点自由,受人干涉?”杜平看向夏芍,语气就没变过。
夏芍却再次语塞,她看了杜平好一会儿,眼神有些痛心,“我从来不知道,担心朋友,期待他回电话,会涉嫌干涉他人自由。看来,是我的担心和期待有错。我一直在想,你可能遇到了什么事,所以这些天每晚手机都开着,看来确实是我的错。我低估了杜平哥的本事,你有工作,你有权利,你有自由。我们的担心都多余。很好!”
夏芍笑着点头,说完便起身,打开房门离开。
杜平没在房间里待多久,他从里面出来的时候,迪厅里绚亮的灯光从他脸上扫过,一会儿苍白,一会儿阴暗,忽闪交替得叫人看了都觉得气息阴沉。
他抬眼,看见夏芍的背影拐出走廊,往大厅门口的方向走去。到了门口,宫少等人还等在那里,夏芍走过去,宫少立刻笑着上前跟她打招呼,她二话不说,一拳捣在了宫少肚子上!
杜平一惊,大步走了过去!
宫少捂着肚子,旁边的人都傻了眼。
夏芍回身,看着赶过来的杜平,见他脸色阴沉,便冷笑一声,“你现在是在工作时间吗?抱歉,我打了你的雇主。现在,你是不是要教训我?”
杜平霍然抬头,眼神震惊,眼底闪动着莫名的情绪,胸口起伏。
夏芍盯着他,“现在,他没有命令你教训我,你是不是要揍我?”
杜平喘着气,拳头握得嘎吱响。
“动手!朝这儿打!”夏芍一指自己的左脸颊,“千万别打歪了,就像你那天打铭旭一样!”
杜平脸色阴沉得不能再阴沉,拳头握着,腮帮子咬得硬实,盯着夏芍许久,终究是没下得去手。
夏芍看着他,目光痛心,“你要是能下得去手,我还信你是真的公私分明。”
杜平一震!
“我早就听翠翠姐和铭旭说了,他们说你高考前那半年拼了命地努力,我们还替你高兴,这是好事。可是你考来京城之后,联系电话你也不给一个,过年也不回家。想找你,找不到。就只好期盼京城相见。结果,相见就是挨了你一拳!这一拳,打得可真好!如果不是这一拳,我们都不知道杜平哥还可以这样公私分明。”
夏芍笑了,深吸一口气,“胖墩说你变了,我信。不仅你变了,我们都在变。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未来。生活、际遇,让我们改变。但我们永远希望,生活可以变,感情永远在最初。”
夏芍看着杜平,笑容有些悲凉,“或许是强求了。”
杜平的拳头慢慢松开,低下头,一言不发。
宫少捂着肚子,莫名其妙地看着夏芍和杜平,这一拳其实也不痛,但莫名被打,他还是第一次。
“宫少,对不住,让你受连累了。”夏芍转头看向他,微微欠身道歉。
宫少一愣,连连摆手,其实不疼的,真的不疼。那一拳根本就没打实,他只是太震惊了,所以反应很大地躬了躬身而已。
“好自为之。”夏芍又看向杜平,深深看了一眼,转身离去。
那些公子哥儿眼巴巴地看着夏芍走了,到她离开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从夏芍的话里,似乎听出杜平和她从小就认识。
青梅竹马?
天哪!
这大半年,竟然是夏董青梅竹马的朋友在给他们当保镖?
众人望向杜平,他却只抬着头,望着夏芍离去的背影,眼神模糊。
……
夏芍走出迪厅,见周铭旭、元泽、柳仙仙、苗妍和连可可都站在门口等她。周铭旭和元泽脸上都挂了彩,元泽脸上的伤明显比周铭旭多,周铭旭刚才打架,拳脚大多相加在他背上,此刻穿着衣服看不见,但他的拳头已经肿了,用力一握,血直往地上滴。
他见夏芍出来,便上前一步,“小芍。”
夏芍想笑,笑不出来,只道:“走吧,去警局做笔录。”
一行人跟着夏芍来到车旁,开车门时,夏芍深吸了一口秋夜的冷风,尽量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她还得开车。
柳仙仙一把拉了车门,在夏芍怔愣的时候,抢了驾驶座的位置,到处看了看,点头,“嗯!两百万的车,坐起来就是舒服,不知道开起来爽不爽。老娘今晚要试试!”
夏芍看着柳仙仙,半晌,无言一笑,有些凉的心划过一道暖流,转身坐去了副驾驶座上。
一行人去了警局,做完笔录已是晚上十一点,柳仙仙把车从警局直接开去了华苑私人会所,然后把车放下,几人打车回了京城大学。夏芍心里有些过意不去,但知道他们是担心自己心情不好,怕她开车有危险,这才从警局直接把她送回来的。夏芍本想让柳仙仙开着自己的车回去,但这妞儿居然说这车不如跑车爽,不好开,拉着一群人就出去打车了。
无奈送走了他们,夏芍这才回了会所自己的房间。
房门还没打开,手机铃声便响了。
夏芍一听这铃声便笑了笑,果然,拿出手机一看,上面显示着“呆萌”。
“喂?师兄。”夏芍笑着把电话接起来,那边却沉默了好一阵儿。
“你有事。”男人声音发沉,不是问句,而是肯定句。
夏芍一愣,两人每晚通电话已是习惯了,她知道师兄向来敏锐,所以她心情不好的事可不敢让他知道,于是刚才接电话的时候,已经故作轻快了的。
他怎么还能听得出来?
既然他听出来了,骗他自然是骗不过去的。但说实话,夏芍又怕在军区担心,便灵机一动,把今晚去算命馆遇上的事一说,然后笑道,“我刚从警局做完笔录回来,可能是累了。”
“在哪个警局?”徐天胤问。
“周队长那里。”夏芍答,但随即又笑问,“你想干嘛?小事而已,我没事。徐将军,要注意影响!”
最后这一句,夏芍学着老爷子的口气说的,徐天胤在电话那头沉默了好一阵儿。
“唔。”
夏芍噗嗤一笑,想也能想到某人此刻黑漆漆的眸,一副呆萌模样。笑完之后,夏芍安抚徐天胤,“好了,我没事。就是累了点,早点睡就好了。”
“好,你去睡。”这话果然管用,男人立刻要求她去休息。
夏芍放下电话,却哪里睡得着?儿时朋友们在田间山里笑闹的事一幕幕在头脑里晃,越晃越清晰,越晃越睡不着。夏芍睁着眼睛大半夜,后来也不知什么时候合上的眼,迷迷糊糊的时候,她感觉有人在靠近她。
夏芍毕竟是炼神还虚的修为,感官还是很敏锐的。她感觉有黑影在靠近她的时候,心里先是咯噔了一声!她的房门是上锁的,这人怎么进来的?
这念头只是一闪,夏芍睁眼,霍然而起!
但她身子刚坐起一半,便闻见一股熟悉的气息。
一件上衣罩了下来,将她脸头都盖住,夏芍感受到那外套还有余温,熟悉的自然的气味直钻入鼻间,比怔愣的感觉更快来袭的是心灵的温暖。
接着,她感觉被人从太妃椅上抱了起来,往里屋走。到了里屋床边,男人并没把她抱去窗上,而是坐在床边,把她抱坐在他腿上,大掌抚过她的后背,轻轻地拍。
夏芍想笑,心里却暖得鼻头泛酸,披着某人的军装外套,看了眼外头,见天还黑着,应该是半夜,便问:“怎么这时候回来了?”
“你心情不好。”男人拍着她的背,脸凑过来,嗅她的问道,也声音发闷。
“那你就回来?那可是军区。”夏芍心里温暖,但却还是担心。
“没事,天亮就走。”徐天胤说着,低头,认真地开始在夏芍胸前的睡衣扣子上动起手来。
“你干嘛?”夏芍立刻精神了。
男人动作不停,回答得理所当然,“睡觉。”
然而,这一觉是没有睡成的。
两人刚刚躺下,夏芍的手机铃声便又响了!
这次的手机铃声,是陌生的声音。夏芍对亲友专门设置了铃声,而这铃声她一听就知是非亲友打来的。
谁会这么晚打电话?
徐天胤下床去拿手机,夏芍接过来的时候,愣了。
乃仑!
一看到这个名字,夏芍的心便倏地一沉,也不管现在是几点,立马便把电话给接了起来,“喂?”
电话那头,乃仑气急败坏,“夏大师,你太不够意思了!你害我损失了十来个人,现在连我也暴露了!我要马上去避难!”
“怎么回事?”夏芍急问。
“你没说要帮你看着的那女人跟降头师认识,她去找了降头师,我的人在跟踪的时候被发现了!损失惨重!”乃仑说话的时候,似乎在收拾东西,很急切。
“哦?你的人探听到他们的动向了吗?”话虽这么问,但夏芍已经可以肯定,衣缇娜去找降头师,就是为了回来寻她反击报仇的。不然的话,她没有理由去找降头师。
“夏大师,我得罪了降头大师,现在我在泰国的人全部都要撤出来,我自己也要去避难,这一切都是因你而起,你难道就不需要问一句我的处境吗?”乃仑的声音明显很不满。
“乃仑老大,我询问他们的东向,就是在关心你的处境。只有玄门才能对付降头师,假如我可以让他们有来无回,你的危险也就解除了。现在,我们有共同的敌人,你明白?”
乃仑一听这话,这才沉默了一阵儿。事到如今,他自然是知道夏芍在让他办事的时候,隐瞒了他一些事,但事到如今,恼怒于事无补,唯一的办法就是补救。他去过香港,知道玄门人多,或许能跟降头师一拼。
“好吧,我的人最后给我的消息是,他们在往港口走,不过随后我们就失去了联系。这是昨晚的事了,我估计现在已经出发了。”
“你的人有没有说,这些降头师有多少人,都有些什么人?泰国降头大师通密在其中吗?”
“我的人没说,他只来得及告诉我人往港口去了,人数不少二三十人吧。”乃仑急切说完,便道,“夏大师,我可是帮了你的,希望你不要把我的命赔进去。在你成功之前,我不希望你再联系我。”
说完,电话果断挂了上。
夏芍拿着手机许久,尽管知道徐天胤定然在一旁听到了,但她还是转头道:“他们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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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乃们看这章的时候,我还是在车上。
凌晨三点到站,苦逼的,幸亏是夏天。
下章更新时间应该是晚上,可能不会早。
第四十七章 玄门来京!
衣缇娜带着泰国降头师来京,虽然不确定里面是否有通密,但是对夏芍来说,机会仍不可失。通密如果在,那自然更好,如果不在,让这批降头师有来无回,总有机会能将他引出来!
夏芍连夜打电话给师父唐宗伯,将事情的前因后果一说,唐宗伯当即决定,带玄门弟子来京。
不管通密在不在这降头师一行中,一下来了二三十人,唐宗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让夏芍和徐天胤两人在京城面临这种危险。
衣缇娜和泰国的降头师们是晚上出发的,夏芍一看此时时间才凌晨三点。徐天胤查了一下航班,如果他们是晚上出发的,现在应该已经到了。但夏芍想起来,乃仑说他们是从港口出发的,泰国从港口到京城,最常走的路线是从云南入境。
这群人不乘坐航班来京,很有可能是路上携带了什么东西。
“他们如果携带东西,很可能从西双版纳乘货船入境。”徐天胤在电脑前说道,“最快三天。”
……
不用三天,第二天,玄门弟子就来了京城。
唐宗伯、张中先和他那一脉的人,以及玄门其他几脉的弟子,总共来了三十多人。香港老风水堂那边,只留了十来人看家,其余的人全到了。
一大清早,机场大厅里,刚刚降落的来自香港的航班里走下不少人来。人零零散散地走入大厅,后面三十多人的队伍显得异常显眼。前头一名坐着轮椅的老人,老人头发花白,面色红润,眼神炯亮。后头三十多人跟着,年纪大的五六十岁,年纪小的仅有十二三岁。这一群人呼呼啦啦地走过来,乍一看还以为是来旅游的。
但若是细看,定能发现,这些人气势非同凡响,哪怕是十二三岁的孩子,跟他的目光触上,都令人心惊!且这么多的人走在一起,除了轮椅在地面上滚动的声音,几乎就听不到脚步声!
一行人走入大厅,目光直直望向前方。前方,一名少女步伐沉稳地走了进来。
“师叔!师叔祖!”那一群人显得很激动,这称呼让机场不少人都纷纷侧目。
这称呼现在已经很少见了,尤其这么一群年纪大的人称呼一名少女,那就更令人觉得少见。
“师父!”夏芍对周围目光视若无睹,一眼见到坐在轮椅上的老人,便奔了过去。尽管只是两月未见,这次见面还有严峻的事态在等待众人,但这仍不能影响夏芍见到师父的喜悦。她奔过去,伸手接过推轮椅的差事,笑着低头问,“两个月不见,您老有没有想我?”
唐宗伯被她的话逗笑了,笑着轻斥,“想你?想揍你还差不多!向来就是你最大胆,这么大的事,提前也不知道打声招呼!”
“提前不知可不可成,说了也是让您老担心,这时候事成了,再跟您说不也不迟?”夏芍边答边推着唐宗伯往外走。
这时,后头有人哼了哼,“你怎么就不牛到把那些降头师解决了,再打电话给我们?”
夏芍一点也不意外,能这么挤兑她的,也就只有那毒舌的小家伙,“我怕我把功劳都占尽了,到时候有人又有话说。这么大好的报仇的机会,不让某人来大显身手,我怕他恨我一辈子。”
“需要帮忙就直说……”温烨跟夏芍在一起时,口头上就没占过便宜。今天虽然也被说中了心思,但还是不服输地咕哝。
“那你到时候可得帮上忙。”夏芍笑着,头也不回。
温烨眉头一皱,顿时被激将法击中,跳脚,“等着!等那群降头师来了,小爷定叫他们有来无回!”
……
夏芍把玄门弟子都安排在华苑私人会所,会所以内部装修整改的名义暂时歇业,员工们也被夏芍放了假回去,这几天不用来上班。
人安排进会所之后,每个房间三人,大多是师父带着弟子,房间都挨着,以防出什么事,众人相互之间也好有个照应。
人都安排妥了之后,夏芍问唐宗伯,“师父,您老来京城,徐老爷子您要见见么?”
唐宗伯闻言抚着胡须沉思了一会儿,最终道:“不急,等事情解决了再说。”
夏芍点点头,她也只是先跟师父说说,眼下确实不是见徐老爷子的时候。衣缇娜一行最快明天就能到京城,这时候两位老人见面,只怕也不尽兴。且师父来京的真正目的也不能被徐老爷子知道。他那样疼爱师兄,要知道中泰之间可能有场法术大战,他不担心死才怪!
夏芍也不确定明天衣缇娜一行真能到,但这事不能心存侥幸,于是今天的课后夏芍便打算跟学校请个假,专心在会所里布阵。她天眼通的能力很久没动用了,这回不用人再盯着入境口,她自己盯着。
去学校请假的时候,夏芍顺道去了趟生物系,找衣妮。衣缇娜是她的仇人,这件事自然是要告诉她的。
衣妮看见夏芍来找她便脸色一变,只问了两句话,“成了,还是没成?”
“成了。”夏芍定定注视着她,也只这一句。
衣妮的气息顿时变了,也不知是高兴还是恨意,“我跟你一起!”
夏芍自然不会拒绝,衣妮也去请了假,两人一起去了停车场,打算坐夏芍的车回去。然而很不巧的,在停车场,夏芍又遇到了王梓菡。
“夏董,上回跟夏董说的事,不知夏董和徐将军考虑得怎么样了?”王梓菡问道。
王光堂和王卓自上回车行的事后,便想请徐天胤和夏芍去家里用餐,美其名曰道歉,实则还是想跟徐家套近乎。这事儿夏芍本想拖一拖,到了周末让徐天胤拒绝王家,但没想到会在这之前得到了降头师来京的消息,夏芍这几天要请假,徐天胤晚上也要从军区过来,两人这次是真没时间了。
“抱歉王部长,这件事我跟徐将军说了,他称这几天有些事,可能要辜负王委员和王少的盛情了。这件事徐将军会给王委员去电说明的,抱歉。”夏芍歉意地对王梓菡点头致意,接着便载上衣妮走了。
王梓菡望着夏芍的车开远的方向,皱了皱眉头,傍晚的霞彩染得面颊如霞,眼底却有些阴霾。直到夏芍的车看不见,她才拿出手机来,给王卓打了个电话,“她果然不去。”
京城一家俱乐部的包间里,王卓站在窗前,望着京城傍晚的景致,眼底也有一抹阴霾,狠狠掐着手机,挂了电话。
但等他回身的时候,脸上却挂上了微笑。
他身后的沙发里,还坐着一个人。
女子四五十岁的年纪,看起来也就三十出头的样子,身材苗条,保养得极好。只是鼻梁上架着副黑框眼镜,显得有些严肃。但她此时却端着香气四溢的咖啡,笑容很随和。
王卓看着女子,笑了笑,“刚才接了个电话,华主任勿怪。”
华芳不介意地笑着放下咖啡杯子,“卓少,我说的事你考虑考虑。”
“呵呵,华主任言重了。我爷爷还在世的时候,咱们王徐两家关系就挺好。再说了,徐将军现在在军中,和我父亲是同僚。再者,夏小姐成就卓然,两人郎才女貌,我看倒是很般配。我父亲还说,这周末要请徐将军和夏小姐吃顿饭,对那天车行的事表示歉意呢。”王卓笑道,脸上一点也看不出被人悔婚的尴尬。这些天京城圈子里都在传这件事,按说当事人该避而不谈此事,他可倒好,自己说出来,神态十分自然。
华芳一垂眼,知道王卓在打腔调,便说道:“卓少也应该知道,自古婚姻一事就讲究个门当户对,郎才女貌不顶什么用。她是普通家庭出身,卓少可以想想,这样出身的女孩子要是嫁进王家,王家看得上?”
“可是我听说老爷子挺喜欢夏小姐。”王卓神色不露,笑道。
“老爷子那不是宠天胤么?都是因为当年他父母的事,老爷子总觉得他受了委屈,处处迁就着他,这也是难免的。”华芳叹了口气。
王卓露出一副了然的神色,笑道:“那老爷子可真够迁就徐将军的,我听说夏小姐都已经去过徐家了。”
夏芍去过徐家的事,外界都不知道。而王卓此时却说了出来,明显表示他对徐家的一举一动也是知道些消息的。
华芳对此并没有露出惊讶,反倒是叹了叹,目光认真了起来,“正因为老爷子让她来过徐家了,现在徐家人才反对她进门。”
“哦?怎么说?”
“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我们原先想着,要是天胤就是喜欢,没办法也只有顺着他。这孩子确实叫人心疼,小小年纪就没了父母,难得遇上个喜欢的女孩子……”华芳叹着气,垂着眼,神色悲悯,怎么看都是个为晚辈心疼的好婶婶。但她随即便话锋一转,皱起了眉头,“但这女孩子绝对不能嫁进徐家,她心机太深,嫁给我们天胤,迟早是个祸害!对他来说,没有好处。”
王卓只挑着眉,不说话,等着华芳继续往下说。
“卓少可知道,那晚车行里的事,究竟是怎么回事?”华芳却不往下说了,而是抬起眼来看向王卓,显得很难以启齿。
王卓微愣,听华芳说起那晚的事来,这才有些认真神色,“难不成,华主任还知道些什么?”
华芳依旧一副难以启齿的神色,但却表现得很气愤,“这女孩子真是不知轻重!她是聪明,却不知,咱们徐王两家自王老爷子在的时候就是世交!她竟能为了和卓少在商场上的一点小误会,设计将事情闹大,引了你们王家人去,再言语激怒苏小姐,致使苏小姐当众悔婚,给你们王家难堪!这不是存心让徐家难做人么?老爷子知道此事,将她训斥了一顿,如今她在徐家,可是不得人心。”
“华主任,这事可不能乱说的。”王卓微微眯眼,眼神阴沉,但脸上依旧带着笑,看向华芳。
“这是她亲口在老爷子面前说的,还能有假?”华芳皱起眉头来,“卓少,她虽然是没有嫁进徐家,但她现在毕竟是天胤的女朋友。出了这样的事,我们徐家也感到过意不去。如果不是觉得对王家有愧,我何必今天来跟你说这番话?我烂在肚子里,你们王家永远不知情,徐家也就不用做这个背后捅故交刀子的恶人。”
华芳说着便站起身来,“我言尽于此,卓少好好考虑吧。”
王卓这才笑了起来,赶紧留住华芳,并且相比刚才的客气试探,这回倒是热络起来,“华姨,我可没说我不信,您看您,着什么急啊?只是这件事事关重大,我父亲还不知道,我总得回去和他说说不是?”
华芳闻言,这才停住脚步。
王卓笑道:“当然,这件事还是要多谢华姨告知,不然我们王家做了冤死鬼还不知是怎么死的。”
华芳听了,这才重新坐了下来。
“早就听说夏小姐聪慧,倒是没想到,她能把我们王家都算计进来。这事,如果不是事关王家,我倒是有些佩服她了。”王卓笑了笑,眼底神色确实阴沉。
“可她这是陷徐家于不义!想嫁进徐家,还把徐家往千夫所指上推,让徐家被人戳脊梁骨,这样的女孩子,徐家怎么可能让她进门?”华芳皱眉道。
王卓却垂眸笑了笑。
不见得吧?
他也不是傻子。如果徐老爷子当真因为此事对不允许夏芍进徐家门,那只需他老人家一句话就是了,徐家皆大欢喜。何需华芳今天来找他,把这件事捅出来?
捅出这件事来,徐家搞不好要受王家埋怨,何苦来?
除非这件事并没有使夏芍在老爷子心目中的评价降低,而又触动了徐家某些人的利益,这才有人想捅出来,和王家合作,阻止夏芍嫁进徐家。
王卓此时无法判断这件事是不是徐彦绍的意思,但徐家这么个政治世家,老爷子却显然偏爱在军界的徐天胤一些,徐家二房心有不满是正常事。
华芳今天来找他,自然不是好心,而只是寻求利益同盟而已。对华芳来说,阻止夏芍嫁进徐家是首要事,而王家失去联姻同盟也已成事实。对如今的王家说,失去苏家,若能换来徐家的亲近,那自然是不赔的。
所以,这合作,王卓很乐意。
“华姨,这件事我会回去跟我父亲说的,我们王家也不是任人捏圆搓扁的。我年纪还轻,很多事情日后少不了华姨多指点。”
华芳看一眼王卓,听出他这话的意思就是同意以后有事多走动了。她笑了笑,“京城有些人,实在没有眼光。依我看,卓少才智一点也不纨绔,日后定是要前途无量的。”
“呵呵,承华姨吉言。”王卓微微躬身,谦逊,眉宇间却有浑然天成的傲气。他也自认为他不输人,只不过他不愿受束缚,不愿往军政两界发展而已。
华芳也笑了笑,这便起身告辞。她今天是抽空儿出来的,这件事不能让人知道,可不能耽搁太久。不过,临走前华芳回身笑着打量了王卓一眼,笑道,“卓少失了苏小姐,依我看倒不用太难过。我听说苏小姐为人骄纵,老话说得好,娶妻娶贤,找个好女孩,日后才能对卓少的事业有所助益。我们家岚岚倒是不错的,虽然免不了也有点千金小姐的脾气,但是还算识大体。就是年纪还小些,还没大学毕业。不过你们年轻人,都是在京城,离得也近,平时也不妨多走动走动。”
刘岚是徐彦英的女儿,华芳在此说这话,未免越俎代庖,很不厚道。若是让徐彦英知道了,必定要怪罪她。但华芳却不惧,她什么也没说,只是夸夸岚岚,说让年轻人之间多走动走动而已。王卓要是有心,他追上了岚岚,那就是岚岚愿意,徐彦英要是怪她,倒不如去怪她女儿。
呵呵,不过王卓在外的名声是京城纨绔,他追女孩子的手段想必高明。岚岚要是被追上,徐彦英一家就算是自降身价,她本来就是嫁出去的女儿,女儿又嫁给京城纨绔子弟,日后她们一家在徐家,还能有什么地位?
再让徐彦英一家支持徐天胤!
华芳打着算盘,面儿上只是笑了笑,便告辞离开了。
她走后,王卓盯着关上的房门,冷冷一笑。
华芳可真会打好算盘,她要是真心想让徐王两家联姻,何不让她的儿子徐天哲去追他妹妹王梓菡?
拿徐彦英这嫁出去的徐家人来卖他人情,当他王卓傻?
王卓冷笑,以前徐家对外总是一副同心同德的样子,外人很少能找到空子钻,结果到头来,利益之争,徐家不也是在所难免?
无妨,他就先当一回傻子,权当大家是互相争取利益。
只不过,这世上很多事,开了个头,就很难再回头了。华芳和他迟早是一条船上的人,到时候谁算计谁,那还真不一定!
王卓起身走到窗边,看华芳的车远远开走,目光顺着她离开的方向望向远处,眼神渐渐阴沉下来。
半晌,他一拳砸到窗台上,深吸一口气,阴沉冷笑。
好一个夏芍!
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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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降头师来京!首战!
华芳从王卓那里走出来的时候,一辆军用路虎停在了华苑私人会所里。徐天胤还没从车上下来,夏芍便迎了过去,“师兄,师父他们早上到了。”
“嗯。”徐天胤点头。他从军区赶来,身上还穿着军装,最后一线天光将他的肩头染得微黄,背影被天光勾勒得明晰,定定,微柔。他的目光落在面前含笑的眉眼上,即便两天不见,男人的眼神也依旧思念。
他伸出手来,将她拥住,习惯性把脸埋去她颈窝,寻找那令他思念的气息。尽管明天降头师就会到京,但在这时期,两人相见,仍有淡淡温情。
只是这回没相拥多久,夏芍便一愣,轻轻去推徐天胤。两人刚分开,便听见后头不少人跑出来看热闹,义字辈的年轻弟子们堵在门口,周齐为首,嘿嘿笑着。吴淑浅浅笑着,吴可脸颊微红,捂着温烨的眼,被温烨没好气地拍开。
“不就是抱抱吗?亲嘴儿我都见过!”男孩吊着眼角,眼望天,语气不屑。
“谁?谁?师叔祖吗?”弟子们刷刷转头围住温烨,周齐睁大眼问。
夏芍在门口听着,笑着轻蹙眉尖儿,脸颊粉玉般,也不知是晚霞染的,还是窘迫的。但她抬眸时笑容如常,慢悠悠看了温烨一眼,对弟子们道:“别听他的。小孩子就是爱装大人。你们要是信他,下回他该说他看见活春宫了。”
“活、活……”周齐刷地脸红了,弟子们看看夏芍和徐天胤,再看看温烨。男孩的脸竟也有些红,指着夏芍,“你”了半天没“你”出个所以然来,最终红着脸败走。
胜利的夏芍笑得眼眸微弯,跟徐天胤进了会所。
两人去拜见师父,唐宗伯安住在夏芍的房间里,徐天胤一进房间便跟老人打了招呼,“师父。”
“来了?别总在部队里请假,有事晚上过来就行了,白天那些人也不敢妄动。”唐宗伯道,目光落去徐天胤身上的军装,又落去两名弟子牵着的手上,微微颔首,眼神欣慰。但随即,他又似想起什么,微微垂眼,掩了眼底的忧心。
徐天胤没答话,只走过去,在老人身旁蹲下,伸手去捏他的腿。
唐宗伯顿时无奈一笑,都说了他这腿好不了,这孩子每次见他总会先查看他的腿。
张中先在一旁道:“哼!这小子,就对他师父上心!他小时候我怎么说也教过他功夫,进来也不知跟我打声招呼!”说完又去看夏芍,继续哼哼,“这么好的女娃娃,居然能被这闷头小子追到手,真没天理……”
夏芍听了忍着笑道:“谁让您老在梅花桩上使劲摔人了?换成我,也记仇。”
“练武基本功都是摔摔打打出来的!不吃苦他哪有今天的身手?摔他,那是为他好!”
“小时候师父教我练基本功,我就没摔太惨。”
“那是你跟他路数不一样!”
两人一人一句,张中先瞪着眼,直叨念果然女生外向,还没嫁人,胳膊肘就往外拐了。
“师兄是同门,可不是外人。我的胳膊肘向来是拐向自家人的。”夏芍笑着跟张中先斗了会儿嘴,弟子们在一旁纷纷向徐天胤投注目礼。
师叔祖的真容他们是见过了,只是以前都不知他的身份,直到上个月网上流传出求婚的视频来,众人才知道他的身份。徐家的嫡孙,竟然从小就是玄门的弟子!这实在太不可思议了!
弟子们在这边好奇打量徐天胤,徐天胤却好像这些人不存在,专心蹲在地上,给师父捏腿,查看老人的腿部肌肉有没有萎缩。好在玄门心法对养气很有助益,唐宗伯已是多年的练神返虚的修为,日日养气调理,气血还算通畅,除了站不起来,双腿多年情况还算乐观。
徐天胤看过之后,这才起身和夏芍暂离会所,回到别墅里拿了几套衣服回来。晚上同门三十多人一起去吃了顿饭,回来后便都聚集到了夏芍的房间里,一起商讨对敌之策。
衣妮傍晚过来时便见过玄门的人了,唐宗伯早年在内地行走过,他竟知道衣妮的门派!
衣妮的门派属于黑苗中的一支,寨中女子代代习蛊,却很少远离村庄。当年社会动乱,疫病横行,唐宗伯南下,正走到苗疆一带,那里的人当时上吐下泻,不少人便说是远处寨子里的草鬼婆下了蛊,纠结了不少人想去闯债,结果去的那几名小伙子,一个没回来。唐宗伯被委托去找寻,他在那里遇到了当时黑苗寨里的黑蛊王,还跟人斗过法。最终唐宗伯赢了,这才把人给带了回去。
因为这件事,唐宗伯跟黑苗寨也算不打不相识,只不过后来他去了香港,到华尔街打拼,数十年没再回内地,现在想来,当年年纪比他还大些的黑蛊王如今确实可能已不在世了。
在问过衣妮的身世之后,唐宗伯这才发现,与他当年交手过的黑蛊王极有可能是衣妮的祖母。
时隔数十年,没想到,黑苗寨子里竟然发生了这样的事。
“唉!苗寨神秘,向来不与外界接触,当年我也是机缘偶遇,这才与你祖母不打不相识。外界对黑苗多有畏惧,但其实苗寨与外人无仇怨的话,不会无缘无故放蛊。当年瘟疫横行,有些治病良药只有苗寨的深山里才有,寨子里的人还以蛊驱疫,做下不少功德。只是外界对苗寨太过畏惧,不肯接受以毒攻毒的驱疫法子,寨子里的人有此行事,多不为人知。明明是除疫有功,还被人认为是下蛊害人。那几名青年闯寨,激怒了寨子里的人,这才扣了下来,小施惩戒。”
唐宗伯说到此处,叹了叹,看向衣妮,眼神悲悯,语气感概,“真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再见到故人之后,这孩子也是个重情的,为母报仇不惜背负叛寨的名声。唉!你放心吧,这件事既然是碰上了,那我也不能不管。这回这人既然敢回来,就定让她有来无回,为你母亲报仇!”
衣妮坐在一旁,闻言起身。夏芍还是第一次看见她用尊敬的目光看人,“唐前辈,多谢您!等我为阿妈报了仇,给您老立长生牌!”
唐宗伯连忙摆手说不必,但衣妮目光坚韧,晚上屋里明亮的灯光下晃晃如刀刃,显然是下定了决心。
唐宗伯当即叹了叹,不再说什么,而是开始布置明天的事。
明天是衣缇娜和泰国降头师们从泰国启程来京的第三天,徐天胤称他们最快要三天才会到,但并不能保证他们三天一定能到。他们从云南入境,路上未必一路顺畅,或许能耽误几天也不一定。但是玄门若要防范,自然是从明天起就不能松懈。
监视衣缇娜一行的任务落在了夏芍身上,尽管弟子们都不懂,夏芍要怎么才能监视这一行人的行踪。毕竟对方走陆路往京城来,路上谁也保不准换乘其他交通工具,机场,车站,每天人流那么多,看漏了实属正常。
他们自是不知夏芍有天眼通的能力,但随即这疑惑就被别的安排给吸引了去。
衣缇娜带着降头师们是来寻仇的,他们一行到达京城最可能的举动,要么是找地方安置,要么是杀到会所来。而衣缇娜在京城有住处,她很有可能将降头师们安置在她的住处。虽然,他们一行也有可能住酒店,但酒店太多,无法布置,只能在衣缇娜的住处布置人手。
唐宗伯将玄门这次来京的弟子分作两部分,一半弟子由张中先带领,往衣缇娜住处埋伏,一半人留在会所,布阵防御。
温烨自请前往衣缇娜的住处,他师父就是被降头师所杀,听见这次有降头师来京,不管里面有没有通密,他都要冲在最前头。
唐宗伯点头答应了,玄门的弟子,从来不是养在温室里。他十三岁时已能独当一面,年轻一辈也当如此。这些年轻人是玄门的未来,让他们历练和成长的办法,永远只有一个词,实战!
衣妮跟在张中先的队伍里,她知道衣缇娜的住处,而且熟知蛊毒,上回中过一次,这回有她在众人里,必定多个保障。
夏芍和徐天胤留在会所,弟子们当晚研究完对敌之策,张中先等人便先去了衣缇娜的住处,剩下的人在会所布阵。夏芍和徐天胤都没参与布阵,弟子们以为两人去了车站或者机场,毕竟以徐天胤的身份,他找些人帮忙看着机场和车站是举手之劳。
但弟子们不知道的是,那些降头师在泰国已经杀了不少监视的人,京城方面,夏芍绝不会让徐天胤的人去冒这样的险,两人哪儿都没去,就在隔壁房间里。
监视,从这天凌晨就开始了。
夏芍将目光重点放在长途客运站上,至于机场,她只是隔一会儿看一次。毕竟这些人既然从泰国来时就不乘坐航班,身上必然是带了什么东西,而走陆路虽然安检也严格,但是比乘坐航班容易钻空子。
长时间的使用天眼通的能力,夏芍不是第一次。在香港救龙脉的那晚,她就用龙鳞、大黄配合天眼的力量,坚持一夜才有所成。
但这一次,她面对的可能是更长时间的监视,不止一夜,或许是一天一夜,或许是几天。
徐天胤知道夏芍的元气向来与常人不同,但长时间的监视,即便是元气撑得住,体力方面却很受考验。
夏芍坐在沙发里,望着窗口的方向,不知情的人定要以为她是在看窗外风景,殊不知她眼前天地已开,高楼、车流都遮不住她的视线,很快她便看见长途客运站。凌晨时分,客运站里的人并不多,夏芍也知这时间人到了的可能性不大,但她不愿松懈,目光一落去客运站,便盯紧了不动。
一会儿,身旁有声音,似是一杯水放在了茶几上。夏芍听得出来,也闻得见她喜欢的碧螺春的茶香,但她没分身,而是盯紧了客运站,过一会儿又把目光转开,去扫一眼机场方向,再把目光转回来。
身后有人坐了下来,一双大掌揽上她的腰身,将她轻轻揽过来,然后紧紧拥在怀中。夏芍目光没动,却轻轻勾起唇角,舒服地往后倚了倚。后背是男人坚实的胸膛,眼前是即将迎来敌人的战场,此刻沙发里,依偎在一起的两人,心底暖融,眼底却有精亮光芒。
夏芍偎在徐天胤怀里,累了就换个姿势,男人在后头雕像似的,她不动,他便不动。她一旦动一动,他便微微调整姿势,让她偎得更舒服些,然后拥紧,又不动了。
每当这时,夏芍总是唇边噙起笑意,但注视着前方的目光却未曾变过。
渐渐的,天光由暗到明,客运站里人流从少到多,暗夜下的城市仿佛随着天光渐亮而活过来般,渐入喧嚣。
夏芍又感觉身后动了动,徐天胤从沙发里起身,将茶几上已冷的茶水端走,一会儿,换了杯温水来,“喝点。”
他伸手递过水来,夏芍笑着接过来,目光没动,喝了半杯。接着她便听见徐天胤开门出去了。这时正是吃早餐的时候,他大概是给师父他们准备早餐去了。
果然,半小时后,徐天胤回来,手里带着甜粥。夏芍虽然监视着客运站,但端着碗吃东西还是不碍事的,只是徐天胤把粥倒去碗里,便拿过来蹲在她身旁,用勺子舀了试过温度再递过来,“张嘴。”
夏芍哭笑不得,她这是生病了,在住院?不然干嘛要人喂?
“不是有打包的么?带着吸管的,那样方便得多。”夏芍目光没动,嘴上却道。
“唔,不干净。”男人想了想,才道。
夏芍咬着唇笑,如果不是她现在有任务在身,她一定瞪这男人一眼。似乎有人在国外执行任务的时候,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都吃过。不过是打包的粥,能不干净到哪儿去?
这人明明就是动些小心思,还学会找理由了。
夏芍心如明镜笑了笑,此时不是打情骂俏的时候,她便没说什么,也不跟徐天胤争辩,乖乖让他喂了碗粥喝,接着又盯着客运站去了。
这一盯便是一上午,到了中午,正是人最爱犯困的时候,但夏芍修为在身,并不觉得累,只是坐久了身子有些酸,她起身站去窗边,目光不动,活动了下手脚。徐天胤靠过来,夏芍以为他要让自己休息一下,他却什么也没说,默默拥住她,借胸膛给她靠,手绕过来按在她丹田,元气缓缓送了进去。
夏芍暖暖一笑,老实说,就算徐天胤这时候让她休息,她也是不会休息的。时间越是离晚上近,目标现身的几率就越大。毕竟对方也不是傻子,出泰国的时候知道有人在监视,自然能想到京城方面应该有所准备。既然京城有准备,那么搞不好他们一踏入京城就是一场死斗,而斗法的事常常都在夜里,降头师的除了蛊降,很多降头术只有晚上阴气强盛时施展效果才好,所以对方很可能算着时间,傍晚或者晚上到。
按照逻辑,应该是这样的,但夏芍也提防着对方来一手空降,不按常理出牌,所以任何时候,她都是不能松懈的。
还好,徐天胤懂她。只是他明知她元气不耗损,还来给她补气,她除了心里暖融,便是担忧。接下来还有大战,夏芍自不想让他多消耗,于是只让他补了一会儿,便走开,又坐回沙发里。
时间在她起身活动筋骨和回沙发里休息中慢慢度过,转眼,又是夜晚。
一天一夜的坚守,客运站里都没有异常。期间徐天胤出去了好几趟,回来说,张中先等人到了衣缇娜的住处,那女人狡诈凶狠,里面果然下了蛊,好在有衣妮在,她吃过一次亏,万分谨慎,加上这次是十来名玄门的人在,众人合力,将里面的蛊毒清除,之后入内便入内各占死角,静待。
衣妮将房间里重新下了她的蛊,打算如果衣缇娜回来,先送她份开门大礼!
而会所这边,一天一夜,该布的阵也早就布好了。
八门金锁大阵!
唐宗伯坐镇阵眼,操控阵位生死变换,并留了个眼位给徐天胤,如果对方来会所,徐天胤随时可以到阵中去,凭着他对奇门阵法的敏锐感知能力,撒豆成兵!
一切防御妥当,只待人来。
人到了半夜,还没来。
如果到了天亮人还不来,那么便要等明天晚上。这意味着夏芍又要多监视一天,这对体力考验很大。
徐天胤大部分时间都在夏芍身后,他气息一直是静的,能感觉到,却听不见。但是随着时间越来越往后推进,夏芍明显感觉到他气息有些急促,似有些着急。这个不知执行了多少危险任务,在任何时候都能潜伏不动,等待敌人的孤狼般的男人,此刻因为她有可能还要再劳累一天而有些急切。
夏芍自打开始监视敌情起,第一次转过头来看徐天胤,笑着牵了他的手,在他掌心俏皮地捏捏,笑道:“没事的。师兄在,师父也在,大家都在。想到你们都在,我一点儿也不累。”
“到早晨,人不来,你便休息。”徐天胤望着她,这次竟不理她的安抚,目光定定,不容拒绝。
夏芍知他不会因为担心她会累垮,便就这样弃此间事情于不顾。这男人很有可能会在她休息的时候,自己去客运站附近守着。
这么近地守着,他很有可能会有危险。
夏芍当然不会让这种事发生,但她这时并不争辩,而是转头过去,又盯向客运站,打算如果早晨还不见衣缇娜一行的踪影,那就再想办法说服徐天胤,现在正是要紧时候,且过了今晚再说。
但正当夏芍心里盘算着,把目光转过去的时候,她忽然眼神一变!
徐天胤敏锐地感觉到她气息的变化,从她身后走到身旁,望向客运站的方向,“来了?”
夏芍不答,而是盯着客运站的出口,一行人零零散散地出来,为首的是一名穿着旅行装的年轻男人。
看着是男人,夏芍却知道,那是女人。
女人走路的姿态,除非是像展若南那样常年大咧咧男人婆似的人,否则一时半会儿即便穿了男人的衣服,也改变不了姿态。
更何况,夏芍天眼可以看见的不是姿态,而是元气!
这一行人,都有修为在身!
尽管他们尽量收敛了,但却逃不过天眼。而且,正是因为他们收敛了元气,才和走出客运站的正常的乘客看起来很不搭调。
这一行人走得并不密集,而是由一名女人在前头领着,后面三三两两,结伴而行,看起来就像是正常来旅游的游客,与前后的人并不相识。但他们身上的元气却出卖了他们,夏芍大致一数,三十来人!与乃仑在电话里说的一致!
“是他们!”夏芍这才开口。
徐天胤气息一瞬变得冷极,点头便要出房门。他刚一转身,便敏锐地感觉到夏芍气息霍变,把天眼一收!
徐天胤回头,夏芍皱着眉头,脸色有些震惊。她转过头来,看着徐天胤,很少有这种震惊的神色,“有个人发现我了!”
就在刚才,当徐天胤转身的一瞬,夏芍的目光还在那一行人身上。人是来了,虽然表明她可以不必再漫长地监视,但接下来才是较量的时刻。这些人的修为、接下来会去的地方,夏芍都要掌握。但正当她把目光投注在这些人身上的时候,忽然有个人,抬起眼来看了她一眼。
与其说是看了她一眼,不如说是目光在空中一扫,扫过她。
这个人,能感觉到有人在监视!
夏芍把目光一收,心下惊异。在她所遇的人中,徐天胤的敏锐是她仅见。但客运站到华苑会所,距离之远,只怕是徐天胤也很难察觉。这个人,竟然发现有人在监视?
这是何等的洞察力?!
这次来的降头师里,有这等高手?
夏芍二话不说,跟徐天胤去了师父的屋里。八门金锁阵已经布好,只是尚未启动,唐宗伯闭目在屋里调息,见夏芍和徐天胤进来,便睁开眼来。
老人的双眼与平时的和蔼很不一样,此刻目光炯亮,威严沉肃,“人来了?”
“来了!但是有人能发现我在监视。”夏芍脸色严肃,把刚才的事简略一说。
唐宗伯抚着胡须,终究是在奇门江湖行走大半生,所见甚广,并没有惊异,而是气息更沉,“此人身形削瘦,六十多岁年纪,眼底青暗,鼻梁上有道疤?”
夏芍微微蹙眉,摇头,“不是。那人身形削瘦,明显年轻些,只有三十来岁。眼底青暗,有邪气。鼻梁上没疤。”
“那便不是他……”唐宗伯抚须的手一顿,气息并没有好多少,“这人可能是通密的大弟子。他能感觉到你的天眼,可能修炼的是灵降。”
所谓灵降,就是用精神力瞬间控制人的意志。令人致幻,或迷失意识,或做出匪夷所思的事来。灵降在施法的时候,需要配合大量的符咒来进行。但会灵降的降头师天生精神力惊人,再加上后天的修炼法门,能感知到别人的精神力并不奇怪。
只不过,在泰国大多数的降头师会的都是蛊降,但也有会血降、阴阳降、鬼降之类降头师。有的降头师能同时使用几种降头术,也就是混合降,但这样的高手不超过二三十人。而会灵降的降头师,却屈指可数,只有那么几人,而且都是法力深厚的高手!
唐宗伯这么一说,夏芍便点了点头,觉得很有可能。那人就走在衣缇娜后头,与其说是衣缇娜在领着人走出来,倒不如说是那人在领着降头师们。
通密的大弟子?
夏芍目光一敛,当即又开了天眼,望向客运站的方向,此时这一行人已经都出了站,连打了七八辆车,一起走远。他们走的方向不是会所的方向,而像是往衣缇娜的住所去。
这回夏芍的天眼也不收回了,一路跟着,那人确实感觉得到夏芍的目光,他回头看了看,眼底青黑更加暗沉,随即对前头副驾驶座上的衣缇娜说了句话,衣缇娜回过头来,眼神震惊,但随即便阴狠地哼了哼,跟司机说了句话,司机加快了行驶速度。
夏芍把这七八辆车里的降头师们都看了个遍,发现只有两名女人,其余都是男人。而且,没有师父描述的六十多岁、身形削瘦、鼻梁上有疤的男人。
也就是说,通密不在这一行中……
师父的仇人正是通密,他不在,确实有些不顺,但通密的大弟子来了,泰国的降头师也来了三十多人。把这些人的命都留在京城,便是夏芍的目的!
杀了这些人,杀了他的大弟子,不信通密那老头子坐得住!
夏芍见这些人去的方向真是衣缇娜的住处,便打电话给张中先那边,通知了一声。随后,她赶过去。
徐天胤也要过去,但被夏芍拒绝了。师父如今在会所里,阵已布下,两人都去,夏芍实在放心不下。尽管知道那些人都往衣缇娜住处去了,但夏芍不得不提防他们会半路改道,袭击这里,所以她和徐天胤两人,今晚注定两个战场。
“师兄留在这里,我去!”夏芍二话不说奔出去,弟子们各自守着阵位,听见了她的声音,却不能出来看。
夏芍很快下了楼去,奔去门口。人刚到门口,却停住脚步,一愣!
门口,军用路虎发动,夜色里,车前灯光亮晃着人的眼,照见车里侧脸冷厉气息孤冷的男人,男人开车前看了夏芍一眼,只简短道:“留下。”然后便开车扬长而去。
夏芍站在门口,急火焚心,却又无可奈何。她刚才是从楼上奔下来的,师兄一定是从窗户直接跳下来的,所以才赶在了她前头!
如今他去了衣缇娜的住处,她便不得不被迫留下。这男人定是看那边是战场,觉得危险,又忧心她从昨晚便开着天眼未曾休息过,这才不许她去。
夏芍内心如焚,但却并没有乱了阵脚,她回去找到给徐天胤预留的那个阵眼,坐下。然后拿出手机,给徐天胤打电话,并且又开了天眼。
电话响了两声,徐天胤便接了起来,“听话,休息。”
夏芍气也不是笑也不是,只道:“师兄,电话别挂断,用耳机。我看着那边的情况,有什么问题通知你。”
她怎么可能有心思休息?他去涉险,她能放心休息才怪!只好盯着那边的情况,以防万一。
“嗯。”徐天胤也知道夏芍不可能休息,当即便没挂电话,把手机收起来,用上耳机,加快油门往衣缇娜的住处赶去。
衣缇娜一行人比徐天胤早到,三十多人下了车,夏芍用屋里的座机打电话通知那头,“人到了!我师兄正往那边去,你们注意安全!”
刚放下电话,那头便事发了!
本来夏芍用天眼监视着一行人,对方便有所警觉,而且衣缇娜的住处里原先有她下的蛊,如今她站在门口,蛊除了,她如何能不知道?
眼下正是子时末,夜色深沉。衣缇娜住的是单独的一幢别墅,建在郊区,周围还有独幢别墅,但是相隔有些距离,在夜色里,远处那些别墅隐在黑暗里,不仔细瞧,根本就瞧不见。出租车一辆辆开走,红色的尾灯渐渐也被黑暗吞噬。头顶上,一弯新月隐在云层里,淡淡血红,照见底下,三十多人立在别墅大门外,没人去动大门把手,却有数十道弯曲的影子从大门的栏杆空隙里,游走进了院内。
那些影子,过院子的石板路,花丛间,淡淡月色里看着是一条条毒蛇,但这些蛇游走过路面草丛,竟然听不见沙沙的声响,仿佛悬在其上一般,身体轻得不可思议,速度也快得不可思议。
也就是眨眼的工夫,这些毒蛇便游到了别墅里面的门口,一条条蛇攀起来,盘踞上门把手,看着竟像是要用自身之力,将门把手拧断。
而就在这时,门缝里开始发出“嘁嘁嚓嚓”的声音,像是什么声音扒着门缝,再一细看,不由令人头皮发麻。
门缝里,挤着爬出密密麻麻的蜈蚣,体型扁得惊人,从门缝里爬出来,黑压压一片,四面围城一般围向那些毒蛇。这些蜈蚣的尾部都开着叉,颜色鲜红,一看便知有剧毒,和毒蛇群一撞上,便是一场厮杀。
虽然体型相差悬殊,但是五毒之物,拼的向来都是毒性。蛇张大嘴,将蜈蚣吞下,蜈蚣却将尾部扎进蛇的鳞片中间缝隙,扭动,厮杀,眨眼的工夫,门上的毒物啪啦啪啦往下掉,掉到地上尚未死透,还在挣扎扭动,院子里零零散散几团,看着就头皮发麻。
两边战局看着是不分胜负,死伤各自过半,但实际上,别墅的守势很不妙。那些盘在门把手上的毒蛇在吞咬蜈蚣的时候,牙齿的毒液落在门把手上,竟能听见滋啦滋啦的腐蚀声。五分钟,门把手被腐蚀出一个洞来,啪嗒一声,掉落在地!
这时候,大门口也传来一声“啪嗒”的声响,只见门口,也有一把锁落了地。
衣缇娜摘了头上戴着的棒球帽,月色里眼角一颗美人痣,笑容妩媚动人。只是她这副样子,任何人看见她都不敢跟动人联系在一起,因为她腰间正盘着一条花斑毒蛇,那蛇极肥,绕在衣缇娜腰间,生生把一纤柔不盈一握的美女腰缠成了水桶,衣缇娜却并不介意,笑着便扭动着腰身进了院子。
身后降头师们跟上,听衣缇娜走在前头,咯咯地笑。
“我的好师妹,你的伎俩还是十岁小女孩的伎俩。你以为门锁上下了篾片蛊,能奈何得了你师姐?呵呵,你真天真,真可爱。还跟师姐走时一个样。”衣缇娜嘲讽地笑着,已经慢悠悠走到了里面的门口。
地上落着锁,门已开了一条缝,蜈蚣和毒蛇还在绞杀着,但也有几条毒蛇顺着门缝游了进去。
衣缇娜一脚踢开面前一团要死的毒蛇,望着那一线门缝里死静的漆黑,目光也如毒蛇,游走进去,却不动脚步,“我可爱的师妹,你可真叫师姐意外,修为不见长进,命倒挺大。想必师父知道了,你中金蚕蛊都不死,一定会很欣慰吧?呵呵,不过如果她知道不是你自己的本事,而是被人所救,会怎么评价你的修为?啊,我来猜猜,她一定会说……”
“咻!”衣缇娜话没说完,便目光骤然一聚,一物带着腥气朝她弹射而来!
衣缇娜冷笑一声,往旁边一闪,那腰间的花斑毒蛇竟也避了避,不敢去接。那物擦着花斑毒蛇射过去,后头的降头师们也跟着一避,唯独为首那男人哼了哼,口中念咒,猛喝一声,一掌击出,那物在空中感觉到危险,急转落下,月色里现一到金光,接着落入草丛,急速退走。
衣缇娜回头,看了那名降头师一眼,眼神有所畏惧。这人,修为之高,竟也能虚空制符,逼走衣妮的金蚕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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差一千字,明早八点补。
第四十九章 中泰法术大战
衣妮心知不好,但是来不及了。那名降头师修为比她高,先前又在衣缇娜身后,出手隐秘又快。她往后退的速度其实很敏捷,但竟快不过对方的手段!那精神力,看不见摸不着,不似元气,尚能感应到。这精神力却是要命的东西,不感觉到还好,一旦感觉到,便是被制住,无处可逃了。
衣妮往后退,看似有退路,实则没有,她已被那精神力沾上,无论逃到哪里,也是被控制。
这一刻,她觉得脑中一片空白,好似有奶白色的雾气遮没了眼前视线,黑夜变得雾白,雾白里伸出一只比雾还惨白的手,对她清幽幽地招着。
来,来……
衣妮这时心里还有意识,知道踏出一步,便是危险。但是腿脚还是向前踏了出去。
一步,两步……
脚下柔软,也像踩了云雾,虚浮。渐渐的,四面八方都被白雾包裹住,从面前,到脚底,到后背,再到天灵。
然而,正当她的天灵也要被白雾包围住的时候,头顶处忽然降下一道金光!
那道金光劈越头顶即将聚拢的白雾而来,在空中降下,恍若大梵之光,天地澄明,混沌退去。
更伴随着一道苍老怒喝。
“醒!”
那声怒喝醍醐灌顶顶般降下,就响彻在耳边,震耳欲聋,激得人耳膜阵痛,一声尖锐的耳鸣!这声耳鸣如针扎般灌进耳朵,像在头脑里敲了声震天锣,铮地一声,衣妮激灵灵一颤!
这一颤衣妮乍醒!
她霍然一仰头,感觉眼前脚下,雾气撕裂,裂出头顶一弯月牙,裂出黑沉沉天光,裂出眼前一条花斑毒蛇,吐着信子,向她弹射而来!
衣妮眼底刚现光芒,按说正是反应迟缓之时,但她儿时在寨子山里长大,练就了一身本能,此时头脑乍醒,感觉面前有危险扑来,她竟本能向后一跃!
这一跃,她的衣领被人从后头一拽,猛地一拉,扯着往后面一丢!衣妮脚下一软,跌跌撞撞跌去后头,地上全是死了的毒蛇和蜈蚣,她眼看着就要一屁股坐到地上,后头却被人一把抓住,她人还没站稳,便听后头一名男孩微恼的声音传来,“喂,女人。急躁,鲁莽,是报不了仇的。”
衣妮回头,看后头一名小豆丁。这时候被个孩子教训未免有些好笑,但她却笑不出来,又转头往前一看,见一名身量和她一般高的削瘦老人负手而立。
此刻,不止是她在盯着这名老人,就连对面衣缇娜和乃西达等降头师也盯着眼前老人。
眼下十月底,京城的夜晚已凉,行人皆长袖加身,唯独老人仍旧一身大夏天的短袖短裤。这老人,面相实在其貌不扬,短袖的白汗衫,肥短裤,脚下穿一双夹板拖鞋,怎么看都像是京城大夏天里拿着扇子树下乘凉的普通老人。
但是普通的老人却没他目光如炬,看人一眼似铁在捶打,普通的老人也没可能破了乃西达的灵降!
灵降师在泰国屈指可数,掰着手指头都能数过来。同样,能解灵降的人世上也屈指可数。下降的法师和能解降的法师,都是无一例外是高手。
高手碰面,不是分外欣赏,就是分外眼红。
显然,乃西达和张中先是后者。
乃西达脸色不太好看,灵降最怕人解,降头术被破解之时,大多会有反噬,尤其是灵降。灵降是降头术里反噬最厉害的,一般灵降,降头师绝不轻易下降,一旦下降,对方必然逃生无门,任降头师予取予求。除非降头师解降或者高人出手破降,被下降的人才能逃出生天。
乃西达自打来了别墅外头就没动手,他一直在准备灵降。根据他的感应,他知道有高手在监视他们一行,但是对方修为令他惊惧,他竟感觉不到具体方位,于是只好提前做准备,以防万一。
灵降并不好下,平时作法还好,斗法的时候下灵降,需要长时间的咒术准备,如果没有充足的时间,根本就完不成。乃西达准备灵降,原是为了对付那不知在何处的高手,但没想到衣妮突然现身,衣缇娜称此人是不错的人选,他只得改变主意,先把这童女之身的女孩子擒到手。
但因为突然改变主意,时间上灵降准备得并不充分,所以在最后一刻,轻易被人破了。但乃西达却因为此事庆幸,正因为准备不充分,他发现那道虚空符箓打来的时候收手及时,所以受到的反噬很轻,把自己可能受到的伤害降至了最低。
但乃西达却依旧脸色难看。在泰国,除了师父,没有人能破他的灵降,没想到来到京城,才刚一碰面,他的灵降就遇上了敌手!更让乃西达心惊的是,这破他灵降的老头就站在他眼前,他却依旧能感觉到那道监视的目光——不是来自眼前的老人,而是仍然在他辨别不清的方向。
高手,另有其人!
这人还没有现身!
到底是谁?身在何方?这种不确定的危机感,才是乃西达脸色难看的原因。
而此时,张中先背着手站着,看也不看衣缇娜,仿佛这种欺师灭祖之辈不配他看一眼。他的目光在乃西达身上一落,哼哼一笑,“会灵降,确实是高手了。不过,也算是你们这一行里修为最高的了。无知小儿,当我奇门江湖没人?还是让通密老狗来吧!”
“老狗来了,也只能给他的狗弟子收尸!”温烨在后头接上一句,放开衣妮上前一步,站到张中先身旁。
乃西达身后的降头师们皱眉,他们听不懂中文,但猜也知道不是好话。乃西达站在众人之前,脸色发青,显然,他能听得懂。
衣缇娜目光一闪,转头翻译,一群降头师听了,顿时大怒!
而正当众人大怒的时候,乃西达已然出了手。他手一伸,一道青黑的长影电射向温烨,方位极准,正对温烨的脸!
温烨一动不动,男孩的脸此刻沉得霜白,平时吊着的眼角此刻依旧吊着,看也不看那弹过来的东西,手里两道符箓射出,正向那东西头顶!
张中先在前头,也是哼了一声,手中虚空制符,灵符压在两道黄色符箓后头,法力大增,那东西起初看见两道符箓还不躲不避,电射而来,看到这道灵符却倏地一顿,直直降到地上,迅速逃窜回乃西达身上。
那东西绕着乃西达的脚踝,攀去他胳膊,最终钻入袖口。定睛一看,才看出是条小蛇大小的巨蜈蚣!
而正当那蜈蚣败退的时候,乃西达身后,众降头师一起出手,数不清的毒蛇、蜈蚣、毒蝎、蜘蛛电射而来。
这时,温烨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个拂尘,那拂尘执在他手里,显得有些大,但毛色晶亮,根根直竖,月色里淡淡金光,竟是不多见的法器!
温烨手执法器,却拿来当扫把,霍霍一阵儿乱抽,那些毒蛇、蜈蚣、毒蝎、蜘蛛,啪啦啪啦往地上掉,凡是掉在地上的,扭动那么一两下,竟不活了。
降头师们也是识货的,看见这等法器,不少人眼睛发红,欲夺之而后快。但张中先在前,门后又出现十来名玄门弟子,为首四五人修为都不可小觑,乃西达不上前,众降头师也不敢贸然上前,于是便只能是一阵毒虫攻势。
只是毒虫也是有限的,这些人身上因为带着这些蛊虫,不敢乘坐航班,一路经陆路而来。多年辛苦养的蛊,也不是这样送出去送死的。
因此,毒虫也只是乱发一阵儿,便渐渐停了。
温烨抽掉最后一只毒虫,拂尘一甩,霍地一道气劲震了出去!法器的元气带着气劲,月色下平底起了一道狂风,扫着地上的毒虫,卷落叶般扫向降头师一行!
毒虫已经死了,造不成什么威胁,但众人还是本能向后一退,贴紧大门。
“噗嗤!”一声,温烨一脚踩在最后那只被他扫下来的毒虫身上,元气护着脚,溅出的毒液化了两旁花草,滋啦一声,腥气四溢。
男孩在这狂风腥气里抬眼,头顶月色照下,映一双满布血丝的双眼。那双眼死死盯着乃西达一行降头师,男孩的声音低沉似吼,“你们死了,还有人收尸。我师父被你们害死,至今不知尸骨在哪里!”
秋风卷来,月色下一道毒虫尸身划开的道路像是豁裂的鸿沟,将降头师和玄门弟子划做两方,两方人马站着,看那男孩血丝如网的眼,各自沉默。
这话衣缇娜没有翻译,她目光转动着,去看站到张中先和温烨身旁的衣妮。
降头师们除了乃西达,不知温烨说了什么,但却清楚地感觉到,玄门弟子的眼神都发生了变化。
仇恨,愤怒,视死如归。
降头师们开始去看乃西达,此行完全以他为首,要怎么做,全看他的。
乃西达却忽然盘膝,原地坐了下来。
玄门弟子一愣,但还没想明白他要做什么,便见他从身后拿出个鼓来。那鼓鼓面褐黄,月色里带着肌肤的纹理,鼓架呈白色,被磨得有些发亮。这鼓带着浓黑的煞气,怨气极重。
张中先一看,顿时脸色一变,“人皮鼓!”
降头师以人皮做鼓,都是在人活着的时候,念咒剥皮,制鼓时将人的怨念依附在鼓上,怨念越强,咒杀之力就越强。
而这面鼓的鼓架,发白的样子看来,像极了是用人骨做的!
“好一帮邪佞!竟剥皮抽骨做鼓!”玄门弟子也看了出来,纷纷怒道。
乃西达听着,脸上毫无反应,而是轻轻拍起了鼓。一边拍,一边口中念念有词,竟是念起了咒语!
张中先脸色一沉,喝道:“盘膝!布阵!”
他边说边连制两道金符,冲着那鼓打去,乃西达后头的降头师们纷纷将手中蛊虫抛出,拼着再死一批,也不让乃西达的咒术受到阻碍。
玄门弟子反应也很迅速,自张中先发令起,便迅速以他为中心,将衣妮和除温烨外的几名修为较低的义字辈弟子护在中间,其余人呈八卦方位布阵。
坐下来之时,张中先的灵符杀了一批毒虫,乃西达却仍旧端坐,敲着他的鼓,念着他的咒,身后的降头师们手中又现毒虫,这回却不见抛出,而是也纷纷盘膝坐下,口中也念念有词,竟是要当场下蛊。
衣妮被护在中央,见势抬手便射出一道金色毒虫,赫然是她炼成的金蚕蛊。金蚕蛊向来最毒,直冲着那些降头师而去,衣缇娜却咯咯一笑,“小师妹,就你的金蚕蛊,也敢拿出来现?”
说着,她手中也有一只金蚕蛊射出,明显比衣妮那只要大上一圈!两人修为高下立现!
但衣妮却口中念咒,驱使着蛊虫,咬牙不肯收回。她要给玄门布阵的人争取时间!
今晚玄门分作两边,在这里的人只有十来人,而对方却有三十多人,虽然修为不相上下,但双拳不敌四脚,乃西达下的是明显是声降,布阵是最好的防御措施。但这需要时间!
衣妮咬牙,尽管知道撞上衣缇娜的金蚕蛊可能是什么下场,但她却咬死了不退!
而这时,乃西达敲着的鼓,发出咚咚之声。那声音沉闷,每敲一次都像敲进人的心口,每敲一次便有黑浓的怨气袭向人的天灵,每敲一次便有和着咒语的声音冲入人的头脑,让人感觉天旋地转,喉口发甜,意志不清!
声降和灵降差不多,都是靠精神力下降,但声降需要借助道具,不需要向灵降那样耗费时间,却同样可以干扰对方的意志力。
乃西达下声降,后头的降头师们联合下蛊降,一旦张中先一行人的精神和意志力受到干扰,便会行动反应迟缓,很容易中蛊。
一旦中蛊,玄门这十来名弟子和衣妮,也就任人宰割了。
这时,张中先坐下布阵,无暇分心。
这时,衣妮的金蚕蛊和衣缇娜的就要撞上。
这时,阵中被护住的几名义字辈的年轻弟子已经有些神智涣散,但却各自咬破唇,以唇血在印堂开符助旺意志,手中掐不动明王印,念金刚萨锤心咒,一手黄符扫射而出!
能挡一会儿是一会儿。
而正是这一会儿,生死战局胜负的分界点!
夜色里,空气都在这一刻黏着,时间都似在这一刻停止。
空中,忽然有一物落下。
那东西直直在两方对阵的中间空地上落下,小得黄豆那么大,不细看,还以为是夜里落下的一滴雨滴。细一看,不是黄豆,也不是雨滴,竟是颗小小石子儿。
一颗小小的石子儿,就像它的外表那般并不显眼。在这两阵胜负生死之际,一方专心下蛊,一方专心布阵,压根就没人注意到这颗石子儿。
注意到它的,只有衣妮和衣缇娜。
两人的金蚕蛊眼看就要撞上,那颗石子儿不偏不倚从两只蛊虫中间落下。盯着各自金蚕蛊的两人目光往那石子儿上一落,都是一愣!
在无风无雨的情况空旷地带,一颗石子儿从半空落下,想想就觉得诡异。而更诡异的是,两只金蚕蛊反应极为灵敏,在这石子即将从头顶落下的时候,翻身便逃!
那逃的速度,竟是史无前例,像是受到了莫大的惊恐。
衣妮一愣,衣缇娜蹙起她那别有风情的眉。
此刻,石子儿落地。
“啪嗒”一声,声音遮没在人皮鼓和咒语唱腔中,无声无息。却在落地的一瞬,金光乍起,像是一枚金子,在夜色里发出宝光,冲射向夜空,无限放大!
乃西达霍然睁眼!
他身后的降头师们手中的蛊虫在那金光乍起的一瞬,向后一翻,连逃都没时间逃,竟在地上翻滚了两下,死了……
降头师们大惊,眼刚睁大,便死死盯着前方!
前方,金光漫涨,照亮整座别墅的院子,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谁在半夜于院中放了一道灿亮的烟火。但若此时看见这情景的人,必要以为是睡糊涂眼花了。因为此刻别墅的院子里,金光聚集,一名一人半高的金甲人赫然出现在众人眼前,金甲人手中持关刀,在降头师们震惊的目光里,毫不犹豫地当头斩下!
首当其冲面对金甲人攻击的便是乃西达,他仍盘膝坐在地上,手中怨气极重的人皮鼓遇上这金甲人身上的金光,竟怨气极快地收拢、散开……
乃西达目光一变,身体像蛇一样一扭,避开金甲人一击,擦着地面躲去一旁!原本站在他后头的那些降头师一阵乱叫,说的话听不懂,但张中先等人却能猜出他们在说什么。
这金甲人是元阳所化,正克制阴煞怨气,可谓是这群降头师的天敌。
玄门弟子一脸喜色,又惊又喜,四处张望,倒吸着气,“哪位高人?这是撒豆成兵?”
张中先却哼哼了一声,咕哝,“臭小子!”接着回头喝道,“自己人!别乱,杀敌!”
弟子们被这一声喝震得醒了过来,虽然心情激越,想见见这位高人到底是谁,但是眼下确实还有敌人在前。
而这时,三十名降头师,竟被一名突袭的金甲人给克制住,大惊之下自乱阵脚。乃西达在一旁地上滚起来,怒喝一声,“包围它!”
降头师们这才回过神来,这金甲人虽然是元阳之气汇聚,克制他们的法力,但星辰之光怎能照透黑夜?只要他们合围,这金甲人支撑不住太久。
见降头师们围上金甲人,玄门弟子冷哼一声,“没那么容易!”
符箓连发,外围的降头师们转身,以虫蛊御敌,内围的合围金甲人,乃西达在外围指挥,叽里咕噜说着听不懂的话。
张中先怒哼一声奔来,和乃西达近距离交手。衣妮和衣缇娜也打了起来。
一场混战。
没人注意到,人群里,多了个人。
男人不知何时到了乃西达身后,抬手,手中黑森森一把匕首,月色都照不透的煞气,向着乃西达的后心!
乃西达是灵降师,感应向来敏锐,千钧一发之际,一把抓了与他交手的张中先,想带着他一转!
张中先冷哼一声,双脚似老树盘根,一动不动。乃西达一拽不动,当即便要蹲下身子,却发现肩膀被张中先抓着,老人两手似铁钳,抓着他一动不动!
千钧一发的时刻,乃西达眼底都迸出血丝来,他袖口一抖,那条巨蜈蚣飞速爬出,一射便要到张中先的手上。张中先飞速收手,但收手之际,手指如鹰爪一般,在乃西达肩膀上一抓!乃西达的肩膀顿现五道血淋淋的窟窿,咔嚓一声,骨头都碎了!
乃西达脸色一白,肩膀的剧痛抵不住性命攸关重要,他一躬身,把肩膀上养了多年的巨蜈蚣送出去,心想对方敢砍,必要死一大片!这周围,不仅有降头师,还有他们自己人。
对方还真砍了,咔嚓一声,毒血四溅!
但是没死人。
乃西达身后,三道金光又起,三名金甲人横空出世,站成三角方位,巨大的身躯一挡,毒血谁也没溅着。
降头师们却愣了,玄门弟子也愣了。别墅的院子里,有一瞬的静寂,所有人维持着或抬头或回头的姿势,看那金光照耀里立着的男人。
男人一身黑衣,v领的薄毛衣,微微露出的一线胸膛比月色润,剑锋般的眉比秋风厉,深邃的眸比黑夜暗。他手中一把煞气极重的匕首,看不见刀身,只看见匕首上的阴煞缠着他的右臂,在金光里现一身孤冷杀厉。
有那么一瞬,所有人失了语言。
但这一瞬是极其短暂的,不待玄门弟子们因看见撒豆成兵的是徐天胤而惊喜、欢呼,徐天胤便动了!
他眼里没有人,像是看不见玄门弟子的惊喜,也看不见降头师们的惊恐,他眼里只有要杀的人。在乃西达躬身混入人群之际,手臂一挥!
将军的阴煞似一道黑色气劲,挥斩向乃西达后背。乃西达一弯身,扯着两人往前一挡,噗地一声,鲜血染了夜月。
两名降头师瞪大眼,缓慢地低头,见自己的腰身以缓慢的速度分离,上半身跌去地上,下半身还直直立着。鲜血、肚肠,撒了一地,盖在那些死去的毒虫身上,有些还在挣扎未死的,扭扭曲曲地过来,一尝鲜血的味道。
其他降头师又惧又怒,也不知这怒是对徐天胤的,还是对乃西达的。但在门派里,这种同门倾轧的事,其实很常见。为了获得师父更多的青睐,为了获得门派秘法传授,相互之间斗法暗害的事不少见。入了这样的门派,每天都是在提心吊胆里度过的,每个人都接受了这样的命运,但是真等到死在同门手里的时候,心里大抵还是有怒的。
只不过,如果这时候对付同门,玄门弟子齐心而动,他们这些人也只有被灭的下场。而且这趟出来,师父之所以让他们来,他们也是有任务在身的。没有完成任务的,回到泰国是个什么下场,众人都清楚。
那可比腰斩而死痛苦得多。
因此,很多降头师眼里都是怒色一闪,但是这时候却又出奇地团结。他们结成一圈,共同对抗金甲人,每个人都把看家本领拿了出来,蛊降、符降、五毒降,玄门弟子靠近,便用降头术,他们不靠近,这些人便用阴煞来对付金甲人。
只是这时候,乃西达已在人群最外围,他溜得很快,眼看着今晚是要败退。他毕竟是一行人中修为最高的,他若逃了,那便是群龙无首。降头师们心里愤恨,却不得不边斗边退,眼看就退到了院子大门处。
但退的时候场面很奇怪,像是一道分水岭,人流在中间分开颇大的空隙,乃西达逃得很开,后头徐天胤追得也很快,其余人则避得远远的。
乃西达在张中先手上吃了苦头,一条胳膊被废,失血不少。他逃得再快,速度也不及徐天胤,眼看着将军的刀尖儿就在乃西达后心,他身子一躬,手指尖儿一动!离他最近的两名降头师忽然眼神呆滞,往前一靠,挡在了他身前!
夜色里划出一道血线,两名降头师脖子一歪,头颅只剩一层皮连着,腔子里喷出血来,咚咚向旁边栽倒。
这两名倒霉的、被拉做了挡箭牌的降头师很明显是中了灵降。
不得不说,乃西达是个挺有危机意识的人。他在感应到有人监视他们一行的时候,就准备了灵降,结果临时用在了衣妮身上。而当他知道,张中先不是那名高手的时候,便又开始准备灵降。只是他中途下声降,灵降无法准备,便在金甲人一现身的时候,便指挥着同门的人对付,自己在一旁偷偷准备,哪怕是对上张中先,他口中默念的咒都没停过。此时在危急时刻,这灵降又救了他一命。
徐天胤斩上两名降头师的时候,乃西达已经奔出了别墅大门。正巧这时有辆出租车行来,乃西达往上一扑,一阵刺耳的刹车声,司机不明就里,摇下车窗就骂,“找死啊!”
这话刚骂出口,便见一只手从车窗里伸进来,五指成爪,夜里暗青的颜色,鬼气森森。司机“啊”地一声,眼神惊恐,惊得连躲都忘了。他眼睁睁看着那暗青的人手抓向自己的脖子,还差一点,就会掐上他。
------题外话------
许久没感冒,都忘了感冒什么感觉了。从到了南方就觉得不太舒服,一直以为是水土不服,有些上火,直到今天直打喷嚏,喉咙冒火才知道是感冒了……
悲了个催的,这是有多迟钝!
难受了一天,今儿就七千,明天双更。一更在中午。
第五十章 消失的尸体(一更)
那只手,停在了他脖颈前半寸。
直直伸着,一个定格的动作。
司机惊恐的目光也像定格住,仿佛过了漫长的时间,他的目光才顺着那只人手慢慢上移,然后他看见一张半探进车里的脸。那张脸眼睛圆睁,眼底有血丝涌出,一张惨青的面容,似鬼。
司机张着嘴,一个想叫却惊恐得叫不出来的动作。
随即,他看见那人的嘴角开始淌血,整个定住的身子忽然一个痉挛,那人脖子一倾,“噗”地一口腥红的血喷了出来!
血喷了司机满头满脸,嘴里都有咸腥的味道。那司机惊恐里只觉反胃,呕地一声吐了出来。吐完再抬头,那人已经不见。
司机一愣,还以为出现了幻觉,但他随即便从车窗里望见一幢别墅里,黑洞洞的夜里,站了四五十人。这四五十人全望着一个方向,黑夜里,他看不清他们的脸,却能感觉到,他们是在望着他。
司机还在惊恐中,乍一看见这么多人,只知张嘴嘴,一张脸上溅满了血,忘了擦,也不懂这些人为什么看他。他只看见这些人忽然向四面八方窜出,跃过围墙,奔散在夜里。
司机自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他只被这人群忽然地一散给惊醒,惊得从座位上都要跳起来,接着他一踩油门,车子狂奔而去,只留下他惊恐的声音散在风了。
“鬼啊——”
出租车开远,这才看见地上躺了一具尸体,趴着倒在地上,后心还在汩汩冒着血。而在他身后的位置,徐天胤静静站在那里。
刚才,众人看得不是司机,而是徐天胤。
他杀了乃西达!
泰国降头大师通密最得意的大弟子,就这样死在了他手里。不可置信,却又似乎没那么难以相信。
从他突然出现,撒豆成兵开始,一切都变得可能。
金甲人是克制阴煞邪煞之物,令人震惊的是,徐天胤竟能召唤四只金甲人!一人半身高的金甲人,消耗的元阳不言而喻。而他竟在这种情况下,仍有行动能力,斩四名降头师,并最终杀了乃西达!
他能杀了乃西达,就能杀了在场的任何一名降头师。
这些降头师也不傻,要撤,前有徐天胤,后有玄门弟子。他们只能依靠人数多的优势,各自向着不同的方向翻越围墙退走。
即便是死了五个人,降头师们还有二十多人,而玄门弟子只有十来人,即便是追也无法一一追上,总会有顾及不暇而漏网的。
因此,没人去追,即便是追上,一对一的斗法,这些弟子修为有高有低,受伤的一定有,搞不好还会落入对方手里,得不偿失。
连徐天胤都没动。他的金甲人在看见有出租车开过来的时候便撤了,乃西达忽然扑过去,在他面前被杀,再让他看见这种东西再,心智不坚的人吓成失心疯都是有的。
只有衣妮往前一跃,要追着衣缇娜去,却被张中先一把按下,“女娃不知深浅!她修为比你高,你独自去追,不是白白送给她捉?留下!他们还会来!”
衣妮看向徐天胤,“他太强了!这些人不是傻子,群龙无首,他们怎么会还肯来?说不定逃了就逃走了!”
“傻呀!”温烨过来,一脚踢在衣妮小腿上,觉得这女人真不聪明,“没听见你师姐说你是不错的人选,要把你送给降头师吗?你以为她请到这么多援手来,不给人家点好处,那些人就来了?现在好处没捞着,人损失了不少,他们会这么回去?通密老狗饶不了他们!”
“这里是京城,他们来容易,要走就没这么好说话了。是吧?师叔祖!”周齐接上一句,看向徐天胤,这时目光里全是崇拜。
以徐天胤在京城的背景,他封锁住所有降头师们回国的出路,也不是没有可能。
徐天胤却没答话,只是目光在地上的五具尸体上看了眼,道:“你们回会所。”
张中先转过头来,“先善后!这些尸体要处理了,不然明天早晨就出大案子了。这些人是外国人,搞不好要出外交事件的。”
“我来,你们回去。”徐天胤简洁道。
张中先知道他的性子,他既然这样说,那就是安排了人了。
“小烨子,周齐,你们两个在这儿帮忙,其余人跟我回会所。”张中先点了温烨和周齐,便带着其余人走了。
别墅外头恢复静寂,只有三人静静立着。周齐仍是用崇拜的目光看着徐天胤,他听师父说过,撒豆成兵的秘法玄门有,但是早已失传了,连掌门祖师都不会,师叔祖是怎么练出来的?以前虽知道两位师叔祖修为高深,但只见过夏师叔祖动过手,徐师叔祖上回在香港倒是出手过一回,但那时候在废弃的大楼里,谁也没看见他是怎么出手的。
闹了半天,他竟会撒豆成兵的秘术?
周齐惊奇地望着徐天胤,徐天胤却不理人,他望向来路的方向,看起来像在等人。而温烨也一言不发,他从别墅院子里走出来,经过那四名死状凄惨的降头师身旁,看也不看一眼,只走到乃西达的尸体旁站定。
男孩的目光落在乃西达的尸身上,低着头,看不见他的眼神,只看见他的拳头微微握紧。他七岁,师父死在降头师手里,这么多年,只知道是通密那一派的降头师所杀,却不知究竟死在谁手上。这一趟,通密没来,但杀了他的大弟子,总有一日能把这老狗引出来,杀了他!为师父报仇!
男孩拳头紧紧握着,指甲陷进肉里,前方却听见驶来的车轮声,两道灯光远远打来。
温烨和周齐抬眼,见一辆不起眼的白色面包车驶来,停在了徐天胤身边。车门一打开,下来的竟是夏芍。
“师兄。”夏芍下来,身后跟着三个人,为首的是名中年男人,脸上一道刀疤,不怒自威。
这人竟赫然是夏芍去算命馆那天遇到的吴老大,安亲会京城地界的堂主。
吴老大就带了两个人,都是身边的亲信,帮会的正式成员,很可靠。夏芍打电话给他,已经说明了是让他来处理善后的,在黑道混了多年,安亲会的人什么七零八落的尸体没见过?但当走进别墅,看见四具腰斩、斩首的尸身时,脸也不由白了白。他们并不惧这四人死得惨,只是这一地诡异,从未见过。
地上到处是死了的毒蛇、蜈蚣和毒蝎,密密麻麻,有的还在血泊里扭动,一半钻进地上的肚肠里,让人看着都不由肚子一痛!
但这些人毕竟是安亲会的帮会人员,还算训练有素,并没有因此拖慢清理速度,两人上前把死了的毒虫踢开,抬了尸体就上了车。一共五具尸体,放在面包车里并不挤。
“一定把这些尸体拉去火化,不要随便找地方掩埋。”夏芍嘱咐。
吴老大笑道:“夏小姐放心吧,帮里处理这些事,都是熟手了。保管叫这世上再没人能找到这些人。”
夏芍颔首,这些都是黑道的人,他们处理尸体自然有渠道,她既然找了他们,就算信得过。
吴老大带人把尸体拉走之后,夏芍等人进去别墅的院子里,将毒虫尸都收拢到一个麻袋里,然后去别墅里打了水,清洗院子。忙活到了天蒙蒙亮,这才上了徐天胤的车,准备回会所,重新布置。
但几人刚坐到车上,夏芍便接到了吴老大的电话。
她以为是火化好了,但没想到,手机一接起来,吴老大便语速极快地道:“夏小姐,尸体不见了一具!”
……
尸体不见了,这是很匪夷所思的事。
吴老大等人把尸体拉去的火葬场是帮会的地盘,里面的人都认识,专门为帮会处理一些事的,这么多年了,一直没出过岔子。
焚化炉只有两个,五具降头师的尸体不得不分三次火化。开始一切正常,当顺利地火化了四具尸体后,吴老大带着人来搬最后一具,却发现车里除了血迹,什么也没有……
尸体消失了。
消失的尸体是乃西达的!
夏芍得到消息之后,直接让徐天胤开车去了火葬场,到了的时候,天边已有些泛着灰白,天光笼住郊区白色的建筑,远远的便觉得萧瑟而鬼气森森。
吴老大站在门口等,见夏芍、徐天胤、温烨和周齐到了之后,便脸色严肃地道:“夏小姐,你来,这里有段监控录像给你看。”
夏芍随着吴老大进了楼内,在一间监控室里,看见了不久前发生的事。
“这里是帮里的地盘,兄弟们都比较放心,火化时间挺长,我就让兄弟们去休息了。车就停在门边,一有动静就能听见。晚上这时间,除了帮里有事,普通人没有来火化遗体的。兄弟们都没听见有车开进来的声音,但是等从里面出来抬最后一具尸体的时候,才发现车门打开,尸体不见了。夏小姐,你看!”吴老大边说明情况边指向监控室里的画面。
只见大院儿里昏黄灯光照着,确实没有车也没有人进来,车门自己从里面打开,乃西达的尸体,自己走了出来……
监控录像很清楚,乃西达的脸都看得清清楚楚,一张惨青的脸,眼神没有焦距,慢悠悠转身,露出后心一道刀伤和大片血迹,行尸走肉般走出了火葬场,
这样的场面让在场的安亲会人员都不由倒吸一口气,他们手上都有人命,向来不惧死人,来火葬场的也都是胆子大的。但是这种事情还是第一次遇见,都说火葬场冤魂太多,常有灵异事件发生,但这些胆子大的人从来就不信,今晚却总算见识到了!
死了的尸体,会自己爬起来走路,这不是诈尸是什么?
“是不是这人根本就没死?”吴老大问。但这话,连他自己都说服不了。
他也是行家里手,一看这刀伤的位置,就知道是一刀直入后心,一刀毙命的!退一万步说,下刀有偏颇,没刺中心脏,但是刺在心脏附近那也是重伤。这种重伤,拉去医院重症监护都不一定能救活,何况没有任何救护措施,自己爬了起来?
这根本是不可能的!
再说,徐天胤下的手,万万不可能有下刀偏颇,刺不中要害一说。
乃西达必死无疑!
可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世上真有诈尸一说?
吴老大看向夏芍,夏芍却不说话,只是盯着屏幕。半晌,她看向徐天胤,徐天胤点头,“有人。”
“什么?”
“有人?”
异口同声的话,出自吴老大和周齐口中。
“哪里有人?”吴老大问,这院子里,明明是空荡荡的,除了帮会的车停在这里,连个鬼影儿也没有!
周齐也没看出来,他修为尚在炼精化气的顶层,连炼气化神都没达到,如果是乃西达的尸体在他面前,他定能感觉到,但是看监控录像,他的感应就不成了。
“是有人!有人在尸体上下了术法。在这里!”这时,温烨盯着屏幕,用手指画了道路线图。
夏芍转头看他,赞许点头。温烨的修为和周齐一样,都在炼精化气的顶层,两人在玄门义字辈弟子里算天赋很不错的,但温烨年纪比周齐小六岁,而且很明显,他的天赋比周齐高出一截。
这下术法的人是名高手,他人没有现身,只能看出有一道元气牵引着乃西达的尸体往外走,转出院子后,便看得不是很清楚了。
夏芍立刻让吴老大调了外头的监控录像,看见那尸体还是自己在行走着。外头是一条下坡路,旁边因为是郊区,种着树林,乃西达下了树林,身形便渐渐消失了。
“对面是国道,能查出那边的监控么?”夏芍盯着屏幕问。
“我来。”徐天胤下一刻便坐到电脑前,开始在上面操作了起来。只见他手指快速在键盘上敲打,屏幕快速地进入一个网页,网页背景纯黑,上面密密麻麻的线路图,进去之后便能调出监控情况来。
吴老大在一旁站着,眼神有些惊异。这不是交通部的网站,应该是个黑客专用的某种网站,徐天胤在里面的权限很大,轻轻松松便调出了对面国道的监控录像!
只见树林对面,停着一辆车!
一辆很常见的尼桑车,车牌被遮挡着,乃西达上了那辆车,车便迅速沿着国道开走了。
徐天胤一边追踪车辆去向,一边敲了两下键盘,将车的图放大,只见里面驾驶室的位置,司机穿着卫衣,戴着帽子,遮了大半边脸,开车的手上竟然还戴着手套。
但徐天胤还是看出了这人的一些特征,“男,三十左右。”
夏芍点头,这人虽然做了伪装,但他的体型还是能看出是年轻男人的。但夏芍有天眼通的能力,还是从监控录像上看出了男人的面容。
这男人,确实三十多岁,线条刚毅,只是五官组合在一起,有些其貌不扬。
男人开着车,很快下了国道,在经过收费站口的时候,徐天胤又将画面放大,夏芍顿时“咦”了一声,目光一变!
“这人……戴着面具!”
这不是他的脸!
“面具?”吴老大惊异地看向夏芍,监控这么暗,她是怎么看出对方戴着面具的?实在匪夷所思。
夏芍却没空理他,刚才看的是侧面,男人的侧脸被卫衣的帽子遮了大半,夏芍看得不是很清楚,但是此时正脸,以天眼的能力看去,便只觉得脸上有重影,五官是重合的。
除了戴着面具,夏芍再想不出其他答案来。
夏芍这才皱起眉来,吴老大打电话来说少了具尸体,她都没有太过惊异。直觉是有人作法,只是抱着看看是谁的心思前来。但没想到,让她看见了这么个人。
这人不在降头师那一行中,且修为高深,从火葬场的院子里控制乃西达的尸身,经过一片树林,这么远的距离,可见其对元气的控制能力。此人的修为,远超乃西达!且他戴了面具,还用帽子遮挡住脸,可见此人行事之谨慎。
如此谨慎的人,三十多岁的年纪,高深的修为,倒叫夏芍想起个人来!
“师兄,跟紧了!查这人的落脚点!”夏芍语气发寒。
但这人的落脚点却没找着。
他对京城的街道很熟悉,车子便七拐八弯,专挑没有监控的小路走。徐天胤调出小路附近的出口,再调监控,但逮着他两次,他钻进了一条特别四通八达的胡同,就再没出来。
徐天胤划出个区域来,这区域是老区,还没拆建,粗略估算人口有数千人。这监控视频的时间是一个小时前了,即便夏芍用天眼此刻去那小区里搜索,只怕也难找到人了。
“回会所!”盯着屏幕半晌,夏芍果断道。
这人三番两次在背后出现,明显跟玄门有仇。他劫走乃西达的尸体,自然不是留着收藏的。降头师们不会就此回泰国,他们还会杀上门来,到时候想必能查出这人的底细来!
夏芍判断得分毫不差。
衣缇娜请降头师们来京,是许了通密许多好处的。如今好处没捞到,人损失了五员,尽管群龙无首,这群降头师也不敢贸然回泰国。
他们来得很快,在当天晚上便又杀了回来!
这回,战场在华苑私人会所,玄门弟子们齐聚,布八门金锁阵,唐宗伯在阵中,夏芍、徐天胤各据阵眼方位。
门砰地一声被踢开,进来的却只有一个人。
乃西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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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少三千,现在更五千,晚上还有八千。
二更老时间,零点前。
看见不少妹纸都感冒了,都要注意身体啊。见有妹纸推荐藿香正气水,打算晚上去买来试试,吃了感冒灵,一点也不灵!
第五十一章 蛊尸!通密?(二更)
华苑私人会所早已布好八门金锁阵,阵法未启,只等人来。
人来了,却只有一人。
乃西达青紫脸色,步伐游魂一般。他的双眼昨晚还是无神的,今晚却双目赤红,眼白充血,面相凶恶异常。
夏芍在会所里面,弟子们只听到一声门响的时候,夏芍已看清来人是乃西达。她目光往乃西达身上一落,便目光微变!
“阵法启动!来人有问题!像是……蛊尸!”
所谓蛊尸,即是把尸体做成盛蛊的容器,五脏六腑里都是蛊虫。由于人死之后,血液很快就会凝固,所以需要在血液还新鲜时将虫卵以秘法养进身体,以血养蛊,以咒术炼蛊。一旦蛊尸有所成,刀砍不得,符破不得,一旦尸体有损,蛊虫便会冲出,一不小心便会致人死命。
夏芍这时才明白,那人盗走乃西达尸身的目的!不过,祭炼蛊尸是降头术里的秘法,此人是降头师?
摇了摇头,夏芍觉得不像。若真是在香港毁一条龙脉的那人,应该是名风水师才是。且昨晚看那人身上的元气,并没有降头师这么邪性,她断定那人应该是名风水师。
既然那人是风水师,乃西达又被炼成了蛊尸,那么说明……这人与降头师有勾结?
但蛊尸不是那么容易炼的,属于降头术里的高端秘术,这次来京的降头师一行,为首的乃西达已经被杀了,剩下的人修为都不及他——什么人,能把乃西达仅用一天一夜的时间,便炼成了蛊尸?
此人必定是高手!而且,此时在京城!
要么,是这人早就在京城。要么,是此行降头师里,还有一人,没被她发现!
如果是后者,夏芍觉得也完全有可能。她原本估算降头师一行来京要三天时间,她是从第二天晚上才开始监视的。他们确实有可能有一个人什么也不携带,乘坐航班来京。也有可能跟着这些人一起到,但是坐了两班车,晚到那么一天。
如此,确实不太容易被发现。
当然,这些都只是夏芍的猜测。
但无论这人是怎么来的,为什么没被发现,此次降头师一行中还有一名高手的事,却是一定的!
“大家注意了,这次有个人没被发现,对方还有一名降头大师随行。此人修为应该比乃西达高,而且,他们当中还有名风水大师助阵。不知今晚这两人会不会现身,但大家要小心。”夏芍因早知对方会来,因此白天就准备下了通讯设备,此时玄门弟子每人耳中都有小型对讲设备,联系很方便,也不必离开各自阵位。
那名风水大师的事,白天弟子们就知道了。但此刻听说对方还有名降头大师在,不由倒吸一口气。
不是怕,而是惊疑。
修为比乃西达高,会是谁?
“泰国修为比通密的大弟子还高的,不超过三人。其他派会参与到此行中?该不是……通密老狗?”张中先的声音入耳。
夏芍敛眸,冷哼一声,“不能断定。如果是,那最好!”
众人说话的时间,阵法已启动。八门金锁阵,布满了整个华苑私人会所的前后院,此会所的一草一木本就按照八卦方位排列,方便夏芍平时布风水局。此刻这一草一木配合着八门金锁,平时权贵名流们休养的私地,变成了迷宫杀阵!
生门死门,吉凶变幻,一不小心,便会被阴煞所缠,暴毙而亡!即使降头师修炼邪法,阴煞对他们向来有助益,但夏芍并不担心这个。此刻,她盘坐在朱砂所画的符阵中,面前龙鳞扎在地上,鬼魅哀嚎,千年怨煞在屋中盘桓,遇之必被怨灵所缠,必死无疑!
且此时,徐天胤面前必然也插着一把匕首,两者分坐在八门金锁阵中两大凶门——杜门和死门。
所谓过满则溢,降头师修行再依托于阴煞,他们也是人身凡胎。没人能触碰,也没人敢触碰如此强烈的阴煞,除非他想死。
阵法启动的时候,蛊尸已经慢悠悠走过一半的前院,生死门从他脚下变幻而过,却并不停顿。
这不用唐宗伯或者夏芍指示,弟子们都明白。蛊尸不是活人,阴煞缠身对他无用。即便是龙鳞和将军的煞力极强,能稍稍缓住他的脚步,但是助益并不大。反而会因死门停在蛊尸方位,而让对方以此推断出生门景门开门三处吉门所在。
这等于是在给对方指路!
所以,阵法不停地变幻,却不停。弟子们只能从夏芍的话里得知蛊尸到达哪个方位了。眼看着这具蛊尸越来越近,所有人心急如焚。
必须要找个办法拦住这具蛊尸!不然,让他进入会所里面,见了活人身上的生气便会伤人,这东西比茅山秘法里以养尸地的阴气炼成的僵尸还可怕,他五脏六腑里可都是蛊!
“我的阴人符使对这蛊尸不管用,看来要找人出去用符!”张中先的声音传来。
海若立刻接着道:“可是用符会伤到这蛊尸,到时蛊虫扑进来,不好收拾。”
“不伤他,让他进来,一样要伤人。”张中先的大弟子丘启强沉肃的声音传来。
“妈的!伤也不行,不伤也不行。要老子看,伤!砍死也有死的时候,让这玩意儿活着才更麻烦!”张中先的二弟子赵固脾气最急,当即道,“我去!”
“你一个人去不行,多找几个人,用火符。”张中先道。
唐宗伯始终没开口,他的全副精神和元气都放在了操控阵法变幻上。有自己的两名弟子和师弟在,他很放心。
“我去!”这时,一名女孩子的声音传来,有些陌生。但此时会所里,能让弟子们感觉陌生的,就只有衣妮。
“你不行!”张中先立马否决,“对方的目标就是你!”
“正因为他们的目标是我,我才要现身。只要我一现身,他们立刻就会出现!他们是想活捉我,不会让那蛊尸杀了我的。而且,就算蛊尸有损,我的蛊也能挡一挡。”衣妮这么一说,张中先等人便沉默了。
衣妮的蛊是挡不住蛊尸的,这点谁都清楚。但此刻没有太多犹豫时间,衣妮不参与布阵,确实是最方便出去的人。
正当众人商量的时候,蛊尸已经快要到门口,夏芍当机立断,“好!就你去!”
她话音落下,便有一道人影窜出,以极快的速度飞奔到门口。夏芍以天眼望去,正是衣妮!
衣妮一到门口,蛊尸离她只有二三十步,乃西达充血的双眼望向衣妮,此刻的他已没有作为人类的感知。驱使他做出反应的是他五脏六腑里对人的生气极为渴望的蛊虫。蛊虫在他的身体里一活跃躁动,乃西达的双眼便红得似血,那些涨出的毛细血管几乎爆裂一般,他喉咙里发出一声闷鼓般的低沉声音,抬起手来向衣妮扑来!
衣妮出来时,手里拿着火符,这些符都是一天的时间里,玄门弟子们准备好,用来对付降头师的阴煞的。所谓火符,其实就是以元阳之气作符,克制阴煞,附上会有灼烧感,因此成为火符。
这些符是徐天胤下午画出来的,结了煞,威力之强,不言而喻。
衣妮看见蛊尸向她扑来便冷哼一声,拿着符便往蛊尸身上扫去!
正当此时,火符射出,一道“咻”声破空而来,正撞在那道火符上,只见黑夜里滋啦一声,噼里啪啦一阵火光,那撞上火符的东西生生被元阳之气烧成了灰!
夜色里咯咯一笑,一辆车从会所门口踩着油门急速撞进来,“师妹,你真傻。吃了多少次亏,就是不知道学乖,师姐在这里等你多时了。”
衣缇娜开车撞来的速度很快,车轮在地上擦出刺耳的声响,她关着车门,车窗只开了一条小缝儿,蛊尸对车里她的生气反应慢些,仍旧朝着衣妮扑去!
衣妮抬手又是一道火符,衣缇娜抬手便从车窗射出一只蛊虫,挡下那道火符。而衣妮为了躲避她和蛊尸,拔脚便往院子旁边一侧的小路上跑,那条小路,看着正通向后院。
衣缇娜开着车在后头追,许是得知降头师一行里还有名高手在,她今晚倒不急了,开着车时快时慢,几次险些将衣妮撞倒。衣缇娜享受着捕猎的乐趣,在车里直笑,“师妹,到师姐的车里来吧。你逃出寨子,便也是叛徒了。瞧,你那些靠山还不是不顶用?这时候把你撵出来当诱饵,可见你在他们眼里,命也一文不值。不如到师姐身边来,师姐带你过好日子。”
好日子三个字,婉婉转转,说不尽的诱惑,道不尽的深意。
衣妮边跑边回头,一口唾沫吐到了身后车子的前挡风玻璃上,“呸!贱人!今晚就叫你好日子到头!”
那口唾沫不偏不倚,正吐在衣缇娜嘴上那位置,尽管隔着玻璃,衣缇娜的脸色还是一青,一双风情勾人的眸里挤出阴沉的怒火,脚上猛一踩油门,衣妮往旁边敏捷一闪,但还是被车前杠刮到,险些卷进车轮里!
“有本事你就碾死我!贱人!看你拿什么跟那群降头师交差!我死了,你也不好过!”衣妮回头,目光如刀,戳向衣缇娜,余光却瞥去车后头猛扑着跟来,却始终因为是尸身,行动慢上一截的蛊尸。
正因为她跑来后院,才能把那蛊尸引离会所大门。此刻见蛊尸一路追过来,短时间内是解了他进入会所那边的围,衣妮这才暗暗松了口气。
她离开寨子的时候只有十岁出头,修为不足,寨子里的秘法也没记住多少,这些年都是凭着记忆自己摸索,没少吃苦头。尽管有些蛊仍是被她给摸索了出来,但是没有母亲也没有寨子里的阿婆们教她,她的修为一直没能大进。
面对衣缇娜,这个杀母也是杀师的仇人,她早知她不是对手。这辈子她就没想过会赢,只想倘若死,也拉她一起当垫背,这就足够了!
今晚,她能做的只有这么多。用自己做诱饵,为玄门解去蛊尸之危,也算报答了他们几番相救的恩情。
哪怕死,她也不欠人的。
若有下辈子,还是清清白白的人。她不想再出生在寨子里,那里与世隔绝,没有外面精彩,一辈子被困在里面,谁也不能出寨。但若有下辈子,她还想要那样严厉又慈爱的阿妈,哪怕没有阿爸,母女两人在外面的世界里相依为命,想必也温馨精彩。
衣妮笑了笑,身后便是疯狂刮蹭着她的车子,她略显玲珑的身形在车灯下显得单薄,但这一刻待人向来刀子般凌厉的少女,嘴角忽然扬起笑容。
这生死之间如梦般的一幕,最终却被衣缇娜打破。
衣缇娜尽管怒火中烧,但却眼尖地看见衣妮刚才回头那向后望的一眼,顿时便猖狂笑了起来,“我的傻师妹,到死都不聪明。你真以为是你引了这蛊尸过来的?你可真傻。这明明就是师姐我把你赶过来的!呵呵,这蛊尸可是不认人的,若是不过来,降头师们又怎么能进前院?”
衣妮在前头跑,步子已有些慢,但嘴上却不输入,冷哼一声,“正巧,我也不想让这蛊尸伤了玄门的朋友,多谢你把我撵过来。”
衣缇娜闻言,脚上油门一踩,将衣妮险些又刮翻,却是咯咯直笑,“是么?那你也许还得谢谢我。谢我把你撵过来,有你在的地方,八门金锁阵永远不会是死门。有你在的地方,只可能是生景开三处吉门。有你在的地方,推算伤门凶门,真是太容易了。呵呵!”
衣缇娜仰头得意地笑,目光再落去前面时,不由紧急一个刹车!
衣妮霍然在前头停了下来!
她还和小时候一样,天不惧地不惧,死亡之前也昂着脖子。被她追到这份儿上,车子咬得紧紧的,她竟敢突然停下来,就停在她车前!就算她料定她要留她活命,此刻追逐不过是戏耍她的游戏,她这么突然停下来,也很有可能被她卷入车轮下误杀。
但她还是突然停了下来,亮堂的车灯聚集在少女身上,她的眼被灯光映着,倔强得连眯眼都不肯,就这么直直盯着衣缇娜。衣缇娜却反倒因为险些误杀她而阵阵后怕,后怕之后便是强烈的怒气,女子坐在车里,隔着被口水吐脏了的车玻璃,阴沉地盯着面前少女。
少女的眼里震惊,愤怒,像是要把她吞没。
衣缇娜看着这震惊和愤怒,忽然便心情好了起来,“是不是很懊恼,很后悔?后悔拿自己出来当诱饵?救人不成反害人?呵呵,承认吧,你一直就是这种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后头的蛊尸行走速度慢,离两人停下的地方还有一段距离。衣缇娜说着话便下了车,这点距离,这点时间,足够她把这修为半吊子的师妹给抓到手带上车了。
但,衣缇娜的脚刚落到地上,车门一关,衣妮的表情便沉了下来。
震惊,愤怒,全都不见了。
少女只是刀锋般的眉毛挑了挑,问:“是么?”
衣缇娜一愣,衣妮的脸色霍然一变,突然大喝:“还等什么!”
正在衣妮大喝的当头,衣缇娜还在怔愣和被她这一声大喝惊到的时候,后院两人站着的方位,八门金锁阵忽然变了!
浓重的阴煞袭来,阴风里带着怨念的撕嚎,脚下忽然现地狱血海尸山,四面八方跌跌撞撞行来的人满身浴血,身上被刀片割去的皮肉不成模样,淌着血,血肉模糊里,隐隐可见白骨。
这些人面容扭曲,张着嘴,全都一个表情,像是要扑上来撕咬人的血肉,把他们身上的疼痛、怨气都发泄在活着的人身上。
衣缇娜被四周的幻象惊住,胸口却是一震,捂着胸口,一口血喷了出来!她抬眼盯住衣妮,她疯了?!
她这是找死!
玄门那帮人,当真把衣妮当诱饵,不惜将她也困在死门里,和她一起死?
衣妮微笑,笑容嘲讽,“机关算尽,你总以为自己聪明。可是这世上,有比你聪明的。”
这是她奔出来时,夏芍通过联络对讲设备在她耳边小声吩咐的。
她说,让她来后院,引开蛊尸。
她说,有她在的地方,对方必然以为八门金锁阵的死门不会出现,因此放松警惕。
她说,死门会启动,到时候追她来的人,会死。
这些她都答应了,有什么不能接受的?她的命是夏芍救的,如今还给她,两清罢了。而且,她还得谢谢她。因为她知道,来抓她的人一定是衣缇娜这个贱人。能把这贱人引入陷阱,拉她一起死,正完成了她这些年来的心愿。
真好。
衣妮总算露出真心的笑容,尽管她嘴角也开始淌血。
“疯了!你疯了!”衣缇娜可不接受就这么死亡,她这才想去自己是开着车来的,车就在身旁!
她伸手便去开车门,想要坐进车里,开车逃跑。车子下面却开始现出血肉泥浆般的沼泽来,车子开始往下陷,而车里,坐着一个人。
一名女子。
一身苗疆服饰,面容端庄,眉眼里皆是严厉,但微微翘起的嘴角又让人觉得不是太过严苛,反而有些慈祥。
女子端庄地坐在车里,缓缓转过头来,看她。
衣缇娜一惊,尽管她知道这是死门转来,阴煞聚集所产生的幻象,但她还是本能地被电到般收回手,望着车里的女子,有一瞬怔忡。
“师父……”
她习蛊的天资在寨子里是百年难遇,甚至比师父的亲生女儿还要高。师父从小将她养在膝下,严厉教导,待如养女。但寨子里规矩古老,女子一生不得出寨,男人都住在寨子外头,即便可以与寨子里的女人结婚,也不可能住在寨子里,一个月只有三次相见的机会。
这古老的规矩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只是一直在寨子里延续着。据说是为了保证寨子里蛊术传女不传男。寨子里的女人生了男孩,也是要带出去,给男人在外抚养的。
女人怕男人在外头变心,许多人给男人下了情蛊。正是那一年,她邂逅了来寨子里受人所托来为人解情蛊的男人。
情蛊以女子心血喂养,十年得一蛊。将情蛊下在情郎身上,如若背叛,便会受撕心裂肺之痛,最终疯癫致死,而男人若死,下蛊的女子也不能独活,这是殉情一般的蛊毒。寨子里的女孩子,不少人从修炼蛊术的那时起便开始喂养情蛊,情蛊成了,也就表示可以嫁人了。
她也炼有,也见过寨子外头的男人,却从不觉得为什么寨子里的女人愿意以自己的性命为赌,和男人的性命连在一起。
但见到那人的时候,她懂了。
她觉得,他就是她的蛊。
一见钟情这种事,在她没有出寨子、没有见到外面广阔天地的时候是不明白的。但她那天就明白了,她无法接受这个男人离开寨子,从此之后,她再见不到。
她想偷偷给这男人下蛊,没想到他修为很高,竟被他发现。他向她提出条件,如果她肯帮他解了寨子外头委托人的情蛊,他便带她走。
情蛊外界传说无法可解,但是自小在寨子里修炼蛊术的她却知道,情蛊有法解。
情蛊以女子心血喂养,要解蛊,需以女子心尖儿肉做药引,再配合古方便可解。这一味药引必不可少,因为养蛊的血和药引出自一处,元气也相合。但这么做就表示,下蛊的女子要被活活剖心而死!
帮助外人,害死寨中姐妹,这是万蛊蚀心的死罪。
她犹豫过,无法亲自动手,最终和男人商定,她给他指出要解蛊的那名女子的住处,由男人动手。
那晚,她在焚心般的惶恐中等待,没想到,却出了岔子。
那名女子当晚和朋友宿在一起,她有事出去了一趟,男人正巧此时入内,杀错了人。她赶来确认,发现杀错了人,正慌张的时候女子回来,为了不被发现,索性一不做二不休!
开弓没有回头箭,当晚她决定和男人一起离开寨子,没想到,千小心万小心,还是被师父发现了。
师父修为不俗,有人潜入寨子,她终究还是发现了。当师父看到她的时候,她就知道,要么她死,要么师父死。
杀同门,万蛊蚀心之苦她不想受,于是只能两人联手……
她其实并没有密谋杀害师父,一切只是那么地不巧……
原以为这辈子只是背负叛逃的罪名而已,到头来是杀师杀同门的大罪。
但她并不觉得自己有错。从小,师父就教导她,修炼蛊术的人,要狠心狠情,无所畏惧。畏惧的人,无法面对毒虫,也无法面对给人下蛊那一刻心里所受到的拷问。她是寨子里百年一遇的好天资,所有人都对她抱有极高的期待。她无法忍受寨子里的人失望的目光,所以她听师父的话,狠心修炼。
这一切,都是师父教导的。师父倒下的那一刻,她应该欣慰,欣慰她真的能做到狠心,欣慰她终于可以出师。
她没有错,错的是一切的巧合。
眼前浮光掠影,也不知怎的就一瞬回到当初,带她回忆了当初的夜。衣缇娜只是望着车里,嘴里是咸腥的气息,一如那晚,她微笑道:“再见,师父。”
“再也不见,贱人!”身后出现一道脆生生的怒喝,衣缇娜霍然转醒!她一回头,颈侧倏地剧痛!
衣缇娜顿时觉得气血翻涌,喉口又是一甜,噗地一口血喷了出来!
她没有去摸颈侧,这感觉她第一次体会,却再熟悉不过——这是被蛊虫给咬了!
衣缇娜捂着胸口抬眼,吃力地看向衣妮。她怎么也不相信,她竟会中这天赋不如她的师妹的蛊?这八门金锁阵的死门阴煞如此之强,连她在刚才都看见了幻象,都刹那间吐血,为什么这修为不如她的师妹,还能声音清脆,下蛊伤她?
衣妮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在刚才那一瞬,确实吐了血,但随即,这些阴煞就好像认得她似的,竟不伤她!这已经很诡异了,而更诡异的是,她周身的阴煞明显比衣缇娜身上的还要浓,但在她周身的阴煞却好像只是个防护层,与她的身体有三寸之隔的空隙,一点也没有侵到她的元气,而缠在衣缇娜身上的却是一张张扭曲的人脸,厉鬼阴嚎。
这到底是怎么办到的,衣妮也不清楚,但心里却如明镜,这件事是谁办到的。
这件事确实是夏芍办到的。死门的阴煞是龙鳞的煞气,在阵法变幻的时候,她要施放煞气,因此顾及不暇衣妮,致使她在一瞬间受了龙鳞煞气的伤害。但夏芍有把握,伤不了衣妮性命。
她与龙鳞是心意相通的,在往死门方位施放阴煞和对衣妮进行保护的动作之间,她只需要一个意念的转换。一息的时间,衣妮会受伤,但不会致死。
引开蛊尸、引诱前面降头师误算八门金锁阵方位、将追杀衣妮的衣缇娜陷入死地,这一石三鸟之计,夏芍已尽量将伤害降至最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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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战通密!
衣妮被衣缇娜追去后院的时候,一群降头师蹿进了前院,手里拿着罗盘。昨晚他们刚战败退走,今晚群龙无首,本该斗志低迷,却显得杀气腾腾。
他们进来的时候就已经推演出了方位,沿着前院右侧的墙边走,速度极快地往会所里冲!有的降头师脸上还带着轻嘲的笑——八门金锁阵,用点伎俩,破起来就是这么容易!
这晚,秋风微凉,月色清冷,照在人脸上,浅白。但很快,这浅白就泛起了青色,一张张降头师的脸,震惊、恐惧,五官扭曲。
“怎么回事?”
“惊门!惊门!”有人看了手里罗盘一眼,尖叫。但下一眼,手里的罗盘便变成了一颗头颅,正是昨晚死去的同伴的。
阴煞袭人,向来能让人见心中最恐惧的噩梦。
很快,有人看见旁边同门拽了自己一把,把自己送上了刀口。
很快,有人看见自己被做成了蛊尸。
……
于是,丢罗盘,抄家伙,蛊虫乱射,小鬼乱降,前院好一番热闹景象。
惊门不抵死门,凡入者,伤!
玄门弟子只在会所房间里布阵,未曾出动一人,能有这一番景象,着实令人心喜。但夏芍脸上却没有喜意,而是目光落在前院、后院,越发警觉。
越是这种形势一片大好的时候,对方越有可能突然出手,杀一个措手不及。
“注意了,若我和师兄离阵,所有弟子须全力布阵,无论战况如何,一律不得松懈。”唐宗伯如今在阵中,全心全力操控八门金锁阵的变幻,无暇分身。夏芍必须得提醒弟子们,一旦她和徐天胤离开阵眼,少了龙鳞和将军的阴煞辅阵,少了两人的元气支撑,师父能坚持的时间不会太久。毕竟八门金锁阵阵位不停变幻,消耗的元气极重。若弟子们再松懈,师父的负担便会更重。
好在玄门弟子三十多人,并非所有人都参与布阵。张中先带领几人机动策应,若到时事有变故,他们会首先支援。
夏芍这回并未将天眼的视线放去太远搜索,乃西达当初就能感应到她的天眼能力,那名修为比他高的降头师或许也能感应到。她要让那人靠近,来得近了,即便她被发现,也能及时追出去。
正想着,一道黑影在后院墙外不远扫过。
夏芍手往地上一按,龙鳞铮地一声而起,反手抄握,纵身便出,喝:“变阵!师兄!”
龙鳞刚从地上弹起只是,徐天胤便感应到,他步子比夏芍快,晚夏芍一步起身,两人却同时开门出来,从走廊窗户直奔后院!
后院,那道人影翻进来,抄起衣妮和衣缇娜的一瞬,两道人影从窗口跃下。夏芍目光直直望去,正见那人直起身来。
并不明亮的月色里,让那人鼻梁上一道蜈蚣般的疤痕一现,青红颜色,狰狞可怖。
无须再看那人身形年纪,夏芍断喝:“通密!哪里走!”
那人刚转身,听这一声喝,霍然转头!
衣妮也抬起头来,被人挟持的惊魂一刻,此时目光只是一呆。
她呆的不是看见夏芍和徐天胤,而是看见两人头顶,那条金色的蛟!
衣妮是见过金蟒的,在香港风水师考核的渔村小岛上。那时金蟒的出现,震惊了很多人,因为这是阴灵不同于随时随地可寻可炼的阴人,世间此等生物难寻,要遇到、要收服,靠得都是机缘。
或者可以说,此等灵物,即便收服不下,见上一见,都是机缘。
正因如此,衣妮印象尤为深刻。她记得去年香港见时,这是条金鳞大蟒的,头身还可分离。可是今晚,这蟒的头顶上,明显生着一只角,虽不大,尖尖才露,但那确实是角!
这蟒……是化蛟了?
这怎么可能?世间阴灵能修炼至这蟒的程度,已是大不易。能化蛟的,且不说有没有,即便是有,怎么不得五六百年?
这灵物一年前还是蟒!
衣妮几乎忘了自己现在的处境,她用一种看变态的表情看夏芍,想起她不满二十岁炼神还虚的修为,觉得果然是有什么样的主人,就有什么样的灵物。
衣妮的目光,夏芍压根就没感觉到,她此刻全副心思都在面前五丈外的老者身上。
通密!
虽然她没见过,但是听师父描述过体貌特征,此时眼前的人无论是年纪还是体貌特征,都十分吻合!
老人身形削瘦,略显佝偻,若是在路上见着,大抵会以为是名生活不是很好的贫苦老人。但若是望着他的眼,便能看见那眼底青暗的邪气,和炯亮却血丝密布的苍老眼眸。
常人只需一眼,都能看出这老人的不同寻常。何况夏芍修为在身,一眼便看出老人周身邪气极重,他的眼让人目光对上便有精神被牵引之感。
降头师的修行与风水师不同,并不能以哪种境界比高下,夏芍只看了一眼,便知此人非常棘手。
这样的人,除了通密,不作他人想。
通密!总算碰上他了!苦心谋算,原以为他这次没来,她还想着若他不来,暑假她便去趟泰国,没想到,他来了!
来得正好!
“您老多年不现身,好不容易来一趟,何必急着走?”夏芍冷笑一声,悠悠看着通密,“我们中国人向来讲究待客之道,您老一路舟车劳顿,我正想好好招待,您若就这么走了,师父该怪我怠慢了。”
通密自从回过头来,目光便盯向金蟒,苍老的目光里有一瞬惊异,想来他活了这么大的年纪也未曾见过此等灵物。一见之下,眼里便露出贪婪神色。直到听见夏芍开口,他才将目光一转,望向她。
只一眼,他眼中便又有异色一闪,为她手中龙鳞,为她的修为!
老人桀桀一笑,显然听得懂夏芍的话,也知道夏芍的身份,只是却不理会她的话,只仰头笑道:“可惜了,可惜了。修为这么好的女娃,竟然不是童女。”
夏芍一愣,童女?
这话里,可有什么深意。
通密却趁着她这一愣神的工夫,转身就逃!
这老头儿奸狡,从他不和弟子们一同来京就能看得出来。此时他虽看见金蟒和龙鳞,目中乍起贪婪之色,但他也能估计出夏芍的修为。况且,夏芍身旁,有手执将军、修为不比她差的徐天胤。
且通密如今还身在八门金锁阵中,他如何肯冒险在这里跟玄门缠斗?故而先说句话,把夏芍的注意力引开,然后抽身便逃!
夏芍哪容他逃?断然喝道:“阵位!”
一声喝罢,抬头对头顶金蟒道:“今儿叫你一声金蛟,给我耍起你的威风来,干得不漂亮,大黄的名字你也别要了。”
金蟒一听,后半句威胁压根不管,听见那前半句便呼地一声窜起,扑向通密后背的时候,还欢快地在空中一个翻滚,耍了个花式。
金蟒体型巨大,化蛟之后更甚。它原先在夏芍和徐天胤头顶,便占了半片后院,此刻呼啸而去,到达通密头顶不过是一个蹿身的时间。这比夏芍挥振龙鳞和徐天胤撒豆成兵的速度都快!
也是金蟒到了通密头顶这一息的时间,八门金锁阵的阵位忽换!
死门!
这回还是死门,但没了龙鳞和将军的助力,阵位中的阴煞之力明显减弱。但饶是如此,通密也不敢小觑。他肩膀上还扛着两个人,行动居然很敏捷。他见金蟒扑来,不进反退,竟往后躬身一退,同时手里“倏倏”弹出两个小玻璃瓶子。
徐天胤一把将夏芍拉开,金甲人往两人身前一挡,那瓶子刚一弹开,里面冒出数道黑烟,一声哀嚎过后,便化了。
夏芍眉头却是一蹙,“驱鬼术!”
所谓驱鬼术,和养小鬼还有所不同。降头师踏遍山冢,要寻找的是新埋葬的坟墓,用一枝削尖的竹枝插进墓底钉住死尸,念动拘魂咒,用小玻璃瓶召入鬼魂,封住瓶子,放置在一颗阴性的树根下,夜夜前往念咒,七七四十九日后便可供驱使。
这听着与养小鬼差不多,但实则不然。养小鬼,对小鬼的年龄、八字、死法都有讲究,不是每只都合适。而驱鬼术则是不论大鬼小鬼,一律拘捕。驱使的方法是降头师将其养在玻璃瓶中,斗法时抛向对方,或者平时放在敌方常出入的地方,触之便可附上人身,意志不强的,多会发狂而死。
这与阴煞缠身,令人产生幻觉有异曲同工之处。
只可惜,瓶中的鬼使刚现出,便遇上了金甲人,魂飞魄散了。
通密不会没看出金甲人是元阳所化,专克阴煞邪物,他这么做,不过是拖慢夏芍和徐天胤的脚步,为自己争取时间罢了。
这老家伙奸狡,金蟒虽然厉害,但输在体型太大,行动并不是太敏捷。他若往前死命狂奔,必然塞不过金蟒的速度。但他若往后退,退去金蟒身子底下,它想缠咬,确实没那么容易。而且这老家伙邪法不俗,竟也会用阴煞护住自己,缓了一部分死门阵位上阴煞对他的伤害。
因此,此刻他虽然脸色发青,但确实比乃西达那些人厉害得多。
夏芍没打算让他有喘息的机会,她将龙鳞的阴煞分出来,护住自己和徐天胤,又分一部分向通密挥斩而去!
通密见势侧身便躲,三只金甲人堵住他的去路,挥刀便斩!通密很忌惮金甲人,凭着削瘦矮小的身形,他躲避如风,但躲来躲去,终究是消耗他的体力。且他要分一部分元气出来抵御八门金锁阵里的煞气,久战对他来说,一点好处也没有。
而夏芍和徐天胤配合得恰如其分,将通密堵得无处可逃。躲来避去,他发现还是金蟒身子底下最好躲。
金蟒是夏芍的阴灵符使,他躲在它身子底下,金蟒扑咬他很费力,夏芍和徐天胤又要顾及着金蟒,无论金甲人还是龙鳞都不敢出杀招。
很快地,通密便躲在金蟒身子底下不出来,金蟒往后退着咬他,他便跟着往后退,金蟒往前,他便跟着往前,总之他就是占据着底下的位置不出来。
其实这对他来说,也并非上策。毕竟他还身在阵中,自己的元气也终究会有消耗殆尽的时候,但他却还是选择了拖延。此刻出去,对他来说更没有好处。只能等!
毕竟元气会消耗的不止是他,对方也是。
修为再高,夏芍和徐天胤年纪都还轻,扛得过身经百战的他?
想到此处,通密桀桀笑起来,夜枭一般。
夏芍和徐天胤立在外头,被他护在身后,也笑了起来。她笑得很缓,笑得意味难名,目光望一眼金蟒,唇角勾起。
金蟒通人性,有灵智,一接触到夏芍的目光,便霍地往后急退。通密发现金蟒速度加快,有暴走的趋势,不由又桀桀笑了起来。但他笑声刚起,便如夜枭被掐了脖子般堵在了嗓子眼儿里。
他霍然回头,只觉身旁阴风呼啸,等他回头的时候,已经看见一双金色的蟒眼,巨大的眼眸在黑沉的蟒身底下显得那么诡异。
降头师向来是不怕诡异的事的,他们本身修炼降头术,所做的事就没一件不诡异。但通密这一刻还是眼睛睁圆了,在那一张削瘦青黑的老脸上,一双睁圆了的眼显得那么滑稽。
这金蛟的头颅,竟和身体分了开!
在通密了解到这件事情的时候,他嗓子里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低哑,将肩膀上扛着的衣妮往金蟒口中一送!
金蟒也知这是自己人,头颅微微一顿,通密接着便退出了金蟒身子底下!但他同时又把衣妮捞回肩上——这么好的挡箭牌,丢了可惜。
但通密的脚后跟刚落地,脸色便又一变!三只金甲人早就等在了他身后!
前有金蟒,后有金甲人,挡箭牌只有一个。惊急之下,通密只能凭自己躲避。
金甲人的刀像网一般砍下来,他接连两次被惊,又躲了很久,体力有所消耗,此刻后背露着空门,即便是凭着大半生的经验躲了两刀出去,却仍没躲得了第三刀。
关公刀般的金色大刀,顺着他脊背,霍地划下一刀!
通密全身以元气护着,被关刀一刀豁出条口子,他关键时刻竟又向后弹了只玻璃瓶子,里面十数道黑气化去,替他一挡,但饶是如此,他背后还是一条血淋淋的大口。
通密一个踉跄,身上的元气一散,被阵位里的阴煞霎时缠上,顿时脸色又是一青。但他再抬眼时,双眼便又是一睁!
面前,龙鳞的阴煞已离他迫近他的脖颈!
通密往后一仰,身上挟持着两个人,往地上滚躲是不成的,于是便下意识将衣妮往前一送!
龙鳞的阴煞顿时缠上了衣妮。
饶是此刻受伤,通密还是难听地笑了起来。
但夏芍也轻轻挑眉,笑了起来,“多谢您老。”
通密一愣,这才看见,龙鳞的阴煞缠上衣妮,衣妮竟没有七窍流血而亡,而是将她包裹起来般。
夏芍原本追逐通密就不是为了伤他,金蟒和金甲人的目标是通密,她的目标一直都是衣妮。以衣妮的修为,根本就挡不住阵位里的阴煞,只是她被通密挟持,夏芍要护她并不容易。从阵位变幻到现在,时间也就几分钟,但衣妮应该还是受了些伤害。但好在现在总算让通密这个奸狡的老家伙入了套儿,护住了她。
通密一瞬便想通了夏芍的谋算,不由眼底露出惊异。
而正是他惊异的时刻,头顶巨物压来,他连头都没抬就知怎么回事,顿时连衣缇娜也不要了,往前一送,身子一滚,伸腿踹上两只金甲人。
不得不说,这老头儿修为身手着实了得,他这时候受了伤,竟胆大到撤了身上的元气护持,赤手空拳对上金甲人。
金甲人对普通人虽然也有伤害,但不如通密身缠阴煞对他的伤害大,他这看着是胆大寻死,实际上思虑周密。
但他刚踹翻两只金甲人站起来,身后便忽然感觉到危险!
通密回身,正见徐天胤站在他身后。从双方对上,徐天胤怕通密身上有什么邪门的东西,一直以金甲人攻击,自己则一动不动,护着夏芍。
此刻,通密身前是站起来的金甲人,头顶是金蟒,背后站着徐天胤。徐天胤手中将军已刺出,向着通密的心口,眨眼工夫,便能了结了他的性命。
夏芍的目光却忽然看见一道黑影跃了进来!
那黑影进来的时机把握得恰到好处,一落进来,便到了徐天胤身后。
“师兄!”夏芍脸色骤变,那一瞬间,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眸底都逼出血丝来。这一刻她几乎是没有时间反应,身体快于大脑,龙鳞脱手而出,飞射向徐天胤身后!
徐天胤气息冷厉,在夏芍喊出声的时候,他也发觉到身后情况,顿时将身子一躬,刺向通密的杀招一转,巧妙又霸道地向后面刺出!
将军和龙鳞同时出招,那人也不敢接,向后一翻,接着就翻出了后院。
夏芍奔过来,脸色前所未有的冷寒,她意念一动,抄起龙鳞,纵身便去追,徐天胤却一按她肩膀,对她一摇头,又看了眼院子里。
夏芍回头一看,院子里已经空了。
通密、衣妮、衣缇娜,都不见了踪影。
秋风掠过,月色很凉,却没有夏芍的目光凉。
刚才那人来了又走,速度很快,但她还是看清楚了,那人穿着身卫衣,带着帽子,赫然是那天将乃西达的尸体给带走的人——那名隐藏很深的风水师!
从他刚才出现的时机来看,看起来他是为了解通密之围,但他若真是在香港毁龙脉的那人,那便是跟玄门有仇。那么,他刚才出现在师兄身后,是单单为了给通密解围的虚招,还是实实在在的杀招?
一想到有可能是杀招,夏芍的目光就变得极冷。
这个人,她必找到!必杀之!
但现在不是杀这个人的时候,通密未死,衣妮和衣缇娜被带走,不知这老家伙想用她们两人做什么。之前降头师们就盯上了衣妮,此时想来,必是要把她送给通密的。
衣妮在通密手中,必定不会有好下场。现在救衣妮,杀通密是首要之事。
夏芍在发现通密带着衣妮和衣缇娜逃了的时候,第一时间开了天眼,看准了老家伙逃跑的方向。她之所以不立刻去追,是因为要去,就要玄门的人一起去。毕竟还有个暗地里盯着玄门的神秘人,她和师兄去了,师父布阵消耗不少,万一那人来个调虎离山,趁机来伤了师父会怎样?
夏芍自不会让这种事发生,她当即和徐天胤火速回去。但两人刚往前头赶,温烨和几名弟子便奔了过来,“怎么样?人跑了?”
“回去说。”夏芍脸色发寒,看见的弟子顿时噤声,连最想杀了通密为师父报仇的温烨都只是看了夏芍一眼,没吭声。
此刻,前院已是一片狼藉。
二十多名降头师已经躺在地上,有的不成人形,有的脸色紫黑七窍流血,有的更是身上爬满了毒虫。
就在夏芍和徐天胤在后院对付通密的时候,几名弟子也从走廊窗口跳下来,引走了乃西达做成的蛊尸,几人将蛊尸引到前院,蛊尸感应到大批量的生人的气息,顿时便向人多的地方扑去。那些降头师本就被惊门所伤,生了幻觉,互相打斗,此刻又添了蛊尸,前院顿时惨烈。
而当阵位在后院变成死门的时候,前院即便是换了生门,降头师们也已中蛊的中蛊,受伤的受伤,更令他们头皮发麻的是,蛊尸已经在他们神志不清的时候,不知被谁砍了,蛊虫破尸而出,势态已经一发不可收拾。
短短几分钟,前院的人便一个个倒下,死状奇惨。
而玄门几乎没有出动什么人力,只是在这些人厮杀的时候,张中先加了把火,把他的阴人符使给派了出去,加快了惨烈的战局而已。
降头师们死了,通密逃了,会所里的八门金锁阵这才停了下来。
从布阵到收阵,前前后后大半夜,唐宗伯消耗不少,但是听说衣妮被抓走,便也顾不上休息,立刻便决定带人去救。趁着通密也身受重伤的时候,此时不救,难道要等他把人杀了,或者恢复了再去?
况且,唐宗伯为人向来重情义,年轻时候跟衣妮的祖母有过一段交情,为了这,也不能弃她于不顾。
夏芍心疼师父年纪大了,不肯让他即刻动身,硬是和徐天胤两人把老人劝住了,给他补了些元气,见他脸色红润了许多,这才和弟子们齐动身,往通密逃窜的方向去追。
走之前,吴老大带着人开了车前来,这次来的车有七八辆,还是上回那种面包车。当看到地上降头师们的死状时,吴老大等人顿时抽的气比昨晚还多。但这些人胆子确实比一般人大多了,玄门的弟子把蛊虫清理了之后,他们不管人死状有多凄惨,照样往车上搬,搬完还对夏芍道:“夏小姐,您放心吧。今晚兄弟们全程看着,就不信还能有尸体跑了的事!”
这些蛊虫自然是不能让普通人碰的,玄门自有办法处理。但对于吴老大的话,夏芍只是笑了笑,若是那人想去拿尸体,他们手上拿着枪也不顶用。但这话她却没多说,因为她知道,那人今晚不会去。练蛊尸的人是通密,通密今晚受伤都自顾不暇了,哪有那时间再练蛊尸?玄门杀到,他就是三头六臂,也没这时间。
“那就多谢吴老大和兄弟们了。这件事一了,我请诸位吃饭。”尽管心情很糟糕,但面对这些给自己帮忙的人,夏芍还是露出笑容,点头道。
吴老大连忙摆手称不必,脸上却笑开了。
安亲会的人一走,唐宗伯便从会所里出来,召集弟子们,往通密的藏身处去。
这之前夏芍一直以天眼跟着,发现通密上了那男人的车,车开去了衣缇娜住的那幢别墅。男人走前带走了衣缇娜,留通密和衣妮在衣缇娜的别墅里。通密盘膝坐在客厅里摆弄着一些法器,别墅周围的阴气聚集到别墅里,供他疗伤。衣妮已经失去意识,被放倒在一旁,目前还没有性命危险。
而那男人开车去了离衣缇娜别墅很远的一处民房区里,看样子像是要给衣缇娜解金蚕蛊。
尽管这回知道了男人的落脚点,夏芍却还是要先杀通密,为师父报仇先。
会所离衣缇娜位于郊区的别墅有段距离,尽管夜深,京城的车流依旧不少,众人到了别墅外头的时候,已是一个半小时后。
这段时间,通密一直在疗伤,夏芍通过天眼可以看见他疗伤的手法很诡异。阴气聚集到别墅房间里,他衣服里爬出一条比乃西达昨晚拿出的蜈蚣还长的巨蜈蚣,那蜈蚣爬到他背后的伤口里,啃食着他的血肉,然后便整个儿贴在他后背上,沉睡了一般。远远望去,后背的刀伤几乎被那条巨蜈蚣填满,乍一看,还以为是纹身,谁能想到会是真的?
这样诡异的疗伤,夏芍是没见过,她也实在想不出以此疗伤的根据是什么。在车里时,她将情况说给师父听,唐宗伯坐在后面座椅里闭目养神,闻言笑了笑,“奇门江湖门派众多,秘法也多,哪能什么事都能清楚缘由?不过,想来这蛊可能是以他的心血养成的,就像你收服龙鳞时情况差不多。”
夏芍闻言,当即明白了。按说龙鳞是阴煞之物,只能伤人不能救人,但被她收服之后,却能以阴煞护她。她眼神一亮,“这么说来,那条巨蜈蚣能帮通密佬儿疗伤,便应是以他的精血养成的蛊。若此蛊有损,他便也会有损?”
“要真是能用来疗伤的,那应该错不了。”唐宗伯道。
夏芍则垂下眸,脸上一片冷意。
到了衣缇娜别墅门口的时候,通密还在客厅里盘膝坐着,闭目调息,看起来就像是入定睡着了一般。
唐宗伯坐着轮椅上,望着黑洞洞的别墅,目光如炬,炯亮有神。这一刻,老人不知是否想起了十余年前的那一晚,他只是难得威严一回,坚决站在弟子们的前面,不允许夏芍和徐天胤到前头为他挡着。
他的目光落在锁着的别墅大门上,周身忽然气劲满涨,沉喝一声!
只见老人手掌一拍!掌心未落到门锁上,却有道浑厚的气劲震开,冥冥中一道看不见的巨力斧阔刀劈般往门上一砸!
门锁处顿时凹下一道掌印,整个别墅的大门霍然震飞出去,砸到地上,擦着地面哗啦啦蹭着火星连打了几个转儿,才停了下来。
身后一片死静。弟子们望向唐宗伯的背影,肃然起敬。
掌门祖师今晚控制八门金锁阵,元气耗费那样厉害,竟还能打出这等掌劲来。果然是宝刀未老!
“我的老朋友,出来见一见吧。”唐宗伯坐在轮椅上,望着静悄悄的别墅内门,声音雄浑,音量虽不大,却内劲充沛,听得人心口都觉得震了震。
但唐宗伯话音落下,等了许久,别墅里却还是没有动静。
弟子们望着别墅的内门,连呼吸都屏着。里面那人,可是曾经伤过掌门祖师的人,他再受了伤,他们也不敢有轻敌之心。
所有人都这么等着,要么等对方现身,要么等掌门祖师的命令。
夜风袭来,连空气都是静的。
然而,里面却一直没动静。正当弟子们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今晚是不是要一直这么对峙下去的时候,夏芍忽然脸色一变!
她不顾师父的命令,上前几步,坚决往老人身前一挡!
她脸色一变的时候,徐天胤便感觉到,速度比她快,默默上前,把她和唐宗伯一起护到了后面。
他自己一个人,站在了大门正中,最前方的位置。
夏芍伸手就去拉他,“师兄,小心!那里面……”
她话还没说完,门就开了。
弟子们齐抬头,却都是一愣。
门里,走出来一名三四岁大的,红衣小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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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更一万二,补今天缺的两千。
今天订的家具来了,坑爹的是,当初买的时候,老板说是板材的,各种好。今天来的时候才告诉说,这种材料不防潮,不能泡水。抚额,南方潮湿,回南天的时候特潮,你妹的不防潮的家具你为毛不早说!无良商家!
今天白天大部分时间费在交涉这件事上了,严重扶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