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给我乖乖的
休闲区,夏芍和徐天胤一起坐着,对面坐着刘岚。
三人一坐下来,元泽便起身,看了眼周铭旭和苗妍。两人会意,起身有点担忧地看看夏芍和冷得吓人的徐天胤,但最终选择不打扰,走向了舞池。
曲冉立在原地,看看旁边不远对峙的展若南和柳仙仙,再看看元泽、周铭旭和苗妍,最后跟着三人去了。
远处,龚沐云、李卿宇、罗月娥等人早知徐家人来了,见夏芍和刘岚一起去休闲区坐下,虽有担忧,却始终没过来。
此刻,休闲区成了一块相对独立安静的专区,转为夏芍和徐家人的这次会面而设。
夏芍对着刘岚缓缓一笑,刘岚看着她的笑容,觉得百般不舒服,但却在这时发现自己身体的自主权回来了。
刚才发生了什么事?这种诡异的事简直就像是撞鬼一样,刘岚惊恐且疑惑,不明白为什么会发生在自己身上。她没法去想,因为以她的阅历,根本就想不到这件事是有人所为。她将其归为神秘事件,在发现身体能动了,又愣又喜的时候,面前递来一杯茶。
侍者刚送来的。
“千金小姐,想必茶比香槟适合。刘小姐,请用。”夏芍微笑着给刘岚递上一杯茶。
刘岚看着她,总觉得她姿态漫然优雅,分明比她小,却不知哪里来的宁静雅致的气韵,倒好像比她年长许多。没来由的,她不喜。
刘岚盯着面前的茶,夏芍递来的茶,她连动都不想动。但不知怎的,想了想,又端了起来。
终究是出身好,刘岚端茶品茶的动作一看就受过指导,一分不错,动作自如。只是品过一口,放下茶杯,轻笑,带些微嘲,“华夏集团连个茶师也请不起?这茶泡的,真不讲究。”
夏芍垂眸微笑,不语。只是端起茶杯来,闻香,品茶,分三口品尽。
刘岚见夏芍举止姿态都是不错的,眼里却仍生出微嘲。普通家庭出身,就是普通家庭出身!为了进上流社会,看样子也下过功夫,还学过品茶的礼仪。不过,学得再多,也终究是外行,这么难喝的茶,也能喝得进去!
土包子!
“确实。”夏芍放下茶杯,轻笑,竟然赞成刘岚的话,但却转口又道,“这茶出身是好的。碧螺峰上,春季采制,挑芽尖儿最嫩的那一叶。出身上品,品级上品,就是不知怎的,坏了滋味。可见,出身上品的东西,也未必滋味好。好与不好,还得看茶师后天的手艺。不然,白费了这出身。”
刘岚一愣,随即皱眉。她从小浸在上流圈子里,听话最是拿手。什么话是假大空,什么话有深意,她最是听得懂。她听夏芍这话,自然是话里有话。不过,什么叫出身上品,坏了滋味?
这绝对是指桑骂槐!
“不过,滋味再不好,我也觉得,问茶品茗之道养的是心性。纵然这茶不是茶师沏的,也是侍者费了番工夫的。”夏芍闲闲说着,看一眼刘岚眼前放着的,仅品了一小口,就弃之不动的茶。
这话的意思很明显了,再笨的人,也能听出对方在审视她的礼貌问题。
刘岚一怒,冷笑,“行了!你不用含沙射影指桑骂槐了,我听得懂!”
“听得懂是好事,说明刘小姐是聪明人。”夏芍一点也不反驳她刚才话里有话的事,还是那般慢悠悠的气度。
刘岚便一皱眉头,她总算回过味来,发现为什么她听夏芍说话总是不舒服了。这“刘小姐”怎么听怎么别扭,从小到大,京城的圈子里,都不这样叫她的。这称呼陌生,她总要反应一阵儿。
但刘岚随即便怒上心头,看着夏芍。她想嫁进徐家,不讨好她也就算了,她也不稀罕!可她竟然指桑骂槐地骂她,还敢承认?
这女人,到底得有多狂?
“用不着你夸奖我,我倒觉得你不怎么聪明。”刘岚冷哼一声,看向夏芍,“咱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吧,不用拐弯抹角。你是什么身份,你自己心里清楚。配不配得上徐家,你也……”
你也清楚。
刘岚是打算这样说,但她没说完。
徐天胤从夏芍身旁抬起头来,他的目光不是冷,而是暗。黑暗里生存多年令人胆寒的暗,深邃不透的死海,望进去,就像被深海汹涌恐怖的漩涡卷入。恐惧,无助,下一秒就是死亡的感觉。
刘岚嘴一闭,咬着了舌头,疼得她眼里顿时雾蒙蒙,但那雾蒙蒙里生出的却是恐惧。她看不太清徐天胤,却听见一句冷得不含感情的话。
“你是什么身份,你也清楚。”
声冷,语调冷,眼神更冷。
刘岚一愣,纵是恐惧当头,也禁不住懵住,想:这话什么意思?
“徐家的事,轮不到外人过问。”徐天胤冷极的话再度入耳,“不配。”
纵使刘岚这时脑筋发懵,又被吓住,反应不灵光,这无比明白的话也如一记耳光。响亮,扇得她脸上火辣辣!
刘岚眼里的雾蒙蒙快速逼退,不可思议地望着徐天胤。她听得懂这话,这话是在说她不姓徐。
她不姓徐,可她是徐家二代的子女,从小在京城长大,人人把她看做是徐家三代。她是唯一的女孩,外公因此疼她,虽然严厉,但只要在他老人家面前乖一点,他总是很慈祥。父母更不必说,表哥也疼她,待如亲妹。
这样的话,从来没有人跟她说过,刘岚不能接受。
这样就好像在说,她这个血缘很近的人,还没有权利说个没有血缘的外人?
刘岚怒极,脸上发烫,当即便站了起来!她此时又羞又怒,连对徐天胤的恐惧也逼退了些,起身道:“表哥,你这话什么意思?我怎么说也是你表妹,总比她跟你近吧?”
舞池里的人分做几堆,看似相谈甚欢,实则都密切注意着这边的情况。刘岚一站起身来,空气都静了几分,说不清的视线投过来。
夏芍心知,却垂眸不言,只是微笑,指尖在暗处掐十二掌心诀,旺刘岚方位。
刘岚怒不可遏,火从心头起,连对徐天胤的恐惧都没了,竟不管不顾,大声指责!
听她道:“这女人有什么好?她普通家庭出身,经商的人,身份怎么配得上徐家?”
舞池里,不少老总蹙了蹙眉头。
夏芍微笑,按住徐天胤的手,安抚他,稳住他。
听刘岚继续道:“她一个学风水的,什么风水师,你不觉得可笑吗?这样的身份进徐家,是想害徐家被扣上封建迷信的帽子吗?”
舞池里的人一愣,尤其是青省来的老总们蹙起眉来。徐家这位表小姐,出身高贵,从小见的是上流社会的浮华,世上的一切奢靡她都看尽了。但她看样子是不知道,世上还有一类人,是惹不得的。
那一类人,超然。身在世上,却在世外。越身处繁华世界的人,越想求的东西,他们能给,也能毁。
唉!虽说官面儿上风水师上不来台面。但这位徐家的表小姐,显然得罪错了人啊……
也就是徐家,换做别人,巴不得把这么个高人请回家咧。
夏芍微笑不语,继续按着徐天胤。
听刘岚再道:“还有,她认识黑道的人!你不觉得这是给徐家招祸吗?”
舞池里不少人看向龚沐云,龚沐云勾起唇角,上挑的凤眸,意态别样风流。跟柳仙仙吵架吵得嗓子都哑了的展若南,转头看过来。
“表哥,她不过是年轻貌美点,可是年轻貌美的女孩子有的是,你别被狐狸精迷了眼!你就算不为别人想,也要为外公,为我妈想想吧?他们可都是疼你的人!”
嗯?
柳仙仙叉着腰扭头看过来,狐狸精得罪她了?
徐天胤却在听见那句狐狸精的时候,气息再度冷如寒冰。他这回更甚,竟似受到攻击的野兽,暴虐而起。饶是夏芍按着他,也经不起他这一下暴起,夏芍感觉到他右手弹出一道暗劲,直撞刘岚!手抬到一半,听见刘岚那句“为我妈着想”,顿时又把暗劲霍然一收!但饶是如此,若刘岚被这一记暗劲撞个正着,小命也得去个半条。
夏芍赶忙补救,用手一拂,两道暗劲空中撞上,夏芍从下方一拂,劲力全到了头顶上。
头顶天花板上,吊着的水晶大灯,咔地一声!
粉碎!
休闲区的灯光霎时一暗,只剩舞池那边浅浅的柔和灯光铺照来,昏暗里,隐约是一阵玻璃碴子乱飞,伴随着阵阵惊呼!
刚才,徐天胤和夏芍相继起身,两人一抬手一拂手的动作看起来只像是激烈地起身,并没有引起太多注意。在场的人也不知有暗劲这一回事,只是莫名其妙,好端端的,灯怎么碎了?
而刘岚这时却跌坐在沙发里,腿软。
她虽也不知灯怎么自己就爆了,但她看见了徐天胤起身那一瞬的眼神。
那是要杀人的眼神。
他刚才有一瞬间,想杀了她……
刘岚不可思议,惊恐发抖。这就是她不喜欢天胤表哥的地方。她跟他不熟悉,大舅舅和舅母去世的时候,她还没出生。而从她出生到记事,她仅知道自己有个表哥在香港疗养,压根就没见过。每次回外公那里,都是二舅一家和自己家,在她从小的认知里,家里就好像没有大舅一家。
直到天胤表哥十五岁的时候,她才见过他一面。随后,他去了国外,做什么,是机密。总之,他又不常回来,一年也就一回两回,过年也不一定见得到。也就这三四年,过年时会在外公家里见到他。
但他孤冷,不爱说话,看人也都是淡淡的,远不如天哲表哥亲和。本就没什么感情,后来觉得他和徐家根本就是格格不入,越发觉得,他不在徐家的时候,徐家气氛更好些。
渐渐的,刘岚不喜欢徐天胤,她承认的哥哥只有徐天哲。
但她却也没想到,他的性子这么可怕。
刚才,他竟想杀了她?
他怎么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他就不怕后果?
刘岚无法理解,也无比惊恐,她从小到大被人捧着,从来没遇到过徐天胤这样的人,和今晚这样的危险。
徐天哲在远处看着,这时已经从周围的圈子里出来。他很意外,在来之前他已嘱咐过刘岚,让她控制一些。刘岚的性子是骄傲口快,但不代表她不懂得分场合。按理说,今晚这么多人在,她不至于一股脑儿地把话说出来,徒给人背后议论的谈资,又有得罪人之嫌。刘岚自小在京城长大,这些道理,她懂。
可为什么今晚的表现会这样?
这些事,若是传到老爷子耳朵里……
唉!
徐天哲走向休闲区,以彬彬有礼著称京城上流圈子的他,此刻步伐竟有些急切。但他刚走两步,便又被人围上来寒暄。
这个时候舞会大厅里静悄悄的,所有人目光都在休闲区处,现在还围上来找徐天哲寒暄的人,不可谓没有眼力劲儿。连察言观色都不懂,实在是太傻帽。
但这群傻帽的人,不巧的是,正是陈达、罗月娥夫妻。还有李伯元、李卿宇、龚沐云。
几人都是重量级人物,徐天哲也不好怠慢,只好停下脚步来。
于是,舞会厅里就出现了滑稽的一幕——休闲区气氛夹刀带枪,舞池里死寂窥视,两拨人中间,有一小堆人旁若无人地寒暄谈笑,时不时发出笑声。
这场面怪异得很多人嘴角都抽了抽,徐天哲二十七年的人生里,今晚可谓是最混乱最诡异的一晚。他自小打磨的好涵养好耐性,此刻竟蹭蹭直逼临界点,有种要挥拳打人的冲动!
但是这一拳自然没挥下去,内心耐性尽失,徐天哲脸上也维持着完美的微笑。陈达罗月娥夫妻有香港特区和英国政界背景,要重视。李氏集团香港首富,经济界地位举足轻重,也要重视。龚沐云就更不用说了,与他的关系处理是最要把握适度的。
徐天哲被缠住,一时分身乏术,顾不得休闲区的情况。
而此刻休闲区,侍者已赶过来收拾玻璃碴子,那些玻璃碴子到处都是,地上、沙发上、桌子上。
周围还是死静,只有侍者在忙碌,其余人都像是定格住,站着的,坐着的,都不动。
沙发旁不远处,靠窗的位置,有人动了动。
展若南。
展若南高跟鞋踢去一旁,赤着脚站在地上,抱胸看瘫坐在沙发上的刘岚,忽然一声大喝!
“胸大的女人,无脑!”
这一声大喝极其突然,舞会厅里立刻有几人齐齐一蹦,随后是阵阵被吓到的抽气声,然后是齐刷刷怪异的眼神。
沙发里,刘岚吓得差点没叫起来,霍然转头去看展若南,盛着惊恐的眼神正对上展若南打量她胸的目光,她顿时一愣,羞怒!
但随即,她便见展若南把目光又转回去,看她对面,柳仙仙的胸。
刘岚再愣,不是骂她?
柳仙仙被展若南的目光一看,柳眉倒竖,跟着骂:“屁股小的女人,长疮!”
展若南挑眉,看一眼柳仙仙浑圆惹火的翘(禁词)臀,再看看坐在沙发上,明显比柳仙仙的尺码小一圈的刘岚的,咧嘴,点头,“长疮!”
柳仙仙眸底都是流动的笑意,“哎呀?难得你承认了。”
展若南点头,摆出酷酷的脸,“我承认你普通家庭出身,不配跟我站在一起。”
柳仙仙一摸脸,一跺脚,委屈,“可我年轻貌美!”
展若南被恶心到,骂:“狐狸精!”
柳仙仙摆着纤腰,愉悦夸张地笑,“哎呀!你别被我迷住了!”
展若南掐脖,弯腰,呕吐状。
刘岚听着,听一句,脸色黑一分,听一句,脸色又白一分,听完之后,脸上颜色已像开过染坊,各类色彩轮番换过一遍。
舞池里,人人错愕,傻子都听得明白那俩妞儿在说什么。人群里,元泽垂眸,肩膀耸动。周铭旭已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连苗妍都垂眸,嘴角忍不住弯起来。只有曲冉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最终担忧地把视线又落回去。
而这一会儿的时间,骂战已经升级。
“被你迷住?你一个学跳舞的,你不觉得可笑吗?”
“你大哥是黑道的人,你难道就不怕招祸吗?”
展若南挑眉,抱胸,展示自己男人婆的身材,“不怕,我不年轻貌美。”
柳仙仙大惊,泪眼婆娑,惊恐无助,“哎呀!可是我年轻貌美!怎么办?我怕……”
展若南被她泪眼婆娑的无助眼神恶心到不行,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实在忍受不了了。回头去找鞋,“打死你,你就不用怕了。”
直起身来的时候,展若南手里的高跟鞋已经脱手丢了出去!七八公分高的高跟鞋,鞋跟略粗,那是展若皓既想让他妹妹有女人味,又照顾她穿高跟鞋少,特意挑的。此刻,被展若南随时丢出去,丢得那叫一个畅快淋漓!就像她早看这双高跟鞋不顺眼。
但悲剧的是,她手法实在很欠,一点也不准。看着是瞄准柳仙仙的,被柳仙仙扭了个腰就躲过。
于是,一只高跟鞋在半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众人的脖子都跟着一仰,接着便听见“咚!”的一声,和一声痛呼!
刘岚捂着脑门,疼得眼泪几乎夺眶而出,手拿开的时候,脑门一道深红的印记,正呈现鞋跟状,顷刻间便肿了。
刘岚从小到大,哪受过这委屈?更别说被人用鞋砸这种侮辱的方式了。她顿时羞怒,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只是,还没等她发作,柳仙仙先发作了起来,她柳眉倒竖,瞪向展若南,“你敢丢老娘?不给你点颜色瞧瞧,你还真以为身份比老娘高贵?”
柳仙仙踩着高跟鞋,步子踏得咔咔响,行动竟然极为迅速,从桌上抄起一杯香槟来就对着展若南泼了过去!
展若南很巧合地跟刘岚站在同一直线上,快速低头,蹲身!
一杯香槟“哗”地当头!浇在了刘岚的脸上!
刘岚呆愣在原地,香槟粘腻香甜的气味充斥着鼻腔,一滴滴水珠顺着高绾的发丝、精致的脸颊滑向下巴,滴落……
整个舞会大厅都静了。
死一般的静。
徐天哲寒暄中不时注意着休闲区的情况,看见刘岚被鞋砸到,便想要过来。但是偏偏围住他的那些人全体失明失聪,看不见也听不见那边的情况,只围着他笑谈不停。而此刻,看见刘岚当众被泼,连向来镇定的他,都惊愣了。
以徐家的地位,家中子弟在京城,何曾受过这样的对待?有谁敢这样对待?
当真破天荒头一遭!
而遭遇了羞辱的刘岚,明显受了刺激,她先是忍无可忍地蹙眉,接着便要发出一声惊天地泣鬼神的惊叫——但可惜,她没发出来。
夏芍在这个时候说话了。
这么久的闹剧,她总算给了点反应。只见她蹙了蹙眉,看向了柳仙仙和展若南,淡道:“你们两个,也太胡闹了!吵了一晚上,竟还动了手,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场合,由得你们闹?现在波及他人,你们怎么给我个解释?”
柳仙仙和展若南顿时一个无辜,一个理直气壮。
展若南是理直气壮的那一个,耸肩,“你也说是波及了,我们又不是故意的。”
柳仙仙是无辜的那一个,点头,指展若南,“都是她的错,她先挑起的战争。不应战的是懦夫,老娘天生就是战士!刘小姐是战士的话,也可以来一局啊。”
众人去看刘岚湿哒哒脑门红肿的惨状,齐齐抽嘴角。
展若南刷地回头,瞪视柳仙仙。
夏芍不悦地看两人,“回来我再收拾你们。”说罢,她这才去看刘岚,总算有了点微笑,歉然,“刘小姐,实在对不住,是我的朋友太闹腾了。今天这事,我代她们向你道歉。舞厅里有洗手间,我陪你去清理一下吧。”
刘岚懵了又懵,胸前沉沉起伏。她见过千金名媛圈子里的斗,就是没见过今天这种。她们、她们……
她找不出词来形容,只觉一股怒气在胸口发泄不出,逼得她快要歇斯底里。
听见夏芍的话,刘岚本能要尖叫,要拒绝,这群疯子!
但尖叫,拒绝,都没说出口——刘岚惊骇地发现,她的嗓子又发不出声音了,她的身体又不受控制了。
随即,在众人的目光里,刘岚跟在夏芍身后,乖乖地去了洗手间……
刘岚跟着夏芍一走,展若南和柳仙仙就往清理好的沙发里一坐,叫来茶水,才不管是不是茶师泡的,端起来就咕咚咕咚牛饮。饮完放杯,对视一眼,哈哈大笑。突然间发现,对方也不是那么讨厌。
两人笑得肆无忌惮,一点也不掩饰,可苦了舞池里看光景的人,都不知道对今天的事,要做出什么反应。
众人只得纷纷望向孤冷地立在休闲区,立成雕像般的徐天胤,刘岚在夏芍的舞会上受辱,他也不阻止,难道就不怕徐家长辈先前支持两人,现在也不支持了?
如果,这些人知道洗手间里发生的事,也许他们就没有这种疑惑了。
洗手间里,刘岚一来到盥洗台前,身体便能行动自如了。
她的眼神却还是惊恐的,今晚对刘岚来说,所有的事都邪门!诡异不说,还没有一件顺心的!这简直就是她二十一年的人生里,最倒霉的一天。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事情变成这样的!
刘岚惊恐,烦躁,羞怒,压抑,想发泄。抬眸之时望进盥洗台前的镜子,镜子里,夏芍在她身后旁侧静静站着,淡然的目光透过镜子看她,唇角含笑。
刘岚的眼里瞬间炸开愤怒的火花和凶光,猛地回身,扬手就打!
夏芍立着,还是那样静静立着,微笑,不动。
刘岚的手却忽然间不能动了!但这次,邪门的程度似乎跟之前两次不一样。这次她的手腕冰冷麻木,筋脉处针扎般的疼。
夏芍微笑,“我就站在这里,你能打得下来的话,可以试试。”
刘岚霍然睁大眼,“你、你……是、是你?!”
夏芍笑而不语,刘岚眼神却慢慢变得惊恐,“你、你是什么怪物?”
这话让夏芍笑了,微嘲,透过镜子看向刘岚,“我还以为,自以为身份最高贵的人,眼界能有多好。原来不过如此,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你真让我刮目相看。”
这话是讽刺,刘岚听得懂。她手臂冷麻刺痛,脸上涨红如血,心里恐惧惊疑,百般滋味,别提有多难受。更别提她额角还有红肿,脸上襟前全是粘腻的香槟酒液,此刻何止百般难受?简直就是百般狼狈。
可是她真的想不明白,此刻在自己身上发生的事,超出她的理解范围。她只觉得撞鬼了一般,眼前的少女根本不正常!
普通人,怎、怎么会这些诡异的事?
夏芍把刘岚的眼神看在眼里,笑。
刘岚被她笑得毛骨悚然,“你、你想怎么样?”
“想你乖一点。从今天开始,做你的表小姐,只做你的表小姐。”夏芍微笑,话里的意思,刘岚听懂了。
她脸上火辣辣,今晚,徐天胤和夏芍都在提醒她,她是外姓。这让她从未有过的危机感。
外公向来疼天胤表哥,这女人又会歪门邪道,假如她嫁进徐家,徐家会怎样?
“徐家要是知道你会这些歪门邪道,一定不会让你进徐家门的!”惊恐之中,刘岚道。
“那就请你闭上嘴,别透露。”夏芍淡淡微笑,眸中的凉薄让刘岚认识到,她绝不是在开玩笑。
这是威胁!
“你、你威胁我?”
“不。这是好心劝告。”
“你嫁进徐家,对徐家不会有好处的!你、你不是喜欢天胤表哥吗?那你应该不想看着他因为你的身份,受人非议吧?除非,你只是喜欢他的身份。如、如果是这样的话,你想要什么?我、我想办法……”对夏芍恐惧,让刘岚极力地抵触她嫁入徐家。今晚的经历已经够诡异了,如果夏芍嫁入徐家,这种日子岂不是天天有,年年有?
她不要!
但她这句话没说完,夏芍便笑了。
她笑容扩大的一瞬,毫无预兆地出手!刘岚感觉身子突然间能动了,但随后,她瞳孔倏地放大,还是那只手,生疼。头却砰地一声,眼前一阵眩晕,接着天旋地转,脸下冰凉,手臂生疼。
一切只在一瞬间,快得刘岚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接着她感觉高绾的头发被人向后一拽,头皮都紧得发疼,脑袋更是被人毫无怜惜地向后一扯,被迫仰起头来。
过了半晌,眩晕才停下。然后刘岚看见了自己的处境——她被夏芍反剪着手臂压在了盥洗台上。此刻,她让她被迫抬起头,从镜子里看着她。而她的眼神,冷寒。
“好处?徐家对于你,或者说对于你们,就只有这个?”夏芍静静注视刘岚半晌才说话,声音里却带着压抑不住的怒气,“权力、金钱、身份、地位、家族、利益!告诉我,除了这些,你们还看得见什么?看得见那个三岁就为了家族牺牲的人吗?!”
夏芍的语气近乎悲愤,她少有如此心情,这一刻竟抑制不住,怒喝,“回答我!你看得见!不然的话,你这双眼没有留着的必要!”
她绝不是在开玩笑,刘岚深刻得感受得到。那种杀气腾腾,她刚才不久还感受过,从天胤表哥身上。
刘岚的恐惧无以言表,她事先怎么也没想到,一个白手起家经商的女孩子,有点本事而已,竟然会功夫!而且,她有着她理解不了的诡异手段。
她会杀了她!她真的会杀了她!
极致的恐惧,今晚数度惊吓与羞辱,又经历了不可思议的事,刘岚终于在此刻情绪崩溃。啊地一声大叫起来,紧紧闭着双眼,哇地一声大哭。
“别口口声声徐家!你不姓徐!”夏芍不管不顾,继续道。
刘岚情绪崩溃,哇哇大哭,“放开我!放开我!你也不姓徐!”
“我不姓徐,但我离了徐家,我还是我。华夏集团是我的,风水人脉是我的。你呢?离了徐家,扒了这层皮,你是谁?”夏芍冷笑。
刘岚一震,哭声都停了停,“我、我都是为了、为了天哲表哥!从小只有表哥最疼我……”
“砰!”夏芍大怒,一把将刘岚的头撞向盥洗台,“混账!你为了徐天哲,就让别人去牺牲?你为了他,为什么不是你去?刘岚!一个从小最疼你的哥哥,为了他,你只能做到让别人去牺牲?”
为了他,你只能做到让别人去牺牲……
刘岚一愣,哭声骤停,睁开眼,泪眼婆娑,却懵了。
洗手间里,此刻死静。
夏芍的脸色依旧冷沉,但气息已平复下来,只是目光嘲讽,语气苍凉,“为了最疼爱你的人,那个你觉得没有感情的人,就应该为你们付出么?他已经付出了他的父母,他的童年,他人生里所有光明,他还要再付出他的婚姻,他的幸福么?你觉得,这理所应当吗?那你们呢?你们付出过什么?你们不是小孩子了!长大一点!行么?”
徐天哲、刘岚,都比夏芍的年龄大。此刻,洗手间里,盥洗台前,十九岁的少女对一名二十一岁的女孩子说这番话,画面未免好笑。
但气氛却一点也不好笑,甚至带着悲愤和一些苦口婆心。
如果可能,夏芍也不想对徐家人出手。但她懂得,许多事,要破而后立。砸她个血淋淋,才有重生的机会。
如果可能,夏芍希望徐天胤能获得更多亲情。
她总是希望他幸福,所以此刻,尽管手段激烈,尽管言语激烈,她依旧苦口婆心。
“今天的事,想要回去告状,尽管去。我做的事,不畏承认,亦不需要别人为我承担。要告状,要撒娇,要哭诉,尽管去!我看着!看你做你的大小姐,一辈子扶不起来,一辈子不成年。”夏芍一笑,“当然,如果有一辈子的话。”
刘岚怔愣着,夏芍却将她松开,见她表情发懵,便站去一旁,笑。
“没有人一生顺遂,你的父母,你的表哥。假使有一天,他们有难,只会让别人牺牲付出的你,表现只能像今天这样。哭!”夏芍嘲讽一笑,“我等着看这一天。”
“哦,对了。”夏芍忽然想起什么,看向丢了魂一样的刘岚,“告状可以,但是不许说今天你天胤表哥对你动手的事。否则的话……”
夏芍微微一笑,“你看这面镜子。”
刘岚下意识转头,只见夏芍伸手,手臂伸得直直的,离盥洗台后的镜子一米的距离,忽然五指一张!
一道暗劲震出去!
刘岚看不见这道暗劲,却看见那面镜子,“轰”地一声!从中间呈圆圈状极有张力地,碎开……
刘岚惊恐地瞪大眼,破碎的镜子里,却在这时出现了一个人。
徐天哲脸色沉着,站在洗手间门口。
这处洗手间,是男左女右,中间共用的盥洗台。徐天哲出现在这里,夏芍并不意外。只见他脸色阴沉,京城圈子里以谦和有礼著称的徐少,目光落在刘岚狼狈的模样上,大步上前,把她护住,转身看夏芍,“夏小姐,你不觉得你过分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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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差个小结尾,明早八点补上来,凑够万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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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徐家的反应,玄学研究会
周秉严老教授,京城大学执教国学半生,退休之后仍任京城大学客座教授。闲时在家研究《周易》,忙时发表发表文章,做做演讲,晚年生活充实,建树颇多。
大学开设风水选修课程,正是周秉严领头,与不少研究易经的学者联名建议,近年得到批复的。
周老教授的门生里,最特别的当属夏芍。她年纪最小,与周秉严的师生情谊也不起于大学,而是十年前青省东市的小山村。
自当初村中设宴,为周老教授践行,一别五年,夏芍、周铭旭都已来到了京城大学。五年不见,夏芍今天对看望老教授之行,心情还是很激动的。
今天去周教授家里的,只有夏芍和周铭旭。元泽等人没见过周教授,第一次拜访,带太多人去也不好,因此只有夏芍两人去。
香港来的朋友们已经一早返回,龚沐云留在京城别馆,称有事要办,住段日子再走。徐天胤……
徐天胤回了徐家。
周教授住的小区离京城大学不远,正是职工区分的房子。老教授国学泰斗,名誉钱财都不缺,生活却还是很俭朴。小区一看就是老区了,楼道略窄,楼下停放着自行车和几辆私家车。夏芍和周铭旭上了二楼,两人手里都提着大包小包,周铭旭今天还似模似样地穿了身西装,走到门口停住,有点紧张。
“这里就是了,我家有二爷爷家里的地址,我们应该找得对。不过,我们今天过来,也没提起跟二爷爷打电话说一声,会不会太唐突啊?”周铭旭站在门口,紧张地看夏芍。
夏芍一笑,“你以为我们不打电话,周教授就不知道我们来京城大学了?他老人家只是不知我们哪天过来而已。只当是个惊喜,敲门吧。”
周铭旭深吸一口气,看起来比昨晚去参加舞会还紧张,他放下礼品,整了整衣服,这才敲了门。
门打开后,出来的开门的人夏芍和周铭旭却都不认识,是名中年男人,四五十岁,已经有些谢顶,鼻梁上架着厚厚的黑框眼镜,古板的文人打扮。
“你们是?”男人打量两人。
“呃,请问这是周教授家里吧?”周铭旭以为找错了门。
男人又打量两人一眼,目光落在夏芍手上提着的名贵礼品上,顿时蹙眉,看起来很不喜欢,“这里是周老教授家。不过,老教授不收礼,今天也忙,你们请回吧!”
说完,那人很不客气地要关门。
“等等等等!”周铭旭也不怕手被挤着,死死扒着门框,那人果然手一松,诧异地看着他。送礼的人见多了,不怕手指头被挤掉的还是头一次见。
“我们不是来送礼的,是来看我二爷爷的。”周铭旭急道。
“二爷爷?”那男人愣住。
“周教授是我二爷爷,她是周教授的学生。我们都是京城大学今年的新生。”
那中年男人这才好生打量起了周铭旭,见他脚下放着礼品像是青省的特产香梨,这才信了。但这人实在古板,问道:“那行,你们叫什么名字,我进去问问老教授。”
“周铭旭。她叫夏芍。”周铭旭苦笑着看一眼夏芍,大抵也觉得这人古板。
这古板的人却愣住了,眼神直直盯着夏芍,越看越惊疑,“你、你就是周老常提起的那个学生?懂风水的?”
周铭旭一愣,觉得这人眼神都在发光,刚才还一副死板的脸,现在立马活过来似的,拉着夏芍就往里走,边走边叫,“周老?周老!快来快来!”
夏芍当先被拉进去,周铭旭呆木一阵儿,也跟着进去。
里面,一名年逾七旬的老人从客厅走出来,穿着身白衫,略显富态,头发比五年前白了许多,面容却印象中的慈祥和蔼。
夏芍被那古板男人拉着,抬头间见到周秉严,目光微顿,脸上露出暖融的笑意,“教授。”
周秉严一眼就认出了夏芍,这几年,虽然他在京城,但关于华夏集团的报道总是不断,周秉严压根就不存在看见她认不出来的情况,但乍一见她出现在自己家里,还是愣住了,“小、小芍子?”
“嗯。”夏芍笑着,望着老人,“教授,我没食言,来京城看您老了。”
周秉严脸上顿现感动的神情。
周铭旭在后头把门关上,提着东西跟过来,在夏芍身后探头,激动道:“二爷爷!”
周秉严又是一愣,这才找回应有的反应,“胖墩?哎呀!你这小子,几年不见,长这么高了?你爸打电话给我道喜,说是你考上京城大学了,我还在想你小子怎么也不知道来看看我呢。”
周铭旭去看夏芍,有点不好意思地憨憨笑道:“这不是刚开学太忙了么?又是报到又是军训的,昨天小芍公司落户京城,还在忙。我们就商量着,今天来看您了。”
夏芍挑眉,看向周铭旭,笑斥:“你这人不会说谎也倒罢了,说话怎么不知道拐个弯儿?这么说,就是我们的不对,一会儿还得给教授赔罪。你若是说咱们特意给他个惊喜,不就可以顺道问问,教授中午管不管饭了?少说,咱们可以蹭顿饭吃。”
周铭旭一呆,周秉严和拉着夏芍手的那古板文人也跟着一愣。
稍时,惹得周秉严哈哈大笑,指着夏芍,“你这个丫头,还跟小时候一样!来看我还得算计着蹭我顿饭,小算盘打得真精!”
这时候,客厅里的人都听到有人来了,于是纷纷走了出来,探头探脑,把走廊堵得满满的。周秉严一看,这才赶紧让夏芍和周铭旭进屋。两人来到客厅,把礼品放下,打量客厅,见果然是中式古朴的装修。从外面看,小区有些老了,周教授家里却很干净,客厅里两架博古架,上面摆满古玩。
客厅中间设茶桌,茶凳。茶凳围了一圈,旁边还拉了数把仿明清风的硬木椅子,足足围成了两圈,能坐下十来人。而茶桌上放着的却不是茶水,而是摊开的书籍资料。
一眼望去,颇像研讨会。
夏芍和周铭旭顿时觉得,今天确实来得不是时候。
而这时候,周教授已向一群学者介绍了夏芍和周铭旭。一听是夏芍,学者们目光刷刷望来,兴奋激动,全在脸上。
“原来这就是周教授常提起的学生,哎呀!看本人和在报道上看,还是有些差别,一时还真没认出来,哈哈!”
“周老一天到晚可是就收集你的报道了,逮着空就跟我们唠叨,说这丫头小时候怎么怎么着,听得耳朵都起茧了,报纸家里还捆着一堆呢!”
“今天总算见着了,来得正是时候啊!”
嗯?
夏芍挑眉,正是时候?
这时,那个刚才出去开门的古板文人有些不好意思地出声,“周老,这小伙子真是您侄孙啊?嗨!刚刚差点让我把手挤掉了。”
周铭旭一愣,忙摆手说不要紧。
周秉严闻言笑道:“可不是么?这小子,小时候胖得小肉墩似的,都叫他胖墩。现在长高了,我倒看着瘦了不少,不过还是挺壮实。呵呵,叫他胖墩就行!他爸打电话和我说,在京城大学报了考古专业。”
这屋子里都是学者,一听说周铭旭报的考古,他顿时收获了不少“自己人”的友好目光。
有人当即就笑了,打趣地看那古板学者,“老宋,这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啊!这小伙子是你们自己的人才啊,刚才给人把手指头要是挤掉了,哭的可是你!”
宋学文讶然,然后苦笑着拍拍周铭旭的肩膀,“哎呀!小伙子,对不住啊!”
“有什么好对不住的?小伙子,赶紧拜个师!这位可是社科院考古研究所的老专家,你小子捡着了!”有人撺掇。
周铭旭明显很惊讶,挠挠头,一脸憨相。
那撺掇的学者见周铭旭这一脸憨态,顿时乐了,“我说老宋,就说你面相学研究得不到家!这小伙子一看面相就不是会来送礼那一套的人。”
这人说着,还似模似样地看起了周铭旭的面相,“你看,这小伙子面不露骨,下巴圆厚,眉不散,眼不斜,这是个挺正派的娃子嘛!一看性情就不张扬,稳重,家庭观念还挺强咧!”
这么一说,一群人都去看周铭旭的面相,仔细端量,像是要端量出个花来。周铭旭长这么大,还头一次受到这样大的关注,而且还都是国内有名的学者,顿时压力很大。
宋学文苦笑,“嗨!我一开门出去,看见他们两个提的满眼贵重礼品,我就下意识以为是送礼来的,我哪知道是自己人?”
“所以说,你本事还不到家,还没养成看人第一眼看面相的习惯。”
“所以说,玄学的很多事,研究好了,帮助很大。就比方说看面相吧,现在什么表里不一的人没有?一看面相,心里有数!要能到这份儿上,少省不少心。”
一群人你一言我一语,发表着观点。夏芍在一旁听着,挑眉,感兴趣地微笑。
周秉严看着,笑道:“我们这些人,成立了个玄学研究会。都是爱好而已,平时放假周末这些有空的时间就聚在一起,讨论讨论,一起研究研究易经。没想到你这丫头今天能来,真是撞上了,呵呵。”
周秉严当初立刻东市十里村的时候,去过唐宗伯所在的后山宅子,知道夏芍在学习玄学易理,但他那时候并不知唐宗伯的身份,只听夏芍说是有传承。他也是去年过年的时候才听说了唐宗伯是香港人,玄学泰斗。当时激动得他恨不得夏芍就在眼前,他可是亲眼见过那位老人,这事他兴奋得说了大半年了,今天夏芍突然来看望他,还赶上了玄学研究会的成员聚会,怎能就此放过?
“来来来,既然你来了,那就一起讨论讨论。”周秉严亲自给夏芍拿了把椅子来,招呼夏芍和周铭旭一起坐下,并对众人道,“这丫头那一派可是有传承的!香港老风水堂的,唐老的嫡传弟子呢!”
众人自然早知这事,只是刚才在说周铭旭的面相,话题转开了而已。此时又转回来,一群学者赶紧重新围着茶桌坐下,盯着夏芍,目光灼灼,好似她是那案板上等着下锅的肉,地上落着的金子。
“小姑娘,根据我们研究,玄学门派众多,大多讲究传承。不过现在传承丢得差不多了,很多派是各成一系,各家之言,并不是很全面。你们这派在香港,我们知道的不到,你们门派的历史可不可以谈谈?我们做个资料备案,研究研究。”
“小姑娘,听周老说,你会看面相,看风水,你还会什么?”
“对对对,我刚刚给这小伙子看的面相,准不准?”
这些学者,都知道夏芍还有着商人的身份,但在他们看来,这些都抵不上此刻对学术的热情,他们不提这事,只问玄学。
夏芍倒挺喜欢这真诚热情的气氛,比那些商场上例行的寒暄叫人轻松愉悦多了。
本是来看望周教授,结果变成了一场玄学讨论会,并且很快进入了热烈状态。
此刻,周秉严家里,气氛热烈。
而就在同一时间,巍巍京城,红墙之内,徐家却正经历一场来自徐老爷子的暴风雨。
书房里,有着徐家成员开会专用的桌前,徐康国站在主位,徐家二代三代成员分坐两旁。这回,可真的是全员到齐。
只不过这一回的家庭成员座次,相较以往,有所改变。
徐天胤一身军装,坐在老爷子左侧,与叔叔姑姑等长辈坐在一排。只是他坐着的位置是首位,其下才是徐家叔叔徐彦绍,姑父刘正鸿,姑姑徐彦英,婶婶华芳。
老爷子右侧,本是徐家三代坐着的座位,今天只有两个人。而且,这两个人不是坐着,而是站着的。
徐天哲一身白色西装,低头,脸上谦和的笑容收敛,表情严肃。
刘岚站在他下首,穿着身素色的裙子,长发扎着,越发衬得额上那红肿触目。她低着头,眼圈噙一泡泪,揪着手指头,面对长辈心疼、不解、斥责,夹杂在一起的目光。
但这些目光,都在徐康国威严怒气的目光下,显得微弱了。
徐康国也站着,他拄着手杖,看着孙子和外孙女,目光一落,徐天哲都头微微再低一点,而刘岚则是肩膀缩了缩。
“这是怎么回事!你们两个给我说说!知道现在外头徐家成了话柄了吗?!”徐康国表情威严,手杖重重往地上一敲!威严的目光直射刘岚,“岚岚!你说!我让你们干什么去的?”
刘岚低着头,声若蚊蝇,“去看表哥。”
“昨天是你们大哥父母的日子,去陵园祭拜长辈,回来应不应该去见见他?身为小辈,享受着军人用生命和鲜血保卫着的和平,享受着旧社会贵胄一样的生活。难道,不应该关怀一下给予你们这一切保障的人吗?”
这些话,徐康国说得多了,自小徐家三代就是听着这样的话长大的。小时候,听不懂。长大了,听着烦。
徐康国将这些看在眼里,心如明镜,所以才一遍一遍地说,希望总有一天,他们能听进去,想一想。但是建国以来,半个多世纪,徐家二代里除了老大经历过战争年代,老二老三都生活在和平年代。虽然刚建国的时候日子清苦,但他们见到的依旧是徐家的权力地位。国家最穷最苦的年代,他们也没吃过窝头饿过肚子。日子温饱,地位崇高。这种日子半个多世纪,他怎能不知道,徐家二代子弟也养成了不少官场习性?
他们身为父母,在教育三代子弟的问题上,那就更不必说了。他再严厉,要求再严格,孩子们平时也跟着父母住。他们在自己面前谦恭,孝顺,毕恭毕敬。回到外头,那些人恭维逢迎,天天溜须拍马,难免不飘飘然。
这些,徐康国都清楚,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徐家的子女。他其实并不愿把一些话天天挂在嘴上训斥他们,但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无力,无奈,打不破。这就是徐家的现状。
徐康国深深的无奈,再这样下去,心性不改,徐家第四代,许就是纨绔子弟了。
第四代的孩子他许能看见,但孩子们长大什么样子,他必然是看不见了。所以趁着他还有力气管第三代,他能做的,就只有多说说他们了。
“那些大的话不说,往咱们徐家说,你们身为弟弟妹妹,难道不应该关心一下你们大哥?”徐康国脸上怒意不减,威严不减,“可是你呢?岚岚!你来告诉我,昨天在舞会上说了些什么!徐家没有长辈了吗?你表哥的婚事,轮得到你来管?!”
刘岚脸色煞白,噙着眼泪不敢落下。
“徐家的长辈没教好你吗?公众场合,这些话该不该说,你都不知道了?!”
刘岚的父母刘正鸿和徐彦英低头,脸色也白。
女儿昨晚的言辞确实很不妥当,京城如今派系争斗激烈,徐家在这件事上让人看出有分歧来,指不定要应对多少拉拢。徐彦英不解,女儿是娇气,这点她知道,可她不至于这点事都看不清,不该说的话不说,这是她自小就学会的。怎么就能一股脑地往外倒?
徐彦英目光落在女儿额头,看她额角红肿,说不心疼,那是假的。但想想她昨晚犯的错,她便忍下,一句也不安慰。
华芳在一旁看着徐彦英的脸色,再看刘岚。老实说,刘岚昨晚的事做得真有失水准,给徐家惹了不少事。可她做得再不好,对方也不能打人啊!到底是小户人家出身,粗鲁,教养不好。
但这话华芳今天没说,她看看老爷子的脸色,还记得前天刚被训斥过。
但华芳刚把目光收回来,就听见徐老爷子一声怒喝!
“天哲!”
华芳一惊,听见老爷子点名自己儿子,便赶紧抬头又看了去。
“你妹妹昨晚说这些话的时候,你在哪儿?不知道制止吗?!由着她?她犯浑,你也犯浑吗?”
徐天哲低着头,昨晚他当然听出那些话不好,但他想去制止,却没有这个机会。昨晚围上来绊住他脚步的,全是有分量的人物。而且,这些人跟夏芍挺熟,都是她的人脉。
那些人是故意的,这点他自然知道。但是想不明白,这些人绊住他的脚步,任由事态发展,目的在何处?
不会只是为了今天,让他被老爷子训斥一顿吧?
昨晚的事,让徐家卷进风言风语里,也给徐家多了很多要应付的试探和拉拢。这对徐家来说并不是好事,夏芍想嫁进徐家,应该一切以讨好徐家或者为徐家着想为主,为什么放任她的朋友,任事态演变?
想起夏芍,徐天哲便几不可查地蹙了蹙眉,唇角几乎掠过自嘲的笑。
这个女孩子,她要真是想要讨好徐家,昨晚就不会发生在洗手间里的事了。
徐天哲认为自己向来善于观察,洞察力过人。但这个女孩子,是他少见的看不懂的人。
脑中不自觉地又想起昨晚夏芍向她比划的那个手势和说的话,徐天哲便不由眉头又蹙。他已经派人密切注视昨晚说那话的人了,现在才上午,暂时还没得到回报。
思绪兜兜转转了一圈,徐天哲的心思又回到现实。昨晚的事,老爷子这么快就得到消息,他为什么不能及时阻止岚岚,想必爷爷也知道。他这么说,想必并不是想听他的解释。
于是,徐天哲只是低头,微微鞠躬,“对不起,爷爷。”
“对不起有什么用?昨天晚上那点情况都处理不好,你叫我怎么相信你能把现如今的市长工作干好?”徐康国看向孙子。
这话说得就有些重了,徐天哲明白“那点情况”指的是昨晚舞会上的全盘,因此他不出声。华芳却听不下去了,她脸色发白,很急切,老爷子这是什么意思?怎么好端端的,就怀疑到儿子的能力上去了?这是不是有什么暗示?
她越想越不心安,当即便直了直身子,要开口。但身子刚直起来,徐彦绍就发现了。他狠狠一记眼色瞪过去,瞪得华芳脸上发涨。
她看懂了丈夫眼神的意思——闭嘴!前天教训不够?
华芳被噎住,脸色红一阵白一阵。
徐彦绍确定妻子不会开口之后,才把脸又转回去。昨晚的事确实是儿子处理得不够好,老爷子训斥两句也没什么。虽然话说得是重,但那也不代表什么。徐家是政治家庭,三代子弟里只有儿子一人从政,老爷子再生气能怎么样?说说罢了。
既然只是说说,听着就是。
于是,所有人就都听着了。
徐康国训斥了徐天哲和刘岚一阵儿,见两人都不吭声,儿女也不说话,这才停了停,看向了徐天胤。
他一身代表荣誉的少将军装,孤冷的面容,端直的军人坐姿。这徐家三代里最让他操心却最让他骄傲的孙子,肩上那金色的肩章刺着他的眼,欣慰与刺痛并重。
他就像是一个徐家流浪在外的子孙,二十多年,总算回到京城任职,回到了徐家。
二十多年在外流浪的日子,没一个日夜,他都难以安睡。常独坐书房,看儿子留下的照片,心牵挂在外。
天天盼,盼归。
如今,他总算是回来了,虽然性情还是那样。但是好在比以前有所改变——他回到了京城,常驻。他有了心仪的女孩子,总算能为一个人展露笑颜,敞开心扉。
好事,二十多年不见的好事。
徐康国叹一声,但又有些欣慰。他看向徐天胤,又看向自己的子女和孙子,道:“我还是那句话,天胤在外为国建勋,功劳你们谁都比不上。徐家的座次,向来是按功勋建树排,我今天让他坐在徐家首席,你们谁有意见?”
谁有意见?
有意见谁敢说?
这种时候,徐家子女又开始了那种默认的套路和发话次序,一切交给徐彦绍先出声,所有人都低着头,表情严肃,眼观鼻鼻观心。唯有徐彦英抬眼看向徐天胤,目光微微柔和。
徐彦绍笑了笑,“呵呵,爸,我们尊重您的意见,全凭您老安排。”
“不是让你们听我的安排,我是在问你们有什么意见。一家人,有话敞开了说。有意见的就光明正大地提,不提就是没有意见,以后谁也不许心存埋怨。心存埋怨也是你们自己放弃申诉权利的。”徐康国看向二儿子。他这个儿子,家里都来官场那一套,他是知道的,所以他说的话,不代表他心里的想法。
所以,今天话他是要跟他们说明白的。今天他们不说,以后谁要是再拿出来提,他就敲谁!
徐彦绍闻言笑了笑,他能说什么?能说有意见?让老人觉得他跟个晚辈争?座次的事,其实不大重要,不就是家里的座次吗?在外面,谁还知道他座次比侄子低?再说了,军政体系不一样,侄子在军,他们一家人在政,互不干扰。不提他看上的那个女孩子,他们之间利益冲突不大。
“呵呵,爸。我能有什么意见?没意见。”徐彦绍笑道。他说有意见,还得听老爷子一堂政治课。何苦来?
徐彦英看着徐天胤,微微一笑,“我没意见。天胤回来就好,在外面太危险了,还是回家好。只要回家,坐哪儿不一样?”
徐天胤抬眼,看向徐彦英,脸上总算有冰霜微融,目光淡淡柔和,点头,“谢谢姑姑。”
徐彦英顿时笑了,欢喜,“快别说谢,一家人,怪见外的。”
徐彦绍和徐彦英都表了态,华芳轻轻蹙眉。
她有意见!
座次不重要吗?虽然这不是旧时候,子孙还讲究个袭爵什么的。但是开国元勋的家庭,国家总是照顾的。座次排在首,等于说是年轻子弟里的第一人,不管官途还是名誉头衔,当然都更多些。徐天胤的性子,给他太多头衔,他也还是那副样子,不如给自己儿子。这不是她看自己儿子好,而是天哲适合官场,多些荣誉,他官途坦荡不说,为徐家不也能争取更多利益?
但这话,华芳到了嘴边,不敢说。
徐家两兄妹都表态说没意见了,她这个外姓能怎么说?而且,老爷子明显是向着徐天胤的,说了少不得挨骂。倒是说不定老爷子还得说她为自己儿子打算,不只体恤晚辈,万一再闹得老爷子对天哲有意见了怎么办?
想来想去,华芳只得违心道:“爸,我也没意见。”
“我也没意见。”华芳话音一落,刘正鸿便紧接着道。
他是真没意见。说句不好听却实在的话,他是徐家的女婿,谁坐首席也轮不到他,他去反对做什么?但说句到了官场上可能被认为是溜须拍马,却是他真心的话,在徐家,他敬佩的只有老爷子,只要老爷子高兴,他想怎么安排就怎么安排。
气氛一下子静了,徐家二代,四人竟然都亲口表示没意见。
徐康国看了他们一眼,心知肚明不能全信,但是今天这话他们说出口了,以后就别想再改,他老头子也不是吃素的!
看了子女们一圈,徐康国点了点头,“好,既然没意见,那今天起,天胤就坐首席了。”
自始至终,他没问过三代的意见,他们是小辈,没资格。
事情拍板决定,每个人心中滋味各知。徐康国却在这时转头看向徐天胤,问:“天胤,对这件事,你有什么对你叔叔姑姑们说的吗?”
虽知徐天胤的性情孤冷,话少。但老人这么做,只是想让他多参与到家庭中来。
徐家人也知道他的性格,此时虽都抬眼看向他,但都在等着他说“没有”。
但这句话没有等来,徐天胤看了他们一眼,目光孤冷得叫人觉得不自在,然后,起身。拿开椅子,退了三步。
徐家人都愣住,连徐康国都不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
徐天胤也没有解释他是什么意思,只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开始解他的军装上衣。
徐家人齐齐瞠目,被这突来的事惊得不知作何反应。每个人都瞪大眼,看着徐天胤脱了军装外套,去了领带,又去解里面军绿的衬衣。直到他把上衣脱完,半身**,站在家人面前。
刘岚脸红着低头,虽然那是她表哥,但她还没这么看过男人。
徐天胤**着上半身,他身材精劲,肌肉并不纠结,但每一分都彰显着力度。男人的力与厉,在他身上体现得完美。
徐家人集体震惊,除了刘岚都忘了移开眼,但这并不是因为面前站着的晚辈身材好,而是震惊于他此刻举动,和身上隐约可见的道道伤痕。
徐天胤修炼玄门内家功法,对身体本就有修养修复的作用,所以他身上的疤痕不明显,小处的都已看不见。但是曾经留下的严重的伤,却是无法全然抹去,在他身上,仍有浅浅红痕。
虽然浅,但此刻在书房里,家人面前,诡异死静的气氛里,触目惊心。
即便是一家人,也没有人见过徐天胤身上的这些伤。本来他就不常在家里,再说了,他这么大的人了,洗澡的时候,谁还跟着去看看?
这些伤,即便是徐老爷子,也是没见过的。
此刻在眼前,老人立刻目光疼痛,看他这个最心疼也最令他骄傲的孙子,举起手,指向身上的伤痕。
他先指向腰间,一道长十多公分的红痕,缝合的针痕已经不见,只留刀伤,淡淡浅红,“五年前,柬埔寨,叛军组织。”
他声冷,目光冷,语言简洁。
在徐家人震惊失语的目光里,他指胸肋一个三角形的红痕,“七年前,密西西比,弹片伤。”
“十年前,亚马逊,枪伤。”他指腰侧红点。
最终,在徐家人的目光里,指向心口旁。那是一处枪伤,也只留下淡淡红痕,却是最致命的,离心脏只有两公分,“十三年前,美国,恐怖组织,枪伤。”
十三年前,恐怖组织……
徐老爷子缓缓摇头,多年不见的悲痛,此刻竟红了眼眶!
那次任务!他第一次出任务,为他父母报仇的时候受的伤。他竟不知道……
这个孩子,他竟什么都没跟家里说!
那一次,他孤身涉嫌,受伤最重,险些丧命,却被当时还服务于南非一家军事资源公司的伊迪所救,在他那里休养了一阵子,也从此结下友谊。那是他第一次出任务,后来,他出任务越来越多,经验也越来越足,尽管有堪比这次还险的任务,但受伤都不曾有这次致命。
徐天胤身上的伤,绝不止这三四处,只是他曾经执行过的任务,有的已经解密,都的却仍在保密范畴,他今天指出的,都是可以提的。
一个人,付出的太多,却只能用沉默的方式做无名英雄。此刻,阳光静好,洒进窗台,照见古朴大气的书房,安逸的生活环境,照见半身**的男人身上浅浅红痕,剧烈的反差,让徐家人失了声。
在官场上纵横半生,遇事不乱的徐彦绍都惊骇,失去应有的应对。
徐天哲抬着头,眼底的震惊难以掩饰,仿佛平生不曾认真看过他的哥哥。这个和他眉眼有着五分相似的人,于他身在两个世界。早就知道,今天却是第一次体会到。以如此绝然带着几分血气的方式。
刘岚也不知何时抬起头来,脸上红晕褪去,眼里泪泡吞下,留两眼通红,眼神惊吓。
徐家二代更是静默,语言简洁,却短短几个字,现枪林刀光。
徐天胤在国外过的是什么日子,今天都在眼前。
“都看见了吗?”不知过了多久,老人的声音在书房响起,沉痛。
没有人说话,目光都在徐天胤身上,难以转开。
徐天胤却又开了口,“我三岁,失去父母。今年我将三十岁,不想再失去她。谁要我失去她,过这一关。”
他的手抬起来,指向自己心口旁,那处弹痕。
懂他的意思,没人不懂——谁要他失去夏芍,他要人过枪子儿这一关。
今天,本以为徐天胤做此举动,是为了告诉徐家人,他有资格坐徐家首席。竟没想到,他是为了说这句。
他对坐不坐首席并不关心,他只是宣告,他的决定,以及反对他的后果。
还是没有人说话,一连两番冲击,谁都不知该作何反应。
徐老爷子却突然去看刘岚,看她额头上的红肿,问:“疼吗?”
刘岚一愣,反应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外公是在问她,她下意识点头。
“疼就对了!不疼不长教训!问问你表哥,他疼不疼!问问你爸妈,让没让你疼过?”
刘岚和徐彦英、刘正鸿同时脸上发烫。
“告诉你们,以后都别喊疼!自己的孩子不教育好,让别人出手帮着教育,就是这样的下场!”徐康国看向自己的女儿女婿,“丢的不是岚岚的人,是你们当父母的人!你们教育失败!”
“那丫头,我看着不错。有当家主母的风范。”徐康国突然转了口风,转头看向徐天胤,语气柔和了下来,“找时间,趁着国庆节有空,让那丫头来家里吃顿饭。”
徐家人集体愣住。
徐天胤看向老人,半晌,点头,拾起衣服,走人。
第二十五章 中邪
徐家这一场家庭会议结束的时候,周秉严家里气氛正热烈。
学者们此刻手中已都拿着记事的本子,边听边记。
夏芍说的都不是传承秘术,对于最浅显易懂的,她不吝传授,“方才李教授说,面相学的好处是看人面相,便能辨人善恶,我想说,这话虽有道理,但难度很高。”
李教授就是方才撺掇着周铭旭拜考古专家宋学文为师的那人,此刻听夏芍提到自己,便从笔记中抬头,很有兴趣,“怎么说?”
“面相与八字息息相关,一个人命理如何,推演八字是能得知信息最多的。但面相,往往反映着八字的信息。大家都知道,面相有六府三才三庭,分得细致了,有十二宫、五星六曜、四八学堂,可观人命宫、财帛、兄弟、田宅、妻妾、疾厄、官禄、福德等等,这一切其实就是一个人命中有无,人生起伏。说起来,其实都在八字里。八字好的人,面相必然好,八字里有劫数有起伏的人,面相上也反应得出来。但要用面相辨善恶,有一定的难度。”
众人目光灼灼,不住点头,夏芍继续解答。
“有的人一眼就能看得出来,凶狠好斗、巧取豪夺、性狭易燥、不知羞耻、沉湎酒色、激进投机,是因为他八字重,命里又有羊刃、劫煞、亡神、大耗、咸池、飞刃这一类的凶神,致使某种性情极强烈,反映在了面相上。但有的人却不太容易看,这类人八字很好,官禄富贵,年寿也好。你单看面相六府十二宫,可能不太容易一眼辨清。但相处久了,你会发现此人城府极深,老谋深算,没少吃他的亏。”
“那这么说的话,面相学也不是对所有人都管用?”李教授皱着眉头,边消化夏芍的话,边问。
“不,管用。”夏芍却是一笑,“但我说,有难度。这个难度是指对初学相学的人有难度。”
一群学者盯着夏芍,听她继续道:“古语云,相由心生,这话是不错的。但这里的‘相’不是仅仅指面相,还有其骨相、体相、言谈举止。相学大师看人善恶,除了上述途径,尚要观人五行神、五行色,论形,论神,论声,论气。人的性情是很复杂的,不会仅仅反映在一个方面,所以仅从一方面看,难免有失偏颇。真正的大师给人看相,都会从整体观之,不会仅观一面。但是形神之论,其难度不亚于给古玩看神韵,这是需要名师指导、需要大量经验的。所以我说,有难度。一知半解给人看相,大多时候准确性是堪忧的。”
学者们静悄悄听着,一直等夏芍说完,过了好一阵儿,众人才有反应。
周教授当先叹:“玄学易理之深奥,仅面相一学,就这么复杂了。更遑论八字、占论、星象、奇门,唉!咱们这些人,这些年才开始研究,什么时候能研究出其更多的科学性?就连易经,研究了这么多年,也是读通得甚少。唉!咱们国家的文化,很多时候,都是被咱们自己给丢了。”
学者们叹气,都不言语。
周教授又转头问夏芍,“小芍子,你们难得有传承,对易经应该透彻多了吧?我们这个玄学研究会,干脆你当个顾问得了,以后周末有时间就来聚聚。”
周教授的盛情,夏芍自然不好拒绝。而且他们研究的是玄学的科学性,对年轻一代重新认识自家文化有很大的意义,夏芍对此不愿推辞,她当即便点了头。
学者们大喜,已经可以预料到研究成果突飞猛进的那一天!
今天不了解不知道,刚才一问,真是吓了一跳!这女孩子,年纪轻轻,竟已是玄门的嫡传弟子!而玄门,竟已存世一千多年了!
在这个传承丢失的年代,这样古老的门派还有传承人,并且活跃于世,是多么令人欣喜的事?
而且,听这女孩子说,世上存世最古老的门派,还不是玄门!而是战国时期就开派的鬼谷一派!
但鬼谷派传人极少,现如今最年轻的一代传人只一人,并且轻易不出山。
这人是谁,怎么称呼,有多大本事,夏芍没提。她只道这是鬼谷派的私事,她无权多谈。能告知的,只是世上有此门派,此门派尚有传承人。
夏芍还言道,茅山派也有传人,但数量比玄门少。玄门因为在香港,所以更好地保留了传承,弟子人数也多些,因此人脉广,在华尔街和东南亚比较活跃。
学者们还从夏芍口中得知,除了上述正统的传承门派,世上有像苗疆蛊术、泰国降头术、欧洲巫术,也是存在于世的,且各有传承人。
世界好像在眼前一下子打开,看到了科学充斥、现代科技之外,还存在在世上的一类人。这类人自成一个世界,他们神秘、隐世,大多不为人所知。
但他们确实存在。
而今天坐在他们眼前的这名少女,就是这神秘世界中的人,天赋奇高,成就斐然。
学者们兴致勃勃,还想问得再深入些,夏芍却不肯多谈了。每个门派都有门规,谈得太多,涉及门规和传承诸事,实在不便多言。
众人叹了叹,虽然有些遗憾,但是夏芍不便多言,他们也只得尊重。想想只要她能来,讲解一下易经里晦涩难懂的地方,也是件美事了。
这时候,周秉严看了眼墙上的钟,“哟!中午了!”
不知不觉,时间已经过了一上午。平时聚会的时候,人多,玄学研究会的学者们都是一起去酒店吃饭。今天夏芍和周铭旭来拜访,更是喜事一件,那便更要去酒店。
周秉严称今天请客,夏芍也不跟老教授客气,一群人立刻出门,下了楼去,就在小区附近寻了家酒店,算不上高档,但包间很干净舒适。
坐下来,点了菜之后,一群人等着菜上桌的时候也没闲着,继续谈聊。
李教授叹了口气,“唉!今天要是潘老在就好了,要是他在,今天能更热闹。”
桌上的学者们听了,全都一愣,接着眼神黯淡,“潘老现在哪顾得上这些啊。他家里的事,就够他操心了。”
夏芍和周铭旭坐在一起,守着周秉严,这话却没听懂。
周教授从旁叹气道:“潘老是潘教授,年纪和我差不多,我们两人算是研究会里年纪最长的了。只可惜……唉!家里今年出了些事,现在顾不上研究会这边了。”
夏芍愣了愣,微微点头。
李教授看一眼她,忽然眼神一亮,问道:“小夏,潘老以前家里挺好的,只是这两三年开始不好。你说这会不会是命理之中有劫?跟八字有关系?”
众人都跟着一愣。
宋学文赶紧去翻钱包,拿出一张不大的两人合影来,递给夏芍,急切道:“对对对,小夏,你看看,你之前说八字里的信息能反映在面相上,那你看看潘老是不是有这一劫?如果有,有化解的办法吗?”
夏芍顺手接了过来,照片不大,但只照了上半身,所以看得还算清楚。
席间静默,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紧紧盯着夏芍。
半晌,夏芍问:“这照片是什么时候照的?”
众人以为她开口就会有答案,没想到问了这么句,当即一愣,宋学文道:“哟,那可有年头了。我们玄学研究会成立的时候照的。算算时间,正是周老回京之后。那都有四五年了。”
“相面最好是本人在面前,如果不能,照片也最好是近期的。世上很多事都成因果,近期最能反映出出了什么事。四五年前的照片,我也无法下定论他家现在出的是什么事。但如果只是看着这张照片说,我会说,潘老的面相其实不错。他早年虽然不太顺遂,到了中年,行运到鼻子和两颧,本该转运,但眉眼却不够力度,架不住这股运势,所以四十岁之前他应该不太顺利。过了四十岁,顺缘才开始增多,老年更是享誉国内。而且他地阁方圆,即便此时家中有事,也不能削弱他在学术界的声誉。”
夏芍说得很慢,到最后目光才落到了潘老的下巴上,“但他下巴上有颗圆痣,这痣的位置不太好,主享受不到子女的福分。并非说子女不孝,只是许有夭折或是祸事。就这张照片推断,我只能说,事情不是出在潘老身上,而是出在他的子女身上。”
夏芍的意思很明白了,仅给她这张几年前的老照片,她能看出的事有限,于是只能根据这张照片推测。
但当她说完,抬起眼来,却对上一道道发直的眼神。紧接着便是抽气声!
宋学文瞪直了眼,李教授一拍桌子,“真神了!出事的,就是潘老的儿子!”
宋学文点头,“潘老有个女儿,但年轻时就去世了。现在他膝下只是这个儿子,他这儿子算是有本事的,在美国开了家贸易公司,经营情况一直挺好,但是从三年前开始,听说就开始亏损,一直到今年,公司破产,欠了不少债务。现在潘老一家都在愁钱的事。”
“小夏,你说潘老享受不到子女的福分,那就是说,他家里的事没办法了?”李教授问。
但还没等夏芍回答,便有人问:“潘老儿子的照片谁有?拿出来给小夏看看。”
众人都愣了愣,还真没有。
周教授一拍掌,“我家里有!当初研究会开办,小潘还给了咱们不少赞助。我和他合了一张影,照片就挂在书房!”
周教授起身,也不管那照片也是几年前照的,立马就得回去拿。这一群人竟都是急性子,等不得吃完饭再说。夏芍心知这些学者都是担心潘老,想从风水方面找找帮他的法子。不管能不能帮到他,如果不让他们回去拿,估计这顿饭都吃得没心思。于是,夏芍只好同意。
但周教授年纪大了,夏芍和周铭旭哪会让他去跑腿?最后由周教授告诉了周铭旭挂照片的地方,让他回去拿了。
二十来分钟,菜都上来了的时候,周铭旭也回来了。
照片还在相框里,也是半身照,但这张照片却比钱包里放着的要大,且清晰得多。
夏芍一眼落去照片上,便皱了眉头,这回只是看了一眼,便抬眸问:“这人今年四十一岁?”
众人愣住,都去看宋学文。宋学文跟潘老交情最好,这事许他知道。
宋学文眼神发直地盯着夏芍,原本人就古板些,此刻看着更甚,“你、你怎么知道?”
嘶!
席间一片抽气声!
“看准了?”
“这真神了!”
“小夏怎么看出来的?”
一片追问和灼灼的目光中,夏芍眉头就没松开过,表情严肃,“此人山根低,双目微陷,且鼻梁歪斜,四十一岁之年,必见凶险。”
山根位于两眼中央,是鼻梁的起点。山根乃是面相里十三通过运之一,上承眉眼运,下开颧鼻运,乃人生中年运势之起点。山根宜高不宜低,面相里有一种鼻,名为“贯顶鼻”,即印堂和鼻梁呈一条直线,极有力道。这种面相的人通常有非凡之显贵,而这种鼻并不多见,绝大多数人即使不特别隆起,开阔平满亦可。但此时照片里的这人山根低限,结合他的其他面相特征,四十一岁是流年,必见凶险!
这所谓的凶险是指什么,夏芍没说,但席间的人也不傻。刚才夏芍还说,潘老的面相,不像是能享子孙之福的,这不就是说……有性命危险?
“小芍子,你看……这有没有化解的办法?”周秉严在一旁急问。
夏芍闻言垂眸,化解的办法不是没有,可是这种大劫,她轻易是不愿动的。当初给李卿宇化劫,那是因为师父和李老的交情,这位潘老,她可是从来没见过,实不愿给人改命。
“小芍子,潘老就这么一个儿子了,要是没了,他和老伴可得孤独终老了。潘老都七十高龄了,白发人送黑发人,怎么说都可怜。你要是有办法,就帮帮忙吧。”周秉严一说,众人纷纷跟着附和。
夏芍也没想到,今天来看周教授,竟能遇上这么件事。她有些为难,“教授,有的劫能化,有的劫不能化。不能化的,应了它,以后才会顺遂。此人面相流年是见凶险,但不一定就是性命之忧。我看的是四五年前的照片,此人现在什么样,要看了才知道。这样吧,我可以去看看,但要提前说明白,如果是性命之险,我没有能力化。毕竟我是人,不是神,逆天改命的事,不是闹着玩的。可如果没有这么严重,我倒可以试试。”
如果不是潘老和周教授有交情,这件事夏芍无论如何也不会碰。李卿宇那样的死劫,碰过一次也就够了,再碰她也不知自己身上会不会积累因果业障。世上八字命理有凶险的人太多,不是人人救得来。相比之下,她更在意身边的人。这辈子,陪着父母,陪着师兄,才是她的所愿。
但与周教授的师生情谊,让夏芍也无法断然拒绝,所以她把话说明白,表明自己能力有限,可以去看看,但不保证有办法。如此,也算尽心了。
周秉严大为欣慰,感慨点头,“好,好!只要你肯去看看,只当我们这些人尽尽心,如果实在不行……唉!”
宋学文赶紧拿出手机,给潘教授打了电话,本想说明情况,下午到他家里去,但刚打了声招呼,他脸色就变了。
“潘老的儿子昨晚的时候突发心脏病,送医院了!”
……
京城大学附属医院。
众人中午草草吃了顿饭,便一个不落地来到了医院。
走廊上,远远地便见一对老人站在病房外,望着里面,老人头发花白,脸色憔悴,身旁一名老妇人低声地哭。
这哭声传来,在下午安静的走廊里听着叫人心酸。周教授和宋学文走在前头,后头跟着的一群学者脸上都有不忍神色。
夏芍走在最后头,心情复杂。中午一听宋老的话,她心里就知事情不好,这劫恐不好渡。周教授等人心里也明白,但众人无不百般劝说,让她无论如何也要来看一眼再说。
夏芍来是来了,但她有条件。那便是她来的目的和她的身份,莫要透露给潘老知道。既然不保证能救,那就莫给人希望,再叫人失望。老人家年纪大了,这样折腾,只怕受不了。总之,能救是好事,救不了是天命。
一切且看再说。
一群十来人呼呼啦啦到了潘老跟前,夏芍和周铭旭在最后头,潘老一脸悲苦,听着老友们的安慰,老伴在一旁哭着,一时并没注意后头还有两名年轻人。
夏芍身前的几名学者倒是注意着她的举动,频频回头看她,眼神希冀。但回头的人却是纷纷一愣,见夏芍站在最后头,不看病房,也不看潘老,只是微低头,蹙眉。
怎么了?
几人不解,夏芍却在蹙了蹙眉之后,脸色严肃地一步到了病房窗口!
病房里,光线柔和,床上躺着的男人还插着仪器管子,面容憔悴,印堂……发黑!
夏芍一眯眼,果然!
印堂发黑的人,她见过。但是病房里那男人,印堂的黑并非大限将至的黑气,而是青黑,眼下、人中,皆笼着一层散不去的青黑邪气!
这股邪气笼罩在男人身上,邪气之强,夏芍在病房外头就感觉到了。
流年凶劫,夏芍敢保证,自己面相看得是不错的,但是没想到,这件事竟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
这男人,绝不是简单的凶劫,他是中邪了。
这时,走廊里这么多人已经引起了护士的注意,主治医师带着护士过来,本想让众人离开,但一看是周教授和一堆专家学者,医生的态度便好了许多。面对众人询问病情,医生只道:“病人是心脏病,这大半年反反复复住了几次院了,有咳血症状,但是目前恢复稳定。几位担心病人病情,这我了解,但是病人还是需要安静。今天不适合探望,按目前病情的恢复情况,三天后就能探视了。”
潘老的老伴听了,又开始哭,“王医生,我儿子都反反复复住了几次院了,你们开的药也不管用,回去一段时间又反复,你们医院到底能不能治?”
这类家属的埋怨王医生听得多了,安慰起来也很熟练,“咱们医院在这方面已经是国内领先的水准,病人的病情我们一定会控制住的,治疗是需要时间的,您二老先放宽心。”
潘老和老伴只得叹气。儿子婚姻不美满,几年前离了婚,如今公司破产,家里欠了一身的债,哪里还有钱和精力转院?在这里,京城大学还有补助。
尽管没听说过心脏病有吐血的症状,但也只能相信医院了。
周教授等人又是一番宽慰,等回过神来的时候,才想到夏芍也跟了来。尽管她嘱咐过不要透露她的身份,但众人都想知道,她看得怎么样了。
却没想到,转身的时候,后头走廊空空如也,没了夏芍的身影。
众人怔愣的时候,见周铭旭在走廊尽头对众人打打手势,周教授等人这才跟潘老告辞,一起快速出了医院。
医院门口,还是不见夏芍,只有周铭旭在那里等着众人。
“小夏呢?”宋学文问道,有些惊愕。难不成是看见不能救,怕众人缠她,跑了?
可是,这一上午相处,虽然时间不长,可看这女孩子不像是不打招呼就走的人,这是怎么了?
“小芍说,潘老的儿子情况有些奇怪,不像是单纯的流年凶劫。她去处理这件事,就先失陪了。另外,这件事希望先不要透露给潘老知道。”周铭旭无奈地转达夏芍的话,并拿出一张名片来,交给周教授,“二爷爷,这是小芍让我交到您手上的,说是看病的钱,能帮两位老人解解难。”
周秉严一愣,接过名片一看,上面写着:华夏慈善基金会。
宋学文和李教授等人凑上来一看,顿时眼神感动。
“小芍还说,您可以把名片先给潘老,傍晚她会让人过来找潘老。”周铭旭补充道。
周秉严一叹,“唉!这丫头,跟潘老素不相识的,倒叫她费心了。”
“她就没说潘老的儿子是怎么回事?”李教授问道。
周铭旭耸肩,摇头,表情很无奈。
众人跟着一叹,心想大师行事都这么神秘?罢了罢了,她肯插手,他们也算放下心了。至于到底是怎么回事,好奇死也没用,等着吧!
其实,到底是怎么回事,夏芍从医院离开的时候也没有答案。
她只断定,这必然是中邪,但是天下邪术之多,不细看,仅凭一眼很难断定。
心脏病,咳血,仅仅这两个关键词,她可以想象到的作法、巫术、降头、蛊毒,林林总总就有好几种,这件事,必须细看。
而白天医院里人多,潘老和他的老伴也在病房外守着,显然不是进去查看的时候。天底下大多邪术,都是夜晚作祟,因此想知道那男人是中了什么邪,晚上最合适。
夏芍之所以果断离开,是因为那群学者求知欲太强,她若说一句,他们会追问许久,不如离开,事后再说。
自从来到京城,先是京城大学舍友中蛊,再是昨晚舞会上郑安的亲戚有中邪迹象,再到今天潘老的儿子中邪,一桩桩事,虽然并不一定有关联,但至少说明京城藏龙卧虎。
这是夏芍必须弄清楚这事的原因。不管对方是什么人,都要弄清楚来路才好。
……
眼下还是国庆假期,夏芍离开医院之后,没回大学宿舍,而是回到了徐天胤的别墅。
回去的时候,夏芍顺路买了菜。今天徐天胤回徐家,车开了回去,夏芍和周铭旭去周教授家里是打着车去的。她来到京城之后,还没来得及买车,虽然公司落户京城之后有配备的车,但是夏芍决定,改天有时间还是要去买辆,这样方便些。
待哪天有时间,让师兄陪她去挑吧。
打车回到别墅,夏芍发现徐天胤还没回来。看了看时间,已近傍晚,她便开始穿着围裙进厨房,洗手作羹汤。
徐天胤今天回徐家,不知徐家人对昨晚刘岚被打的事作何反应。夏芍对他们作何反应其实并不太关切,她只关心师兄今天回去,会不会受指责。
想到此处,夏芍目光便冷了下来,但随即她便想起早晨徐天胤说过晚上会回来吃饭,她便眸底又生出笑意,转着圈儿在厨房里忙活起来了。
徐天胤回来的时候,一开门便闻见了饭菜的香气。他立在门口,愣了愣,望不见厨房里的景象,却望着那里,怔了许久。
他关了门进来,绕过客厅,走廊,远远看见厨房里,少女一身居家的常服,围着小花围裙,绕着灶台转。
厨房里,菜香诱人,新出锅的一盘古老肉色泽金黄,香气蒙了她恬静的眉眼,男人从雾蒙蒙的香气里看她,神情微怔,卸一身孤冷气息,此刻柔和得似生出亮光。
他看她把菜放到一旁,拿来勺子筷子,夹一颗偷尝滋味,但肉太烫,她唇刚触上,便果断被烫得一缩。
徐天胤大步上前,一把将她手里的筷子勺子放去一边,把人掰过来细看,蹙眉,“烫着没?我去找药。”
夏芍愣住,看着男人近在咫尺的眉宇,纠结。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按理说,以她的耳力,不该没发现才是。但许是太专心了,她真没注意。
“没烫着。”夏芍一笑,目光暖柔,瞥一眼厨房外头地上随手丢下的袋子,里面洒出新买的菜和一些调味品,夏芍便一愣,“师兄买菜去了?”
“嗯。”徐天胤还在盯着夏芍的唇瞧,直到确定没起泡,才道,“以为你会在周教授家里待到很晚。”
夏芍笑,“所以,你就穿着这身衣服,逛菜场了?”
徐天胤今天是穿着军装回徐家的,他这一身少将军装,穿着去逛菜市场……
夏芍倒不是觉得徐天胤不能去买菜,而是她一想到他穿着笔挺的军装,手里提着菜袋子的模样,就忍不住想笑。
“唔。”看她笑弯了眉眼,男人又现一副呆萌表情,很明显不明白她在笑什么。
夏芍也不解释,只开始编排他,“我还差一道菜,什么也不用你做。去换衣服,洗手,准备吃饭。”
徐天胤被推出厨房,一步三回头地执行命令去了。
两个人,四菜一汤,一张餐桌,一顿晚餐。
夏芍和徐天胤面对面坐着,见他吃得多,便也跟着胃口很好。想问他回徐家有没有受到责难,但最终在这吃饭的时候,夏芍还是体贴地没问。
她不想破坏着温馨的气氛。
但徐天胤却抬起了眼来,扒了两口饭,看她,“爷爷说,让你去家里吃顿饭。”
夏芍一口菜刚放进嘴里,险些喷出来!她拿手一遮,挑眉,表情略呆滞。
徐天胤看着她,深邃的眸被餐桌上暖柔的灯光和热腾腾的饭菜香气蒸得柔和,看她一副少见的呆相,他唇边浅浅笑容,“爷爷说,让你去家里吃顿饭。”
夏芍咽下口中的菜,好半天,问:“老爷子说的?什么时候?”
“明天中午。”徐天胤道。
明天中午,那按时间算,徐家人应该都还在。
夏芍倒是没想到,这么早老爷子就发话,让她去徐家做客了。她还以为,怎么也得过段日子呢。徐老爷子对她的考察,结束了?
夏芍一笑,有些兴味。徐老爷子有请,她当然是要赏光的。尽管心知徐家对她的身份,一定颇有微词,但是,她并不惧。
去就去!她倒想看看,徐家都是些什么人。
“好。”夏芍果断笑着应允,见徐天胤眸光更柔,便问,“是去徐家?还是订在酒店?”
“徐家。”徐天胤答。
夏芍闻言挑眉,老爷子看来是真正式邀请她了。虽不知老爷子怎么这么快就请她去徐家,但夏芍只是点了点头,随即垂眸,“但在明天中午之前,也就是今晚。师兄要先陪我去个地方。”
“哪里?”
“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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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这个月诸多事情,更的最少的时候,大家还这样待我,我实在很意外,也很感动,谢谢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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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猫鬼蛊(一更)
夏芍所说的晚上,可不是夜幕降临,而是深夜,医院里最静的时候。
医院晚上有护士值班,潘老和他的老伴回家去休息,走廊上在深夜空无一人。走过的地方灯光亮起,随即又在身后熄灭。
夏芍和徐天胤走在走廊上,两人身后,一道黑森森的阴煞遮了监控探头,两人来到病房前,停住。
病房里漆黑一片,靠着走廊的灯照见病床上躺着的男人,印堂人中青黑的邪气,半罩着面容,僵死的人一般。
此刻,病房不像病房,倒有点像停尸间。
诡异的气氛里,夏芍指了指里面的人,徐天胤微微点头,打开病房门,两人走了进去。病房的门压根就没锁,两人入内很顺利。走廊的灯光在关门之后暗下,一切恢复平静。病房里也陷入黑暗,唯有一抹月色从窗台照进来,照得人脸惨白。
夏芍开了天眼,看此人身体,游走过一遍,蹙眉,低声道:“五脏元气衰竭,有阴煞迹象。心脏元气也已大耗,此人恐无三天性命。这术法噬人五脏,医院却只能检查出是心脏病,而且病发伴有吐血症状……”
夏芍边说边去看徐天胤,徐天胤道:“不确定。鬼降、阴阳道,或者,蛊术。”
确实,仅凭这点,还是不好推断。各国邪术,不乏如此厉害的,但要仅凭这点判定,还太草率了些。毕竟解除此类邪术,需判定准了才有方法实施,就如同对症下药,若是下错了药,不仅不能救人,反倒害人。
“我倒倾向于本土邪士作法,或者鬼降,又或者是此人在美国的时候,招惹了黑巫?至于阴阳道,那是日本的巫术,这些年已不多见了。蛊术……不太可能吧?”夏芍垂眸深思,想了一会儿,抬眸看徐天胤,“这人体内没有虫蛊的迹象,只有阴煞残留。如果是蛊术,我只能想到一种,但这种蛊术听说隋唐后,就失传于世,有上千年了。”
徐天胤点头。
夏芍又去看床上的人,“若是这人醒着就好了。医院的诊断不提,潘老所知的发作症状可能也不全面。发作时有什么感受,只有此人清楚。问一问他,也许能有答案。”
徐天胤又点头,这回走到床头,也不说话,直接将掌心覆于床上男人的百会处,将自己的元气逼入百会。
夏芍一愣,知他这是想用自己的元阳调整此人的阴阳平衡,助其苏醒。这法子虽治标不治本,但短暂助其苏醒,倒可以一用。
只是徐天胤的元阳不像夏芍的,可以耗损不尽,但以他的修为,助这人苏醒易如反掌。但尽管如此,夏芍还是上前,以天眼观察床上中邪之人体内的元阳聚集情况,打算见好就收,不让徐天胤多一丝损耗。
但刚走上前,夏芍和徐天胤便双双抬头!
窗外的方向,有什么东西,望进病房内……
那东西静悄悄地注视着病房里,阴森,鬼气。在这午夜死静的病房里,若被普通人瞧见,定要吓得晕过去。但夏芍和徐天胤反应很快,此处是三楼,那东西在窗外很不正常,两人一转头的时候,那东西便迅速逃了。
徐天胤立在床头,两步到了窗口,跳下去前对夏芍道:“走门!”
他这是不让她跳窗,但这时候转出病房、过走廊、下楼梯,再出医院,那东西还不知跑哪儿去了。夏芍自是不肯,三楼对她来说,跳起来也不难。夏芍虽没跳过,但旁边就有排水的管子,她身手又灵敏,踩着管子,三两下便落了地。
夏芍开着天眼,见那黑乎乎的东西往医院后头逃去,徐天胤已经追远,她便在后头跟着。一路看见徐天胤追着那东西进了医院后面的一幢大楼。那幢大楼在漆黑的夜色里阴气极重,夏芍往里面一扫,便心中有数。
太平间。
医院晚上的太平间里也有值班员,那东西被徐天胤追得紧,蹿进太平间,一名五十来岁的削瘦老头正在桌子后面打着盹儿,那东西直接便往老头身上附去!
徐天胤早有所料,虚空一道灵符打出,那东西冲去一半,赶忙停下,嗖嗖窜去了楼上。打盹儿的老头却在此时惊醒,一抬眼只来得及望见徐天胤上楼的背影。他先是一惊,接着站起来,刚要喊,夏芍冲进来,一掌劈向那值班老头的后颈,将晕倒的老人一扶,重新安置在椅子里,迅速上楼。
那东西速度极为敏捷,转眼上了顶楼。徐天胤追过去,目光一扫,已不见了那东西的踪影。
夏芍跟着从后头奔上来,一指其中一间停尸房,“在里面!”
她说话的时候,徐天胤已经感觉到里面的阴煞极盛,将军转瞬便在手上,漆黑的薄刀,融在走廊的黑暗里,手起,刀落,寒光不露,门锁已落。
门被踹开的时候,停尸房里阴煞大涨,一团黑乎乎的东西站在停尸房尽头,周围尸体上的阴煞之气已经全数被它吸收进了身体里。此刻,它盯着闯进来的徐天胤和夏芍,浑身的毛都炸开,一双死气森森的眼盯着徐天胤手中的将军,警戒。
而夏芍和徐天胤进来之后,两人都微微愣住。
直到此刻,他们才看轻了这东西的样貌。
夏芍敢发誓,她绝没有想到会见到这样的东西,她一直以为这种邪法失传了千年的。
猫鬼!
确实是猫鬼。
此刻,停尸间尽头的东西明显是猫的形态,只是这不是寻常的猫。它的体型要比寻常猫大,传说中两三尺的长毛被隐在黑乎乎的阴煞里,唯见一双鬼气森森的眼睛,和锋利如弯刀的爪子。
“猫鬼……那人中的竟然真是蛊术!”夏芍沉声道。
猫鬼,也就是猫的阴魂。民间有言,猫有九条命。但其实并非是指真的九条命,而是猫能记仇,九世不忘。若死时有执念,可与人一样成为阴魂。
邪士多寻找年岁很长的老猫杀死,以仪式和咒语取其阴魂,每夜子时祭祀,直到可操纵害人。
此术,也叫猫蛊,中者身体和心脏会像针刺般疼痛,民间传说是猫鬼在吞噬人的内脏,那人不久之后就会吐血而死。实则不然,本吞噬的只是人五脏的元气,但元气耗尽,人必殒命却是真的。
猫蛊是蛊术中动物蛊的一种,与虫蛊不同,最是凶恶。古时被称为妖术,因其不仅可咒人死亡,还可夺人钱财,将受害者的钱财转移到施术者手中。
此术在正史和野史中都有记载,盛于隋唐。最为著名的是“独孤陀事件”。
独孤陀是隋文帝皇后独孤皇后之弟,官拜将军,其妻母家中世代养鬼,府中更有一名婢女名叫徐阿妮,遵独孤陀之命,诅咒独孤皇后,并蓄养猫鬼敛财害人,被隋文帝所查,将其贬为庶民,其妻为尼,直至郁郁而终。后隋文帝亲自下诏:“蓄猫鬼、蛊惑、魇媚等野道之家,流放边疆。”
这件事,在正史《隋书》和《资治通鉴》里都有记载,可信度颇高。
后来,到了隋炀帝时,京都又发猫鬼事件,民间谈猫色变,满城风雨。最终不得不将城中所有蓄养老猫的人家全数抓了起来,最终诛杀和流放的人多达三千人,成为著名的“京都猫鬼事件”。
同样的事件还发生在唐高宗年间宫中,事而《大唐疏议》中有明文规定:“蓄造猫鬼及教导猫鬼之法者,皆绞;家人或知而不报者,皆流三千里。”
正因隋唐时期对蓄养猫鬼的治理,才致使后来此术法慢慢失了传。对于这术法,夏芍也只是听师父当故事说过而已。她只知,日本有种邪术,名为阴阳道,可驱使式神谋财害命的,其中也有类似的术法,但如今已多年不见有人用了。而内地更是如此,猫鬼蛊早就失传已久了。
失传已久的猫鬼此刻就立在眼前,夏芍讶异之后难免想弄清楚,会这邪术的人是谁。
而这时,猫鬼已将此处停尸间里的阴气全数吸入身体,整个身体外围的阴煞庞大了一圈,死气森然的双眼盯着徐天胤,尖利如刀的爪子磨着地面,在黑暗的停尸房里,声音诡异尖锐得令人发麻。
它许是没想到夏芍和徐天胤敢追进来,而徐天胤手中竟有一把攻击性法器。
此刻,前有强敌,后无退路,又无法吓退两人,猫鬼阴森的目光左右一看,钻墙便走!
而它还没有动作,目光只是左右一看的时候,徐天胤便敏锐地感觉到它要逃。手中将军霍起,身形在黑暗里如同跃起的孤狼,一刀,断爪!
猫鬼的前爪被切断,没有血气,断爪处涌出的只是森森黑气,伴随着愤怒嚎叫,停尸间里阴煞充斥,乍现冥冥地狱血海般的幻象!夏芍和徐天胤仿佛站在血海中央,脚下腥臭黏腻的腐肉和骨骼,烂到一半的老猫在脚下睁着眼,目露凶光。更是忽然张嘴,就要咬来!
徐天胤动都不动,将军反手一划,煞气冲撞得整个停尸间里都震了震,似有两道黑雾撞开,将军明显占上风。眼前的幻象尽去,猫鬼被逼退去一角,目中凶光大现,周边阴煞迅速往它身上聚集,看样子,竟想把将军挥斩出去的阴煞全数吸收到它身上去!
夏芍冷哼一声,按下徐天胤将起的杀招,指尖儿往腿侧一扣,龙鳞霎时出鞘!
黑暗的停尸间里,雪亮的光芒一闪,伴随着凌厉的尸骨遍野的哀嚎惨象,夏芍执着龙鳞冷笑:“会吸收阴煞?那就来试试看,能不能把它的阴煞也收了。”
猫鬼吸收的动作一窒,几乎在屋子里一跳,庞大的身子撞去天花板,两道鬼气森然的目光往下落,夏芍一抬头,冷笑着一挥龙鳞,“去!”
雪亮的刀身里,顿时冒出数道纠缠的面目狰狞的人脸,直上天花板缠住猫鬼。猫鬼爪子被斩,伤了煞力,若此时操纵它的人将它收回,每夜子时重新祭炼,便并无大碍。但夏芍却知道,这猫鬼被放出来,后头并无操纵它的人。
也就是说,这只猫鬼的年岁很长了,不需饲主操纵,可自行夜出害人。但此刻它被伤着,饲主应该已知,且受了反噬。按理说,该收回的。这人竟不收回?
夏芍冷哼一声,对方这是怕被人寻着找到?
看起来,对方像是拼着今晚让这只猫鬼死在这里,哪怕遭受重创,也不肯暴露身份。
夏芍蹙眉,抬眸间见猫鬼跟龙鳞的阴煞缠斗在一起,但它年岁再长,也不可能是千年老猫,怎会是龙鳞对手?
没几下子,猫鬼的煞气便被龙鳞给吸收了个大半,身形缩小了许多,在半空中摇摇欲坠,眼看就要掉下来。但这猫鬼实在凶煞,此时双目凶光毕露,半空中身子灵敏一转,张嘴便朝夏芍的面部扑来!
徐天胤将夏芍往身后一挡,气息冷厉,竟连将军都不用,伸手往半空一挥,元阳之气撞上扑来的猫鬼,那猫鬼的身子顿时毁了一半,整个儿皮球似的被弹出去,撞去后墙。徐天胤反手执着将军一划,便要宰了这猫鬼。
夏芍一笑,将他一拦,唤:“大黄!”
话音一落,停尸间里满眼都是裹在阴煞里的金气,金蛟形态的金蟒庞大的身子在停尸间里挤得都要变形,它金色的蟒眼看了眼缩在角落里的一只小猫,眼神不屑一顾,似乎觉得不值得入口。只拿尾巴卷起,回头在天花板上俯视夏芍,似乎在说:“叫老子出来,就是为了对付这只小猫?”
夏芍挑眉,自打上回香港龙脉一战,这厮被龙脉的阴煞喂饱,这些小猫小狗都看不上眼,挑剔了。
金蟒见夏芍挑眉,吐了吐信子,尾巴卷起来,嘴张开,把猫鬼往嘴里送。虽然蛇类没有表情,但夏芍还是看懂了——这厮勉为其难。
是而夏芍又挑眉,微笑,“等等,谁让你吃了?”
金蟒顿住动作,听无良主人道:“我是让你出来把它带进塔里,好好看着。”
“……”高傲尊贵、世间无双的金蛟大爷,再一次被当成了犬类。
停尸间里顿时一阵难听的嚎叫,但没有用,夏芍一笑,便把它和猫鬼一同收进了金玉玲珑塔里。
既然这人不肯现身,那她留着这只猫鬼,自有办法找着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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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更零点前,老时间
第二十七章 初进徐家
猫鬼元气大伤,关进了金玉玲珑塔。夏芍要找下蛊之人,却需去找一个人。
到京城月余,蛊术事件就遇到了两回,不可谓几率不高。且猫鬼蛊这类失传已久的术法,夏芍直觉应该去找找衣妮。
但此时尚值假期,夏芍一大清早回到京城大学,来到生物系的宿舍楼,却被告知衣妮不在宿舍。她去哪里了,舍友也称不知,只道放了假她就没了影儿。
夏芍自是没透露找衣妮做什么,只是对其室友笑着点点头,谢过之后便走了。
倒是那室友望着夏芍离开的背影,撇撇嘴,实在理解不了,衣妮这种眼神厉害,嘴巴又毒,更不太合群的孤僻女生,怎么就得了夏芍的青眼。
夏芍离开京城大学之后,便和徐天胤去商场买些礼品,中午要去徐家吃饭,自然不好空着手去。
至于潘老的儿子,夏芍晚上伤了猫鬼,对他的身体也算大有助益,如果她猜得不错,今天就该大有好转。她打算从徐家出来后,再去趟医院,送张灵符过去。
行程就这样安排了下来,但夏芍和徐天胤逛商场的时候,却接到了华苑私人会所经理的电话,称有名姓郑的官员想见她。夏芍这才想起来,前天舞会上她曾看出这人亲戚有中邪迹象,并把华苑私人会所的名片给了他,因为当时第二天要去周教授家里,夏芍便和人约了今天。但今天事有不巧,老爷子请她去徐家做客。
夏芍只得再改约明天,挂了电话后却有些出神。
徐天胤陪在她身旁,问:“怎么?”
夏芍回过神来,道:“师兄还记得舞会那天找我的郑局长么?我当时看他亲戚有中邪的迹象,而他和那人都有财政问题,你说……会不会又是蛊?”
夏芍不得不这么想,这一切都太巧合了。猫鬼蛊是谋财害命的邪术,偏偏这两天遇到的事都跟人命、中邪、财务有关,让人想不多想都难。
“有可能。”徐天胤伸手帮她把手机收起来,抬手又理一理耳旁的细软的发丝,道,“去看之前,不必多想。”
夏芍顿时一笑,眉眼暖柔,“知道了,不分心。今天的时间都是你的。”
男人看着她,唇边浅淡笑意,与他孤冷的气质极不符的柔和目光引得商场里的女孩子频频回头,目光惊艳。
夏芍轻轻挑眉,挽了徐天胤的胳膊,两人继续去逛了。
而就在两人忙着逛商场的时候,徐家也在忙活。
今天中午夏芍来吃饭,作为徐家三代第一次带女孩子来家里,老爷子很高兴,一大早地就叫来警卫员,向来朴素的老人,开始挑剔衣服的颜色。
“不好不好,藏青色的,显得我这个老头子太严肃了。”徐康国看着警卫员手里的藏青唐装,摆手。
警卫员瞠目,忍了好几忍才没说出“您老本来就严肃”的话。
麻溜儿换来一件红色唐装,又遭否决。
“不好不好,太扎眼了,叫那丫头看了笑话。”徐康国又摆手,否决!
警卫员一噎,“老首长,您想多了吧?今天夏小姐来拜见您老,您是长辈,她哪能笑话您?您以为还跟在公园儿里似的?”
徐康国一瞪眼,板起脸来,严肃,“你敢保证她不笑?她要是笑了,我这张老脸丢没了,是不是撸了你这警卫员的职?”
警卫员又一噎,虽知这是开玩笑,但还是无奈了。老首长今天跟小孩儿似的,瞧把他乐得。这只是孙子带孙媳妇回来拜见他,要真到了结婚的时候,不得把他乐得合不拢嘴?
徐康国平时俭朴,他到现在还保持着以前的老传统,衣服多是白色、灰色,别的样式的还真的少。最终警卫员找了件浅咖啡的短袖唐衫,上面印着暗红的国粹图案,老人看了看,这才叹了口气,“就这件吧。”
穿上之后,便背着手往书房去了。
到了书房,老人却没坐下,而是径直走到窗边,负手远望,望着红墙外的方向。
青天,红瓦,阳光静好。
时间才半上午,徐天胤和夏芍自不会这么早就来,但是徐彦绍和徐彦英两家人却是早早到了。
老爷子亲口发话,让夏芍来徐家吃饭,不管他们内心愿不愿意,今天都必须早到。免得老爷子说他们怠慢。
徐彦英今天欢喜,穿了件喜庆的衣服,反观徐彦绍一家,则显得平静许多。尤其是徐天哲,站在后头,显得有些沉默。徐家人都以为他是昨天受了老爷子的批评,情绪有些低落,殊不知,这是徐天哲昨天回去的时候,接到了一个消息。
舞会那晚,那名乱说话的官员,出事了!
车祸。
人死了。
徐天哲接到报告的时候,很是愣了一阵儿。想起夏芍的话,他直觉这件事跟她有关。可他又觉得她就算胆子大到敢在舞会上打刘岚,也不敢杀害京城官员吧?
这样一想,徐天哲觉得,可能是他想多了,许是巧合也不一定。
可是,当他拿到详细的车祸报告时,却怔愣在了书房里。
那名官员出的是车祸,可却不是一场车祸。用民间老话说,这人就是该死了。阎王要拿他的命,无论如何他都躲不过。
这人早晨从家中出来,莫名其妙先是被高楼落下的花盆砸伤,送往医院之后,伤势并不严重,缝了几针便可以回家。但倒霉的是,他坐车回家的路上,出了车祸。司机一点事也没有,他却伤得严重。交警来处理事故,司机打了电话叫了救护车,医院的车来以后,按理说拉去医院救治就是。
可蹊跷的是,救护车在半路,也出了车祸!
更蹊跷的是,车上的人,包括开车的司机也都没事,偏偏他重伤身亡。
一天之内,三次事故发生在同一人身上,不可说不蹊跷。与他同车的人都没事,偏巧他出事,也不可说不蹊跷。
但这样的事故,却被当做普通的交通事故进行了处理。因为并无人为痕迹,只能当做普通事故处理。谁也不会怀疑,道路上的监控探头记录得很清楚,就是两起很普通的交通事故酿成的悲剧。
但徐天哲却坐在书房里,盯着手中的事故报告,久久没动。
这一刻,他的头脑是有一瞬空白的。
这一刻,在空白之后,他脑中唯一的画面便是夏芍别有深意的微笑、画着奇怪图案的手指,和那轻轻弹指的动作。
悠然,漫不经心,彼时只是别有深意,此时伴随着桌上的事故报告,豁开一道森森杀气。
风从窗口吹进来,拂动了桌上的事故报告,哗啦啦的声音在寂静里瘆人,竟叫徐天哲有生以来第一次出了一身冷汗。
他不是贪生胆怯之辈,生在徐家,政治倾轧里运筹谋算,在尔虞我诈的圈套陷阱边沿游走,自己落入陷阱,抑或让别人落入陷阱。手起,刀落,这一把刀却无形,闻得见血腥,却不必他亲眼见血。
但今天,他亲眼看见桌上事故现场的图片,血淋淋的扎入眼里。若只是一场普通车祸,一个人的死亡,尽管血腥,在他心湖怕激不起一圈波澜。但此刻心湖乱成一团,全因他知道这场事故的内情。
不必过多久,这件事便会被当做普通交通事故处理、入档、定案、封存。没有人再会提起这件事,即便提起,也不过是当一件奇事,叹一句倒霉鬼。
世上只有他知道事情不简单。
但他却不能说,烂在肚子里也无法向人开口——怪力乱神,他是徐家三代,怎能说这样的话?
况且,就算能说,徐天哲也不会说。
“徐市长,你这个妹妹不算聪明,你应该是聪明人。留意今天提及忌日的男人。”
这是她那天在洗手间对他说的话,直到此时,徐天哲明白了她的意思——这是她的威胁,她有着神鬼莫测的本事,动动手指便能叫人莫名丧命。她在警告他,不要做出聪明人不该做的事。但这也是她给他的信号,是她嫁入徐家,能给徐家带来好处的展示?
徐天哲合上资料,平日里谦和含笑的眉宇,此刻深沉莫测。
明天,她会到徐家做客。看来,有必要谈谈。
……
夏芍和徐天胤来到徐家的时候是中午十一点。
稍早之前的时候,一辆红旗轿车驶进徐天胤所在小区,停在了他的别墅门口。夏芍和徐天胤不仅买了礼品,还买了出席家宴的衣服,两人回到别墅去换装,却没想到,老爷子竟派了车来接。
车里下来的警卫员看着面熟,正是那天公园里跑步的几名上班族中的一人。夏芍看着眼熟,但只是微笑颔首,并未说破。那名警卫员看见夏芍和徐天胤从屋里出来,却是愣了愣。
两人的穿着打扮并不隆重,原以为会是西装革履配礼服的一对儿,结果两人竟只是穿着常服。
徐天胤没穿军装,而是一身简单的黑色衬衣,袖口随意挽着,领口开着颗扣子,全然的家常打扮。
夏芍也没穿礼服,而是下身白色半身长裙,上身白t恤,外头罩着件短袖的粉色小衫,头发也没绾,只是自然垂落肩头,笑起来眼眸微弯,恬静柔美。
莫说徐家是怎样的家庭,即便是普通人家,女孩子第一次见婆家人,按理说是该打扮隆重些,夏芍却反其道而行,就是一身常服。
这让警卫员很惊讶,但随即便露出笑容,轻轻颔首。
不得不说,这女孩子真是个通透聪明的。老爷子为人正直朴素,平生最不喜子女晚辈在他面前穿得像贵胄子弟,家宴讲究得就是平常,哪个晚辈要敢穿着一身参加舞会的礼服出现,必定是要挨老爷子一顿政治课的。
这女孩子才见了老爷子两面,就知老人喜好,不得不说,她可当真聪慧。
徐家亲自来车接,这要是让外界知道了,必是一番震动。老爷子如此重视,可谓莫大殊荣。但夏芍从别墅出来,直到上车,都是淡然微笑的神色,不讶异,不骄傲,宠辱不惊的气度让警卫员一路上都有些叹服。
想当年,他成为老首长的警卫员的时候,第一次见面,可当真是紧张得晚上都睡不着觉。这女孩子,怪不得老爷子说她有当家主母的气度。
黑色的红旗车平稳行驶在京城繁华的街道上,来来往往的人尽管一看就知是当官儿的车,却并不知这辆车会驶进巍巍红墙之内,那个极少数国家领导人出入的地方。
车驶进红墙的时候很顺利,除了例行检查,没有遭到阻拦。夏芍坐在舒适的后座里,身旁是气质孤冷的男人,她只是看他一眼,微笑。
这地方,对前世的夏芍来说,是何其遥远。而对于此生的她来说,身旁有相伴的人,去哪里她都不惧。
徐天胤看着夏芍,牵住她的手,道:“有我。”
夏芍听懂了他的意思,他这是怕她去徐家,会受到刁难,提起表示给她撑腰。夏芍暖暖一笑,再抬眼时,发现前方现一座改建过的中西式结合风格的宅子,门口有警卫,站得笔直,而车子则在门口缓缓停了下来。
下车,进门,警卫的目光动都不动,军姿巍巍如山。徐天胤和夏芍提着行李,由警卫员领着入内,一路上听他介绍宅子的历史,人文风情,改建的故事,以及宅子分布。之后便到了徐家客厅。
客厅里,红屏风,红木沙发,淡金地毯,中式的装修,气派里透着开国元勋家庭的庄严肃穆。
沙发里,老人一身庄重的短袖唐衫坐在中央,其下按徐家座次,左边四位长辈,两男两女,右边是徐天哲和刘岚。
徐天胤牵着夏芍的手进来,两人手上都提着礼品,警卫员把人请进来道了一声,便退下去准备午宴去了。
客厅里,夏芍一进来,不等她先见过老爷子,老爷子便先开了口。
老人的目光落去夏芍手里提着的贵重礼品,一开口便是教训,“年轻人,赚点钱就不知道节俭了,有买这些没用的东西的钱,不如多办点慈善,给那些吃不饱的没钱念书的孩子多买点课本。”
这话听着平常,徐家人却是一惊!
按理说,应该夏芍先拜见老爷子的,可是老爷子先开口,虽说话里是训诫的意思,但却给了她莫大的面子。这听着是在训示夏芍,实则在告诉全家人一个信号——他都可以不摆谱,让全家人都收起那套自视甚高的身份架子来。
徐家人不免心惊,纷纷望向夏芍,打量。
端见这女孩子眉眼如画,气质柔美,比报道上看起来更入眼。若是从容貌上来讲,不得不说要打个满分。只是今天这穿着……是不是太家常了些?稍显不太尊重?
徐彦绍端量着夏芍,笑呵呵的目光里一抹深沉。他知道这女孩子年轻轻轻,成就不浅。可正因为如此,她出入上流圈子也有些年了,人情世故应该懂。今天怎么这样就来了徐家?就算老爷子不喜晚辈穿那些礼服,第一次见长辈,穿穿也无妨。她是真的不懂此道,还是别有用意?
华芳忍不住轻轻撇嘴,果真是出身的关系,长得再好,成就再高,内里也小家子气。
刘正鸿瞥了二房夫妻一眼,不说话。老爷子就喜欢这种,他们又不是不知道。虽不知这女孩子今天为什么如此家常打扮,但无疑是正中老爷子喜好了。
只不过,这女孩子是歪打正着,还是故意为之?
如果是故意为之,那心思也算深了。
一家人看着夏芍,心思在心头各自转过,便等着夏芍回话。
老爷子这番训示,不知她会如何答?
但让徐家人没想到的是,夏芍闻言挑眉,看着老人便笑,神态如常,语气玩笑,“就知进门就得挨您老一顿思想教育,这不?您瞧,带的礼品都是安神去火的。”
徐康国一瞪眼,险些噎着,一眼落在那些礼品上,还真是安神的。这丫头,送个礼也不忘给他老人家添堵,让他天天对着这些礼品,反省少给人上点思想教育课?
“哼!还没进家门呢,就嫌我老头子唠叨了?”
“哪敢嫌您老唠叨啊,您不叫我早晨五点起床,陪着您老打太极就不错了。”夏芍笑眯眯道。
徐康国看她这副笑眯眯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板着脸教训:“让你早晨五点起床错了吗?年轻人,就该早起!”
夏芍似就等着老人这话,顿时提了礼品,笑,“年轻人早起无妨,您老上了年纪了,早起气虚,吃些安神的补品对身体好。”
徐康国一愣,一战告负,接着教训,“让你陪老人家打太极,那是教你有孝心!”
“是啊,有孝心。”夏芍笑得眼眸都弯起来了,指指礼品盒子。
她笑得小狐狸似的,老狐狸脸色一黑,战败。
“行了行了,伶牙俐齿。你个丫头,就不知道让让老人。礼品放那儿吧,收下了!”徐康国语气不好,话里的意思却不一样。
门口有警卫员进来,把礼品拿了下去。
而此刻,徐家人却是被这你来我往给惊得愣了。
这是怎么回事?
见过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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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继续二更,一更还是四千
第二十八章 徐家家宴(一更)
徐家客厅里,气氛震惊。
听两人话里的意思,何止是早就见过面这么简单?这一老一小的对话,若让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祖孙俩!
徐家人齐齐盯住老爷子,看老爷子黑着脸,气哼哼瞥一眼夏芍,眼里却有慈爱的笑意。
慈爱?
老爷子对自家三代的孙辈也是慈爱的,他并非时时刻刻都那么爱训示人。再怎么训斥,徐天哲和刘岚身上也有徐家的血。有时训斥得狠了,老爷子也会私下问两句,关切一下两个孩子有没有闹情绪。平时若是谁病了,老爷子也急。
这也是老人的慈爱。但在徐家子弟眼里,再慈爱,他也是威严的,一言一语都是严肃的。今天这般老小孩儿的模样,老实说,别说徐家三代了,就连徐家二代也没见过。
当然,他们也不敢这样顶撞老爷子。老爷子训诫的时候,他们都是大气不出,低头听训,哪有敢反驳的时候?
这女孩子即便是见过老爷子,她胆子也够大的!这样跟老爷子吵嘴,他们都不曾敢过!
而看老爷子的神态,似乎并不生气,反而乐得跟她吵嘴?
死静的气氛里,无声的抽气。
这时,徐天胤转头问夏芍,“跟爷爷见过了?”
夏芍笑而不语,看老爷子。徐康国瞪一眼她那小狐狸模样,叹一口气,摆手,“见过了,见过了。你弟弟妹妹也见过了,去见过长辈吧。”
徐康国没说两人是什么时候在哪里见过的,但这话却把心中五味的徐家人又给惊了惊——惊的是老爷子这话里的意思。
老人这话是对夏芍说的,徐天哲和刘岚被他直接说成了“弟弟妹妹”,这话里的意思还不明显?
老爷子这是不知何时与她见过了,心里早就承认了她,今天请她来徐家做客,不止是见见、吃顿饭这么简单,简直就是承认她是徐家的孙媳妇了。
寂静的气氛里,夏芍转过身来,看向徐康国左手旁坐着的徐家长辈。她见老爷子左手旁五把座椅,首位空置,其下两男两女,而徐天哲和刘岚坐着的右侧刚才扫过一眼,只有两把椅子。夏芍顿时心中有数。
徐天胤也转过身来,牵着夏芍的手,为她介绍。
夏芍见坐在空位下首的中年男人西装革履,衣着正式,见她望来呵呵笑了笑,天苍地阁一看便是当官的料,唯有眼睛笑起来略深沉,老谋深算。
“这是叔叔。”徐天胤道。
又见下首一名穿着家常的中年男人,身材略瘦。此人国字脸,腮骨有力,天庭饱满,鼻梁颇正,看人眼神直视。显然也是为官的面相,但性情要坚韧,一看便知责任心重,处事有原则得多。
徐天胤道:“这是姑父。”
再见下首坐着两名女子,座次排在前的今日穿得喜庆,一身深红女士西装,颇为正式。女子目光柔和,眼角鱼尾纹笑起来极有韵味儿,性情温和,
“这是姑姑。”徐天胤声音明显没那么冷。
夏芍又往后看,坐在徐家二代末席的女子短发,戴着黑框的眼镜,给人的感觉严肃。夏芍的目光落在女子宽阔的额、略带鹰钩的鼻和不够圆润的下颌,便知其家境出身极好,但是个精打细算、记仇刻薄的性子。
徐天胤道:“这是婶婶。”
夏芍颔首微笑,在徐天胤介绍过一圈之后,这才点头道:“叔叔婶婶好,姑姑姑父好。”
她的称呼明显让客厅里的气氛有稍稍的凝滞,但随后徐彦绍便笑了。
他显得很热诚,欣然接受,“呵呵,好,好。小夏来了就好,家里这两天可都在说你呢。”
刘正鸿看了徐彦绍一眼,懒得说破。这几天是都在说这女孩子,只是似乎气氛并不是太好吧?今天拿来说,听着倒像是徐家盼了她许久似的。要不怎么说,他不太喜欢徐彦绍这人。太虚伪。
刘正鸿感觉到夏芍看来的目光,抬眼间只对她微微颔首,没什么寒暄客气的场面话,倒叫夏芍垂眸一笑。此人性情,看面相她便心中有数。
徐彦英是最欢喜的那个,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拿出个厚厚的红包,转头对丈夫刘正鸿笑道:“这孩子真大方,当初我头一回去你们家,改个口我可记得我脸红了好一阵儿。”
刘正鸿听见妻子的话,这才露出点笑容来,但是没说话,只看她一眼,似乎在说:当着晚辈们的面儿,你真好意思说。
徐彦英笑了笑,把目光转回来,红包递给夏芍,“按规矩,头一次见面是要给红包的。这是姑姑给的,拿好。不管多少,是个心意,别嫌弃。”
夏芍看着红包,微怔。舞会那晚,她便知道,徐家除了老爷子,这位姑姑对徐天胤也是不错的。只是那晚她打了她的女儿,还以为这位母亲定然会对自己有意见,却不想今日是这番景象。
华芳在一旁垂着眼,也不情不愿拿出个红包来,递给了夏芍。不管这红包她愿不愿给,老爷子喜欢她,昨天徐天胤在书房又有了那番表态,这女孩子进徐家的门眼看着是必然的了。就是做个样子,她今儿也得给红包。
只是,华芳却没多说什么,只是把红包递给夏芍,扯着脸皮子笑了笑。
夏芍只当没看见,大大方方地接了,谢道:“谢谢姑姑,谢谢婶婶。”
徐彦英欢喜地笑,直道一家人,不用客气。华芳还是皮笑肉不笑。
夏芍转过身去,这才看向三代子弟的徐天哲和刘岚。
两人很有礼貌地站了起来,只是徐天哲看夏芍的目光有些深,除此之外,笑容谦和,礼数周到,一点儿也看不出上回舞会上不欢而散。
刘岚则低着头,连眼也不敢抬,只看见手指头乱绞。
这时候,警卫员从门口进来,道:“老首长,午宴准备好了。”
徐康国闻言站起身来,拿过手杖,往前头虚虚一指,“走吧。”
徐家用宴有独立的餐厅,一路上景色极美。老爷子在前头领路,步子不快,一家子人便在后头跟着。夏芍和徐天胤陪在老爷子左右,由警卫员指点着沿路风景,夏芍只笑不语,一路跟着到了餐厅。
徐家的餐厅也是传统风格,红木圆桌,雕着福寿多子花样的硬木椅子,国色天香红韵牡丹的壁画,大气,传统。
菜已经上了桌,菜色都是大盘,不仅精致,量也足。
徐家吃饭是按着辈分排座次的,徐天胤和夏芍坐去老爷子右手边,其后是徐天哲、刘岚。而老爷子左手边是徐彦绍、华芳夫妻,再往后是刘正鸿、徐彦英夫妻。
吃饭的时候,徐家的气氛是静悄悄的。徐康国并不要求晚辈吃饭的时候不能讲一句话,但是他自己却是个吃饭时话少的。于是久而久之,他不开口,也就没人开口了。
徐彦英看席间气氛沉闷,原想着夏芍今天头一回来徐家,气氛太沉闷了不好,这便打算开口打破僵局。
但没想到,老爷子今儿开口说话了,“丫头家里还有些什么人啊?”
夏芍闻言,放下碗筷,笑答:“爷爷奶奶都还在,我父亲是长子,家里有两位姑姑和一位叔叔。外祖父那边已经没什么亲戚了。”
“嗯。”徐康国点点头,夏芍家里的家庭成员,自然早有资料在他书房了。今天不过是例行问问,让徐家其他人听听就是。
“听说,你爷爷以前是当兵的?”老爷子又问。
夏芍闻言一愣,笑道:“可不是?他老人家说,战争年代的时候,跟您一桌吃过饭。”
嗯?
徐家人纷纷一愣,这回连徐康国都愣得停下了筷子。他是知道夏芍的家庭背景,但是当初查,也只是图个家世清白,并且他是知道她是唐宗伯的弟子,与徐天胤同门的。所以夏家的资料只是个大概,他也没要得太详细,只知夏芍的爷爷是退伍老兵,却不知竟有点渊源?
“你爷爷当初在哪个部队?”徐康国问。
“这他老人家没细说。只说那时候您是团参谋,上台讲过话。后来,战场上他杀敌勇猛,您还亲自嘉奖了,跟他同桌吃过饭。”
徐康国闻言,看起来像是在回忆。他当团参谋的时间很长,即便是知道部队,过了这么些年,曾经嘉奖过的人太多,可能也想不起来了。但是,徐康国对此事却是很认真,听过之后连连点头,“好啊!你这丫头,也是功勋之后。好,好!”说完,便去看徐天胤,“天胤,有时间去见见夏丫头家里人,礼数都得做足了。有时间,最好是约着见个面。”
“好。”徐天胤道。
眼见着这才几句话的工夫,事情就定下来了,有人欢喜,有人愁。
徐彦英欢喜道:“原来不聊不知道,一聊还是有渊源的?这就是缘分。”
华芳垂眸,嘴角轻轻向下耷拉,什么缘分?不过是套近乎罢了。一个是退伍老兵,一个是开国元勋,这缘分,可真“近”啊。
徐康国这时又看向夏芍,“天胤这性情,你是知道的,你父母未必能满意啊。这方面,你们两个都用点心。现在年代不同了,老一辈的人不给你们包办婚姻,尊重你们的选择。可你们当晚辈的,也不能叫长辈太操心了。”
“是。”徐天胤和夏芍点头。
华芳闻言,终于忍不住开了口,笑道:“爸说的是,咱天胤什么都好,就是性情冷了些。小夏的父母担心是常事,毕竟小夏年纪也不大,寻常女孩子还是读大学的年纪,他们两个都谈婚论嫁了,换做哪个父母能不担心?”
这话说得有道理,但要看是谁说。
任何人说出来都觉得有道理的话,到了华芳嘴里,总觉得话里有话。
夏芍今年十九岁,徐家人都知道。她整整比徐天胤小了十岁,比刘岚年纪都小。夏芍要说父母同意,未免有夏家巴不得把女儿赶紧嫁出去,攀龙附凤的意思。
不同意才是正常的。
而且,夏芍今年才十九岁,她和徐天胤认识的时候,不是更小?
十七八岁就谈恋爱……呵呵。
徐天胤昨天刚表态过,华芳今天也不敢过分。因此,她说话是斟酌着说,表面上听,绝对是关心夏芍。但是徐家了解她的人,都能听出她的话外音来。只是她这话还真让人挑不出毛病来,你若说她,她定要说你多想了。
“您说得对。”夏芍笑着,暗地里压住徐天胤的手,看向华芳,“我父母已经来过一趟京城了。他们对这件事也是诸多忧心,不过我相信,日久见人心。胤的性情外冷内热,他虽不善言辞,但却很重情。孝敬长辈,又重亲情。婶婶在徐家近三十年,想必比我清楚他对亲情有多渴望。我的父母是通情达理的人,他们如天底下最宽厚的父母,只望我幸福。我相信哪怕只给他们三年,他们也能看到胤的好。”
夏芍笑容甜美,眉眼间淡然的气韵,话说得不紧不慢,华芳却脸刷地红了。
她如被人打了一巴掌!
这世上不是只有她才会话里有话,夏芍也是此中高手。
华芳听懂了,夏芍这是在讽刺她,嫁进徐家三十年,竟看不懂徐天胤对亲情的渴望,还不如她的父母。给他们三年,他们都能看到他的好。
华芳脸皮子发紧,却只能微笑。就如同她刚才那番话让人挑不出毛病,夏芍这番话,也让人挑不出毛病。
“好了,吃饭!”徐康国这时说道,脸色不太好。
华芳看了老爷子一眼,赶紧赔笑,“是啊,吃饭吧。小夏,多吃点。今儿你来,老爷子可是挺高兴,这一桌子菜,按的可是国宴的标准。可是咱们老爷子向来俭朴,不喜剩菜剩饭。你们年轻人胃口好,多吃点。”
她很热情地给夏芍夹了筷子菜,又给徐天哲和刘岚夹了菜。徐家现在没有女主人,华芳身为徐彦绍的夫人,自然要有主母的派头。她给晚辈夹菜,招呼夏芍多吃,谁也说不出错儿来。
只是,她给夏芍夹菜的时候,笑道:“这一桌子国宴哪,你要吃着好,等你父母来的时候,也叫他们尝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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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霉的雷雨天气,电脑被劈关了两次。刚上来,大家久等了。
我写二更去……
ps:我本无意妹纸给文做了个视频,地址我放去置顶公告,大家想看去看看~谢无意妹纸!辛苦了!膜拜会做视频的才女……
第二十九章 国宴大餐
华芳的话明里听是热情好客,谁也挑不出毛病来。可是她这话,就是叫人听着不舒服。
徐彦英皱了皱眉头,去看老爷子。虽说华芳的话挑不出毛病,可老爷子若是不喜,还是可以抬出“食不语”的规矩,叫她少说话的。
可是,徐康国端着碗,吃着菜,竟奇怪地好像听不出她这话有什么叫人不舒服的地方,任她去说。
徐彦英微怔的时候,席间的气氛也是静悄悄。
连徐天胤都对这话没反应。
与说他没反应,不如说他似乎没听见华芳的话。
此刻,他转着头,目光定凝在夏芍身上,不动。他这个姿势,维持了有一会儿了,华芳给夏芍夹菜的时候就奇怪,他盯着夏芍看什么。
没有人懂得,只有夏芍明白。
徐家人一直以往徐天胤去香港是去疗养,除了老爷子,至今无人知道他是唐宗伯的弟子。所以夏芍在徐家,不好称他师兄,于是刚才便只好以“胤”称呼他。正是这称呼,让这男人直到现在都盯着她。
夏芍抬眸看向徐天胤,见他目不转睛盯着自己,便眉眼一展,微笑。
她似也没听出华芳话里叫人不快的意思,只唤徐天胤,“胤。”
徐天胤气息微顿,越发望着她目不转睛,“唔。”
夏芍笑,“我倒是没吃过国宴,想必你吃得多些吧?”
“少。”徐天胤对于她的问题,总愿意多说些话,解答详细些,“爷爷俭朴,家宴很少这规格,过年的时候才有。”
“哦。”夏芍拉长音,再问,“那你以前在国外,岂不是吃到的次数更少?”
“嗯。”徐天胤点头。
“那就多吃点。我吃着味道是不错,不愧是国宴的大厨。”夏芍轻轻蹙眉,瞧着颇为心疼,并夹了筷子菜送去徐天胤面前的碗碟里。
华芳微笑着,眼却一垂,掩不住轻视。
“在外面执行任务,可没有国宴的菜品吃。”这时,听夏芍道,“听说都没什么营养,就是些压缩饼干之类的?”
徐天胤低头吃夏芍夹给他的菜,闻言抬头,漆黑的眸望着她,望了一会儿,才道:“没有。任务紧急,有时不配备。”
“不配备?那吃什么?”
“就地取材。”
“比如?”
“生食。”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吃饭的徐家人,手顿了顿。
数道目光望向徐天胤,包括老爷子。
夏芍蹙眉,很是心疼。目光往餐桌上精致的菜品上一扫,见华芳正吃着一碗狮子头,便也将自己面前的狮子头端过来,拨了上面盖着的金黄菜叶,夹一口自己先尝,然后微微颔首,放到徐天胤面前,“味道不错,五花肉丁儿切得比例正好,多吃些。”
徐天胤点头,端过来就吃。
华芳瞥一眼面前的肥四瘦六比例正好的五花肉丁儿,忽然没了食欲。
不仅没了食欲,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感觉自己面前吃了一半的狮子头,看起来就像是花花红红的一团生肉,瞧着恶心。
她赶忙把精致的瓷碗放去一边,望见面前的一碗乌鱼蛋汤,盛在精致的紫砂碗里,汤色清亮,便想拿过来压一压。刚拿过来,拿调羹去舀,夏芍一眼看见,笑了。
“这乌鱼蛋汤不错,冬食祛寒、夏食解热。多喝些。”夏芍也从旁拿些过一碗来,把他吃完的狮子头拿去一旁,乌鱼蛋汤递过去,“青省靠海,说来乌鱼蛋还是那边出产的,有干制品。若再出任务,给你带些吧,补充蛋白质。”
徐天胤从汤品中抬头,“要煮,没时间。蛋白质,虫子就可以。”
夏芍蹙眉。
徐家人齐齐筷子又一顿。
华芳望着舀好了,将要入口的乌鱼蛋,忽觉上面白花花的一片,飘的都是肥肥的虫卵……
呕!
华芳一捂嘴,脸色发白,强忍着没吐出来。
夏芍却没发现她的不适,看着徐天胤,心疼道:“你出去执行任务,就吃这些?好歹捕个猎,山里野味多……”
“捕猎容易暴露目标。”
“那也不能饿肚子。”
“不会。有野兽捕猎剩下的腐肉,也能吃。”
“……”一桌子沉默。
徐家人惊愕地望着徐天胤,昨天,明白了他在国外执行的是怎样危险的任务。今天,明白了他执行任务的时候,吃的都是什么东西。
一家人脸色发白,再低头去看那一桌子精致的顶级国宴菜肴,齐齐脸色一变!那碗狮子头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白花花的生肉,乌鱼蛋汤上面飘着的都是肥虫,鱼翅拧成了蚯蚓,一盅顶级浓汤制成的佛跳墙,本该开坛飘香,此刻却发着臭气,里面乌拉拉一堆分不清什么东西,总之像是腐烂了的一堆内脏,上面还飞着几只苍蝇,要多恶心有多恶心。
“呕!”接连三次被恶心到的华芳,忍不住捂着嘴离席,低头奔了出去。
接着奔出去的是刘岚,她脸蛋儿发白,一辈子没见过这样一桌菜,顿时也离席奔出。
接下来站起来的是徐天哲,他脸色也不太好看,但临走时别有深意地看了夏芍一眼,似知道这一幕是她搞的鬼。但他眼底同样有震惊,震惊的是不知她果然有些神鬼莫测的本事。
“爷爷,我去看看我妈和岚岚。”徐天哲临走时还礼貌地跟老爷子说了一声,只是眼就不往桌上瞧。
徐彦绍坐在座位里,吃吃不下去,坐又坐不住,看着眼前苍蝇乱飞臭气熏天,俨然屠宰场,便又是一阵儿犯恶心。他倒不知这是怎么回事,只当是自己想象力太丰富。见儿子借故出去了,他也第一次在家宴的时候做出离席的举动。
“爸,我出去看看他们。”徐彦绍也不忘跟老爷子打招呼,但也不往桌上看。只是临走时也别有深意地看了夏芍一眼。
人走了之后,席间就剩下老爷子、刘正鸿、徐彦英、夏芍和徐天胤。
桌上,菜肴飘香,哪有刚才离席的人看见的那些不堪入目?
狮子头还是狮子头,肥而不腻;乌鱼蛋汤还是乌鱼蛋汤,微酸微辣;鱼翅还是鱼翅,鲜甜爽口;佛跳墙还是佛跳墙,回味香醇。
一桌国宴,精致,很美。
不美的人,都走了。
很好,惬意。
夏芍微笑,继续夹菜给徐天胤,顺道夹点给老爷子。
徐彦英则怔愣地看着今天这一出,实在不知道人怎么就都离席了?是,夏芍和徐天胤说话的内容是损人食欲些,可也不至于忍不住啊。她不就忍住了?
徐彦英望向外头,别人也就算了,她女儿也出去了,当妈的自然是心里担心,这便起身道:“爸,我出去看看岚岚。”
徐彦英离席后,刘正鸿看向夏芍。他是看得出来的,这女孩子是故意的。华芳刚才说的那些话,虽然是个人都听着不舒服,但也确实挑不出错来。原以为,这女孩子今天初来徐家摆放,会忍一忍,没想到,她没忍。
虽然没忍,可也没跟华芳斗嘴吵起来。
她从头到尾都没理华芳,只跟徐天胤闲聊,然后便聊走了一桌子人……
刘正鸿垂眸,咳了一声,掩饰想笑的意图。他做徐家的女婿二十多年,还是第一次见二房如此吃瘪,连老谋深算礼数上从来不出错的徐彦绍,都给她说离席了。
虽然,这离席的人里也有自己女儿。
唉!
刘正鸿叹了口气,一桌子人都走了,他在这里显得碍眼,便也起身道,“咳!爸,我去看看她们娘俩。”
于是,一桌精致的国宴没人吃,徐家人全都这个看那个、那个看这个的,陆续离席了。
这下子,席间就只剩下了夏芍、徐天胤和徐老爷子。
夏芍微笑,一点也不掩饰。刚才那就是她施的术法,她只是将龙鳞轻轻开了一点,引了些阴煞出来,让某些人看见了些幻象而已。
当然,阴煞入体对身体多少有些不好的影响,所以夏芍在将阴煞引出时,以元气护住了徐老爷子和看着还算顺眼的刘正鸿、徐彦英夫妻,其他的人,她没管。
于是,其他的人,就都看见了很多不美的画面。
夏芍一施法,徐天胤是知道的,于是这男人今天默默配合她,说了不少话。
夏芍微笑着看向门外,不就是自视高贵,说她父母没吃过国宴么?没事,她要某些人日后一见国宴就想吐!
全家都去吐!
夏芍望向门外的时候,徐康国抬起眼来,看了她一眼,叹了口气。
徐家这些二代三代,别说三代了,二代子弟在国家最穷苦的时候,都没有就着咸菜吃过窝头。他们没有吃过苦,普通人家许一辈子也吃不到的国宴,在他们眼里不稀奇。正因如此,才自视甚高。
他今天怎会听不出二儿媳妇话里的意思?他不说话,不是因为挑不出她话里错来,不好开口说她,而是故意不说。他想看看,这丫头会怎么应对。虽然他没有门庭观念,但是不代表他不知道徐家现在在政坛是什么地位。她要嫁进徐家,成为徐家未来的主母,很多情况她都要应对。
今天,他很满意。
这法子不得不说,或许比他数十年如一日的训诫管用。
老人望向转过头来的少女。她笑眯眯地展眉,也夹了菜往他面前的碗碟,笑道:“您老人家不会也反胃吧?”
徐康国端着碗,哼了哼,“当我跟他们一样?我老头子当初抗战的时候,树皮草根,什么没吃过?”
这话说出口,老人却发自心底的悲凉,不是为自己,而是为徐家三代里唯一一个吃过这种苦头的子弟。他的叔叔姑姑们,身为二代子弟都从没饿过肚子,而他……
他此刻吃着少女给夹的菜,眸光微微柔和。偶尔抬眼,看一眼少女,看她含笑的眉眼,唇边也带起浅淡的笑意。
两人今天穿的都是常服,俨然一起午餐的小两口儿。中午的阳光从门口照进来,照得此刻温馨如画。
老人的眼眶忽而打湿,低下头,默默扒饭,脸上现一抹欣慰神色。
他忽然有预感,这孩子,是天胤的福星。或许有一天,也能改变徐家。
……
一顿家宴,变成了三个人吃。结果当然是剩下了,向来俭朴的老人,自然是脸色不佳的。
吃完饭,坐了一会儿,夏芍和徐天胤便扶着徐康国一路散步回去。走到凉亭的时候,发现徐家二房三房都在那里。
他们是宁肯被老爷子训斥一顿,也不敢再回宴会厅了的。
“一个个的,今天家里有客人不知道吗?徐家的规矩就是饭吃了一半离席吗?剩下的饭菜你们今晚给我接着吃!”徐康国一到凉亭里便道。
华芳一听,脸色刷地又白了,转身奔出凉亭,又去吐了。
其他人的脸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刘岚不敢说话,只偷偷去扯母亲的衣角,求救。
徐彦英看她一眼,目光慈爱,但带着轻斥,“不就是晚上接着吃吗?想想你天胤表哥在国外执行任务的时候有多苦,吃的那是些什么,你还好意思浪费?”
徐彦英不说不要紧,一说刘岚便脸色一白,扭头也去吐了。
徐彦英怔愣住,最终叹了口气,看了夏芍一眼。这一眼,虽然复杂,但也没有责怪的意思。她知道女儿娇气,她是独生女,平时老爷子管教再严,到了家里,她一撒娇,自己总会心软。也知道这孩子一身小公主的毛病,都是给惯出来的。可是当家长的,就是这么个心思。总归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哪有不疼的?
只不过,心疼过后,总是头疼罢了。
唉!
她现在瞧着是有些怕夏芍,也未必不是好事。且看着吧。
第三十章 还没订婚
夏芍和徐天胤回身,看向徐彦英。徐彦英朝夏芍招招手,夏芍微怔,但随即便走了过去。
两人来到一处花坛后头,路灯下,徐彦英拿出样东西,递给夏芍,“给,拿着。”
夏芍低头,路灯下,她手心里静静躺着封红包。她讶然抬头,看见女子的眉眼被路灯映得慈祥,眼尾岁月淡淡的痕迹,此刻初秋的风吹过,静好。
“拿着吧。天胤的父母虽然不在了,但他们若是在天有灵,今天也会高兴的。这是替他们准备的。”
夏芍低头,望着手中红包,怔怔。此刻,忽然觉得沉甸甸。
再抬头时,她已把红包拿紧,放在胸口,笑容温暖,却带着歉意,“谢谢姑姑。今天因为我,您饭都没吃好吧?”
徐彦英一笑,“不缺这一顿。”但随即她的笑容也变得歉意,“前天舞会上的事,我听说了。岚岚的那些话,你别放在心上。这孩子让我给宠坏了,我当初怀她的时候,很是不易,后来生她下来,想想她是家里唯一的女孩儿,舍不得打,舍不得骂,就这么宠着了。原先只是娇气些,没成想她能不分轻重地说那番话。姑姑给你道个歉,别往心里去。这孩子倒是不坏,就是给宠着了,说起来我也有责任,唉!”
夏芍见徐彦英笑容有些苦涩,便有些汗颜。她不觉得自己那晚做得过分,但徐彦英身为人母,女儿被教训了,还来跟自己道歉,这女子倒是个明白的性子。
见她和她的丈夫刘正鸿为人都不错,怎么把女儿教养成这么个性子?
“唉!你啊,将来为人母就明白了。”徐彦英叹了口气,随即看夏芍的眼神有了些深意,“不过我想,你的性子,天胤的性子,将来的孩子,必定不是这样的。”
夏芍微怔,却只笑不语。这时,她感觉到身后有人,一回头,见徐天胤站在路灯之外,也不知听见这话没。
“好了,赶紧回去吧。”徐彦英抬头看见徐天胤,目光恍惚间更柔些。她笑着摆摆手,让夏芍跟着徐天胤回去了。
两人来时坐的是老爷子派的车,回去自然也不例外。警卫员亲自开车,将两人送回别墅,车子停在别墅花园门口,夏芍和徐天胤便从车上下了来。今天,徐家人没吃好,两人却是吃了不少。两人散步回去,一路上牵着手,松柏清香,星辰灿亮。
兜了几个圈子才回到别墅,一进门,夏芍便按门旁的灯。手伸过去,半路却被一只大掌给截了,夏芍微怔,方觉那手掌温度烫人,额角便传来更烫的呼吸。
徐天胤的鼻息很烫,唇却微凉,沿着她的额角、眉心、鼻尖,一路制造着冰火两重天的奇妙感受。
夏芍微笑,圈住他的腰身。男人的腰线精实有力,摸上去微微弹性,触感极好,但那极好的触感之下,却有着令人心惊的力度。
她的动作令男人的腰腹肌肉明显一紧,随即,她的唇很快被虏获,冰火两重天的感受不见,入侵的只有火一般的热度。
他的烈火将她烧着,也忍不住来到他胸膛,于那黑色的衬衣之下,寻找属于他的力度。但她的动作也同样让他的火烧得更旺,她听见他喉咙里似发出一声野兽般的闷吼,一把抱起她往沙发上去。
宽大柔软的沙发,黑暗里,她陷在里面,像陷入陷阱的猎物。男人立在她身前,与黑暗融为一体,却散发着强大的气息。她看见他在黑暗里解衣,黑暗吞噬了胸膛的轮廓,她却感觉得到危险。
他压下来,重量挤空了她肺部的空气,惊呼时,她喊:“师兄……”
男人半撑着身子在她身上,俯视她,纠正她,“不对。”
随即,黑暗里传来夏芍的笑声,只笑不语。但她没得意太久,笑声便变成了惊呼。
他的大掌毫不客气地探去她长裙下,撕了那阻挡他的障碍物,在她的惊呼声中手指逼近,“不对。”
她惊着的心因他这话落下,又开始想笑。但随即笑声便被她咬着唇吞回去,脸颊涨红,瞪一眼身上男人。他仍俯视她,手指毫不客气,目光危险胁迫,在她轻呼和如水的眸光里克制,“改口。”
他逼着她改称呼,奈何他一开口,她便想笑。来来回回的,黑暗里都是她笑声和轻呼的转换。
半晌,他停下手上动作,默默望她片刻,压下。
以为他终于克制忍耐到了极点,忍不住要先要了她再说。没想到,他只是压下来,脸埋在她颈窝里,呼吸烫人,声音沉闷低哑,“芍。”
夏芍微怔,但随即用眼尾余光瞥徐天胤,眼神不知是气还是笑。
他学聪明了,还会柔情攻势了!
但不得不说,这柔情攻势真用对了,夏芍真感觉心软了,她眼神都柔和下来,转头在他耳旁,用只有他能听得到的声音,轻唤。
徐天胤的身子明显微僵,夏芍笑着又叫一声,才感觉到男人胸膛起伏沉沉,呼吸深深。他几乎是在那一瞬间起身,压抑在此刻爆发,更甚往常。
客厅里顿起低吟婉转,几番风浪,在沙发里翻摇,似被浪打翻的船儿。
夜沉沉,风雨却还在继续。
不知过了多久,沙发里有人影起身。徐天胤抱着夏芍走进卧室,脚一踢,门砰地一声扫上。接着,卧室里低吟又起。
一直到后半夜,风雨渐歇。卧室里,隐约看见相拥的人影。
男人声音依旧低哑,“搬过来住。”
夏芍软塌塌靠在徐天胤怀里,迷迷糊糊闭着眼,听见这一句,咕哝一声。
搬过来是不可能的,她是觉得在大学宿舍里住诸多不便,正想和校方申请搬出来。但如今徐家尚未对外界承认她,两人也没订婚,住一起还是要注意下影响的。
而且,徐天胤在军区,其实也不是每天都能回来。现在倒不必急着住一起,过两年也不迟。
这些事只是在夏芍脑海里一掠,她便闭着眼,迷迷糊糊想睡。只感觉徐天胤手臂将她揽得紧了紧,依恋,“搬过来。”
夏芍在半梦半醒间扬了扬唇角,咕哝一声,学他的言简意赅,“没订婚。”
然后,便安心去睡了。
房间里,只有徐天胤睁着眼,眼眸漆黑,毫无睡意。
没订婚?
唔。
他的目光顺着她美好的肩移去纤细的指间,轻轻抚上那枚戒指。
这不算?
女人的想法,徐少将永远不懂。但是,他可以问。
于是,清早的阳光照进卧房,夏芍一醒,他就问了,收获夏芍含笑的眼神和戏谑的目光,“徐司令,这戒指只代表我答应你求婚。可你不觉得,在婚礼之前,你欠我个订婚仪式?”
仪式两个字徐天胤听懂了,尽管他依旧迷茫。不懂求婚、订婚、结婚,一字之差,为什么过程要这么漫长而充满考验。
但如果要订婚,徐老爷子是绝对没意见的,只是夏芍的父母这一关可不容易过。他们不仅担心徐家门庭太高,夏芍会受委屈,还会觉得她年纪太小,谈婚事太早。
夏芍去洗澡,做早餐。早餐的时候,徐天胤很沉默,在吃完早餐后,他道:“过年的时候,去你家。”
夏芍听懂了他的意思,是说过年的时候去她家里正式见夏家人。对此,夏芍笑着点头,她没什么意见。现在家里人也都知道了这件事,徐家她也去过了,按道理徐天胤是该去见见自己家里的人。虽然她的年纪结婚还早,但订婚倒没问题。
这件事最早也得过年才能谈,因此夏芍很快便将此事放下。早餐过后,徐天胤开车和夏芍去了华苑私人会所。
华苑在京城的私人会所是收购了一家做不下去了的俱乐部建成的。在京城,没有人脉建俱乐部或者私人会所,基本是不成的。这家俱乐部是早大半年就收购好了,经过了改建和风水布局,如今挂上了华苑的牌子。
私人会所并不在市郊,而是在三环市区。现代城市的喧嚣忙碌被一扇红漆复古的大门关住,一进入其中,便可见竹林雅景,空气清新,身在其中,心情莫名平静。
郑安和他的弟弟郑奎一早就到了,但见到徐天胤也来了的时候,郑安明显受宠若惊,焦急的脸上赶忙换上寒暄的笑容,“徐将军,真没想到您能来,呵呵。”
郑奎是京城一家公司的老板,不在政界,自是不认识徐天胤,一听他大哥的话,顿时瞪直了眼,赶紧也跟着寒暄。
徐天胤冷淡点头,夏芍从旁看着这两兄弟,道:“好了,寒暄就免了吧。郑局长,郑总,坐吧。”
夏芍往沙发里坐了,侍者送了茶来,徐天胤在一旁给夏芍倒茶,郑安郑奎两兄弟看得眼神发直。但夏芍的话却叫两人一愣。
郑奎是京城一家公司的老板,这件事郑安并没有告诉夏芍。对于她称呼郑奎郑总,兄弟两人都觉得惊异。
但他们随即就发现,现在惊异,太早了。
夏芍表情严肃,她不看郑安,只看郑奎,“郑总,两颧红赤,面色灰败,你心脏不太好。”
郑奎一愣,脸色微变。
“心脏犯病的时候有刺痛感,近期开始咳血。”
郑奎眼神发直,脸色再变。
“白天从不发作,每次发作都在晚上。”
“……”
“身体发冷,意识清醒,却有种莫名的恐惧感。”
“……”
夏芍一连四句,郑安郑奎两兄弟脸色一变再变!他大哥前两天告诉他,有人没见过他,就能断定他财务出了很大的问题。起先他还觉得太神,此刻却不由不信。
郑安身子都坐直了起来,屁股从椅子上抬起来一半,一拍大腿,“对!对!都对!夏董,这、这是……您怎么看出来的。”
“你公司的财务出现状况,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夏芍不答反问。
郑奎表情还有些发懵,他实在不敢相信世上有这种神人,直到郑安拍了他一下,他才反应过来,“啊,去、去年!”
去年?
夏芍垂眸。潘老的儿子是前年公司财务出问题的,而今年他已命在旦夕。郑奎看起来脸上邪气也已重,但相比起潘老的儿子,死气尚没这么重。
果然,从发作周期上来说,是差不多的。
“恭喜你,中蛊了。”夏芍抬眼,淡淡道。可不是要恭喜?猫鬼蛊,失传千年,这都能中蛊,几率可比中彩票低。
郑安和郑奎兄弟两个表情发懵,一时对这词儿反应不过来。夏芍简洁地将猫鬼蛊的由来和发作症状与两人一说,两人听后,更懵。
蛊术?
这太扯了吧?
身在现代科技昌明的社会,风水刚刚被以科学的方法证实。如此,尚且有人不信,更别说这些只有在民间故事和电视里才能听说的蛊术。
夏芍知两人必然疑惑,她只看向郑奎,问:“我刚才断你症状时,心跳快么?”
郑奎正发懵,听见这话,下意识点头。
夏芍再道:“若真是心脏病,刚才为何不发病?”
郑奎愣住。
“若真是心脏病,一年多来,为何只晚上发病?”夏芍再问。
郑奎这才不知如何答了。确实!这么说来,是挺古怪。他以前常去健身房,身体很好,年年查体,从来都没病。别说心脏病了,就是感冒都很少。去年突然查出心脏病来,他还觉得是祸不单行,定然因为公司财务出了状况,他日夜焦虑所得。不管他想了什么方法补救,甚至银行贷款也贷了,财务就是得不到补救。该亏仍然亏,还总是亏在莫名其妙的地方。
夏芍身上带着金玉玲珑塔,里面就关着猫鬼,但夏芍不想放出来,有些东西,不适合流传出去。这两人现在已是走投无路,他们信也得信,不信也得信。
而这时候,郑奎是有些信了,“夏董,不,大师!那、那怎么办?”
夏芍不言,只让侍者进来,拿来了朱砂黄纸,当场画了三张灵符。两张给了郑安和郑奎,“猫鬼以噬人五脏元气为食,此符聚元气,带在身上,阴邪不近。”
郑安郑奎呐呐接过,“这就行了?”
两人脸色有点古怪,符箓这种东西,看起来也跟街头那些骗人的道人或者神棍所为差不多。
但夏芍在圈子里的名声不是一两年了,两人虽然第一次有求于她,但对她的本事,也只有且信。
“管不管用,看效果就知道了。从今天起,他心脏之病不会再发作。”夏芍道,却微微垂眸。
这并不是解猫鬼蛊的办法,只不过是聚元气,驱阴邪,让邪物不敢再靠近而已。夏芍并非不懂得解此蛊,但此蛊一解,猫鬼必死。她如今留着那只猫鬼还有用,所以只能采取这种治标不治本的方法,先压制着。
郑奎一听,这才脸上生出希冀的神色。他是不懂这些的,但既然夏芍这么说了,那就试试。如果心脏病当真好了,那……
那这世上的事,也就太奇了。
“夏董,那我呢?我心脏没病,拿着这张符就可以管用?”郑安一看他弟弟的事可以解决了,这才急忙问起自己的。
夏芍看向他,“郑局长,你是与他相处日久,邪气渡在你身上了,拿着这符可驱邪气。但是,你财务上的问题,这符可不能帮你解决。老实说,你这财务问题是怎么来的,你自己心里清楚。我看你现在准头发青,山根起雾,印堂黑气直冲天中,如果再不把财务上的亏空填上,两月之内,必有牢狱之灾。”
郑安脸色刷白,郑奎则猛地转头,看向他大哥,不可思议,“哥,你财务上有亏空?”
郑安支支吾吾,郑奎则想到了什么,猛地站了起来,“你之前给我的钱,是从公款里挪的?”
“哪有,你别乱想!我能干这种事么?”郑安一瞪他弟弟,否认。
“那财务上的亏空哪来的?”郑奎急了,眼圈里都涨出血丝,“你不是说钱是这些年偷着在外头投资项目分的红利么?你这不是犯浑么?!”
郑安见瞒不住了,也站起身来,“那要不然怎么办?看着你公司倒闭么?”
“倒闭就倒闭呗!总比你坐牢强!”
兄弟俩对吼,夏芍在一旁看着,眼神忽然感慨。
这世上,有身居高位,只顾利益的人,也有重视亲情的人。虽然用错了方法,但是想想这几日徐家的事,怎能不叫人感慨?
若师兄也有这样的兄弟,若徐家多是这样的亲人,他何至于到今天依旧孤冷?
“亏空了多少?”夏芍忽然开口,兄弟俩从争吵中回头。
“两百万……”郑安低头,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回答,尤其今天徐天胤在这里,什么都暴露了,他有可能真的要坐牢了。但看见夏芍的目光,不知道为什么,他就回答了。
然后,他看见夏芍叫来侍者,拿来纸笔,淡定开了张支票给他。
郑安呐呐接过,一低头,正是两百万的数目。
“拿着,这不是高利贷,但也不是慈善资助。你们兄弟俩给我写张欠条,日后财务状况好转,这钱还是要还给我的。”夏芍把纸笔递给郑安郑奎。
她是感动于这兄弟俩的情分,但郑安挪用公款,这本身就是错事。他需要为他做错的事承担,不管他有什么理由。
但是夏芍出手相助,自有她的目的。郑安,是姜系的人。
这人既然重情,说不定日后能有用处。
夏芍并不想介入京城派系争斗,但很显然,她在慈善拍卖会上得罪了王卓。让王卓吃了个哑巴亏,这人想必不会放过她。而且她现在在外界看来,算是徐家这边的人,很多事,她不愿,未必代表最终不会卷入。
既然如此,不如现在就开始,撒网。
“好了,你们两个先坐下。我有事要问。”夏芍见郑安郑奎还在懵愣中,便出了声,问出了她今天最想问的问题,“郑总,我能问一下,你的公司财务出问题,受益者是哪家公司么?”
猫鬼蛊是谋财害命的术法,害了命,必然是要谋财。
或许,是有对方公司的人请人作法害人。也或许,对方公司的人就跟这件事有关。不管是哪一类,追踪受益者,自然就能查出些下蛊之人的蛛丝马迹来。
这点,潘老的儿子那边也一样。只不过,他儿子那时在医院未醒,夏芍想问也问不了。而她虽然留下猫鬼,打算去问问衣妮,但是那女孩子的性格,未必能告诉她。因此,她只好凭自己,先多方下手查找。
夏芍端起茶来,垂眸深思。
郑安郑奎拿着那张两百万的支票,这时才从震惊中回过了神来。
------题外话------
今天去买票了,这个月18号,我要前往广西。
对,你们没猜测,就是去准备婚事。
18号的火车,20号凌晨到。所以,为了到时候不断更,现在起我开始存稿。
今天是有事写得少了。明天起每天大概有七千字的更新,多了的我留下做存稿。嗯,暂时就是这么定的。
第三十一章 徐天哲有请
郑安知道挪用公款不对,也知道事情败露会判刑,自己的一生都会断送,但是他没有办法。他家中父母去世得早,兄弟两人相依为命,混到今天这份儿上不容易。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弟弟的公司破产,本想着先挪用一下,等公司周转过来再填补上,不会有人发现。但是他没想到,这钱竟打了水漂,他做好准备了,最差的后果就是自己去坐牢。但他没想到,今天能有人把这张支票塞到自己手里。
不是高利贷,但也不是施舍。
郑安捏着手里的支票,薄薄的一张纸,却重得似拿不起来。
官场混迹十多年,什么人情世故都见过,自己也变得善于逢迎。今天却头一回,觉得血热。
“夏董……”郑安不知说什么好,郑奎也红了眼眶,神色感动。
夏芍坐在沙发里,看了两人一眼。这两兄弟其实可以不用这么谢她,她是带了些目的的,所以也不想承他们的谢,只道:“坐下吧,我刚才问的问题,希望郑总能回答一下。你的公司经营不善,受益公司是哪家?”
郑奎也不是个笨人,夏芍这么问,明显是在说,有人给他下蛊,他对头的公司最可疑。
见夏芍有事问,两兄弟就是再感激也只得赶紧坐下,回答夏芍的问题,“我公司是酒楼,平时有我哥的人脉,向来不缺人。一年前,客流开始莫名减少,后来我把酒楼重新装修,又请了名厨来,客源还是少。我的酒楼附近,也开了几家酒楼,各有特色和客源,竞争肯定有,但我开了几年了,在京城有八家分店,不至于被他们压垮。如果一定要说奇怪的地方,我倒是想起一家来。那家酒楼就是去年新开的,老板是外地人,在京城的人脉不及我,也不及周围几家。他开店的地段也比我们偏,当时我感觉他可能做不下去,至多一年,他就倒闭。没想到,他没事,我的酒店开始经营状况不好。他倒是没提出要收购我手底下的酒楼,但是我想,我的酒楼倒闭,对同行应该都有好处,只不过,他的情况更叫我觉得奇怪点。夏董,你说是不是他害我?”
郑奎一开始不觉得可疑,越说越觉得是那人,表情已很是愤怒。他也不是吃素的,如果真是那人,他绝对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老板是男人?”夏芍不答反问。
郑奎一愣,点头,“是男的。有什么问题么?”
夏芍垂眸,当然有问题。修炼蛊术的一般是女人。
当然,也不排除是帮人作法。可是,蛊术和以风水术帮人聚财不一样。猫鬼蛊应该是钱财最终转移到施蛊者手中才是。
如果真是这家酒楼,那么只有一种解释,背后的老板可能是女人。
“你的酒楼这一年来客源减少,你有观察到这些客源都去了哪里吗?”夏芍又问。
“不能说全去了那家,但是确实他家的生意很红火,我有不少客户都过去了。”郑奎越说越肯定,愤怒而起,“好啊!果然是他!”
“郑总,问个私人的问题,你八家酒楼,生意红火时一年盈利能有多少?”夏芍抬眸问。
郑奎一愣,这话如果是别人问,他一准儿是不透露的。但是眼前的少女刚救他于水火,雪中送炭的情义自是不同,而且,她还有另外一重身份。
华夏集团的资产,他仰望都不及,自然不必像防范同行那样防范她。
“说起来不怕夏董笑话,我这八家酒楼好年景的时候一年盈利七八百万不成问题。就是不太好的年景,盈利也有这个数目的一半。”郑奎道。
夏芍闻言垂眸,深思。
她没有最终断定,只在沉思之后道:“好,大体情况我知道了。这件事你们尚且不要轻易认定,待有结果了,我会告诉你们的。”
夏芍起身,“你们可以离开,也可以在这里多坐会儿。会所里布着养生的风水局,对你们的身体有调理作用。”
郑安郑奎兄弟俩如今都没什么钱,两人自然是付不起华苑私人会所高昂的会费的。他们如今并不是会所的会员,只是夏芍在舞会那晚看出郑安有问题,才给他一张名片,让他来会所约见。
听夏芍这么说,郑安郑奎又是挺感动,起身要感谢,夏芍却摆摆手,跟徐天胤先走了。
蛊术和风水术不同,若是利用风水术敛财,阴阳气场会改变,夏芍只需去对方酒楼处看看就好。可是若是蛊术,则不容易抓到下蛊之人。
夏芍到了车上之后道:“师兄,帮我查查那家酒楼的幕后老板。”
“好。”徐天胤点头。
夏芍沉默一阵儿,又道:“去京城大学吧,先去周教授家里。”
夏芍去周教授家里,是为了送刚才画好的符。她一共画了三张,给了郑安郑奎兄弟两张,还有一张,是给潘老的儿子的。
夏芍之所以不去医院亲自送,是因为在这件事上,她没能第一时间解蛊,所以不太想受人感谢。只好劳烦周教授送去,等查明了下蛊之人,彻底把蛊术解除之后,再去见潘老一家不迟。
周教授家里今天清闲,那些玄学研究会的学者们今天休息。
夏芍一个人上了楼,并得知潘老的儿子身体好转,已经出院回家休养了。
周教授见到夏芍手中的符箓很感兴趣,可惜夏芍今天没有太多时间说这件事。她也没有细说潘老的儿子是中蛊,只托老教授帮忙把符送到,令潘老的儿子日夜带在身上。
只是走前问:“教授,您知道潘老的儿子在美国是开什么公司的么?”
周教授一愣,不知夏芍为何问起这事,但还是想了想,答:“这个我听潘老提过一回,好像是进出口贸易这一块儿。具体的我没问,就知道公司办得不小。”
夏芍垂眸,进出口贸易?不是酒楼?
“公司资产有多少,潘老有提过吗?”
周教授又是一愣,“有个两三千万吧,我只是听说,具体的不太清楚。小芍子,你问这个做什么?跟潘老儿子的事有关联么?”
“教授,这事我正在查,没查出结果来,跟您说了您也是操心,不如等有了结果我再告诉您。”夏芍说完,便起身告辞,心里已有个念头。
这人以猫鬼害人,谋人钱财,害的却并不是大财团。如此看来,倒是个心思缜密的。大财团的钱财没那么容易吞,施法的时间长,且这些人有人脉,也可能会请到风水师将蛊术看破。还不如聚少成多。
从周教授家里出来,夏芍直接去了京城大学。
眼下是放假时间,还是有不少学生在学校里。正值午饭时间,夏芍和徐天胤牵着手在校园里散步,一路上收获目光无数。看得人越多,徐天胤的手牵得越紧,直到走到生物系女生宿舍楼下,徐天胤才放开夏芍。
夏芍上了楼去,还是找衣妮。
这次她运气好,衣妮正在宿舍。
京城十月初的天气,中午还是很热,宿舍里的女生都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唯独衣妮,眼神清亮,看人似一把刀子在戳,戳得人清醒万分,睡意全无。
“听说你来找过我?”衣妮到了走廊上便问,她今天看夏芍是带了笑的,但还是审视,“我们不是说好了井水不犯河水么?”
“我们是说好了。可是我发现有人放蛊谋财害命,你说我该不该来找你?”夏芍倚着墙,微笑。
衣妮原本带了些笑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小刀子戳戳戳,说话似豆子往外蹦,干脆利落,“你说谁谋财害命?什么人的臭钱值得我放蛊去要的他的命!”
“我也没说是你。”夏芍还是微笑,“老实说,我觉得你的修为,还不够蓄养猫鬼。”
虽然与衣妮没见过几面,但这女孩子的性子夏芍还是有些把握的,如果真是她做下的事,她不像是个不敢承认的。
她不屑撒谎。
但夏芍不敢确定衣妮认不认识这个人,毕竟两个会蛊术的人都在京城,这巧了点。所以,她依旧拿话试探。
衣妮的脸色,却刷地变了!
“你说什么?!”她的脸色不是惨白的,而是眼神瞬间寒厉,以前总觉得她看人眼光极厉,此刻才知,什么是厉。
“你见到猫鬼了?在哪里见到的?快告诉我!”她上前一步,伸手便去抓夏芍的手腕。
夏芍反应灵敏,往后一退!这时,走廊里从楼梯处上来两名女生,很明显是这边宿舍的,两人看见夏芍都是一愣,接着见到夏芍和衣妮之间气氛有些不对劲,便停住脚步,不知该不该往前走。
夏芍见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便压低声音对衣妮道:“下去谈。”
两人下了楼去,还是在上回晚上见面的林荫道里。
徐天胤在远处长椅上坐着,没靠近。衣妮看了他一眼,似看出他身上的元气是奇门中人来,但却没理,直问夏芍:“告诉我猫鬼的事!”
夏芍只觉这女孩子的性子真是刚烈,直来直去,一点也不知柔软怎么写。但她不介意,只是微微一笑,“看来你认识这人。那就好办了,做个交易,我告诉你猫鬼的事,你告诉我这人是谁。”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不是问句,衣妮是坚定不想告诉夏芍。
“那我为什么要告诉你猫鬼的事?”夏芍挑眉。
“因为这是我们门派的事。你告诉我,我帮你做一件事,不欠你的。”衣妮干脆利落地道。
“可我就想知道这个人是谁。”夏芍挑着眉,见衣妮听了这话眉头狠皱,便笑了起来,不紧不慢道,“如果你改变主意,今晚子时,还是这里见,我有件好东西给你看。”
现在猫鬼就在金玉玲珑塔里,但此时正当午时,放它出来等于杀它。夏芍今天过来,只是碰碰运气,看衣妮在不在,没想到真碰到了她。但现在放猫鬼出来不合适,自然要到晚上。
夏芍转身就走,不管衣妮在后头怎样着急,只挥了挥手,头也不回,慢悠悠走远,“当然,如果你不来,我也有眉目了,可以自己查。”
夏芍是可以自己查,但就算她查出来,要查这人的门派还是要费一番工夫。现在玄门外忧不少,她伤了这只猫鬼,很明显得罪了施法的人。若要跟这人斗法,她怎么也得弄清楚对方背后有没有势力,有没有可能给玄门带来麻烦。
这就是她为什么非得找衣妮问问的原因。
现在,看来她是找对了。
或许,今晚就会有答案。
夏芍和徐天胤接着离开京城大学,两人现在爱上了在家里做饭吃的感觉,因此路上开车去买了菜,回到别墅炒菜做饭。
下午夏芍没什么事情,她吃完饭打算去趟公司。现在公司全面,在京城这一战很重要,只要此战告捷,以后路就平坦多了。
但夏芍今天这趟公司却没去成。
她临走的时候,接到了个电话——陌生的号码。
夏芍的私人电话号码知道的人很少,能打到她手机上的人,要么是打错了,要么……
夏芍最终还是接起电话,随即便挑了挑眉,露出兴味的笑意。
徐天哲。
对于徐天哲能查到她的私人电话,夏芍一点也不惊讶。徐天哲约夏芍在市区一家高级会所里见面,夏芍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她放下电话,跟徐天胤说了,徐天胤剑眉轻皱,牵了夏芍的手,“我陪你。”
“你当然要陪我。”夏芍轻笑,“不过,你陪我到会所外面就好。我自己进去跟他谈,放心,我能处理好。”
……
徐天哲约夏芍见面的会所与华苑私人会所全然两种风格,现代尊贵的气度,雍容华贵。
会所的经理亲自来接夏芍,表现得很是热情,又是握手又是寒暄,一路亲自将夏芍带往徐天哲所在之处。
徐天哲在专属于他的会客室里等夏芍,面前一壶茶水,在夏芍进门的时候,便闻见了熟悉的碧螺春香气。
“听说夏小姐喜欢喝碧螺春,希望我招待得对。”徐天哲在夏芍一坐下后,便开口笑道。
他仍是谦和有礼的笑容,夏芍却只是一笑,“我更希望今天徐市长的招待,不仅仅是这杯茶。”
夏芍开门见山,徐天哲却只笑不语了。他拿起茶来喝了口,放下时才垂眸道:“昨天,我母亲可有些生气。”
他竟不提那名车祸身亡的官员的事,而是说起了华芳。夏芍闻言只是一笑,挑眉,“哦?只是有些?”
徐天哲垂着的眸没动,眉宇间略有深沉,过了一会儿,才抬眸看向夏芍。
的确,昨晚回到家里,他母亲发了好大一通火。言语间皆是对夏芍的不满,从其出身到其昨天在家宴上的表现,都进行了大肆抨击。
长这么大,他第一次看见她发这么大的火。
而这一切,全是因为昨天席间,眼前这少女的故意所为。
“夏小姐,我觉得你做事,当真是不考虑后果。”徐天哲微敛笑容,望着夏芍,“舞会上打岚岚,家宴上使手段逼我妈离席。你想进徐家,我知道。可我看到的是,你在树敌。”
“哦?那徐市长呢?也是我树立起来的敌人?”徐天哲沉得住气,就是不提那名官员的事,夏芍却不顺着他弯弯绕绕,直切主题。
徐天哲微愣,他以为她至少会解释这么做的理由,但是她没有。这让他不由皱眉,“夏小姐,我知道有句话叫艺高人胆大。你有些神鬼莫测的本事,我知道。可这不代表你可以为所欲为。你若嫁进徐家,我们就是一家人。可你得罪了我母亲,得罪了岚岚,徐家有不喜欢你的人,你觉得你嫁进来,日子会舒心么?”
夏芍对此轻笑出声,好笑地看了徐天哲一眼,似乎他很天真,“徐市长,我认为你应该知道,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所谓的‘不喜欢’不过是小孩子的情绪。”
夏芍的意思徐天哲自然听得懂,她压根就不在乎华芳和刘岚喜不喜欢她。在她眼里,她们的不喜欢,对她无法造成任何威胁,不过是小孩子的把戏。
这让徐天哲眉头皱得又深了些,他注视了夏芍一会儿,终于从身旁拿出了一叠资料,丢去夏芍面前。资料在夏芍面前散开,一页一页,全是那名车祸身亡的官员死亡的惨照,“夏小姐,我想你错了。这世上绝对的力量是国家的律法,不管你是什么人,犯了罪,你都逃脱不了律法的惩处。”
夏芍目光落在那些照片上,听着徐天哲的话,唇角缓缓扬起来,意味深长,“徐市长,我从来不怀疑国家的法律。正因为我相信,我才知道,法律是讲证据的。敢问,你有证据么?”
徐天哲微微垂眸,抬眼时笑了,“我没有证据,不过我知道这是夏小姐所为。你在舞会上,不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一点?”
“那徐市长今天找我,是想告诉我什么?”夏芍挑眉。
“应该是,夏小姐想告诉我些什么。”徐天哲微笑,又恢复谦和有礼的姿态,“这件事若是夏小姐做的,我们有谈的余地。如果不是,那我们何必多谈?”
两人对望,静默。
半晌,夏芍缓缓笑起来,大方承认,“没错,是我做的。现在,可以谈了?”
徐天哲望着夏芍,片刻,也缓缓笑起来,“是,可以谈了。”
只是他说话的时候,从身上丢出样东西来,丢在了那叠车祸的资料上,微笑。
夏芍垂眸,见那样东西,似乎是个便携式的录音器。她淡淡抬眼,望见徐天哲好整以暇的目光和谦和有礼的笑容,似乎在等着她的反应。
夏芍给他的反应是沉默,沉默之后便是微笑,笑得有些嘲讽,“徐市长,我不懂你的意思。这东西是什么?”
“夏小姐是聪明人,怎么这时候装傻了?”徐天哲往后头的沙发里融了融,眉宇间有些舒心的笑意,“何不按开听听?”
夏芍轻轻挑眉,笑容越发嘲讽,看也不看桌上那东西,而是瞧着徐天哲,比他还要好整以暇,“是啊。何不按开听听?”
徐天哲望着她这副样子,微怔。随后他坐直身子,伸手把那东西拿回来,盯着夏芍,按开。
录音器里,传出来的不是两人的对话,而是一阵刺耳的滋啦声……
徐天哲蹙眉,这才垂眸去看手心里的录音器。他把它关上,又试着打开一次,听到的却还是受到了干扰般的杂音。
除了刺耳的杂音,什么也没有。
夏芍往沙发里融了融,微笑。
徐天哲抬头看向她,脸上的笑意不见,眸色只剩深沉。他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是夏芍捣的鬼,还是她运气好。但既然意图败露,他也不打算再隐藏,而是哼笑一声,“夏小姐还是别高兴得太早,你忘了这座大厦里还有监控。”
“徐市长,我认为你应该先看看监控。”夏芍表情冷淡下来。
徐天哲这才蹙眉,他看了夏芍一会儿,才不确定地起身,走进内室去打电话。但随即,他便霍然转头,目光射向夏芍刹那慑人如电,眸底深沉翻涌。
他刚才打电话给这家会所的经理,询问监控情况。经理告诉他,监控刚才坏了,所有的画面都似受到了干扰,看不清楚。不仅是他的房间,整家会所都是如此。
徐天哲放下电话,寒着脸回来坐下,看向夏芍。
夏芍坐着不说话,只微笑,轻嘲。
徐天哲此人,虽然才见过两面,但夏芍早已看出此人城府很深。这样的人善于谋算,善于掌控全局,他不会爱这种被人威胁的感觉。所以他必须要反击,要扳回一城,哪怕是攥个把柄在手里,从今往后,互相牵制。
互相牵制,也好过被人威胁。
夏芍在香港的时候,去世纪地产大厦的时候,瞿涛也曾想用监控录像来算计她。经历过一回,夏芍在这方面,自是加倍小心。她进入会所的时候,就轻扣龙鳞,将阴煞释放入整座大厦。人在这样的环境里短时间不会受到什么影响,但阴气重的地方,信号却是会受到干扰。这跟夜晚开车路过坟地的时候,车里电台信号总是不太好一个道理。
徐天哲不是奇门中人,他的挟制手段,除了监控、录音,夏芍还真想不出其他的来。
果然,他就用了这一招。
夏芍嘲讽一笑,徐天哲却寒着脸看她,“你怎么做到的?”
这句话不再是诱她招供的陷阱,即便是她说了,现在也只有他听得到,不会再有取她把柄的机会。
“怎么做到的,徐市长不需要知道。你只要知道,这世上除了权力利益,除了世人眼中徐家的地位,尚有在这之外的人就好。”夏芍目光变得冷淡凉薄。
徐天哲却盯着她,认真,“你想让我支持你嫁进徐家。”
“不。”夏芍淡漠望着他,“我只想让你乖乖的,做你的市长,做你的徐家二少。不该管的事,别管。”
徐天哲蹙眉。
“你的支持,我不需要。”夏芍冷笑,目光望去窗外,落在午后暖融融的阳光里,遥远,“徐家,徐家。你们把徐家看得太高,太重。在我眼里,徐家有徐天胤才是徐家。如果他不在徐家,一个有你们这些眼里只有利益的龌龊门庭,我才不稀罕进!”
徐天哲看着夏芍,少女的眸被窗台暖阳染得发亮。这么多年官场看人的经验,徐天哲知道,她没有说谎。
“徐家有人不喜欢我,我过门之后日子就会不舒坦?”夏芍笑容还是嘲讽,“你们把自己太当回事。我想舒坦,你们阻止不了。我想你们不舒坦,你们阻止得了么?”
徐天哲第一次脸皮发紧,脸色很不好看。
话虽不好听,但似乎是事实。
“但我想让你们舒坦些。因为你们是他的家人,他重情,他还是看重你们的。”夏芍目光收回来,看向徐天哲,有一瞬,她的目光疼痛,但也变得冷寒,“他重视你们,我只重视他。你们让他过得好,我就让你们过得好。你们哪个让他不舒坦,我让你们全家不舒坦。”
夏芍站起身来,走之前看着徐天哲,“如果你不是他的弟弟,今天你已跟那资料上的人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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差小结尾,一会儿补,两三百字
第三十二章 衣妮中蛊(补完)
气氛死寂的房间里,一声关上的房门,惊醒了徐天哲。他霍然抬头,门已关上,不见了少女的背影。
桌上,录音器压在那份摊开的资料上,静静躺着,此刻有些刺眼。
你已落了下乘。
淡然的声音在死寂的房间里似响起在耳旁,徐天哲的目光落到桌上的录音器上,不自觉皱了眉头。
半晌,他起身,走到窗边。
会所门口,少女刚走出来,纯白的裙角在午后的风中翩飞。路旁一株合欢老树,枝头流火在十月的季节早已败去,秋风来,一片黄绿叶落在少女发间。树下一辆军用黑色路虎车旁,男人抬起眼来看见,微怔。随即,他抬手,把这叶子摘了,目光不似在家里,此刻暖柔。
他开口问了句什么,少女轻笑着答他,两人不知是不是在说刚才会面的事。徐天哲站在窗边,并听不见下面讲话,但表情尚能看清。
男人望着少女若无其事的笑容,静默。半晌,他点头,打开车门,让她坐去副驾驶座,系安全带,关门。
车门关上的一瞬,他转身,抬头望向会所上方的房间。
徐天哲知道会所的玻璃从外面看是看不到里面的,也知道徐天胤应该不知道他身在哪间房,但他还是在他抬头的时候,倏地往后一闪!
不明白为什么要躲,也不懂有什么可避。
但他还是躲避了开,做贼似的。且躲开的一瞬,徐天哲目露震惊。
他分明感觉那双眼精准地望过来,似早就发现了他的所在。
在这不可思议的震惊的目光中,徐天哲却是微怔。不是因为藏身之所被撞破,而是看见那一瞬间,徐天胤抬眼的目光。
淡淡落寞。
他是徐家人,却从来不被承认。他离家多年,再回来,在家人眼中已成入侵者。
他不是你的敌人,他是你哥哥。
淡然的声音又似在耳旁响起,徐天哲蹙眉,忽然便心生烦躁,他一眼望见桌上的录音器和资料,走过去一把扫进旁边的垃圾桶里。
垃圾桶砰地一声倒下,在地上滚了两滚。声音激得徐天哲一惊,这才回过神来。
他盯着地上倒下的垃圾桶和里面的东西,似不相信这是自己刚才所为。等他再回到窗口往下看时,徐天胤和夏芍已经离开了。
……
下午,夏芍还是去了趟公司。
慈善拍卖会之后,诸多后事还在处理。那枚赝品刀币被公安机关带走,于德荣、谢长海还在警局里。
夏芍来到公司的时候,被告知警局方面需要就这件事,请她明天去做个笔录,夏芍自然是应下。
这件事至今已有四天,尚不见王卓方面有什么动作。据闻,拍卖会那天王卓与一些京城纨绔子弟去国外度假,至今未归。但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他不可能不知道。至今没有动作,也不见想办法把谢长海捞出来,不知他心里有什么打算。
这事夏芍并不惧,任他来,见招拆招就是。
国庆期间公司也有值班的员工,夏芍在公司里待了一下午,新任的华夏拍卖京城分公司的总经理人选还待定中。孙长德得知了公司有内鬼之后,还给夏芍打过电话,检讨道歉。他尚在处理华夏拍卖公司在其他省市的工作,国庆都忙得没休息,但还是表示后天会来京城一趟,对此事当面向夏芍检讨并推荐人选。
孙长德是华夏集团的元老了,如今还能保持这份心,夏芍也挺欣慰。她当初决定用孙长德,就是看他面相沉稳忠厚,如今果然是没看错人。
这件事情发生在华夏集团里,是夏芍首次发现有内鬼,自然不能这样轻易揭过,开会敲打敲打那些经理高管还是要的。于是夏芍不仅让孙长德后天来京城,陈满贯、马显荣,所有华夏集团旗下拍卖公司和古玩行的总经理,后天都必须齐聚京城。
在公司看了一下午的文件,夏芍直到傍晚才从伸了伸筋骨,旁边立刻走过来一个人来。夏芍抬眸,见徐天胤从沙发处过来,站在她身后,给她轻轻捏肩膀。
夏芍笑着闭上眼享受,甚至从椅子里起身,转移阵地到沙发上,故意靠在徐天胤身上,让他帮忙按摩。直到她舒舒服服地快要睡着得时候,才听男人在身后拥住她,低声道:“回家吧。”
回家。
这个字眼让夏芍扬起笑容,心里暖融融的。
两人回去的路上买了菜,晚上四菜一汤,看起来倒真像是过日子。
晚饭后,两人在客厅里看电视,吃水果,甚至去卧室小睡了一会儿。夜深之时,夏芍在睡梦中感觉身后男人拥着她的手臂紧了紧,然后凑来她颈窝轻吻。
夏芍动了动,听徐天胤道:“约了人,该去了。”
……
两人到了京城大学的时候,正是子时。
生物系女生宿舍不远处的林荫小道里,夏芍和徐天胤到了的时候,衣妮已经等在那里了。
“有什么东西给我看的,拿出来吧。”衣妮一见夏芍和徐天胤走来,便开门见山。
她这不废话的性子夏芍倒是喜欢,于是她也不多言,意念一动,道:“大黄,把那东西送出来给我们的朋友看看。”
空气里没声音。
嗯?
夏芍挑眉,等了一会儿,才道:“让你看个门儿,难不成你的塔被只小猫给占了?连只小猫也看不住,日后别去昆仑了。”
话音刚落,衣妮的脸色先是一变,“什么小猫?”
与她的声音一起的,是一阵阴风,林荫道两旁树林飒飒作响,狂风扫着落叶在地上打成卷儿,夏芍胸前作为装饰品挂着的金玉塔里,一道黑色煞气涌出!
黑夜里,路灯在林荫道里光线昏黄,那道黑色煞气一出,金光却逼得人眼都虚了虚。衣妮见过金蟒,在渔村小岛上风水师考核的时候,夏芍曾以它出其不意伤过余九志一条胳膊。时隔一年再见,衣妮却霍地往后一退!
她感觉得到危险!这条金蟒,阴煞之强,与一年前竟有截然不同的差距!
怎么回事?
她死死盯着那道冲出的阴煞,想看个明白。
但是等啊等啊等,只等到了一条尾巴……
那货头待在塔里,不肯出来,只把尾巴伸出来,尾巴上卷着一只蔫了吧唧的东西。那东西被金蟒的阴煞挟制得低头丧脑,但依稀能看出是只猫!
衣妮一看到那只猫,脸色便刷地变了!
她眼神如刀一般盯在那只猫上,竟不顾金蟒的阴煞太强,骤然奔近!
金蟒在她到来前,尾巴一甩,将猫鬼丢了出去,自己回到塔里傲娇去。衣妮的头随着猫鬼在空中抛出去的轨迹一转,转头就奔了过去!此时夏芍龙鳞已在手中,骤然出鞘的一瞬,四道扭曲的人脸已奔向猫鬼,以四象封印的方位将其缠住,猛地拖了回来!
衣妮就要奔到,眼见着猫鬼又被拖走,霍然回头间,眸在昏黄的灯光里挥斩如剑,厉声道:“把这只猫鬼给我看看!”
夏芍微笑,把猫鬼禁锢在身前不动,“可以。作为交换,告诉我这个会猫鬼蛊的人什么来历。”
“这是我们门派的事,你最好别插手!”衣妮脸色一沉,盯住夏芍,“我可以帮你做件事,但这个人的事,你别管。”
“我只想知道这个人的事。”夏芍挑眉,不动。
衣妮皱眉,有些恼,“江湖上插手别的门派事务,向来是取祸之道,你不会不懂。”
“我对插手贵门派的事不感兴趣,可问题是,我已经得罪了这人。”夏芍瞥一眼身旁被缚住的猫鬼,“这人给人下蛊,谋财害命,恰巧我的两名客户都中了招。这只猫鬼被我撞见捉了,我已经跟此人结仇。”
“你跟她结仇,我帮你解决!不需要你插手。”
“哦?我们之间的关系,什么时候这样好了?”夏芍微笑,分毫不让,“我怎知你能否对付得了这人?万一你对付不了,我还是要跟这人碰面。既然如此,我为什么不弄清她的来历,知己知彼?”
两人对望,一个眼神如刀,一个眉眼含笑。
静默良久,谁也不肯让。
最终,夏芍退了一步,“我已经抓到了这人的一点尾巴,顺藤摸瓜就能找到她。你如果你肯告诉我她的来历,我可以考虑透露这个消息给你。”
夏芍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她敢肯定,衣妮与这人似有仇怨。她急切地想找这人出来,所以这个人的下落应该对她来说,是个很好的诱饵。
果然,衣妮闻言便脸色又一变,随即审视夏芍,“你没骗我?”
“我没这么无聊,大晚上不睡觉,特地子时从家里跑出来骗你。”夏芍淡道。
衣妮盯住夏芍的眼神并不放松,一指她身旁的猫鬼,“这只猫鬼也给我?”
夏芍可恶地笑,“看你提供的消息能不能让我满意。”
“你!”衣妮纠结,咬唇。
她咬着牙,似乎在人神交战,唇咬了一遍又一遍,眼看就要咬破了,夏芍站在一旁,很有耐心地等着。
半晌过后,衣妮抬头,盯住夏芍,“好!我告诉你,不过你要发誓,这是我们门派的事,知道了不许往外说!”
夏芍见这妞儿盯她的眼神儿跟野兽似的,有种原始的野性,仿佛她敢泄密,她就一口咬死她似的。夏芍被惹得一笑,略生出些趣味,但最终点头,“江湖上的道义规矩,我还是懂的。你不信我,也该信我不会拿玄门的江湖声誉开玩笑。”
这话果然比夏芍以自己的声誉发誓有效,衣妮盯住夏芍的眼看了一会儿,点头,“好!一个在风水师考核的山上以一对敌整个门派叛徒的人,我还算佩服你的胆量!这次就信你!”
夏芍微笑,只笑不语。
衣妮也不再废话,而是抿着唇,深呼吸了一口气,道:“没错,这人是我们门派的。是个叛徒,我正要找她,杀她!”
夏芍挑眉,并不意外。衣妮之前的表现,已经让她有这种预感了。
“据我所知,蛊术的门派,向来是母传女,传给外人的很少,不是么?”
衣妮知道这是夏芍在试探她说的话是否属实,顿时便哼了一声,“我说要告诉你,就不会撒谎!别把我想得跟你们这些异族人一样,满腹心机!”
异族人?
夏芍古怪一笑,看向衣妮。这女孩子也不知在什么地方长大的,受的是什么教育。这词她已经很少听到了。倒是在奇门江湖里的一些古老轶事里,曾听过这种称呼。
“这跟异族还是苗疆没有区别,那人不也是你们门派的人吗?蛊术是不传外族的,叛徒也是你们本族的,不是么?”
这话似戳痛了衣妮,她眼神里都是暴戾,“对!所以她是我们族人的叛徒,抓住,要杀掉!”
对衣妮的暴戾,夏芍早就有所了解,她可以对一个有过一点口角之争的人施蛊,当时夏芍就断定这女孩子许也是经历些一些故事的,此刻看来,果然如此。
“她是我师姐。”衣妮说出这话,自己先呸了一口,“心肠毒辣的浪荡女!为了个男人背叛寨子,偷了我们族秘传的猫鬼蛊术,杀了她师父!”
夏芍闻言蹙眉,脸色也严肃了下来。
这么说,这人就是欺师灭祖之辈了。
但夏芍却听着衣妮的话有些奇怪。
“她师父?”夏芍细品着最后这几个字,既然这人是衣妮的师姐,她不应该说“杀了我师父”么?
衣妮没想到夏芍这么敏锐,顿时咬牙,林荫道里阴风阵阵,她牙齿磨得霍霍响,满眼满脸的仇恨,“我阿妈!”
“……”夏芍倒吸一口气,狠狠皱眉。
杀师杀母之仇!
怪不得,蛊术门派,走出寨子的人很少,衣妮却来到京城大学读书。怪不得,她年纪不大,看人眼神总那么锋利,怪不得要练那些定时要放否则就会反噬的虫蛊。
果然,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经历。
“我追寻查找她的下落很多年了,本来以为这个不要脸的叛徒会出现在风水师考核上,但是竟然没遇到她。但是我在考核的时候,认识了几个其他门派的人,从他们的言谈里,听出有人多年前在京城遇到过有人放蛊。所以我就来了京城,没想到,你竟然让你给撞上了,真是运气不好。”衣妮一笑,牙齿森然,“太好了,总算让我抓着她的尾巴了!”
夏芍垂眸,感觉到衣妮看向了她。
“我要说的说完了,现在,该你兑现你的承诺了。”
夏芍抬眸,略一思量,便把郑奎酒楼的事一说,“对方的酒楼叫兴和,老板是个男人。但是他背后,应该令有老板,我猜测应该会是那个女人。”
说话间,夏芍把猫鬼也放了。那猫鬼被徐天胤斩去了两只前爪,这几天在塔里也没有祭祀供奉,如今更加虚弱,已经奄奄一息了。
衣妮口中念了个咒,便把这只猫鬼制住,她察看了一番,便冷笑一声,“果然是只老猫。有它在,必定叫她死得更难看!”说完,她抬起眼来看夏芍,一点头,“你告诉我她的消息,又把猫鬼给了我。我只告诉了你门派的事,二对一,我还欠你个人情。还是那句话,我帮你做一件事,什么事随便你提。”
夏芍笑了笑,这女孩子倒是恩怨分明,算得够清楚的,“那就先欠着吧。”
说完,她转身就想走。
衣妮却在后头叫道:“喂!什么叫先欠着?我不喜欢欠着别人的。让我帮你做什么,现在就想!”
“我只想你快点解决这件事。那只猫鬼,还困着我的两位客户。我已给他们下了符,但是治标不治本。想他们康复,只有解了这蛊。若解蛊,猫鬼必死。若不解蛊,他们就得天天这么吊着。国庆假期一过,我就考虑给他们除了这蛊祸。”夏芍回身说完,转身便走,“你要报仇,就快些动手。你要帮忙,也可以来找我。”
一张白色纸片破空,直射向衣妮。衣妮下意识一接,低头一看,是华苑私人会所的名片,上面有联系她的方法。
“这是我的事,说过不要你插手的!”果然,衣妮如此道。
夏芍没再回话,和徐天胤走远了。
当初一定要查这女人的来路背景,就是不想给玄门再添新仇。如今看来,这女人势单,还是蛊毒门派的叛徒。想来衣妮要对付此人,会召集他们门派的人马,不需她插手。
那样最好,他们自己的叛徒,自己清理。她乐得什么也不管。
……
第二天,夏芍去警局做笔录。这才得知,于德荣和谢长海竟然都招了。
于德荣也就算了,谢长海竟然招了,这让夏芍轻轻挑眉,意味深长。
据了解,谢长海一人扛下了所有的罪。他称自己干这种把赝品送进拍卖行的勾当不是一回两回,盖因利润惊人,便被他看做敛财之法。在华夏集团慈善拍卖会的事情上,华夏拍卖京城分公司的总经理刘舟被他事先收买,事情皆是他一人谋划,王卓身在国外度假,对此事并不知情。
那天在拍卖会上,于德荣说的很清楚了,这件事就是王卓的伎俩,为的并不全是敛财,而是事后把赝品的事捅出去,好让外界认为徐王两家交好。
但这件事,并没有证据。警局方面带走两人的虽然是秦系的人,但对此也颇为头疼。他们用了各种手段,让谢长海招供,谢长海都咬死了这个口风。
据说,他刚进来警局的时候态度很嚣张。称他是王少的人,警局的人敢动他,吃不了兜着走!他拒不配合,也不开口,死熬不供。却没想到,在两天之后,忽然开口,承担下了一切罪责。
夏芍听说此事,觉得这里面很有耐人寻味的地方。
王卓在国外度假,谢长海被抓进警局,按理说,他的手机和一切与外界通讯的手段都在秦系的人的控制之下,谢长海无法与王卓取得联系,外面的人却可以通知王卓。这件事,明显是王卓授意谢长海承担罪责,那么……指示是从哪里传递进来的呢?
警局里面,自然不会都是秦系的人。
要么,是姜系的人趁机接触过谢长海,要么,是秦系里有内鬼。
当初在华夏集团拍卖大厅带走谢长海的周队长,脸庞坚毅,从面相上看就是个铁血古板的人。他虽然知道夏芍和徐家的关系,但是对于她的一些问题,都不予回答,只称这是警队工作方面的事。
周队长只亲自给夏芍做了笔录,问明了那天在广场上古玩做局的事,和她发现公司里有内鬼的过程,然后便让她回去了。
临走前,夏芍只看了周队长一眼,便离去了。
从目前案情来看,于德荣认罪,谢长海认罪,对华夏集团就已经有交代了。
王卓方面,没有证据。
且从外界眼里看来,这件事,已经对西品堂的声誉造成影响了。难不成,还能真把王卓给送上法庭?那也太扯了,他可是王少。
外界都觉得,现在京城的局势,就算是徐家,也不会赞成跟王家彻底闹翻。夏芍是可能嫁进徐家的人,徐家的利益就是她的利益,她怎么也得考虑这些,所以应该会见好就收,不追究王卓。
其实,夏芍倒不怕追究王卓会惹怒王家,她只是明白,没有证据证明王卓跟此事有关,就是到了检察院,案子也不一定能判。再者,京城这地方,到处都是派系,如何知道检察院里没有姜系的人?
很多事,除非一网打尽,否则按倒一个,起来一大片,时间都浪费在解决麻烦上了。
所以相比之下,夏芍更愿意摸清局势,要么不动,要动就来个大清洗。让这帮人无法再起来算计咬人。
……
第二天,国庆假期的最后一天,京城华夏集团的大厦里,华夏拍卖公司、福瑞祥古玩行,各地高管齐聚。
在这个还是假期的时间,会议事里气氛肃穆。夏芍坐在董事长席位上,一身白色职业装,淡淡微笑,却没人敢抬头。
她身旁,孙长德、陈满贯分坐左右下首首席,前者表情愧疚,后者皱眉,一脸气愤。其余经理则满脸震惊,他们直到今天,才得知慈善拍卖会上的真相。
事情其实早就传了出来,但是众人听到的皆是在拍卖会上,夏芍对宾客们的那套说辞。许多人以为这就是事实,没想到,竟是内鬼所为!
现在,众人总算知道,今天这场会议的主题了。
孙长德在静默的气氛里站起身来,这个三十多岁,却总有着大男孩活力的男人,此刻低着头,满脸自责,“董事长,这事我有过失。人是我推荐的,我知道公司在京城落户有多重要,所以拍卖公司总经理的人选,我仔细斟酌过。我调查过这人,之前没有劣迹,资历也不错,亲自面见他,给我留下的印象也不错。我以为,他会是个好帮手,没想到,他一进公司就出了问题。是我用人之过,我愿意承担责任!”
“确实是你用人之过。罚薪半年,年底红利扣除。”夏芍淡道。
孙长德抬眼,随即低头,“是。”
他心甘情愿,甚至觉得有些轻了。
但孙长德知道,这件事是华夏集团发现的第一例,按理说该杀鸡儆猴,但她却不会太重罚自己。华夏集团发展至今,越来越需要人才,公司越大,事情越多,他一路陪着她走过来,知道现如今得力助手对她有多重要。所以,今天她若因赝品送进公司的事发怒,或者说出让他引咎辞职的话,他是不会答应的。
他有今天,全是今天这名少女当年慧眼。有这恩在,她让他走,他都不会在她需要人的时候走。
但是他没想到,今天这处罚竟这样轻。
“还有我,跟你一样。”就在孙长德惊讶的时候,听夏芍垂眸,淡淡开口。
孙长德低下的头霍然抬起,“董事长?”
陈满贯、马显荣、祝雁兰等人也惊讶地看向夏芍。
“我身为董事长,因为学业的事,对公司也有疏忽。这次的事,孙总有责任,我也有。”夏芍淡道,“这处罚决议会召开董事长讨论,最终决定时,会给大家一个答复。”
她公事公办的口吻,孙长德却盯着夏芍,眼神感动,神色动容。
夏芍却看向会议室里的众人,“我是要你们记住,大家身在华夏集团,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若有损,我不惧于承担,它本就是我一手创立。但正因它是我一手创立,谁要损它,我更不惧于要那个人承担!”
众人低头,哪个集团家业大了,都有蛀虫,有不少人会私下里为自己捞油水。就连在座的人,也不敢说自己没想过。但是,今天之后,谁要有这种想法,就得掂量掂量。
夏芍连王家的面子都不给,难不成,还会给他们这些人面子?
一场会议,开了整整一天,前面是检讨这次慈善拍卖会的事,后面便干脆做起了报告,报告近来各省份公司的状况。以及提一些改革的建议。
晚餐夏芍都是和这些经理们在酒店吃的,等散了时,已是夜里十点。
徐天胤开车来接夏芍,这些经理不少人是初见徐天胤,看见他都不由露出逢迎的笑。在众人眼里,夏芍若嫁进徐家,那华夏集团的地位和未来,必然是光明坦途。而他们身在华夏集团里,说出去,也必然是身价倍增。
夏芍心知有些人的想法,这些人,与孙长德、陈满贯、马显荣不一样,他们与她之间,没那么多的恩情,那么便可谈利益。
只要他们看得见利益,自然不会做出有损华夏集团的事。
夏芍上车的时候,陈满贯和马显荣笑呵呵围上来送她,他们来趟京城不容易,平时都是大忙人,明天回去青省,再见夏芍可能就过年了。孙长德站在一旁,眼神还是感动的,想跟夏芍说些道别的话,有有点不太好意思,一眼看去,都三十五六的人了,看起来还跟个犯了错的大男孩似的,惹得陈满贯哈哈大笑,直调侃,“孙老弟,今天来的不是你,是你儿子吧?”
孙长德闹了个大红脸,他儿子才五岁,这骂人也太损了。
夏芍笑着看向孙长德,此时不是公司会议,她的笑容看起来像对待朋友,也调侃,“只有圣人才不犯错,很高兴你的目标是圣人。”
孙长德一愣,马显荣反应过来,在旁边噗地一笑。
不过是暂时分开,年关再见,又不是生离死别。夏芍很快就上了车,让众人各自回酒店休息了。
原本,夏芍和徐天胤是直接回别墅休息,明天早起开学上课的。但车开到一半,夏芍的手机铃声响了。
她垂眸一看,竟是华苑私人会所打来的。
这么晚的时间打电话给她,在会所成立这么多年来,从来没有过。很明显,事情不太正常。
夏芍把手机接通,却听见那边服务员惊恐的尖叫,尖叫声伴随着嘈杂的声响,似服务员在躲避什么,撞倒了桌椅噼里啪啦的声音。无论夏芍怎么问,那边就是不说怎么回事。
夏芍却脸色发沉,看一眼徐天胤。徐天胤早在听见电话里声音不对的时候,便一打方向盘,快速往会所的方向开去!
到了会所门口,车子还没停稳,便撞过一个人来!
“砰!”地一声,那人趴在黑色的路虎前身,猛地抬头!
昏黄亮堂的车灯,照见一张发青的,七窍流血的,恐怖的女人脸。
寻常人若是撞见这样一幕,必定要吓得魂不守舍,夏芍却是一惊!
衣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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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金蚕蛊
夏芍和徐天胤立马下车察看,徐天胤把夏芍往身旁拨了,提着衣妮的衣领就转去地上。
衣妮方才冲出来,大抵是用了最后的力气,此刻被徐天胤转去地上,一点反抗的余地都没有。此刻,车灯照着,衣妮直挺挺躺在地上,灯光照见她泛青的七窍流血的脸,也照见她肿胀如瓮的肚腹。
若此时有不明真相的人经过,定要以为徐天胤的车撞着个孕妇。但凑近了细瞧,才会发现,衣妮的肚腹肿胀在偏上的位置,腹胀如鼓,她穿着的t恤衫被撑去上头,露出的肚皮上血丝密布,灯光一照,几近透明。
夏芍皱着眉头,徐天胤把她又往后护了护,此刻空气里有种淡淡的腥气,与血腥气无关,是一种很难闻的腥气,刺鼻。
“中蛊了。”这是毋庸置疑的,但夏芍望着衣妮肿胀的腹部,还是眉头皱得极紧,“像是金蚕蛊。”
“嗯。”徐天胤点头。
金蚕蛊,在清代《验方新编》中曾有提到:“此蛊金色,其形如蚕,能入人腹、食人肠胃、其粪亦能毒人……此蛊不畏水火刀枪,最难灭除。”
其实,用民间的说法,便是影视剧里最常见的下蛊方法。将百毒之虫放在一个罐子里密封,令其互相残杀,过一年或者数年,打开罐子,其中仅存的一只,形态颜色都变了,形状像蚕,皮肤金黄,便是金蚕。
以金蚕毒液或者分泌物下到食物里,人吃后便会中蛊。中蛊后,周身皮肉如有数百虫行,痒极难忍。且胸腹搅痛,肿胀如瓮,七日流血即死。
这也是令夏芍最不可置信的地方。看衣妮的症状,像是中了金蚕蛊,可是金蚕蛊要通过吃东西才能中,她若是去找那人报仇,又怎会吃她的东西?且衣妮本身就是草鬼婆,最擅用蛊,即便是寻常饭食,她也应该比常人更敏锐才是。
为何会中蛊?
中蛊不奇怪,中金蚕蛊就很怪了。
夏芍心里狐疑,但再狐疑,人还是要救的。
会所里就有房间,徐天胤还是不肯让夏芍靠近,上前拎起衣妮,一路拎进会所里。里面值班的员工和保安还在惊恐状态,服务台上面的东西扫了一地,文件上面还滴着血,一眼望去,还以为是凶案现场。
夏芍在服务台后面寻到一名女员工,她蹲在里面,握着电话手直发抖,一见夏芍来了,如同看见了救星,哇一声哭了出来。
夏芍只得安抚,背地里给那名女员工补了元气,她这才收了些惊。
徐天胤提着衣妮上楼,留下在原地惊愣的保安们呐呐望着他的背影。夏芍留在后面先了解了一下情况,得知衣妮进来时还有意识,那时她尚不曾七窍流血,服务员只是看她肚子有些鼓,以为是孕妇。虽然对她这时候来会所感到奇怪,但见她拿出名片来,便接过给夏芍打了电话。
但是正当服务员打电话的时候,衣妮开始露出痛苦的表情,眼睛鼻孔开始流血。大晚上的,见到一张脸在自己面前露出扭曲流血的表情,服务员顿时吓坏了,尖叫着就躲到了服务台后面。
衣妮却跌跌撞撞转进来,伸手抓她,把她吓得又开始四处躲避。此刻想来,她想抓的或许是电话。但是那时候服务员哪里想得了那么多,她的惊喊声招来了保安。保安进来就看见衣妮“行凶”,顿时几人齐围,想把她制服。但是当她一回头,保安一看见她的脸,即便是几名身强力壮的小伙子,也吓得够呛。
但总归是有胆大的,拿起电棍往外撵。只是撵人的时候,几人看见衣妮的肚子,以为是孕妇,不敢下重手,便轮流呼喝,将她一点点往外撵。
幸亏夏芍接到电话的时候,地点离会所不是太远,不然赶过来,衣妮若是被撵走了,这副样子在路上,即便不是中蛊而亡,出车祸也是难免的。
“董事长,这这、这是……”几名保安,到现在还有说话磕巴的。
“我的一位朋友,出了点事。让你们受了惊吓,抱歉。”夏芍道。
保安们一听,都是一愣,有的人露出受宠若惊的表情,有的则有些不好意思。刚才一听是夏芍的朋友,他们还以为会挨骂,或者董事长看他们被吓懵了,会觉得他们胆子太小,辞退他们。没想到,她非但没这么说,还给他们道歉。
“今晚的事,都别往外说。先把地上这些东西收拾了,全部拿出去烧了,不要再用。”夏芍看一眼铺了一地的资料上滴着的血迹,皱了皱眉头,开始吩咐。
华苑私人会所,接待的本来就是寻求风水问题的客户,来这里工作,众人就知道会有些玄乎的事。有的年轻人还挺感兴趣,觉得刺激。但真正经历一些诡异的事后,才发现之前觉得刺激是多么可笑的事。
夏芍吩咐把东西拿出去烧掉,保安们自然听出这些东西可能有危险。当即,便有人显得有些畏缩,不太敢碰。但也有人一撸袖子,便大咧咧上前。这几人都是刚才因夏芍道歉而有些感动神色的人。但几人刚上前,夏芍便一拦,“别拿手碰,带口罩,拿扫把,把东西扫出去烧了。”
这么一说,那几个不敢碰的人,更不敢动了。就连那几名胆子大的,也有两人有些犹豫。
“董事长,这、这东西还有毒?”有两个胆子大的,瞪着眼问道。
“有毒你们在这里待了这么久,早中毒了。只是安全起见,让你们这么处理罢了。”夏芍对众人的反应并不责怪,哪有人不惜命的?遇到这种事,会退缩是常事,“放心吧,要真能毒死人,你们抢着做,我还不让。要把你们毒死了,我上哪儿找一群活蹦乱跳的大小伙子赔给你们父母?”
这话带了些调侃,保安们却都笑了。顿时,又有人红了脸,觉得很不好意思,连之前犹豫的人,这回都服了夏芍的度量。这回没人再犹豫,众人二话不说,拿口罩的,拿扫把的,拿铁盆子准备烧东西的,各自分工,一会儿就干完了。
等众人回来,夏芍已写好了一张单子,交给刚才两番都没表现出畏缩,胆量很大的那名保安,说道:“走一趟,帮我把这单子上列着的东西买回来。”
那名保安一低头,见手上两张单子,一张上头写着:“苍术、白芷、雄黄酒、兰草。”
只有四样东西,但用量很大。
另一张单子上东西多,但用量少,“刺皮根二钱,常山四钱,山豆根五钱,干蜈蚣一条,黄柏五钱,干蜘蛛五只,穿山甲五钱,白酒一瓶。”
上面那张单子的东西还好,下面这张看了叫人有些头皮发麻,凑上来看的人都不禁变了脸色。就算再不懂医理的人都知道,蜈蚣蜘蛛这些东西都是有毒的,一般武侠小说里常用来以毒攻毒。
“董事长,那、那人怎么了?”有人忍不住问。
“别问那么多,照方抓药。兰草要是买不齐用量,明天去药材市场就行。其余必须买齐。”夏芍边嘱咐边看了众人一眼,问,“谁知道这时间,去哪里能买到活鸽?”
“活鸽?”众人傻眼,眼下都夜里十一点多了,去哪里买活鸽?
有人一拍脑门,“也许酒店里能有。”
这个时间,也就酒店还开着门了。
夏芍点头,看向说话那人,“好。这事交给你去办,就酒店看看,记住,要白鸽。买回来之后,送去我房间里,快去快回。”
……
人被夏芍派出去买东西,她转身就回了自己在会所专属的房间。
房间里,雅致里透着古韵。衣妮躺在一张掐丝景泰蓝的硬木太妃椅上,夏芍一进来,便又闻见刺鼻的腥气。徐天胤站在一旁,见她进来便道:“是金蚕蛊。”
夏芍点头,她也觉得是金蚕蛊,这症状实在是分毫不差。
“那人既会祭恋猫鬼蛊,又炼得金蚕蛊,修为确实颇高。”夏芍站在太妃椅三尺开外,看着衣妮,蹙眉。
金蚕蛊绝对不像民间传言那般,寻百虫放进罐子里另其自相残杀就能炼出来。夏芍单知,仅是炼蛊的日子就有讲究,通常会在农历五月五端午节,毒气最旺盛的时候炼蛊,不是端午的百虫不成蛊。而且,炼蛊的罐子也有讲究,要口小腹大,要通风通气,还要紧实。炼蛊前,以及炼蛊的过程中,祷告、咒术,都是不可少的。且少则一年,多则数年,一日不可断,否则伤主。
这些都是从师父书房的古籍里看来的,但究竟怎么炼蛊,只有蛊毒门派才知道。这些都是秘法,莫说寻常人,即便是其他门派的,知道方法也未必能炼出来,趋蛊的方法也未必精通。
所以,夏芍虽然能断定衣妮中的是金蚕蛊,却对她怎么中的蛊很疑惑。
这一点,或许只能等她醒了之后才知道。
“我让人去买解蛊的药材了,应该要段时间才能回来。”夏芍道。
“嗯。”徐天胤点头,走过来牵着她的手往内室走,内室有张床,“去睡会儿,人来了叫你。”
夏芍闻言心里暖和,但却无奈一笑,“还睡呢,估计这一晚上都不能合眼,明天课能不能上,都还不知道呢。”
明天徐天胤要回军区,夏芍也是第一天上课,大学的第一堂课,她实在不想错过。但也没办法,一切都得看今晚解蛊的情况乐不乐观。
衣妮中蛊的情况严重,夏芍估计是不乐观的。去买药材的人回来得慢,那名去买鸽血的保安先回来了。
他把鸽血提上来,不知夏芍要干嘛,夏芍只道:“鸽子血放尽,拿上来。”
“啊?”那名保安张了张嘴,但看夏芍此时不同在下面,表情严肃,便什么也不敢问,赶紧去了。
过了一会儿,人上来,手上一碗鲜红鸽血。
夏芍接过来,便让那人出去了。按方中记载,这白鸽血该风干再用的,眼下明显是没有时间了。这鸽血既要新鲜的,还要风干的,哪有这么多时间?且这样试试吧。
衣妮七窍流血不止,此时却已陷入昏迷。夏芍和徐天胤在房间里等了一个多小时,那去买药材的保安才回来。
他还是个细心的,把夏芍要的药材各自分袋子装了,又按单子上所列分了两个大袋子装好,一目了然。
这人跑了好几家药店,把人家店里所存的兰草都买了来,这些兰草都能装小半麻袋了。
夏芍见这人办事精细,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雄黄酒拿下去,你们每人喝一些,剩下的洒地。苍术和白芷放去楼下大堂的熏香炉里,兰草留一人分下来,剩下的你们几个分了,拿回去煮汤,沐浴。”
那人张了张嘴,没想到,那第一张单子上的方子,都是给他们的。
“放心,你们没什么事。我只是按端午除毒的法子让你们除除晦气,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夏芍对那人解释,“去吧。剩下的东西给我,再帮我拿个药臼子上来。”
“好!”那人呐呐点头,把药材给夏芍,兰草也分出些来,这才转身下去。
华苑私人会所向来养生,会所里常熏香,药臼子也有,夏芍有时看面相时,发现有客户身体不太好,也会随手开一两味养生的药材,会所里的服务员会研磨了给客户。因此这些东西都有,虽说京城的会所刚开,但是也备着。
那人去了一会儿就回来了,把夏芍要的东西给她便走,夏芍唤住那人,问:“你叫什么名字?”
那保安愣了愣,挠挠头,有点不太好意思,“陶大姜,俺爷爷给起的名字。”
夏芍一笑,点点头,便让陶大姜走了。
回身的时候,夏芍见徐天胤已经拿了打火机,将准备的草药中的其中一种——刺皮拿出来烧,烧枯的部分研末,放到一旁。
按方记载:“金蚕蛊不畏水火刀枪,最难灭除,惟畏刺。”这里的刺,指的就是刺皮。刺皮是一种草药,味苦,性平,有小毒,主反胃。
徐天胤将刺皮研磨的粉用热水冲了,来到太妃椅前。夏芍把衣妮扶起来,徐天胤捏了她的下颌,便往里灌!
衣妮此时哪知吞咽?夏芍扶着她,见她不肯吞,便手指往她颈间脉门一按,她这才咕咚把水咽了下去。
一碗水喝尽,夏芍和徐天胤退到一旁,等。
等了约莫一小时,原本直挺挺躺在太妃椅上的衣妮总算有了反应!
她霍然睁眼,眼角还淌着血,眼里满是血丝,看着实在可怖。她往太妃椅旁一趴,翻身就吐!
“呕!”
地上没准备盆子,有盆子也没用。
只见衣妮吐出来的全是一只只活虫,那些虫身形像蝎,前鳌很大,浑身金黄,正是一只只小金蚕。
徐天胤把夏芍早早就护在了身后,衣妮一有呕吐的反应,他手中符已经画好,几乎是那些金蚕落地的瞬间,符便打了下去。金蚕落地,还没四处奔逃,便已死得不能再死。
衣妮吐了好几口,吐过之后,浑身虚脱,连躺回去的力气都没有,就这么半耷拉在躺椅里,又昏死了过去。
徐天胤过去,拎着她的衣领,把她翻过来,夏芍跟在后头,发现衣妮鼓胀的肚子,比刚才小了些。
她立刻转身来到茶几前,把刺皮研磨的黑灰再次冲水,又给衣妮灌了下去。
这回等的时间略短,四五十分钟的样子,衣妮翻身再吐,吐完肚子又小了些。
如此往复,每次给她灌水,药效发挥的时间便越短些,到后来十分钟便吐一次,而她的肚子也越来越小。天蒙蒙亮的时候,她的肚子已恢复原样。只是脸色仍然泛青,金蚕也许是除尽了,但毒却没清除完全。
好在夏芍早有准备。
她把剩下的草药常山、山豆根、干蜈蚣、黄柏、干蜘蛛、穿山甲和白酒都拿出来,这些东西在等待衣妮吐金蚕的时间里,已经用药臼子磨好了,分成三份,放进酒里,最后放了鸽血,一起煮开,然后又喂衣妮喝了下去。
此方乃书中看来,据说中金蚕蛊毒深者,此方必愈。只是夏芍也未曾解过蛊毒,因此额外多了份心思,先找来刺皮根让衣妮把金蚕吐尽,再为她解毒,如此确保万无一失。
此方需要服三次,眼看着夏芍今天是不用想去学校报到上课了。
好在班级已经分好,她有班导的电话,于是给班导打了个电话,谎称公司今天有重要会议要开,因此请假一天。
以夏芍如今的成就,她并不需要绑在学校里钻研,她比任何人都早踏上社会,也比任何人都早有成就,因此班导师并没有为难她,态度还很好,表明会跟学校说明情况。
夏芍表示回到学校后会跟学校亲自说明情况,然后道了谢,这才挂了电话。
徐天胤今天也跟军区请假,不回去了。给衣妮解蛊的情况眼看着还算顺利,只是有些耗时间。但最艰难的一晚已经过来了,夏芍一人就能应付得来,徐天胤完全可以回军区。但是他坚持陪在她身边,称一天没事,夏芍知道他心意难改,也便只好由着他。
这一天,两人分早中晚三次给衣妮服了药酒,剩下的便只能看她的意志力和蛊毒去除的情况了。
这一天,夏芍和徐天胤也没什么吃东西的胃口,但两人在内室还是稍稍休息了一会儿。晚上给衣妮服过最后一次药后,夏芍见她脸色的青气去了大半,但人仍旧在沉睡中。于是,她便只得跟徐天胤去内室休息。
两人虽说是休息,但也没睡沉。后半夜的时候,听见了外间有点响动,夏芍和徐天胤便立即起身出去察看。
衣妮醒了。
她起先只是翻动了一下身子,眉头皱着,表情痛苦。夏芍走过去,给她补了些元气,约莫十分钟,她眼皮子便动了动,醒了。
她七窍流血的情况早在吐尽金蚕后就渐渐收住了,夏芍叫来盆水,给她擦洗过,此时看着干净多了,脸色虽苍白如纸,但青黑已去。
衣妮一醒,目光尚且涣散,本能却如野兽般要起来发难,但她现在身上哪有力气?身体弹动了一下,更像是抽搐,随后便软了下来。
夏芍继续给她补元气,沉声道:“你现在安全,可以放心休养。”
也不知是不是这话起了作用,衣妮再没有折腾,而是又沉沉睡了过去。
她这一睡便又是大半天,夏芍无奈又请了假,直到第二天傍晚,衣妮才真正醒了过来。
“……这是哪儿?”这是她醒来的第一句话。
夏芍上前扶她起来,这妞儿倔强,自己强撑着要起来,却实在没有气力,最终还是夏芍扶了扶她,给她递来杯温水润喉,又打电话叫下面准备清粥送上来。
夏芍打电话的工夫,衣妮的眼神慢慢由涣散恢复清明,似乎想起了之前很多事。但她想不起来还好,一想起来,立马便浑身一个激灵,脸上神色杀气腾腾,翻身下榻。如果她现在龙精虎猛,她一定拿刀出去杀人,可是她现在的身体,哪里站得稳?脚一蹋去地上,她便霍地摔倒在地!
徐天胤就在一旁,不理。
夏芍也不理,只是回身看着衣妮,目光淡然,“你要真有能耐走出去,你就去。我绝不拦你。只是你再中了蛊,别来找我。”
要强也要有个限度,这明显就是嫌命太长。
衣妮咬着牙,她尝试了十分钟才爬起来,只是没力气爬回太妃椅上躺下,便倚着椅子坐了,大口喘气。
夏芍看着她,点点头,“还有力气爬起来坐,那就是有力气说话。现在,我是你的救命恩人,我需要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虽然跟衣妮接触此数不多,但这妞儿的倔强给夏芍留下了深刻印象。怕她来一句“这是我们门派的事,不用你管。”夏芍便抬出救命恩人的身份来,堵了她这句有可能说出口的话。
果然,这话让衣妮抬眼。她抬头有些艰难,但目光比往常来说,并不那么犀利,而是喘了会儿气,道:“我中了那叛徒的……金蚕蛊。”
见她肯合作,夏芍目光这才好些,“我知道你中的是金蚕蛊,不然,找不到解蛊的方法,你哪能活到现在?不过我很疑惑,你是怎么中的蛊?”
一提起这事来,衣妮一脸愤恨,“那个贱人!几年不见,功力见长。竟然……炼成了无形的金蚕蛊……我找到她,一踏进房子里,就……中了蛊。”
无形的金蚕蛊?
夏芍挑眉,这她倒是没听过。
“我们寨子里秘传的……蛊法。把金蚕放在……香炉里,用秘法供奉,这样的金蚕蛊……是无形的,闻着香,就能中蛊……”衣妮说话断断续续,有气无力。她自然不会说是什么秘法,但以她的性子,起初连自己的任何事都不透露,现在能说出这些来,已是不易了。
这方法夏芍确实没听说过,闻言只得暗叹一句,世上传承门派里的秘法,果真是奇之又奇。
“你一进去就中了蛊,怎么跑我这儿来了?你同门师姐妹呢?别告诉我,你单枪匹马去的。”夏芍问出这话,突然觉得,以衣妮的性子,还真是有可能。那人跟她有杀母之仇,她得知此人的藏身地,确实可能忍不住杀过去。虽然鲁莽,但以她的性子,确有可能。
啧!
这事儿是她事先没考虑到。
但夏芍没想到的是,衣妮听闻这话,却苦笑了一声,“哪有什么同门,我从寨子里出来,就回不去了……”
夏芍讶然。
“我们寨子,传承秘法……女孩子从来不与外界通婚,也……不与外界接触。我早年从寨子里出来,一个人在外面生活……找那女人的下落……现在找着了,我也回不去了……我现在在她们眼里,也是叛徒……”衣妮低着头,傍晚屋里光线微红,依稀看得见她低头的一瞬,眼里微红。也不知这红是被光线染的,还是流血对眼睛造成的伤害尚未好。
夏芍却听得怔愣住。
并没有太细节的故事,却听得人心里发酸。
母亲遇害的时候,她或许还小,心里却种下为母报仇的愿望。但古老的寨子不允许修炼秘法蛊术的女孩子外出,她一心为母报仇,只身出逃。从来没与外界接触过,她如何生活,如何考上京城大学,这一切不得而知,能知道的只是她为寻杀母仇人、门派的叛徒出走,如今仇人就在眼前,哪怕为母报仇,她却也变成门派的叛徒,回不去了。
夏芍上前,把温水递给衣妮。她连水杯都握不住,夏芍拿着水杯,让她喝了两口,她还有好多疑问,但还没问,楼下便送了清粥来。
第三十四章 潜逃,计策
徐天胤把清粥接了,夏芍把衣妮从地上扶起来,让她重新坐到太妃椅里,然后伸手把粥接了过来。
清粥,什么也没放,平常喝时定觉味淡,衣妮却狼吞虎咽。
夏芍喂她喝,她许觉得没面子或是不习惯,一直都低着头,等见了碗底儿,夏芍要把碗拿开,却忽然顿了顿。
只见一滴豆大的水珠落下,滚圆。在白瓷的勺子底溅开,激得空气都是一凝。
夏芍看向衣妮,她却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横臂狠狠一擦!
“那个贱人!也讨不了好处!你伤了她的猫鬼,她元气大伤,在屋子里布了金蚕蛊。我虽然中蛊,但是宰了那只猫鬼,看见她吐了血。她现在一定也不好过!要是过去,说不定能找到她。”衣妮喝了碗清粥,明显恢复了些气力,说话也连贯多了。
夏芍却因她这话里的意思,心底咯噔一声,转头看向徐天胤。徐天胤气息冷厉,杀气令衣妮警觉地抬头看了一眼。
夏芍在意的是衣妮的前半段话。那只猫鬼被她伤到,后来又放在金玉玲珑塔里由大黄看管,一只也没恢复元气。而那人身为饲主,自然也就一直身子不振。她做下这样谋财害命的事,虽或许不知是谁看破了她的蛊术,但也一定会有所警觉。
这女人也是个狠角色,她身体大伤,不出去躲藏,却在屋子里布下金蚕蛊,秘法炼制,杀人于无形,只要踏进房子就中招!
夏芍忽然觉得很险。如果前两天徐天胤查出这人所在,是两人去找这女人呢?
后果会怎么样?
这女人,布下这等陷阱,定然是等着伤她猫鬼的人上门的。只是或许连她也没想到,她最终等到的是自己门派的人。
“你现在还确定她会在那里等你再找上门?”夏芍敛眸,“从你中蛊到现在,两天两夜了。”
衣妮要是不杀那只猫鬼,或许还好点。现在猫鬼死了,那女人重伤。屋子里布有金蚕蛊的事也暴露了,她会笨得在原地候着?
只怕早转移了。
“那也要去看看!那个贱人狡猾得很,说不定她就在原地休养。”衣妮激动道。但她这一激动,便忍不住一阵儿咳嗽,身体虽然恢复了些气力,但还是不足以走路,更别提去报仇了。
她自己也清楚,于是,她看了看夏芍手中的空碗道:“再来一碗!”
夏芍哭笑不得,纠结,“你以为再喝一碗,你就有力气站起来,再来一碗,就能杀上门去了?这是清粥而已,不是大力丸。”
话虽这么说,但夏芍还是按了内线电话,叫人再送碗上来了。
电话放下,夏芍看向徐天胤,衣妮说得也不是没有道理。对方也有可能反其道而行之,就留在原来的地方没走。
去,还是不去?
以这女人的狠毒,她要知道是自己伤了她的猫鬼,害她险些被人寻仇,如今又元气大伤,未免不会有报仇的心思。
其实,最让夏芍介意的还是,以她在京城的名气,那女人定然已知她是玄门的人,这次伤猫鬼,她未必猜不到她身上来。毕竟能伤猫鬼的人,京城即便藏龙卧虎,也不会一抓一大把。
如果这女人已经能猜出是她,先前不来寻仇只是因为她手中有猫鬼挟制,而她又身受重伤……
那么现在猫鬼已死,她总有恢复得过来的一天。
夏芍蹙眉,她不喜欢这种被人盯着的,不知何时找上门来的不确定因素。所以,她决定去看看。
但是她不会像衣妮这么鲁莽,“这人住在哪里,叫什么名字?你怎么查到她的藏身之所的?”
“那个贱人还用名字?就是贱人!”衣妮咬字如钢,此时就是刀片含在她嘴里,也能被她给咬碎了。但她说完之后发现夏芍看着她不说话,便不情不愿地提起那令她厌恶作呕的名字,“衣缇娜。她的藏身之所很好找,我去了那家酒楼,把老板抓来一问,他就说了。原本我还想给他喂喂蛊才能撬开他的嘴,哼!贪生怕死之辈,才打得他找不着北,就全招了。”
夏芍垂眸,恐怕不是贪生怕死这么简单吧?要是抵死不招,衣妮怎么能找到那处藏身之所,又怎么能中蛊?
“师兄,这个人,你有办法查查她还在不在藏身地么?”夏芍看向徐天胤,“我说的是不让任何人涉险的办法。”
“有。”徐天胤点头,看向衣妮,“地址。”
衣妮看着徐天胤,露出今天第一个笑容,带点兴味,将他打量了一眼,“真没想到,外界传闻唐大师有两名嫡传弟子,女的已经名满天下了,男的神出鬼没,没人知道是谁。没想到,居然是京城军区的少将?啧啧,少将和风水大师,八竿子打不着!”
夏芍瞥她一眼,“我倒是第一次发现你这么多话,还是在这么虚弱的时候。”
“我喝了碗粥。”衣妮的思维,让夏芍觉得,也挺奇葩。
这时,清粥又送了来,衣妮这回试着自己喝,坚决不用夏芍伺候了。看着她勺子拿得直发抖,粥洒得桌上到处是,却还是倔强地靠自己,夏芍便没有再坚持。
只是喝粥前,衣妮报了地址,徐天胤便出去了。
夏芍不知他是用什么方法查的,只知没用一会儿他就回来了,带回来的消息让衣妮摔了勺子翻了碗。
“人不在,走了。”
“……不在?”衣妮喃喃着,嘴旁还沾着粥,随即她的脸上露出暴戾的神色,杀气凛冽,“那个贱女人!又逃了!她去哪了?”
“出境。”
衣妮只是随口咆哮发泄,她为母报仇付出了那么多,眼看着死仇就在眼前,结果险些死在她手上,又被她逃了,她真能不怒?只是没想到,随口一句发泄,徐天胤竟然回答了。
衣妮愣住,抬头看向他。
夏芍也蹙了眉,“出境了?”
“泰国。”徐天胤点头,“昨晚离开的。”
泰国?
夏芍的眉头皱得又狠了些。
“泰国?”衣妮也愣住,随即目光骤变!
夏芍一眼看见,立即问:“你想到什么了?”
“她一定是去找她的相好了!”衣妮道。
“她是相好是降头师?”夏芍问。
“不知道,但一定是奇门江湖的人。”衣妮恨恨道,“那时候,那贱人的修为哪有我阿妈高?肯定有人帮她!”
夏芍蹙眉,“依你对这人的了解,如果她知道你没死,她会回来取你性命吗?”
“那个贱人!我巴不得她回来!”衣妮咬字清脆,倒豆子一般,浑身气力都似含在这话里。
夏芍抬眼,看向徐天胤。这人去泰国有两个可能,一是重伤在身,深知留在京城若被她寻到,肯定敌不过,于是逃去了泰国。二是她许怀恨在心,去泰国除了养伤,还会寻帮手回来报仇。
这两个可能性无论是哪个,夏芍都得按第二种打算。
而且……
夏芍目光微闪,徐天胤望着她,似看出她的想法来,轻轻点头。
两人的目光交流落在衣妮眼里,一愣,“喂!怎么了?”
夏芍不理她,看徐天胤,“衣缇娜逃去泰国,未必不是好事。或者我们可以拿这件事做点文章。”
衣妮皱眉,“好事?”
徐天胤也不理她,看夏芍,“想利用她引降头师来国内?”
夏芍点头,“不管她去泰国是干什么的,哪怕真就只是逃出境外休养,也最好逼她回来。逼她带帮手回来!”
衣妮听到前半段眼神一亮,听见最后一句却又茫然,“为什么要逼她带帮手回来?”
“你想好怎么做了。”徐天胤道。不是疑问句,是肯定句。
“嗯。”夏芍笑着点头,眼神发亮,“放消息出去,就说此人在京城放蛊谋财害命,已被我撞破。现在玄门已查明她的身份来路,将其列入追杀名单。”
衣妮:“喂……”
听不懂!
“玄门和降头师有仇,未必会去泰国追杀她。她可能识破。”徐天胤道。
“那就跟师父他们知会一声,真的将她列入追杀名单。除非,她这一辈子都在泰国窝着不出来,否则只要她现身,就会被追杀。你说,这样一个人,她可以不惧她师妹在身后追杀她,那是因两人修为有差距。那她敢不敢承担被玄门一派追杀,忍受一辈子被人盯着,到死都困在泰国的日子?”
“她可以潜逃,玄门未必盯紧泰国出镜口,毫无遗漏。”
“但她也可能忍受不了,找帮手回来主动出击。要知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夏芍和徐天胤一来一往,商讨此事的成功率,最终徐天胤点头,“有可能。”
“百分之五十的可能,很值得一试。”夏芍意味深长地一笑,笑容却微凉。
没错,她就是想利用衣缇娜潜逃到泰国的机会,试试看能不能把降头师给引来京城。
当年,暗害师父的凶手里就有泰国的降头大师通密,玄门跟他有仇,他跟玄门也有仇。在清理门户的时候,玄门杀了他的弟子萨克,传言通密记仇,这仇他不可能不报。
但他到现在一直都没有动静,而夏芍目前在京城大学读书,她有公司和学业上的事,未必有时间去泰国,挖个坑把人引过来埋了,那是最好不过的。
夏芍原本打算,她读大学的这段时间,暑假时间长,倒是领着玄门弟子奔赴泰国,为师父报仇,也顺道寻回那三名失踪女弟子的尸骨,她们死去的可能性很大,但至少回家乡安葬。
但是没成想如今遇到这么件事,让夏芍灵机一动。尽管不是百分百肯定,衣缇娜一定会被逼回来,但试一试的机会,为什么不试?
“我安排消息。”徐天胤道。
“不必。我倒是想起个人来,能办这事。”夏芍一笑。她知道,徐天胤在外执行任务多年,必然认识各条道儿上的人马。但这件事有危险,她可不想让徐天胤的朋友去送死。即便不是朋友,欠着对方的人情也不好。
人情这东西,将来都是要还的。她不愿意让徐天胤冒任何危险。
“喂!你们到底在说什么?”衣妮在旁听得暴躁,如果不是她身体还没恢复,她早就跳起来宰人了。
徐天胤看向她,冷飕飕。
夏芍这才把事情向衣妮解释。
玄门的仇人是降头师,衣妮的仇人是衣缇娜。夏芍的安排,衣妮没有意见,这是对两方都有利的事,反正这比衣妮追去泰国,单打独斗得强。
只是这事有几分成功的可能,尚需等待验证。
……
衣妮醒来的时候,已是傍晚,商讨完这件事,天色已有些黑了。她蛊毒刚清,身体还虚,夏芍便让她继续休息,自己拿着手机走出房门,来到走廊上,拨通了戚宸的电话。
电话响了好几声,那边才接起来,而且态度不是很好,“受委屈了,找我哭诉?”
夏芍无语,很不雅地翻了个白眼。这男人可真记仇,上回在舞会上话说的太直白,戚宸当场走人后,离开京城前都没给她好脸色。时隔一周,他倒还记着仇。
“没人能让我受委屈,我只会让别人哭。”夏芍淡淡笑道。
然后,她听见戚宸在电话那头哼了哼。
夏芍也不想跟戚宸打嘴仗,便开门见山,“我是跟你要乃仑的电话。”
夏芍就是想让乃仑帮忙散播消息,上回在皇图,救他一命本是想着或许日后有用得着的地方。没想到这么快就真用上他了。
电话那头,戚宸还是哼了哼,“我记得我跟你说过吧?这电话给不给你看我心情,现在,我心情不好。以后再说。”
说完,这人竟就挂了电话。
夏芍盯着手机良久,不是因戚宸挂她电话而怔愣,而是在他刚刚挂电话的时候,她似乎听见一声开关车门的声音,以及侍者恭敬的招呼声。
也就是说,戚宸刚才在路上,现在不知到了哪里。
他今晚有事?
夏芍略一琢磨,心想即便戚宸有事,此时也该刚刚进去,未到谈正事的时候。所以她赶着这点时间又打了过去。
这次响的时间更久,等戚宸接起来的时候,只听那边声音嘈杂,像是在迪厅。
“这件事很重要。”夏芍道。
但她刚说完,便听见电话那头一阵莺莺燕燕的笑声,戚宸的声音一如既往地狂傲,微哼,却又似乎带着点笑,“我的心情也很重要。”
“把乃仑的联系方式给我。那天的事,我说话确实直了些,让戚当家折了颜面,给你道个歉,这总行了吧?”
电话那头,莺莺燕燕的声音更浓些,戚宸道:“不够诚意。除非你来香港拿,一个人来。”
“我现在有事,刚刚开始上课,去不成。”夏芍郁闷,为了救衣妮,她旷课两天了,明天得去学校上课。
“既然不够诚意,那就算了。”戚宸声音冷下来,再一次挂了电话。
夏芍蹙眉,如此两番,她也有些不快了。电话再次拨了过去,接通的一刻听那头一阵令人鸡皮疙瘩起满身的嗲声嗲气,“当家的,这是跟谁打电话呢?”
皇图娱乐城里,dj声震耳欲聋,夜间男女们的游戏才刚刚开始。戚宸坐在沙发里,双臂往沙发背上搭了,狂野的姿态。他今夜仍是黑西装,黑衬衣,衬衣只系了一颗扣子,玄黑的大龙盘踞在胸口,风情狂野霸气,女人看了都忍不住屏住呼吸。
他左腿上,坐着名风情万千的女子,腰身如柳,胸器傲然,脸蛋儿也是美的。周围陪着其他人的坐台小姐都忍不住看向女子,眼神嫉妒。
只是那得了戚宸青睐的女子此刻却腰身挺直,笑容有些不自然地僵硬,与她方才嗲声嗲气的话比起来,看着很不和谐。
女子脸上硬挤着微笑,看向戚宸。她是皇图娱乐场的老人了,深知戚宸的行事作风。他从不跟自己场子里的女人乱来,即便是跟那些黑道老大谈事情,对方要求女人作陪,他也只是招她这样懂规矩的来逢场作戏,私下里,没有哪个场子里的女人能接近他。
今晚,压根就没有公事要谈,他却招了她来,这让女子激灵灵打了个寒颤。她想起那些场子里自以为有些姿色的女孩子,试图在戚宸来的时候使狐媚手段,戚宸当场都是应了带走的,但事后人都莫名其妙失踪了。
女子忍不住胆寒,但也忍不住转着眸子得意地瞪了远处那些眼里冒火的年轻女孩一眼,随后垂眸看戚宸。
这是个狂熬霸气的男人,像烈风,猜不透,抓不着。没有人知道他喜欢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人能摸得透他。但他今晚点了自己,是天堂,是地狱,让她赌一赌。
“当家的,这是跟谁打电话呢?”女子装出熟稔的语气。
但令女子没想到的是,才刚说完话,戚宸的气场便变得暴躁,眉宇间全是暴戾之气。
他在跟谁打电话,女子听不出来,场子里音乐响声震耳,戚宸的手机私密性又特别好,即便听不出里面是男是女,在说什么。
听见的,只有戚宸。
夏芍声音微凉,“既然你不说,那就不必你说了,我自有其他渠道能查到。但我告诉你,这件事,事关给我师父报仇的事。戚当家既然不想透露,我也不好强人所难。日后三合会祭祀、修坟、安宅、嫁娶、开市、吉凶、问卜诸事请不必找我,我心情永不好。”
说完,夏芍便把电话挂了。
迪厅里,吵闹的气氛,沙发区里却如同暴风雨来临前的安静。
最先感受到这股风暴气息的正是坐在戚宸腿上的女子,她眼神惊恐,再没有刚才想赌一把的心思。她僵直着背,丰腴的臀抬了抬,想起身,却又不敢。
“滚!”戚宸怒喝一声,不待女子起身,便霍然站起,愤恨地走地两圈,回身便把手里的手机摔了!
女子吓得跌倒在地,腿都发软,连站也站不起来,眼神发直地盯着地上的手机碎片。
戚宸却一回头,扫向沙发里坐着的自己的下属。
洪广嘴角抽了抽,韩飞笑眯眯看戏,两人怀里搂着的美人都僵成了漂亮的雕像。展若皓坐在一旁单独的沙发里,身旁空空。
戚宸就看向展若皓,脸色发黑,想说话,喘了几口粗气都没开口。但他越是这样,韩飞脸上的笑容越大,几次三番笑出声来。
要不就说大哥在女人这方面实在是太菜了!好好的展现男人大度的机会,硬是叫他把人给惹毛了。
现在怎么样?惹毛了女人,难受的还不是男人?
傻!
韩飞心里如此评价,但他这次没说出来。他可不想再被发配到小岛上“度假”,他刚回来,还没休息够。
戚宸横扫了韩飞一眼,脸色更黑,对着展若皓暴躁地吼,“把乃仑的电话发给那女人!”说完,他又想起什么,补充了一句,“别说是我让你发的!”
“噗!”韩飞没忍住,再次笑喷。
戚宸突然回身,一脚扫上沙发,直跺韩飞面门!韩飞反应也快,大力向后一倒,整条长沙发顿时向后翻倒!
虽躲过了戚宸一脚,但沙发上的美人们遭了秧,纷纷惊呼一声,裙底春光大泄。而韩飞已经身手敏捷地翻身站起,利落潇洒。洪广也在戚宸回身的一霎就反应过来,从沙发上腾地起身,让到一边,也没事。
展若皓坐在旁边沙发里,自然没被波及。他低着头发短信,连头也没抬。显然这种事,在三合会里司空见惯了。
……
夏芍挂了电话之后,心情郁闷,寒着脸转身,看见徐天胤站在门口。
“找乃仑?”他问。
“嗯。”夏芍点头,“戚宸不肯说,师兄能查到么?”
“帮你查。”徐天胤走过来,伸手拥住她,拍背。
夏芍被他这哄人的动作惹笑了,这呆萌,总是这么治愈。
只是,徐天胤没安抚夏芍一会儿,夏芍的手机便响了——短信的声音。
号码是展若皓的,内容是乃仑的联系方式。
夏芍看了一眼,叹了口气。戚宸这人,她实在不知说什么好了。似乎能好好说话的时候,他从来都不好好说话,两个人从认识至今,就没气氛和谐过。
夏芍盯着短信看了一会儿,最终决定还是给戚宸打个电话。
上回舞会上,她说那番话不觉有错,只是确实太直了些。戚宸这样自尊心强的人,不快是难免的。今天也是,两人脾气都冲了些,既然如此,也不必说谁对谁错。夏芍向来不觉得自己小孩子心性,朋友对她的好她都记得,想想以戚宸的气性可能要气好几天,最终她还是决定给他打个电话。
但电话拨通,那边却显示出关机来。
啧!
还是让他气着吧。
夏芍郁闷地挂了电话,便拨通了乃仑的电话。
乃仑那边自然不识夏芍的号码,电话打了三遍才接通,接起来的是名女人,说着缅甸话,夏芍虽听不懂,但她知道这一定是因为乃仑小心,此刻他一定在女人身旁。
于是,她不管女人说什么,径直用中文道:“乃仑老大,还记得皇图娱乐场,你的救命恩人么?”
电话那头,女人顿了顿,随即电话里便传来了男人的声音。
乃仑的中文说得不是太好,磕磕巴巴,但显然可以交流,他顿时豪爽笑道:“原来是夏大师,怠慢了,怠慢了,哈哈!”
夏芍也不跟他寒暄,开门见山,“乃仑老大好记性,既然没忘了我,那么一定不会忘你欠我个人情。现在,我有件事,正需要乃仑老大帮忙。”
电话那头,乃仑明显知道夏芍是无事不登门,但他没接腔,只听夏芍说。
“我有个仇敌,前些天逃到了泰国,我想让乃仑老大帮我在泰国放些口风出去。”夏芍把放出的消息内容一说。
乃仑那边顿时哈哈笑了起来,“夏大师,什么人能从你手中受着伤逃走?高手啊!”
这话听着是夸赞,其实是试探。乃仑此人看似豪爽,实则精明,他见识过夏芍神鬼莫测的身手,能从她手上逃出去的,那必然是高手。而且,玄门的敌人,那一定是奇门江湖的人。让他插手,得罪了这些人,他还有好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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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攒了两千存稿,今天都用完了。
昨晚家中进小偷,丢失笔记本一台,今天报案,做了老长时间笔录。
我决定今晚在窗台放502,放图钉,家里还有块碎玻璃,全招呼去窗台,丫再敢来,废了丫的手!
第三十五章 撒网,学生会(补小结尾)
夏芍跟乃仑有过一面之缘,知道这人的性子。她听出他话里的意思,也不隐瞒,“确实是蛊术上的高手。只不过,她伤了我的朋友,才让她逃了。所以想让乃仑老大帮个忙,散布个消息。”
乃仑一听夏芍肯说是什么人,心里先信了她一半,但这话却也让他不由拒绝,“大师,你们中国的蛊术和我们泰国的降头术,听说都是一家啊。夏大师实在是太高看我了,我乃仑虽然在金三角混得开,但也不敢得罪降头师啊。今天得罪了这些人,明天我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夏芍没说出放消息的真正目标不仅是衣缇娜,还有泰国降头师。但乃仑还是担心,在他看来,蛊术和降头术一样可怕。
“哦?那乃仑老大的意思是,风水师就是好得罪的?”夏芍挑眉,意味悠长。
乃仑果然沉默了一阵儿,随后笑了,“哈哈,夏大师玩笑了,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的意思是,我的修为不够,不足以杀了这人,到最后还会连累为我散布消息的人被这女人所害,是么?”夏芍堵得乃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
“这件事很简单,只是让你的人在泰国散布消息,再派几人盯着出镜口,盯紧了这女人的动向而已。这与乃仑老大的性命比起来,实在是件举手之劳的小事。”
乃仑险些破口大骂,举手之劳?这叫举手之劳?听着简单的一件事,可也不想想,那女人不是泰国人,要在泰国全境散布消息,还得让她知道,这等于是逼得他把在泰国的势力全部调用,明面的暗处的,等这件事完成了,这些暴露了的人都得重新安排。
培养一个暗桩,要花费多少年的心血?举手之劳?确实是举手之劳——举举手,他就得把这些年的心血都给毁了。
当然,如果当初在皇图,没有夏芍的出手相救,他也照样看不到这些苦心经营的心血。但这代价也不轻,而且对方的身份确实也不好惹。他要做那忘恩负义的人,下场一定也不会好。
“我把此人的照片和资料发给你,以乃仑老大的实力,定然能查出她在泰国的安身处。到时一切,就有劳你了。”夏芍一副这事儿就这么定了的语气。
乃仑无奈,有资料提供那当然是好一些,散步消息的范围能缩小些,他暴露的力量能小则小,不过似乎也省不到哪里去。
唉!
“那好吧,夏大师,这虽然是报答大师的救命之恩,不过我手下的兄弟也是冒了危险的。我知道中国人讲究交情,以后要是兄弟有事,大师可得出手帮忙啊。”乃仑这就算应了下来,但还是忍不住挖挖利益。
夏芍一笑,自然应下。
衣缇娜的照片和资料不难找,徐天胤既然能查到她的出境信息,就自然有她的护照资料,夏芍立马安排将这些给乃仑传了过去。
之后的事,她便只有等消息了。
……
衣妮在会所又休息了一晚,晚上用留下来的那些兰草煮水沐浴。第二天早晨起来,身体又恢复了些。虽然还是虚弱,脸色苍白,但是走路没问题了。
她是个倔强要强的,不肯被当做病人照顾,一旦能下地走路,便恨不得一蹦三尺高,让任何看见她的人认为她很好。
但会所里看见她的人只有惊恐、惊奇和连连走避。目光从她的脸瞄到肚子,再从肚子瞄回来,大抵是在诧异,两天前的“孕妇”呢?
最后,这些目光都被衣妮不客气地瞪回去,她眼神本来就刀子似的,这一瞪,高下立现,人人低着头走避。
夏芍并没有跟员工们提衣妮中的是蛊毒,但她在房间里两天三夜,早晨再次出来,已经从那晚七窍流血的吓人模样变得活蹦乱跳,见的人无不惊奇。
就喝了那副草药就好了?
这要是送到医院去,七窍流血,能不能救回来还难说吧?
那晚经历过这件诡异事件的员工们无不惊奇,没经历过的这两天也早就听说了,整个会所里传得沸沸扬扬的,衣妮一下来,就遭到了围观。
夏芍微笑,任她被围观,自己则和徐天胤出了会所,来到车旁。徐天胤今天回军区,要先开车送夏芍回学校,夏芍又想起买车的事,便与徐天胤约好了周末一起出去看看。
等两人说完话,衣妮才出来,脸色很好看,“你的员工大惊小怪!”
“他们又不是奇门中人,大惊小怪很正常。而且,正是这群大惊小怪的人,受了你的惊吓之后,还去给你跑腿买药。”夏芍一句话,把衣妮堵得说不出话来,随后三人上车,回了京城大学。
夏芍一开学就缺课两天,又高调了一把。哪个大学都有学生翘课的情况,京城大学也不例外,本不是什么新鲜的事,奈何夏芍从入学报到开始便成了大学的风云人物,因此发生在她身上的事,总会被无形中放大。因此她一回到学校,就收获了各类目光。
有人觉得一定是她公司有事,有事业要忙请假缺课不算什么;有人则觉得夏芍清高过傲,开学就请假,有种成功人士搞特权的意思。
除了这两种声音,京城大学里这两天还有些谣言,说夏芍放假期间肯定是和徐天胤玩儿去了,现在对她来说,最重要的就是讨好男友,嫁进徐家,其他的,管他什么事业学业,全扯淡!
有男人,就什么都有了!
对这种言论,夏芍的朋友们自然听到了,苗妍担心夏芍听了生气,便没敢跟她说。反倒是中午吃饭的时间,柳仙仙不管不顾地拿出来调侃夏芍,夏芍这才挑眉,她说怎么今早一回宿舍,宿舍里另两名舍友看她的眼光都有些奇怪。
虽然夏芍不在意别人的看法,但是想想大学四年,宿舍气氛会一直不好,她便有些不愿将就,“这段时间我也考虑过这件事了,住在宿舍里多有不便,我打算搬出去住,这两天就打算跟学校申请一下。”
夏芍边说边夹了筷笋丝,苗妍、柳仙仙、元泽和周铭旭闻言都愣了。
“别呀!好不容易聚到一起,你丫又想溜!有异性没人性,要男人不要姐妹了是不?”柳仙仙眼瞪得溜圆,直觉夏芍要搬出去,是想和徐天胤住一起。
元泽也愣了愣,看向夏芍,明显也是这么想的。
夏芍白了柳仙仙一眼,“你想象力真丰富。我师兄平时在军区,你以为我们有时间天天腻在一起?我是想搬去会所,那边有我的房间,离学校不算远,住着也方便。”
若以前想搬出去住只是觉得宿舍不方便,现在夏芍却是必须要搬去校外住。泰国那边正在撒网,万一有事,她在外面比在学校便于反应和布局。而且,她住在学校,万一对方找来,对同学和朋友们来说,也有危险。
“住会所?”柳仙仙又是一愣,眼神这时却是一亮,“干嘛住会所?既然你想搬出去,那咱们一起搬出去不就行了?从上高中老娘就在住宿舍,实在是住烦了!要不,咱们出去租间公寓住?学校后面有不少公寓,新的老的,好多都是空着租给学生的,要不咱们也去租间?”
夏芍无语,她想单独搬出去,为的就是和他们分开,不给他们人身安全带来危险。要住在一起,那跟住在宿舍有什么区别?
“元泽!周铭旭!你们两个也去,咱们可以住对门儿,多美好!”柳仙仙不等夏芍说话,便安排起来。
元泽闻言和煦地笑了笑,放下筷子,有些无奈,“我就不去了,我收到了学生会的入会邀请。”
按校规,学生当然是不能出去租房子住的,但这种事校方历来阻止不了,可是身为学生会,还是不好领头违反校规的。
“晕!你真吃香!”柳仙仙郁闷,但并没有多言。
夏芍也笑着恭喜元泽,虽然她对京城大学的学生会没什么好感,但是到了他们如今已不是高中时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元泽将来从政的话,京城大学的学生会将是他很好的资历和道路,很值得一走。
“但愿你能改变学生会在我心目中的形象。”夏芍调侃道。
元泽一笑,耸肩,“这么看来,任重道远。”
几人都知道,夏芍青市一中的时候就跟学生会闹得不愉快,到了京城大学,报到那天也与学生会有龃龉,她对学生会的印象,向来是不佳的。
正因如此,元泽蹙了眉,“据我了解,学生会很想让你入会。这两天你没来上课,我想你来了以后,他们会找你的。”
这事还真让元泽说中了,下午夏芍的课只有两节,上完之后她便打算去找一下班导,申请一下搬出校外住的事。
但课刚下,教授刚走到教室门口,门口就来了四人。
这四人一出现,经济系的学生们就“哗”地一声,起了骚动!
学生会!
为首的竟是学生会长张瑞,张瑞身旁,站着国际交流部长汪冬,实践部长姜正文,就业规划部长邓晨。
这些部门在京城大学的学生会里都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比起女生部、生活部、文艺部、体育部这些部门,更受学生们的重视,毕竟这些部门,是与学生们将来的出国、研讨、就业、实习等等事情息息相关,因此由会长张瑞带领着,这么四人的队伍一出现的教室门口,连教授都愣了愣。
四人跟教授打过招呼,张瑞笑道:“教授,我们是来找经济系一班的夏芍同学的。”
教授闻言,立刻明白了,回头笑呵呵看了夏芍一眼。国庆期间夏芍去了趟周教授家里,那里的学者们虽然是玄学研究会的,但平时都是国内各领域的顶尖学者,其中不乏京城大学的教授。这才一个假期,夏芍是周教授门生的事就在京城大学教授中传开了。出于对周秉严的敬重,也出于夏芍的成就和她与徐家的关系,教授们对她都挺客气。
教授对夏芍笑了笑,示意她过来,然后便背着手走了。
教室里,学生们的目光齐刷刷盯去夏芍身上,羡慕嫉妒恨都有。
夏芍漫然一笑,起身抱着课本走了过去。她还是喜欢穿白裙子,白色半身长裙,粉色的小衫,抱着课本,发丝垂着肩头,笑起来悠然恬静,却能让人一眼便印象深刻。
夏芍的目光从张瑞身后的姜正文、汪冬和邓晨身上略过,姜正文便眼神有些发直。
“张会长,你好。”夏芍并不是喜欢高调的人,尽管知道今天学生会的来意,却只是浅笑着跟张瑞打了声招呼。然后想着出去再说。
张瑞却笑道:“夏董,你好。听说前两天你忙公司的事,我们可是久等了。学生会想找你商量下入会的事,占用你一点时间,不介意去趟学生会办公室吧?”
张瑞言谈举止都很客气,夏芍却轻轻挑眉,深看了他一眼。
张瑞的父亲张权是京城市长,虽听着是市长,却是省部级高官。张瑞能成为京城大学学生会会长,与其官二代的身份分不开,但这里面也是有他自己的能力的。毕竟京城官员遍地,不乏高官,京城大学学生会干部官二代的比比皆是,张瑞能脱颖而出,自有他能耐的地方。
方才这话,听着是跟夏芍客气寒暄,实则是说给经济系的学生们听的。
夏芍开学报到的时候,跟学生会发生了些龃龉,张瑞大抵是算计到她不太想入学生会,于是便借着寒暄之机当众说出邀请夏芍入学生会的话,这有点赶鸭子上架的意思,如果夏芍不想给学生会难堪,她就不得不答应。
再者,夏芍和学生会有过节的事,现在全校皆知。现在学生会对她如此礼遇,会长和三位分量很重的部长亲自来请,看在学生们眼里,那便是以礼以德服人。夏芍若拒绝,到时只怕名声不好。
一句话,学生会既能赚个好名声,夏芍还能受到点压力,张瑞此人算计也算颇深。
夏芍淡然微笑,“会长来请,我哪能推说没时间?那就走吧。”
张瑞眼神一亮,显得很高兴,当即便跟夏芍“你请我请”地一番退让,出了教室。
直到夏芍的身影从教室门口再看不见,教室里各种目光才化作一声感慨,一声长恨。
恨自己为什么不是有此殊荣的人。
果然,学生会的门槛,大多拼爹。不拼爹的,也得自己有本事。而这年头,自己有本事的人太少了,夏芍算是传奇人物了。
成功的企业家、徐家未来孙媳,现在又要进学生会了,别人一辈子能占其一就乐得合不拢嘴的事,如今被一人全占!
唉!这世道,果然是人比人,气死人。
正当有些学生忍不住“气死”的时候,他们所不知道的是,学生会办公室里,气氛并不太愉快。
京城大学的学生会办公室,宽敞整洁,堪比企业老总的会议室,处处彰显着地位和权威。张瑞身为会长,坐在首位。夏芍被奉为上宾坐在张瑞下首,夏芍对面,姜正文、汪冬、邓晨三名男生并排而坐。
此刻,除了夏芍淡然微笑,其他四人都震惊地看着她,好像不敢想象,她竟然会拒绝加入学生会。
拒绝进入京城大学学生会,在京城大学建校史上从来没有。更别提是在受到会长和三位重量级部长当众邀请之后。
“夏董,我想你是不是对学生会有些误解?其实你可以多了解一下学生会。京城大学的学生会是国内历史最悠久的爱国学生组织,一直走在时代前列,身负国家和民族的命运,忧国忧民。许多学生以身为京城大学学生会的会员为荣,夏董是年轻一代最优秀的企业家,国家发展经济的栋梁之才,我想夏董既然如此优秀,应当不介意为同窗校友做个楷模。加入学生会,引领我们国家最优秀的学子们走上成功之路。”张瑞一番冠冕堂皇的话,说得脸不红气不喘,情真意切,当真是身在其位,练出来了。
但夏芍的功力明显不亚于他,任他说得再好,也还是那个态度,“张会长,我确实与学生会发生过一些不愉快,但请相信我不会因此否定京城大学学生会的价值和形象。学生会的历史,是历代前辈们忧国忧民、奋进强国的历史,我对此很景仰,也很敬重。我想我加不加入学生会,并不影响我对学生会的敬重。”
张瑞早该想到,当初入学典礼上,演讲都不带演讲稿的夏芍,口才是不会差的。听她这么说,就是在推脱,他当即便又想开口,但被夏芍抢了先。
“我想请问张会长,我不加入学生会,就不是京城大学的学生了么?”
“这……”张瑞一愣,“当然不是。”
“那我不加入学生会,就无法成为同窗校友的楷模了么?”
“这……”张瑞再愣,“当然也不是。”
他已经知道夏芍想说什么了。
果然,夏芍道:“既然如此,我想我不加入学生会,我的价值也依然存在。”
“我只是觉得,以夏董的成就,加入学生会,会更能使你锦上添花。”张瑞有些不自然地笑道。
“如果我的锦上添花,会给学生会添麻烦,我是不会考虑的。”夏芍摇头,渐渐敛了微笑,认真看向张瑞,“张会长,我很感谢你的邀请,如果我现在不是诸事缠身,我一定会答应。但我实在抽不出时间参与学生会的日常工作,我认为这是对学生会工作的不负责。责任二字是成就任何事的底限,如果没有它,我也没有今天的成绩。所以请相信我不是看不上学生会,也不是因为跟学生会有过节。而是我实在不认为我能胜任学生会的工作。”
“与其如此,不如不加入。”夏芍一笑,做出最后陈词。
席间一阵沉默。
“夏董,你真的不再考虑了?”张瑞认真问。
夏芍笑着起身,“张会长,还是那句话,我不是学生会的人,也是京城大学的人。世上很多事并不是只有一种可能性。我虽然很遗憾地不能进入学生会,但如果学生会有什么活动,需要我的支持,我还是愿意支持的。日后校友同窗毕业之际,华夏集团也愿意优先提供实习岗位。我们不能同在学生会共事,却还是有机会合作的。但愿我们将来合作愉快。”
说完,夏芍便道:“恕我还有事,先告辞了。有空再叙。”
她冲有些怔愣的张瑞点点头,接着便转身离开了学生会办公室。
关门的响声之后,屋子里一片寂静。
这时,办公室里一间通着的房门打开,一名女学生会干部从里面走了出来。
正是宣传部长王梓菡。
王梓菡看了眼关上的门,脸色微沉,“她果然拒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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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酒吧,友情之变?
王梓菡出现,学生会办公室里的人才都反应过来,转头看向她。
今天王梓菡也在,但她没跟着去请夏芍,刚才也没现身。原因不止是因为她跟夏芍在入学报到的时候有些不愉快,张瑞担心夏芍见到王梓菡心中不快,拒绝加入学生会。更重要的一点原因,京城大学的学生们不知道,学生会里的人却清楚。
刚刚过去的国庆节期间,华夏集团旗下诸公司落户京城,慈善拍卖会上出了件不愉快的事,跟王家有关。
而王梓菡正是王家人,军委王委员的小女儿,王卓的妹妹。
王卓虽是纨绔子弟,一事无成,京城四少里最不值一提的人物,只能靠着母亲家族的资产在京城开开古玩行,但王梓菡却比王卓优秀。京城大学学生会宣传部部长,将来要么走上政坛,要么去军区搞政治工作。王家对她寄予厚望,她在学生会的地位也举足轻重。
张瑞看见她都带了三分客气的笑,语气有些遗憾,“还真让你说中了。”
为什么遗憾,张瑞没说。他看得出来,王梓菡不是太喜欢夏芍。
但刚才跟夏芍的谈话,他倒是发现她思维敏捷,颇有辩才,且不骄不躁,让人很能生出赏识之心来。
不提官商身份地位之别,她的成就确实令人钦佩。而且她将来有可能是徐家人,以徐家的地位,她确实有资本骄傲。但她从头到尾都没表露半点看不上学生会,虽然是拒绝,但言语斟酌,话听着倒让人没那么难堪。而且最后,她还提出以后可以合作。
张瑞是聪明人,这是夏芍虽然拒绝加入学生会,但却想跟学生会保持友好关系的意思。而且,有了这么句话,便不至于让学生会颜面扫地。
“砰!”正当这时候,邓晨拍了桌子,怒道,“会长当众请她,她这么拒绝,不是让会长、让学生会颜面扫地么!”
张瑞闻言皱了皱眉头,邓晨占着个就业规划部长的头衔,实际上在几人当中地位排最末。他没有官家背景,家中只是经商的,父亲是民航业巨头,富二代而已。
邓晨平时结交官家子弟,跟着姜正文,最是会溜须拍马,张瑞有些看不上此人。
他一皱眉,道:“怎么让学生会颜面扫地了?她最后说的那番话,你没听到?她表示学生会日后有活动,赞助她可以给。以后毕业生实习,华夏集团优先提供实习岗位。你是就业规划部长,这事对你也有好处,这么句话都听不出来?”
邓晨一噎,平时张瑞很少正眼看他,今天一开口竟是替夏芍说话,他直觉这是张瑞针对他,咕哝道:“赞助和实习岗位我们家也能给……”
张瑞耳朵尖,听见这话便脸色一沉,“实习岗位向来不是一家公司能包的,我们需要的是多行业甚至是全行业的岗位。京城大学这么多学子,每年应届毕业生实习岗位有多少?你是就业规划部长,不会不清楚吧?你们家吃得下这么多?要这么能耐,每年京城大学还办毕业招聘会安干什么?都去你家不就行了!你们家是民航企业,华夏集团是古董、拍卖、地产、网络传媒企业,地产行业这些年大热,你知道仅地产公司,每年能提供多少实习岗位?网络传媒更是发展的重头,你们民航也能提供这方面的职位,但能有一家专业且发展前景广阔的网络传媒公司提供的岗位多?再者,历来我们历史国学一类的毕业生,就业路子就窄,古董拍卖这一行,倒不失为一个好选择。这些事,不是你们一家能包揽的,需要多家集团公司与我们京大合作,这样才能为学生们提供更宽更广的选择。怎么?除了你们家,就看不上别人了?没这么大的胃,别有这么大的胃口!”
张瑞是学生会会长,向来有威严。他能坐在这里,跟他的家世背景分不开,但与他自身的能力也有很大关系。学生会里是会招收一些背景光鲜的纨绔子弟,但京城大学的学生会里还真不缺背景光鲜的人,因此会长这样的高位,拼的多是自身实力。
在学生会里,除了姜正文、王梓菡这样背景的人,张瑞对其他人是可以不必顾忌的。
邓晨挨了顿批,缩着脖子再不敢开口。张瑞他是惹不起的,他老子是省部级,他未来官途光明,惹了他对他一点好处也没有。见自己不过是说了句话,就被张瑞批成这样,他索性不开口了。
王梓菡看了张瑞一眼,看出他似乎有些欣赏夏芍,便垂下眸,没说什么。
姜正文见王梓菡神色不豫,便笑了笑,伸手去拉她,“怎么了?她拒绝,被你猜中了,这是你料事如神。还不高兴?”
姜正文轻声细语,笑容还带着些宠溺。他这副样子,被大多女孩子见了,都要心头小鹿乱撞,红了脸不知如何是好。但王梓菡却一阵儿鸡皮疙瘩,心里直泛恶心,往后退了一步,让开姜正文的碰触,径直走去他对面坐下。
姜正文是姜家人,姜家三代两子一女,姜正文是京城四少姜正祈的弟弟,姜家最小的儿子,向来受宠。但正应了那句话,越受宠的越纨绔,姜正文跟王卓一个样,整天就知道追女人。恶心的是,他还是个自恋的,觉得自己家世高,学历高,又帅气,把自己当情圣,觉得女人都应该拜倒在他西装裤下,私生活很乱,跟不少女生都牵扯不清。
他京城大学怎么考上来的,人人心知肚明。
若不是姜王两家交好,王梓菡都懒得理姜正文。
张瑞也懒得理姜正文,姜正文和邓晨都是纨绔,不办实事,这种事问他们一点用也没有,纯属浪费时间。因此,他看向国际交流部部长汪冬。
汪冬的家世也很深,他父亲是地方上省政协主席,省部级别。汪冬在学生会的这些官家子弟里,是少有的能办实事的。而且他为人低调,平时说话也不多,但关键时候,他的话也是有分量的。
“汪部长,你怎么看这件事?”张瑞问。
汪冬脸色深沉,听闻张瑞问话,才道:“很好办。学生会将华夏集团优先提供毕业生实习岗位的事进行宣传就可以了。或许我们可以再与夏董接触一次,举办一场与华夏集团签订实习合同的舞会。这是实事,也能把学生们的注意力引开。即便有人注意到夏董不会加入学生会,至少我们两方传达出去的信息是友好的,谁的颜面也不会受损。学生会办了实事,华夏集团引进高优毕业生,双赢的事。”
张瑞点头,“嗯,我也这么认为。”随后他转头看向王梓菡,“王部长的意思呢?”
王梓菡垂了垂眸,“既然会长和汪部长都没什么意见,我也没意见。学生会的权威不会受损就好。”
“好。那宣传的事归你们宣传部管,事情就由你去安排吧。改天我再找夏董一次,敲定签订合同的事。”张瑞拍板,这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
夏芍离开学生会后,便去了班导的办公室。她申请搬出宿舍住去校外,理由是自己上课时间之外,要处理公司事务,晚上留在公司有很多文件要处理。
这是正当理由,班导没道理不应,当下便说此事会报给学校,等待批复就可以了。
校方的批复很快,第二天就下来了。
夏芍被批准可以搬出宿舍,住去校外。
才开学没几天,夏芍便要搬走,苗妍很是舍不得,帮忙收拾行李的时候动作慢得像乌龟,磨磨蹭蹭。柳仙仙则在一旁摔摔打打,便帮忙收拾边骂:“靠!我们系的老古板,竟然不批准我搬出去住!难道老娘的理由不正当么?老娘出去租公寓住,套间!客厅大!方便练舞!多刻苦?多勤奋?那个老古董为什么不同意?宿舍里那么窄,能练舞吗?”
“难道学校里没有练舞房?”夏芍从旁边收拾边接了一句,立刻遭到了柳仙仙的瞪视。
“练舞房里每时每刻有人,老娘想要清净一点,独舞!不可以?”柳仙仙修剪得尖利的指甲险些去戳夏芍,“你倒是自由了,转身就忘了这些还在为自由而战的革命战友了是不是?”
夏芍无语,懒得接话了。这妞儿就是贫!
但柳仙仙还没贫完,“虽然认识你这么个革命叛徒是老娘的不幸,但是老娘还是很有革命友谊的。看你就要走了,老娘今晚决定召集朋友,给你践行!”
夏芍更无语,她就是搬出去住,又不是远行,每天都回来上课,中午晚上都聚在一起吃饭,践哪门子的行?
柳仙仙一回头,看见夏芍无语的表情,柳眉倒竖,“你这是什么表情?你难道不应该感动吗?不应该羞愧吗?不应该满含泪光地表示今晚的践行宴你请吗?”
夏芍扶额,羞愧,替柳仙仙羞愧。
苗妍都羞愧低头,有友如此,人生不幸。
所谓践行,其实就是朋友们聚在一起,出去玩玩闹闹而已。夏芍想着自从来了京城,一切事情都是围着学校转,还没好好逛过京城,于是便点头同意。她的行李打电话让会所的司机开车来接,柳仙仙和苗妍跟去帮她安置。
夏芍在华苑私人会所的房间雅致安适,比宿舍惬意多了。她也没有太多东西,不过就是些衣物和生活用品,稍一收拾,三人便从会所出发,前往市区的一家主题酒吧。
这家酒吧很有特色,是柳仙仙等人国庆节放假期间淘到的。夏芍陪着徐天胤,他们不好意思做电灯泡,就说这地方日后要带夏芍来坐坐。
说是很有特色,其实就是比较常见的海盗风情的酒吧。但这家酒吧,主题更狂野些。风帆、海盗船、航海地图、邪恶的骷髅头、海盗刀,暗红色调,里面像在经历一场狂欢派对。
这家酒吧没有包间,没有乐队,体验的就是古典情怀和海盗时代的洒脱自由。桌椅全采用复古木制,中世纪打扮的美丽女郎端着托盘游走在客人间,胸挤得都快到眼前,客人餐桌上全是大杯的啤酒、大盘的烤肉,还有女孩子们喜欢的奶酪和干面包。
夏芍虽说更爱中式古典、韵味静雅的地方,但不得不承认,这里确实是尽情欢闹排解压力的好地方。
元泽和周铭旭先一步到了,抢占了最里面角落的位置,他们知道夏芍不太喜欢吵闹,这个位置相对清净,而且视野也好。
夏芍和柳仙仙、苗妍一起走过去,东西还没点。苗妍要了奶酪和干面包,柳仙仙要啤酒,又点了清淡的蔬菜沙拉。夏芍点了奶酪水果浓汤,男生们当然要烤肉。
身材火辣的女郎端着托盘上菜的时候,性感挑逗,挤着眉眼,“两位小哥,你们的烤肉。”说话间,腰身一倾,胸前一片雪白,肉都快被挤出来了。
周铭旭脸刷地红到耳根,低头,眼都不敢抬。元泽很绅士地道了声谢,笑容温煦。不知道的人大抵要叹一声够定力!
夏芍在一旁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元泽这小子以前说话可自如了,今天看似绅士,却只盯着人家火辣女郎的脸,眼神半分没敢往下移。
那女郎也觉得有趣,起身之时忍不住逗弄他们两个,猛地一转,胸前傲人都颤得人眼晕,然后见元泽都忍不住别开眼,女郎笑一声,这才风情万种地走了。
夏芍忍不住打趣:“怪不得你们喜欢来这里,原来是这样啊。”
周铭旭刚把头抬起来,一听这话,脸刷地又红,下意识先看了眼苗妍,连忙摆手,“没有没有!小芍,你别乱说。我们、我们来这里是因为这里气氛好,烤肉、烤肉好吃!”
柳仙仙正喝啤酒,听闻这话“噗”一声喷了出来,“烤肉?刚才看肉还没看够?”
周铭旭一听,脸红得险些爆血管,“没有没有!我是说、我是说……我、我、我去趟洗手间。”
周铭旭借尿遁仓皇而逃,柳仙仙在后头笑得前俯后仰,肚子都疼了,直拍夏芍,“小芍,你这发小,怎么这么纯情?”
“你知道他纯情,还打趣他。”夏芍说这话时,自己也忍不住笑。
“刚才你不也打趣他了吗?”柳仙仙瞪眼,反驳回去。
“我那是打趣元少,元少见过场面,不惧打趣。”夏芍笑看向对面元少。
元少微笑,双手交叠放在小腹上,微微低头,含蓄,“我也纯情。”
夏芍:“……”
柳仙仙:“……”
苗妍眨巴着眼,看看这个,看看那个。
片刻后,酒吧最角落的一桌爆发出引入侧目的大笑,原本坐角落是打算安静,结果夏芍这桌最吵。
周铭旭去洗手间,去了半晌没回来。一桌子人都觉得他是不洗几把脸,不把脸上的红晕逼回去是不会回来的。于是众人便先开吃!
元泽吃得最优雅惬意,烤肉入嘴,唇上都不沾油渍,眼睛却享受地眯起。
柳仙仙吃得最郁闷,喝着啤酒,吃着沙拉,看夏芍和苗妍一个喝浓汤,一个蘸着奶酪吃面包,顿觉郁闷,“大晚上的吃这种东西,你们是在给需要保持身材的人下战帖吗?”
夏芍微笑,继续喝浓汤。她每天会打坐,调整身体元气,到了她这修为,不必发愁这些。
苗妍眨眨眼,继续吃面包,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需要增肥……”
柳仙仙抱头,觉得这世上怎么吃也吃不胖的人是女人的公敌,需要增肥的人是全宇宙的公敌!
“行了,你这跳舞的人,晚上敢喝啤酒,也是叫人羡慕的好体质了。”夏芍厚道地道。
柳仙仙却翻了个白眼。她喝点啤酒倒没什么,毕竟每天练舞,运动量在那里。但晚上她是一点也不敢碰高脂肪的东西的,那些浓汤、奶酪、烤肉,也就只能看不能吃。
柳仙仙的目光从朋友们面前的碗碟上看过,落在烤肉上时微微一愣,夏芍、元泽和苗妍的目光随着她落过去,也是一愣。
四人这才觉得,周铭旭去的时间也太久了些。
“我去看看。”元泽起身。
刚起身,便见周铭旭回来了。
酒吧里灯光暗红,人声鼎沸,他远远走过来,瞧着已经没事了。几人这才松了口气,心道这小子脸红够久的。但没想到,这口气还没舒完,元泽便率先一愣。
周铭旭走过来,脸色阴沉,而他的左边嘴角,明显肿了一块。
“怎么回事?”元泽先问。夏芍、柳仙仙和苗妍都站了起来!
“摔倒了?”苗妍问。
夏芍蹙眉,心知不可能。摔倒了何必脸色这么难看?周铭旭的性子向来憨厚,他脾气极好,少有这副神情,夏芍和他是发小,就没见他脸色这么阴沉过。
“出什么事了?被打了?”夏芍沉声问。
周铭旭一擦嘴角,气闷地往沙发里一坐,“被狗咬了!”
“狗能咬到你嘴角?”柳仙仙眉眼一厉,先扫了遍酒吧里,“是不是有什么小混混打了你?我说你这性子怎么吃了亏都闷声不响的?有人揍你就揍回去!揍不过就回来说一声,我们帮你揍回去!还有吃了亏自己生闷气的?”
“谁打了你?”夏芍也敛眸问,眼里现出凉意。她知道周铭旭的性子,他是不会惹事的,必然是有人欺负了他。也怪今天这酒吧里光线暗,她没太注意,也没发现周铭旭今天会被人打。
周铭旭仍然气闷地坐着,闻言抬起头来,眼神看起来有些凉心,“算了吧,谁打的都没用。要是被外人打了,还能揍回去。被自己人打了,上哪儿揍人去?”
自己人?
夏芍匪夷所思,“哪里来的自己人?自己人不都在这儿?”
“自己人不还有个来了京城,一直没见到的?”周铭旭脸沉着,喘粗气。
夏芍心里咯噔一声!来了京城,还有个一直没见到的,不就是……
“杜平哥?”夏芍挑眉,不可置信。
“除了他,别人揍我,我早揍回去了!”周铭旭一听这名字,就一肚子火气,高声一怒,扯动嘴角的伤,顿时呲牙咧嘴。他一擦嘴角,更加气愤,“我在洗手间看见他了!我们来京城这么长时间,国庆节我去找过他,他不在,能怪我们不重视他吗?去他的!也不见他有多重视我们,小芍你去了青市读书以后,他就变得很怪,不怎么理我和翠翠姐了。我们俩还整天担心他,热脸贴人家冷屁股,后来他考来京城,说是勤工俭学,过年连家都不回。我们还以为他发奋了呢!结果呢?我刚才在洗手间碰见他,他跟几个纨绔子弟在一起!我只是不小心碰了其中一个公子哥儿一下,那人叫他教训我,他他妈的真揍!跟不认识我似的。你说!有他这样的吗?”
周铭旭一通发泄,听得几人都愣了。
柳仙仙和苗妍不认识杜平,但是这么一听,就知道应该是夏芍的另一个发小。元泽倒是认识杜平,以前在东市一中附属中学读初中的时候,都是校友。但元泽跟杜平不熟,却知道杜平和刘翠翠、周铭旭都是夏芍的发小,关系很铁。
所以此刻,元泽才惊讶。
夏芍也很惊讶,周铭旭在酒吧洗手间偶遇杜平,杜平装作不认识他,还打了他?
“他跟几个纨绔子弟在一起?”夏芍不可置信,从小她跟杜平一起长大,还记得那个在十里村学校满是泥土的院子里翻跟头的杜平,他总是一身正气,最是有些愤世嫉俗,最看不惯那些纨绔子弟,他会给这些人当跟班?
“他在哪里?”夏芍沉声问。
“走了!难不成,真等你去?他有脸?”周铭旭道。
夏芍蹙眉,垂眸。元泽见她神色不豫,原本想要说什么,但最终没开口。
有些人,在见识了生活的差距之后,是会变的。只不过这事发生在朋友的发小身上,说出来令人伤感,还是不提了吧。
兴许,有什么误会呢?
可即便是有误会,周铭旭这一拳也挨了,几人都没了聚会的兴致。最后是苗妍看见周铭旭嘴角青肿,提出去附近医院处理处理伤口。这点伤其实不碍事,但周铭旭却没说不去,反倒咧嘴笑了笑,虽然有些难看,但好歹露出点笑面来。
朋友们一起离开酒吧,周铭旭没去医院,回京城大学医务室里擦了点药,晚上夏芍回会所休息,临走前她看向苗妍,“以后我不在宿舍里住,你跟她们两个在一起,该硬气的时候就得硬气。别被欺负了。”
苗妍听着夏芍的话,觉得她一定是今晚因为周铭旭被欺负的事还在生气,于是便赶紧点头安慰她,“你放心吧!我不太擅长跟人争什么,但是为了将来替我爸分忧,我也会学着处理这些事的。小芍,你不用担心我。我一个人,正好逼着自己学起来。”
夏芍闻言笑了笑,颇为欣慰。
一个人出了校园,夏芍直接打车,去了首都大学工商学院。
这学院是三本院校,但金融管理还算强项,夏芍到了校门口的时候,已是夜里十一点。大学校门没关,夏芍径直走了进去,一路打听,来到了金融系男生宿舍楼下。
“我想找金融系三班杜平,劳烦能帮我看看他在不在宿舍么?”夏芍在楼下遇着名男生,便开口问道。
晚上光线暗,路灯昏黄,照得人眉眼不清。那男生自没认出夏芍来,只是一惊,觉得好漂亮的女孩子!
工商学院有这么漂亮的女孩子吗?怎么以前没见过?
男生惊艳住,腿脚自然勤快,二话不说就奔上楼去,过了十分钟下来,后头跟了几个看美女的男生,告诉她,“杜平不在宿舍。”
夏芍垂眸,在酒吧里见到杜平是八点来钟,现在十一点,差不多也到了宿舍关门的时候,她这才来他所在的学校问问。没想到,他没回来。
几名男生看着,以为夏芍伤心,不由有人咕哝,“去!杜平那小子,什么时候有这种桃花运了。老子比他好多了,也没个女朋友。”
“人家现在牛气着,你能比?”
“是。比不了!拍马屁比不了。”
几名男生说话有些凉凉的,声音不大,夏芍却听得清楚。
这时有名男生道:“这位学妹,我看你别等了。杜平经常夜不归宿的,这时候他不回来,那今晚一准儿是不回来了。”
夏芍闻言,眉头蹙得更紧。她也不想跟这些人打听杜平平时怎样,有什么事,她宁愿和杜平面对面谈。
“谢谢这位学长。这是我的电话,劳烦你等杜平回来,把这给他,就说我等他电话。你说姓夏,他就知道了。”夏芍拿出手机来,跟这名男生要了电话号码拨过去,让他把自己的私人号码记了下来。
旁边几名男生围过来,探头探脑,那名拿着手机的男生满面红光,顿时点头,连连称好。其他人则忿忿不平,凭啥都不见美女给他们留电话?
夏芍谢过那名男生,随后便走了。
回到会所,夏芍把公司一些文件都拿回来批复,这下子她的时间比在高中时多了许多,一直批复到很晚,和徐天胤通过电话,夏芍才去睡了。
第二天,她边上课,边等杜平电话。
一天没有来电,两天没有来电。
两天的时间里,夏芍趁着没课的时间,去看望了周教授。并由周教授引荐,去见了潘老父子。
猫鬼被衣妮杀了,不必再用其他方法解,蛊术也算是解了的。
潘老一家见到夏芍,很是激动。不说别的,家中近期债务缠身,住院的钱都是华夏慈善基金给解决的。向来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对潘老一家来说,基金会的援手可谓救他们一家于水火。如今恩人就在眼前,怎能不激动?
夏芍却并非是来受人感谢的,而是告知潘老一家所遭遇的实情。
一听说儿子中了蛊,一家人起初都不敢相信,连周教授都很诧异。风水学说,如今重新被世人认识,就已经遭遇很多质疑了,更何况蛊毒?
夏芍只得答应日后有时间,为学者们单独说说她所知的关于蛊毒的事。见夏芍说得笃定,潘老一家也不由不信。只是不知儿子得罪了谁,要遭此恶毒咒杀。
夏芍只道对方是谋财害命,如今那人潜逃,玄门正在追捕。她告诉潘老一家,蛊毒已解,画的符可继续戴在身上,对身体恢复很有好处。
潘老一家呐呐应下,但想起周教授等人曾转述过夏芍给自家儿子看相的事,还是有些担心,就怕他这一劫还是过不去。
夏芍道:“祸福相依,这话一点不假。若没有人下蛊谋财害命,这劫许还能应在别处。如今应在了这里,可谓不幸中的万幸。日后大富大贵或许没有,安然度日还是可以的。”
潘老一家一听,大喜。对老人来说,儿子赚不赚钱不重要,能平安就好。而潘老的儿子经历过生死大劫,也觉得陪伴在父母身边,让他们颐养天年不再担惊受怕才是孝道。他称自己病好之后会在京城找份工作,边工作边还债,顺道陪伴父母。
夏芍对此点头一笑。潘家的事,到此也算圆满了,她原本不想介入谁的生死大劫,但被蛊术所害又有些不同,此事应不会担业障。
这是最好不过的。
至于潘老的儿子会不会找到称心的工作,这不必夏芍操心。以潘老在学术界的名望,又有周教授等人的人脉,怎么也能找到份收入不错的体面工作。
离开潘老家中后,夏芍又给郑奎打了电话,告知他蛊术已解,害他之人潜逃泰国,正在追捕。郑奎自是感激不尽,并在得知确实是那家酒楼的幕后老板害他时,咬牙切齿表示等他的酒楼周转过来,要治一治那家酒楼。并表示周末希望能好好宴请夏芍一顿,感谢她的出手相救。
潘老一家刚才也说要请夏芍,都被夏芍婉拒了,郑奎也一样。夏芍只称自己近段时间忙,以后再说。
她没说谎,近段时间,真的很忙。
近段时间,华夏集团要和京城大学签订实习生定向合约,准备举办舞会。
近段时间,夏芍在等杜平电话,心中许多疑问待解决。
近段时间,夏芍想购置辆代步的新车,已经和徐天胤约好了周末一起去看看。
但是杜平直到周五也没给夏芍打电话,期间夏芍晚上抽时间又去了一趟他所在的大学,还是没遇到人。
朋友们到了这个年纪,各有各的生活。夏芍也不是每天时间那么充裕,她公司的事,也有学业。
于是,有些事假如遇不上,那就只有等。
日子该怎么过还是怎么过,除了心里一直有个疑问和阴霾外,夏芍课照上,公司照去。
于是,周五这天下午,最后一堂课,她迎来了堂选修课。
风水选修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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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风水选修课
夏芍按理并不需要报风水的选修课程,这门课的教授是周秉严,多年没听老教授的课,夏芍还挺怀念,怎么也得捧捧场。
京城大学报风水选修课的学生还真不少,夏芍一进教室,便愣了愣。
几乎满座。
夏芍一走进教室,里面的谈论笑声便霎时一静。这一静,异常明显,目光齐刷刷,夏芍淡定地寻了靠边占着的一排座位坐下。
“还好我料事如神,知道这堂课要占座。”元泽一坐下就笑道。
夏芍倒没想到,她知今天的课是大课,不分年级,不分院系,想听就可以来听。但没想到这么多人。
夏芍身旁,朋友们都来了。周铭旭自不必说,今天是周教授的课,他一定会来听。而苗妍因自小有阴阳眼,对风水诸事笃信不疑,才来听课。元泽则全因夏芍是风水师,对这门课程感兴趣而来。
唯独柳仙仙,理由很令人哭笑不得,“身边就有个神棍,干嘛不报神棍的课?老娘也听了几年神神叨叨的事了,现在有机会拿来混学分,不混?傻!”
夏芍扶额,元泽一笑,“她这种想法的还真不少,所以风水选修课的人数才这么多。听说周教授的初衷是为了让年轻人多了解些国学文化,且风水诸事太过深奥,在考校方面并不会太难太严,因此这几年来听课的学生也就越来越多,其中不乏有为了混学分而来的。”
夏芍转头,笑着看他,“你消息倒灵通啊。”
这些事,她倒没太注意。
“你以为,学生会是白进的?”元泽深笑,“好处就是人脉、消息。”
夏芍一笑,说起学生会,华夏集团关于成为京城大学合作实习基地的事,正在商谈。舞会还没定下来是什么时候,这件事便传得全校皆知。搞得这几天,一些大四的比较活跃的学生在校园里遇到夏芍,已经开始向她毛遂自荐了。
夏芍对此只能叹一声学生会动作够快。那张瑞看着是个聪明人,并没有因为她拒绝加入学生会而不快刁难。
但张瑞没有刁难夏芍,不代表学生会的人都没有意见。人永远不会只有一类,有聪明的,当然也就有不聪明的。
夏芍也没想到,周教授来了之后,并没有急着开讲,而是走上讲台,目光慈祥地看着偌大教室里的年轻学子们,笑了笑。
“又是一年新生报到,看着每年都有新面孔加入,我很欣慰啊。”周秉严笑了笑,“每年有新生到来的一堂课,我总是要讲讲风水文化,从《周易》讲到现如今国内外易经的重视和研究,从而引起你们对这门课程的兴趣。不过,这些内容想必大三大四的同学们,都听得耳朵起茧了吧?”
周秉严目光慈祥,语言不乏幽默,课堂上立刻有笑声传来。
“那么,今年我们就来点不一样的。想必这样,更能引起你们对这门课程的兴趣。”周秉严说道。
教室里,一听周教授的开场白,就知道今天或许会有些不同的高年级学子,眼神都亮了亮。有些课,每年都听一遍,是有些枯燥了。今年能有什么不一样的?
“我有名学生,她跟着我读书很早。我退休的那几年曾经回老家,在老家教了几年书,收了名很特别的学生。我教她国学书法绘画,教她古董收藏,她算是我最小的一个门生,但于风水之道上,我不及她所学皮毛。”周秉严说着,课堂上学生们低声抽气。
周老教授是国学泰斗,他自称连自己学生都不如?还不及皮毛?
这太夸张了吧?
学生们脸色古怪,谁这么好命,没读大学之前就成了周老教授的门生?可是,谁又这么古怪?去学风水?
风水之事,虽然听了几年周老教授的课,教授也从科学的角度解释过。但有的学生还是觉得将信将疑,更别提有部分人,就是为了混学分而来,压根就不信。
大三大四的学子都如此,更别提大一新来,听第一堂课的新生们。
“她今年很巧地也考上了京城大学,今天就坐在在座的同学们身边。”不等学生们脸色古怪的神色漾开,周秉严便又抛出重磅炸弹。
“哗!”地一声,学子们沸腾了!接着便是一阵转头,转身,到处看,却又不知道该往哪里看。
京城大学的新生!还是学风水的!
学子们不是激动,是急切,急切地想看看这个奇葩是谁。
没办法,这两个身份明显不搭调。京城大学代表着全国最优秀的学府,培养的现代科技型人才。而学风水的人是什么?路边算命的瞎子,农村给人看坟地的先生,或者是县城里开着起名算命馆混日子的所谓“大师”。
尽管京城大学开了风水课,尽管教这门课的是享誉国内外的国学泰斗周老教授,但有些根深蒂固的观念,还是难以一朝一夕改变。
周秉严叹了一声,他深知学生们的想法,这也是他最无奈的地方。这几年,为了能让大学学府开设风水选修课程,他熬干了心血,磨破了嘴皮子,磨弯了笔杆子,跟玄学研究会的学者们国内、国外演讲无数,论文无数,好不容易换来的。但是学生们还是带着儿戏的心态。
难道,自家的传统文化,要在这年轻一代的手里断了脉?
难道,易经如此群经之首,大道之源,国外学者研究着,国内学者鄙视着,要再一次被人嘲笑?
这也是周秉严今天为什么在课堂上提起夏芍的原因,但他并不着急,而是再次扫了眼课堂,“我曾经跟你们推荐过《推背图》,有多少去看过的同学?”
周秉严这么一问,还真有不少人举起了手,当初周教授推荐时,曾说得神乎其神,中华史上的预言奇书,两位预言大师李淳风和袁天罡对唐朝及以后朝代重要事件的预测,预言的都是国家兴亡的大事,无一不灵验。且与西方大名鼎鼎的预言家诺察丹玛斯所著的《诸世纪》不同的是,《推背图》中,连历史朝代的顺序都不曾打乱过!不可谓不神奇!
当初,正因好奇这神奇,才有不少人去京城大学图书馆里找来看了。
周秉严看了看,看过的学生竟有过半的人数,不由欣慰,笑着点头,“好。看过的同学应该知道,《推背图》乃是唐朝两位预言大师李淳风和袁天罡所著。这两位先哲想必同学们都不陌生,其中李淳风,是我国古代著名的天文学家、历算学家,世界上第一位给风定级的人。他编著中国古代第一部星象巨著《乙巳占》,被誉为中国古代星象百科全书;他改进汉代天文浑仪,加黄道、赤道、白道三环,是当时世界上最先进的天文观测仪器;他主持并注解的《周髀算经》和《古算十经》是世界上最早的数学教材,我国和周边等国一直沿用到近代。”
学生们又“哗”地一声,叹服。
“但很少有人知道,他著过《宅经》,被尊为风水宗师。他也著过《六壬阴阳经》,被称为六壬祖师,是著名的占卜学家。同时,他还著有《金锁流珠引》,是著名的符箓六甲典集,是道家名人。”
“啊?”学生们啊了一声,觉得这跟刚才教授提起的他那学生似乎是一个感觉,明明是天文历算学家,有如此显著的科学著作,结果竟还同时是风水师。
“这位先哲,曾被后人评价为‘古今知天文历数者第一人’。在他仙逝之后,其阴阳学方面的造诣却传有后人。经历一千多年,至今传一百零六代,门派总部安居香港,其门下弟子在香港、华尔街,以及东南亚国家享誉盛名。掌门祖师唐宗伯老先生更是在华人界受各界名流敬仰,德高望重。”
学生们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好像越听越觉得,世上还有好多他们至今未曾接触过的一面。
而且,有的学生面露疑惑,这些都是真的么?
“这些都属实。我刚才跟同学们所提及的我的门生,她便是唐老先生的嫡传弟子,香港玄门第一百零六代传人。所以今天这堂课,有她在,我就不关公面前耍大刀了。呵呵,让她上来给你们讲讲吧。”周秉严说着,目光望向夏芍。
教室里,学生们齐刷刷转头!随着周教授的目光,望向门边的位置。然后看见夏芍笑着慢悠悠站了起来。
夏芍笑容有些发苦,她没想到今天周教授会把她拎出来,毕竟这是周教授的课。
夏芍在身边一群损友看好戏的目光中赶鸭子上架离席,往讲台上走,教室里,气氛却瞬间爆了!
“夏董?!”
“假的吧?!”
“天哪!”
夏芍风水师的身份,在内地并没有大肆经媒体曝光过。她的这重身份只在上层圈子里被述职,京城大学的学生里虽不乏有背景的,但还是少数。且这些人,未必听父母说起过。
夏芍一路被爆棚的气氛推向讲台,面对震惊的目光,她仍是淡定的,毕竟这种场面,常走了。
“我是来听教授的课的,没想到会被推上来。教授,您老人家这是偷懒,这堂课上完,考虑去您老家里蹭饭。”夏芍抬头,对坐去听课席上的周教授玩笑道。
周教授哭笑不得,“你就知道吃!这时候还刮蹭我,赶紧开始吧,想吃饭得先做事。”
两人在学生们震惊的目光里,若无其事地对话,夏芍一笑,冲周教授点点头。
她起初是很意外,但见这满课堂不可置信的目光,大抵也能猜出周教授的苦处和用意了。只怕,这风水选修课开是开了,学子们认可度并不高,大部分是冲着学分来的。这样一来,与周教授的初衷可谓相去甚远,所以他今天才把自己推上讲台。
但也正因他知道大多数学生的想法,所以才在请她上台前说了那么多话,做了那么多铺垫。玄门祖师爷的生平被拿出来说了个遍,无非就是震一震学生们,等自己上台的时候,受的质疑能少些。
夏芍笑了笑,周教授晚年的愿望,她若能帮忙实现些,总是不会推辞的。
看来今天这堂课,要认真些。
正这样想着,夏芍目光往课堂里扫了一眼,便听见一声吊儿郎当的笑,“我以为是谁啊,这不是夏董么?真叫人意外啊。”
夏芍抬眸,学生们的目光也都跟着一转,正见大教室中间,视野位置最好的地方,一名长相中上的男生笑了笑,眉宇间尽是不屑。
夏芍见这人有些眼熟,随后想起,似乎是学生会里的一位部长,那天随着张瑞来请她的其中一人。
名叫……邓晨。
邓晨身旁,两名身材高挑,打扮清纯的女孩子也陪着他一起笑。学生们一看是学生会就业规划部的部长,顿时失声。
夏芍却轻轻挑眉,这明显是个要找茬的。
“夏董真不愧是人才,京城大学新生代表,事业有成,还兼着风水师。呵呵,真是全面型人才啊!”邓晨这话绝不是褒奖,傻子也能听出讽刺来。说完这话,他又看向周教授,“教授,像夏董这样的人才,她演讲我们当然是愿意听的。您老直接拿出夏董的名头就好了,说什么古人啊,仅夏董的大名,就能吓死我们了。”
周教授被当众挤兑,顿时皱起眉头。
夏芍也敛眸,目光微冷,但她越是目光冷,越是笑了起来,“是么?我倒不觉得邓部长会吓死。我觉得,邓部长胆量很令人钦佩。”
邓晨闻言愣了愣,他挤兑夏芍,而夏芍竟然夸奖他?
愣过之后,他皱眉,总觉得这也不是夸奖,大多是明褒实贬。
而夏芍一开口,课堂上气氛便静了下来,学生们的目光又重新看向夏芍。
夏芍的目光却只在邓晨脸上,挑眉,笑问:“敢问邓部长,九岁时在做什么?”
这话问得突然,且让人莫名其妙。邓晨莫名其妙地一愣,但见周围学子们目光都聚在他身上,受气氛所迫不得不开口回答,语气却不是很好,“九岁能干什么?小屁孩一个!”
夏芍闻言,一笑,“李淳风九岁,博览群书,远赴南坨山静云观拜至元道长为师,学习阴阳学说。我不敢于祖师爷相提并论,九岁时拜师祖师爷像前,受风水一脉传承。”
邓晨脸色一变!
夏芍接着问:“敢问邓部长,十七岁时在做什么?”
邓晨这回知道了夏芍的用意,脸色发黑,知道不能再胡乱答。他心里闷了一口气,想跳起来说老子十七岁的时候怎样怎样牛叉,但是一时就是编不出来,只得闷在那里。
“十七岁,李淳风成为秦王李世民的谋士,官拜参军。我还是不敢跟祖师爷相提并论,但十七岁时,华夏集团初具规模,青省有名。”夏芍又是一笑,哼笑,“我大抵能猜出邓部长十七岁时在做什么,香车随便换,美女随便招,挥霍的是父辈的资产,仗着的是父辈的威望。敢问,邓部长个人,建功立业否?”
学生们吸一口气,看看夏芍,再看看邓晨。
邓晨脸色已经黑得锅底一样。没有什么事,比事实更打脸。
“再敢问,邓部长二十岁时,在做什么?”夏芍三问。
邓晨眼神一亮,二十岁!他加入学生会两年,虽然还不是部长,但是是干部!
“李淳风二十岁,编撰大唐历法,授将仕郎,入太史局!我今年尚不足二十岁,华夏集团如何,不必多述。”夏芍不给邓晨说话机会,她说完了才问,“敢问邓部长,二十岁时功业如何?”
邓晨哪还有脸说出来?
夏芍却脸一沉,再无笑意,声音陡然升高,震得邓晨险些从椅子上跳起来,“李淳风二十五岁,著天文观测和历算的《法象志》!在朝为官四十八年,天文学家、地理学家、数学家、阴阳大家!听邓部长的口气,似看不起古人。敢问邓部长,是此时功绩比古人高?还是敢保证,等你去世的时候,能名垂史册千年,供后人敬仰?”
教室里,静悄悄的,学生们大气不敢喘一声。
夏芍冷笑,“古代先贤吓不死邓部长,我也没那本事吓死邓部长。人无知,则无畏。”
邓晨喘着粗气,脸色黑一阵红一阵。
“邓部长无知,在座这么多京城大学的学子们,是不会和你一样无知的。”夏芍目光从邓晨身上转开,扫一眼教室,“谁能告诉我,木星自转一次,是多少年?”
满教室寂静,夏芍话题转换得之快,让很多人跟不上思维。
但迫于她的气度威严,有学生举手答道:“二十年。”
“土星呢?”
“三十年!”又有学子答道。
“土星、木星、水星的交汇周期是多少年?”
“六十年!”
“太阳系九星交汇是多少年?”
“一百八十年!”
学子们答得很顺溜,夏芍也点点头。
“风水上,有一个很重要很基础的理论,叫做三元九运。一元六十年,刚好一甲子。三元便是一百八十年!太阳系星体运行规律与风水上的元运之说不谋而合。”
学生们嗡地一声,眼睛瞪大,虽然很多人还不明白三元九运是怎么回事,但是听着似乎有科学上的道理。
“大家知道十二生肖的由来么?”夏芍又问。
很多人蹙眉,思索,摇头。太多的人考上京城大学,理论知识是不缺乏的,但至于这些,在学习之外,谁又会去了解?
“木星绕太阳一周为十二年。古人发现木星对地球人类的影响很大,原来木星的体积和重量仅次于太阳。由此派生出十二生肖,所以木星又叫‘岁星’,风水上值年太岁由此而来。”
教室里渐起恍然之声,原来是这样!
“刚才所说的‘元运’,源于古代占星学家的观点。古占星学家认为,每二十年会有不同的星运,影响到人事运程。没有不变的风水,因为运程每二十年都在变!民间风水轮流转的典故,就是出自此处。”
不少学子张着嘴,恍然之色都在脸上,也不由叹服。
这些确实是课本上难以学到的,今天还是第一次听说。
“在座有多少建筑系的同窗?”夏芍扫向教室。
学子们相互看看,有近半的人举了手。
“学建筑的同窗,对最基本的风水理论,我认为是应该学习和掌握的。”夏芍微微一笑,问,“我问个问题,你们在设计一座建筑的时候,会不会为求形态新颖,而把一座建筑设计成四面缺角的形式?”
学子们微怔,细思,许多人摇头。
“从美学上看,四面缺角也不好看。”有人道。
夏芍点头,“不仅不好看,缺西北角东北角不利男,缺东南角西南角不利女。风水上天圆地方,房子要四方俱全,才能安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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