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偶遇,戚宸!
夏芍很郁闷,非常得郁闷。
山雾弥漫的林间小路上,打扮怪异的道士径直转身,往东北方走去。夏芍发现,他走的方向确实在艮方,此时在阵中,他竟然不需要她的指引,就能准确地找到艮宫方向……
这道士,他根本就是已经看出如何解阵了吧?
可她有天眼在,自然一眼就能辨明方向,而他是怎么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推演出方位的?这人,的确是名高手!
但是,夏芍有点弄不明白无量子的目的。他既然能推演出方位,他就该知道往乾方走离考试要求到达的山上最近。为什么他非得跟着自己往东北方去?
她总有种她被他看穿了的感觉。要么就是他早就看出她想往东边小岛上去,要么就是……他的目的也在东边小岛!
夏芍觉得,她后一个推测很有可能性。她跟无量子不过是昨天才认识,两人之间陌生得很,就算他知道她想往东边小岛上去,也没有陪着她的道理。除非,那本来就是他自己的目的地所在。
他想去岛上的庙宇?
夏芍跟了上去,不远不近,却始终与无量子保持着距离。他这人虽然很怪,但身为法师,要去东边岛上的目的无非就是两个,要么除灵,要么镇灵。
他总不能跟自己一样,是想收了金蟒为阴子,当符使用吧?
夏芍轻轻咬唇,这么一分析,她还真希望无量子只是想跟着她而已。否则,这三个目的,无论是哪一个,对她来说都是个麻烦。
夏芍垂眸,内心思绪急转,要想办法把这人甩开!
两人一前一后走着,山间雾气弥漫,前方道路未知……
而就在夏芍思量着怎么甩掉无量子的时候,在渔村小岛东北边,离海边只有二三里路的地方,五个人在山间小路上,一人一边,对峙着。
其中三人是外国人,为首的男人深蓝的眼珠,眼睛眯着有些阴郁,一开始便是正宗的美语,“戚,你说在这座岛上交易,可昨晚到现在,我们损失了三十人!现在又困在这里,走也走不出去,你最好给我个满意的交代!否则……”
男人身后的两名高大的白人男子拿着枪,不住地扫视着这条小路,他们脸色还算镇定,但眼里却能看出恐惧来。
这座岛太奇怪了,简直就是恶魔之岛!昨晚,他们看见的那无头女人和金色大蟒,直到现在还历历在目。最诡异的是,他们有同伴莫名其妙发了疯,对自己人开火,死了十来个人不说,好不容易到了后半夜,那个无头女人和金色大蟒再也没有出来,他们却开始从半夜就被困在这里,已经好几个小时了,来来回回在这里转悠,怎么也出不去,走丢了不少人,到现在只剩下三个人。
两个人也怒瞪向地上坐着的男人。
男人大咧咧坐在地上,黑色紧实的裤身将长腿勾勒得修长里蓄寒力量。他嘴里咬着根草,蓝色衬衣只系了两颗扣子,玄黑的龙身衬着漆黑深邃的双眸,张狂霸气。
他身边只跟了一个人,正是昨天上岛来时那名中年男人。而当时跟在他后边的另外几名帮会人员已经不见了,不知是走失了,还是已经死了。
“戚宸!你有听见我说话吗!”安德里·杰诺塞眼眸一眯,阴郁地问。
戚宸抬起头来,山间的雾很朦胧,男人的笑却给人一种耀眼的感觉。但他一笑起来,安德里和他身后的两名帮会人员便倏地一惊,脸色大变!
三人手中的枪顿时举了起来,但谁也没有戚宸的动作快。
他的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把黑色的枪,人依旧坐在地上,嘴里嚼着草叶,眼甚至都没看安德里,抬手便是一枪!
子弹擦着安德里左边脸颊而过,正射入他身后的一名白人男子眉心。男人头上多了个血洞,顿时应声而倒,两眼圆睁,直到死时仿佛也弄不清自己是怎么死的。
戚宸身后的中年男人也抬手举枪,与他一起指向了安德里和他唯一的一名手下。
“安德里,我们不是第一次合作了,你还没弄懂我的忌讳,真叫人遗憾。”戚宸用英文说道,“我不喜欢有人站着跟我说话,也不喜欢被人威胁。现在二对二,你想说什么,坐下来跟我说。”
安德里脸色发寒,阴沉得吓人,“就因为我这边三个人,所以你要杀我一名手下?!”
“他是因为你死的。我不喜欢被人威胁,凡是威胁我的人都要付出代价。你该庆幸,死的人是你的手下。”戚宸又笑了,他笑起来给人的感觉像看见了阳光,但不知道为什么却让人背后发冷,尤其是当他的目光看向安德里唯一的一名手下时,那人明显眼里有惊恐的神色,万分紧张地握紧了手中的枪。
“记住,犯了我的忌讳是要死人的。而你运气好,还有一次机会。”
戚宸的意思明显是如果安德里再惹他不快,下次死的就是他唯一的那名手下。而如果再有下一次,死的人就是安德里。
安德里怒不可遏,“我是黑手党杰诺赛家族的长子!你……”你敢杀了我?
但这话生生被安德里给咽回去了。他觉得戚宸真的能干出来!这男人就是个疯子!
果然,戚宸大笑一声,“长子又不是继承人。老实说,我觉得凭你要是能继承杰诺赛家族,杰诺赛就完了。”
“你!”安德里明显快被他气疯了。他怒瞪了戚宸好一会儿才放下枪,回头示意手下也把枪放下,这才眯着眼寒着脸问,“那你还愿意帮我?”
“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你哪一点也入不了我戚宸的眼。”戚宸笑着,深邃漆黑的眼眸残酷狂傲,说话倒是直爽,但是却叫人听了想掐死他,“你二弟那样的人还能稍微入入我的眼,但他被龚沐云抢走了,我只能扶持你了。任何与安亲会为敌的事,我都是很乐意做的。”
戚宸边说边看了路边一眼,安德里会意,阴沉着脸走过去坐下。坐下的时候他看了眼地上的土路,明显很是嫌恶,但却还是坐了下来,目光直直盯向戚宸——三合会的当家人,世界黑道上赫赫有名的煞神。
这男人虽然危险,但他很直白。这种不拐弯抹角的性子在这种时候反而令人信服。安德里也知道他比不上自己的弟弟,戚宸肯帮助他,必然有他的目的。他这么直接地说出来,反而叫他放心。
安德里见过龚沐云,对于在世界黑道上评价与戚宸不相上下的枭雄,他对他的印象只有高深莫测。他没有那么心思和脑力去猜他心里想什么,目的是什么,于是相比之下,戚宸更适合做他的合作伙伴。
“那批军火你到底放在哪里?”安德里问。
“不在这座岛上。”戚宸将嘴里嚼着的草叶吐出去,理所当然地道。
“什么?!”安德里几乎跳起来,刚压下的怒气又窜了起来,“不在这里,那你让我的人跟着你上岛来做什么?上帝!这是座恶魔之岛!我损失三十多名手下!昨天晚上,我们险些送命!”
“老杰诺赛真的应该把继承人的位子传给你弟弟。安德里,你的智商和胆量跟你弟弟差得远。”戚宸摇头,“你跟你弟弟争继承人争得火热,你从我这里进购军火的事,你以为他会不知道?他知道,龚沐云就知道。我们这里有句话,叫兵不厌诈。这里只是个幌子,你没有胆量以自己为饵引你弟弟和他的合作者上套,你怎么打得赢这场仗?”
戚宸转头看了看路上浓浓的雾色,“军火在东面岛上,我的人在那里守着。”
“那赶紧去东面吧!”安德里站起来,但站起来后才想起他们被困在山路上的事实。他心里烦躁急切,但今天被戚宸看低了好几回,他不得不压下心中急切,问道,“你确定他会来?”
如果对方会来,那倒也是件好事。这座岛上邪门得很,他希望他亲爱的弟弟也会来,这样的话,说不定他就回不去了。而这岛困了他们这么久,对方到了岛上之后也一定会被困住。
过一会儿再找找看吧,说不定能找到出路!
“以我跟他打了二十年交道的经验,他一定会来。”戚宸笑着站起身来,望向是不是东面的方向,沉黑的眉宇里意味冷残。
而就在戚宸望过去的时候,十艘快艇快速地在海面上行驶着,白色的浪花翻打着海面,在深瀚的海面上如道道白叶,驶向裹在浓雾里的渔村小岛。
但这十艘快艇却没有在破旧荒废的海港靠岸,而是擦着海港过去,在小岛一侧绕了一个圈,想着海岛东面茂密的孤岛驶去。
前方一艘快艇上,一名穿着浅白唐装长衫的男子负手而立,凤眸狭长,面容俊美如画,立在快艇前方,在这紧张的气氛里也生出散漫不经的气度来。
男子身后,一名发尖淡淡酒红色的男人问道:“当家的,有消息称戚宸在刚过去的那座闹鬼的渔村,我们为什么不靠岸?”
“他在那里,但他的军火不在那里。”龚沐云负手含笑,睥睨尊贵的气度,“我了解他,那座渔村是个饵,真正的货应该就在前面那座岛。”
酒红头发的男人正是安亲会总堂的左护法郝战,他听后目光尊敬而敬佩,深深拜服,但却有些不解,“戚宸的货既然在后面那座岛上,他一定会在上面安排人把守。我们上去免不了开战,这件事交给兄弟们办就好了,当家的何必亲自来香港?”
这里可是三合会的地盘,太危险了!
龚沐云垂眸,浅浅笑道:“没什么,香港是个好地方,故友多。”
“呵呵。是啊,这故友真有些面子,当家的”这时,站在龚沐云身后的齐老笑了起来,老者满头鹤发,气度威严,左眼一道纵深的疤痕,眼睛眯着,笑得有些打趣。
龚沐云一笑,不语,只道:“等做完这件事,在香港住几天。你们安排吧。”说完,他看向前方近在眼前、郁郁葱葱的孤岛,说道,“先上岛吧。”
……
而就在龚沐云带着人踏上东面小岛的时候,渔村小岛离海边很近的一条山间小路上,事情又有另一番演变。
小路上多了两个人,一名容貌很普通的白裙少女和一名打扮怪异的俊美道士。
两人正被一名外国男人和一名四十多岁的亚裔男人拿枪指着。
“你们是什么人?”安德里最沉不住气,当先问道。他们本打算再找找路,没想到这两个人从山路那边走了过来。这可是昨晚到现在,他们第一次遇到村子里的人。这个村子不是荒废了吗?怎么会有人?
而且,即便是安德里,也看出无量子打扮很奇怪。
无量子一甩拂尘,宣一声道号,对安德里道:“无量天尊!贫道无量子,云游到此,遇高人布下九宫八卦阵,寻艮宫至此。不知何处冲撞施主,还请宽宥则个。”
安德里眼神发直,一句没听懂。
夏芍本被人莫名其妙拿枪指着心中有些寒意,但被无量子这么一说,险些笑场。她算是看出来了,这道士就是个腹黑,他又不是看不出对方是外国人,就算能听明白中国话,但哪里能懂他这么绕口的话?
但安德里没听懂,戚宸却是听懂了,“道长的意思是,岛上被高人布了阵?”
“正是。”无量子答道。
“谁布的?为什么在岛上布阵?”
“我等相约在此切磋术法,布阵者乃是当今奇门术数界几位前辈高人。”
戚宸眉峰一敛,少见地皱眉,“道长说的人可是玄门的余大师几人?”
夏芍轻轻挑眉,这人认识余九志?她目光不着痕迹地在戚宸身上打量了一下,在看见他身上的纹身时轻轻蹙眉。
这纹身……她有印象!
在哪里见过?啊!
夏芍顿时想了起来——还是她来港之前的那堆资料!这人是南方黑道的龙头,三合会的当家,戚宸!
传闻,戚宸以一身玄气之龙的纹身闻名,少年时代见者惊惶,在纽约黑道得了个黑龙王的名号。此人狂傲不羁,为人狠辣残酷,忤逆他的人、背叛他的人,通通没有好下场。
就是这个人,现在是三合会的当家,跟余家走得很近,支持余九志执掌玄门。
此人在夏芍来港之前,曾被列为仇人对待。不过,当得知了当年余九志和唐宗伯斗法之约的结果,余九志曾对三合会撒了谎之后,夏芍忽然心中便起了别的念头。
但纵使她有别的念头,目前也只是考虑阶段,她对三合会还是没有半点好感!只不过现在她以对方余九志、清理玄门门户为主,三合会暂时放着,想待助师父收复玄门后,再看看师父的意思,毕竟玄门跟三和会以及安亲会很有渊源,怎么处理跟三和会的关系还得看师父。
夏芍垂眸,眼底神色有点不待见。
这时,戚宸身后持枪的中年男人一皱眉,附耳过来道:“当家的,看来应该是余大师他们。真没想到,我们竟然跟他们撞在一起了,原来被困在岛上这么久,是因为玄门的几位大师。怎么办?”
无量子宣一声道号,笑道:“既然相识,那便请施主行个方便,让我二人过去。”
无量子和戚宸的话安德里一句没听懂,但他却是听懂了最后一句,无量子让戚宸放他们过去!
“不能放他们走!”安德里对戚宸道,“问问他们知不知道怎么出去,让他们带我们到海边。”
安德里的话是用英文说的,夏芍英文前世就不错,自然听得懂,她这才冷哼一声,神色冷淡地看了眼两名仍然拿着枪指着他们的人,“没听说过请人带路还拿枪相逼的,这是哪一国的道理?”
夏芍一开口,戚宸和安德里这才看向她。安德里不知夏芍和无量子的身份,他急着去东面岛上,因而拔枪道:“带路!不然杀了你们!”
戚宸却按下他的手,往前走了两步,问:“你是玄门的人?哪个辈分的弟子?”
“是不是玄门的人,跟你有关系么?”夏芍眼帘一垂,语气极淡。没认出戚宸来还好,既然认出来了,想让她有好感,那是不可能的。
“你什么口气!知不知道在你眼前的是……”
“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夏芍打断戚宸手下的话,“你们要出这个阵,等到明早日出。现在,我们要过去,不想带着你们。”
这么直接的话,把戚宸身后那么四十多岁的男人气得一怒,手枪往夏芍身上一指,“我看你是找死!”
“找死的人是你。”夏芍目光一寒,指尖一动,两名持枪者顿时不能动弹,而夏芍已身形敏捷地一闪!
第十九章 交易,上岛
夏芍的速度极快,白色的身影带起山间的轻雾只觉得在人前一转,便听咔嚓一声!
一条胳膊软绵绵垂了下来,肩头、手腕两处脱臼,枪已在白衣少女手中。
此时,阴煞已散,那名外国男人还没从刚才动不了身体的诡异体验中回过神来,一看夏芍近在咫尺,便举枪就想往后退,夏芍目光电射,一脚扫去,人顺着山间小路就撞了出去,很快被迷雾掩盖,看不见了。
“**!”安德里怒骂一声,抬手举枪,却见少女转身目光冷厉射来,貌不惊人的脸,一双眼眸气度却是惊人。
他心惊之际动作不由一顿,目光看向夏芍身后,忽然一变。
就在这时,夏芍身后一道拳风扫来,她侧身避过,对方的拳速很快,扫来的时候只听“呼”地一声,风都有种刮脸的感觉,冲劲刚猛。
练家子!
夏芍侧身间,手顺着腰身一抬,屈指弹向来人脉腕!这一指带了暗劲,指尖未至气劲已能震得人手腕发麻。那人结结实实挨了一指,半截手臂已该不能动弹,但他竟然没事儿人一样,不退反进,反腿劲猛一扫,接着便是一道三连手!
夏芍目光一闪,回身接招之时,对上戚宸沉黑杀气凛冽的眸,“你师承武当,学过伏虎拳?”
“有见识的女人,只可惜动了我的人都活不长。”戚宸狂傲哼笑一声,眼底却有暗光浮动而过。
暗劲?
就凭这女人?
戚宸挑起唇来,笑起来放肆不羁,左掌一沉,右腿一抬,一掌击向夏芍心口!这一掌带着刚猛的风,沉沉一扫,让人觉得打来的不是人的手掌,而是沉铁,硬生生砸过来的!夏芍以暗劲护体,抓握着他的手腕一翻,两人从路旁打到山路中央,你来我往,让看的人都看花了眼。
安德里举着枪,不知道该打哪里,想开枪又怕射到戚宸。夏芍打斗间一眼扫来,目光定向远处的无量子,喝道:“道长!盯着这人!记着这是咱们的领土,在这儿嚣张跋扈的,就给我揍!”
她声音清亮,传去老远,无量子抬眸看向夏芍时,她人已在山雾边缘,身形被雾气遮蔽得若隐若现,与戚宸打斗的身影也只剩下个轮廓。而紧接着,两人没几招之下,已打去了更远处,一眨眼的功夫就不见了人影……
夏芍和戚宸一路过招,男人越打目光越亮,出拳越是劲猛,带着兴奋。而夏芍却是目光往戚宸身后的山路上一掠,目光一闪,手中招法忽然改了套路!
她之前出手,多以暗劲为主,招招震得他连退至此,此刻却忽然招式积极主动了起来。夏芍出手的角度很刁钻,连点戚宸腋下、肘窝、脉腕、腰侧,男人手臂身麻之时,动作虽略迟缓,劲力却是丝毫不泄,反而越发勇猛。
戚宸腰身一拧,身上玄黑霸龙似要张狂而出,两掌一拍,犹如金钟扣地!夏芍弹去戚宸脉腕,将他手腕一拧扣住,脚下也是一道反扣,两人手脚缠扣在一起,在路边停了下来。
两人离得极近,几乎是贴在一起。男人低头垂眸下望,眉宇沉黑霸烈,少女则微抬下巴,眉眼含笑,笑意略凉。
“停吧。再打下去,你不是我的对手。”夏芍话说得轻巧,像在诉说一个事实。
戚宸眉峰沉沉一挑,眯眼,“你说,我不是一个女人的对手?”
“我说的是事实。戚大当家的不会连区区一个事实都不敢面对吧?”夏芍笑了笑。伏虎拳是武当的镇山之拳,它的特点不仅仅是刚中见刚,还有柔中至柔,不拘泥于拿劲,用得好,妙处不可言喻。
但戚宸许是看不上那些柔劲,只练刚劲,至烈至阳,厉害倒是厉害,但此拳的奥妙他没有领悟透,有点可惜。
夏芍心中知道他的缺点在哪里,但当然不会给他指点,而且她也懒得跟戚宸磨那些有的没的的嘴皮子功夫,直接开门见山道:“戚当家,我问你件事,你们既然来岛上,应该有船吧?我们做个交易,我带你出阵,你把船借我一用。我要去东边的岛上,回来将船还你。”
戚宸眼明显眯了眯,但眼里神色却是在眯眼的时候看得不太真切,“哦?东边?”
“没错。而且,我有条件。”夏芍点头,浅淡一笑,朝戚宸勾了勾手指。
男人盯着她那根勾着的手指,眼都快眯成了一条缝。这女人,敢朝他勾手指?他是狗吗!
两人手脚还相制着,夏芍见戚宸居高临下地俯视她,垂着眼,完全没有附耳一听的打算,便不强迫他,只得向他凑了凑,压低声音,把自己的条件一说。
戚宸挑眉,明显一愣,接着露出趣味的笑意,“我还以为,他是你的同伴。”
“我们只是结伴而行。出了阵,就不是同伴了。”夏芍笑道。
但她解释了,戚宸却不答应了。
“我要是不答应呢?你废了我的人一条胳膊,现在来跟我谈交易,还要跟我讲条件。你觉得,我戚宸是这么好说话的人么?”
“你的人拿枪指着我,威胁要杀我。我只废了他一条胳膊,缴了他的枪械,已经手下留情了。我相信换做戚当家,人已经不在世上了。”夏芍不慌不忙笑道。
戚宸狂傲一笑,不否认,但还是不答应,“那我也是吃亏的。你带我出阵,我把船借你,这才是公平交易。你加一个条件,给我什么好处?”
“我刚才没杀你的人,给你的面子已经可以换个条件了。你要知道,我能解阵,主动权就在我手中。你可以不跟我交易,我自己去海边,到时候你的船还是我的,而你和你的人要在岛上至少困到明天日出。”夏芍笑得气定神闲,但心里却不是这么想的。
要真像是她说的这样,她确实大可不必和戚宸合作,但问题是她不会开船,需要戚宸送她过海。之前她没想到会遇到戚宸等人,便想着实在不行泅渡去东边岛上也要走。反正两座岛之间据说距离不长。
但夏芍要把无量子甩掉,最好的办法就是她坐着船走,把他一个人放在岸上,然后速度去东边岛上收服金蟒,免得他跟在后头碍事。因此,她这才使计在打斗的时候把戚宸引来这里,跟他谈条件,谈合作。
戚宸显然不傻,他也一笑,笑容像烈日当空的阳光,眼神却是冷的,“你在威胁我。知道么,威胁我的人,通常都不会有好下场,女人也一样。”
“难道你这话就不是在威胁我?”夏芍一副你我扯平的样子。
没想到被她反将一军,戚宸愣了愣,一哼,“伶牙俐齿。”
“戚当家好好考虑考虑,我刚才提的是交易,不是威胁。”夏芍提醒道。
戚宸这回倒笑了,眼里冷意略微收敛,倒带好整以暇,可恶地一笑,“既然是交易,我为什么要选择跟你交易?我可以跟你的同伴交易,把你留在岛上。”
夏芍一愣,噗嗤一声笑了,很干脆地把戚宸的手脚放开了,身形敏捷地往后一退,然后冲他直摆手,笑得更可恶,“行啊!那你去找我的同伴吧。如果你还能顺利走回去的话。”
戚宸这才愣了,眉宇沉沉皱起,转身向后一看!身后山雾迷漫,前后都好似荒凉的山路,不知前路,也不知后路。他看了夏芍一眼,转身就走!身影很快就消失在山雾里,但过了五分钟之后,他的身影从夏芍身后的路口出现,竟是绕了一圈,又回来了……
男人看着夏芍,眯起眼,脸色发黑。夏芍却笑得悠闲散漫,可恶得很,“没用的。你以为我在骗你?我们已经不在刚刚那条路上了。现在在另一处迷门,没有我带着你,到明天早晨你都出不去。”
戚宸看着对面少女可恶的笑脸,手放在裤子口袋里,站姿狂放而危险。他睥睨地眯起眼看她,但却似乎是第一次认真看她。
这一切都是她计划好的!
或许从她出手伤他的属下开始,她就算准了他会出手。然后打斗间她看似愤青,让同伴看住安德里,其实是把人留在了那里。
她的身手很厉害,在玄门年轻一辈里,他没见过这么厉害的。虽然较量时间不很长,但是毫无疑问她用的是暗劲!这种麻烦的内家气劲他在与玄门四老过招的时候曾讨教过。曾听余九志说,当今能将内家功夫练到暗劲的人,年纪都在半百以上,且大概只有十来个人,都称得上是泰斗级的人物了。
这少女看起来也就十七八岁,玄门什么时候有这么个人物,他没听说过。但她的武学造诣之惊人,却是肯定的。以她的身手,他相信她认真与他较量的话,打不上十分钟。但刚才两人却是打了有一阵。她显然没用全力,打斗看似激烈,却只是过场,一切只是为了将他慢慢引来这里。
她心里定然是早就盘算好了他可能会拒绝的一切理由,一切可能出现的状况都在她的算计之中。然后,她设了套给他钻,让他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
这个女人,竟然从一开始就把他给算计进去了!
戚宸看着夏芍,姿态是狂傲不羁的,气息是危险的,眼神却是难得的认真。仿佛许久不曾认真看过一个女人了,而今天偶遇的这女人却是聪明、胆大、心思慎密。
戚宸唇角慢慢噙起危险的笑意,半晌,笑容竟越来越大,仰头大笑一声,竟有些畅快淋漓。笑罢看向夏芍,点头道:“你这女人,胆子大,聪明!就是脸丑了点,性格不讨喜。不然,我对你倒是有些兴趣!”
夏芍一翻白眼,你才丑!你才不讨喜!你全家都不讨喜!
她翻完白眼,哼道:“感谢你对我没有兴趣。但我现在对戚当家的决定很感兴趣。”
“我还有别的选择么?能逼我做决定的人不多,你应该感到荣幸。”戚宸笑着走过来,气场霸气而狂妄,“女人,先告诉我你的名字。我会记住你的。”
夏芍却不打算说,“我都没问过你的名字,你就不要问我的了。”
“可你知道了我的身份。”戚宸挑眉。
“那是你和你的手下自己暴露的,不是我问的。”夏芍摊手。
戚宸转过头去,明显被她气笑了,“这么讲究公平,你做生意一定不错。不过,我还是想问问你为什么要去东面岛上。”
“这是我的事,好像跟你没有关系。”
“怎么没有关系。我也要去东面岛上,那里是我的秘密基地,你要上岛,总要得到我的允许。”戚宸笑看夏芍。他没说谎,那里确实是他的秘密基地,只不过轻易不用,而且一直以这座渔村小岛做掩饰。
按理说,她不是他的人,私自上岛的人,除非是村里人,外人一经发现就该处死的。就算她是玄门的人不能轻易动,他也该阻止她去岛上,而且不该把这么重要的事告诉她的。但是他有种感觉,如果这次龚沐云来,后面岛上应该会比他发现。也就是说,这处秘密基地要曝光,保不住了。因此一来是说出来也无妨,二来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跟她说话很有趣。能跟他说话不胆怯,且一句句堵他的女人,他还没遇见过。
他不妨拿这件事套套她的话,看看她有什么反应。
夏芍一听这话,确实是愣了愣,“你也要去东边岛上?”她一皱眉头,“那我劝你还是别去,那边现在不安全!”
“什么意思?”戚宸顿时冷下眼神,脸色的笑意不见,取而代之的又是那危险审视的气息。
显然,他是以为夏芍知道点什么。但夏芍一看他这变脸的速度,就突然看向他,问:“不会吧?你的秘密基地里不会有人吧?有多少人?什么时候上岛的?”
戚宸自然不肯将这些说给她听,而夏芍也没那时间问他,直接开了天眼看向戚宸。
哪知一看之下,夏芍顿时脸色变了!
“糟了!出事了!快走!”夏芍说完,转身便奔向雾中。
戚宸腿长步子迈得快,跟在她身边一步没落下,脸色也是沉着,边跑边问:“出什么事了?你怎么知道出事了?”
“你们昨晚在这附近被困住,应该看到了一些不干净的东西吧?那阴灵是一条金蟒,被镇在东面岛上的庙里,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现在跑出来了。我去东面岛上就是为了收了它的!如果岛上有你的人,后果一定很严重!”夏芍边跑边道。
她很少这么急切,倒不是因为看见了岛上横尸遍野,而是她在岛上看见了熟人!
龚沐云!
他有险!
至于那些死了的人,现在她也说不清是戚宸的还是龚沐云的,她之所以把事情跟自己的目的告诉戚宸,是为了让他闭嘴!要是她不提供一个可靠的说法,以这男人的性情,万一以为她触及到他的情报或者利益,她会很麻烦。
现在不是惹麻烦的时候。龚沐云有危险,她得赶紧去!
两人奔回来处山路的时候,夏芍的神情已恢复悠闲,而戚宸寒着脸,看起来就像是两人的打斗夏芍赢了一样。
“好了,戚当家。既然你输了,那就遵守我们的约定,送我们去东面岛上吧。”夏芍慢笑道。
一直急急等待戚宸回来的安德里一听这话就愣了,急忙看向戚宸,“去东面岛上?带这女人和这怪男人?”
而跟随戚宸的那名四十多岁的男人此时脱臼的胳膊手腕都已接上,本来看见夏芍回来,目光便狠辣仇恨地盯向她,但听到她的话之后便是一愣,看向戚宸。
当家的……输给这个女人?
戚宸哼了一声,拳头紧握,看起来想要掐死夏芍——该死的女人!输了就输了,他不在乎承认,但她明显不是炫耀,而是又在设套。
果然,夏芍说完这话,才不管安德里和戚宸的手下,而是走到无量子面前,坦然地对他笑道,“道长,事已至此,我就不隐瞒了。我有意去后面的岛上找那条金鳞大蟒。明早之前我会回来,如果道长无意去东面,那就从西北乾宫出阵。要是有意去东面,我寻了船来,我们一起。”
无量子笑了起来,这才说道:“女施主总算对贫道说实话了,那贫道也跟女施主说句实话,我也正要往东去。”
果然。
夏芍一点也不意外,但却适当地挑了挑眉,笑道:“那正好!有人助我了。闲话不多说,戚当家有人在那边岛上,我估摸着一定会出事!救人要紧,我们赶紧走吧!”
无量子一听这话,难得微微敛起笑容,一竖佛尘,宣一声道号,五人这便往东北方出阵。
安德里一句也没听懂夏芍和无量子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他只知道夏芍要去东边,而戚宸允许了。路上他吱哩哇啦地要求寻回被夏芍一脚不知踢去哪里迷了路的手下,夏芍哪有时间理他?
到海边不过两里地,一会儿就走到了。
当五人从迷雾中出来,走到了绵软的海滩上,面对这阔大的海面,所有人都有一种视线霍然开阔的感觉。更是不敢相信,原来迷路的地方竟然离海边这么近!
而正是因为离得这么近,却更令人心声震惊。昨晚到现在,迷路了这么久都没找到出口,居然被这少女带着半小时就走了出来。这种差距,实在是令人惊异!
戚宸身边那名手下这才看向夏芍的目光略微敬畏起来,仇视的神色缓了缓。他走去远处,寻了藏匿快艇的地方开过来,请戚宸、安德里和夏芍上了船,无量子走在最后。
然而,还没等他上船,快艇便发动,声音吵闹、速度极快地驶离了出去!
无量子明显愣了愣,这个一直以来笑容干净明净的俊美男人,站在海边,第一次有种石化的感觉。
夏芍立在快艇上,风吹起她的白裙子,她笑着冲无量子挥挥手,“对不住了,道长。我知道你要去东边,可我要去收服那条金鳞大蟒当符使,无论你是去除灵、镇灵还是跟我一个目的的,我想我们都不会是一路人。所以,此举还请道长见谅。请不要去东边了,您要去的地方往那边走。”
夏芍一指考试要求到达的山脉的位置,然后对无量子欠了欠身,表达歉意。接着,便转身望向了东边岛屿。
直到白色快艇消失在视线了,无量子才摇头苦笑,喃喃道:“还是被她给阴到了。唉!”
他边摇头苦笑边看向海面,自言自语,“怎么办?用游的?唉!好多年不下水了……”
无量子打算怎么办夏芍管不着,她只管岛上的事。东面的小岛离渔村岛确实很近,开快艇竟然十分钟就到。
一到了岸边,便有风从岛上吹来,冷飕飕里带着浓重的血腥气!
常年在刀头舔血的人,对血腥气很是敏感,一点都能闻得出来,更何况这么重的血腥气!
“当家的,真出事了!”戚宸的手下看一眼他,又看一眼夏芍,目光急切而有惊骇。
戚宸眯着眼,气息冷酷残暴,传闻中那个煞神似乎在这一刻完全显露出了本性,他大步往岛上一蹋,“走!”
夏芍却冲在他前头,她一眼就往岛中心看,那里正散发出浓烈的阴气,一路奔向庙宇的过程中,岛上随处可见倒在山林路旁,七窍流血死状惨烈的帮会人员。
而一行人还没奔到庙宇,夏芍便见庙宇的位置开始涌出浓烈的黑气,而且远处更是传来撕心裂肺的惨嚎,间或夹杂着不断的枪声。
夏芍担心龚沐云会被阴煞所伤,心中急切,一见金蟒大开杀戒,便人还没到就怒喝一声:“畜生!不得伤人!”
说话间,她手往腿侧一探,龙鳞匕首已经在手中,霍然出鞘间,夏芍已快速奔进了庙中。
第二十一章 说!服不服不!
“当家的,快走!”
岛中心,一座清朝时期建造的藏传式小庙隐藏在葱郁的山林里,小庙比传统的寺庙建筑更多彩一些,但两百多年的岁月早就让它失去了往日的色彩斑斓,木柱掉了漆色、石阶生了青苔,一切都湮没在静谧葱郁的山林里,像遗失在漫长的岁月里。
若是有游客或是旅行者偶然间来到岛上,发现这座小庙,不失为惊喜,或许还能在此寻到心灵上的安静,遥想久远年代里的故事。
但相信此时此刻,没有任何人愿意来到这座小岛。因为里面正发生着难以想象的诡异的事。
庙里正传来扫射的枪声,在静谧的山林里传得老远。一条铺着青石板的山路蜿蜒延伸到庙门口,一路都倒着横七竖八的尸首,这些尸首死状无不七窍流血,身上还带着枪伤,眉心、心口,枪枪在要害上,死状十分惨烈。
小庙门前,一道纵身的裂缝从门口青石台阶一直蜿蜒至里面的主殿,竟是将庙宇从中间劈开了一般!整个庙殿的承梁都从中间裂开了,似断未断,小庙以一种将倾的姿态向两边歪斜着,浓重的黑气正是从庙殿正中裂开的地方散出!
地上到处可见腥红的血迹,十来个人形似癫狂,正端着手中的枪扫射着小庙的承梁,原本就将倾的屋子木屑如雨般落下,裂缝里的黑气越来越浓郁。
这些人眼底均有青丝游走,两眼血红,额角和拿枪的手上青筋都不正常地爆了出来,精神状态很诡异。他手里的枪都是新式军火,火力很猛,压制得隐蔽在庙后的二三十人完全出不来。
庙后便是一线十几米的山谷,想走必须从前头,郝战和齐老一左一右护在龚沐云身边,震耳欲聋的枪击声中,郝战大声喊道:“当家的,我们掩护你!您跟齐老从旁边下山!戚宸的这些人,好像中邪了,很不对劲!”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谁也不会相信世上还有这种邪门的事。他们一行人到了岛上,起初一切很顺利,当家的认定三合会在岛上必有人把守,因此将此岛从外围包围,地毯式搜索。搜到半山腰的时候,便出了事。
一开始只是遇到了三合会的人,两帮人发生了交火。交火过程中,两帮人边打边上了山,在远远地看见这座小庙之后,诡异的事就发生了。
不仅是三合会的人,就连安亲会的人也莫名其妙就出现了精神癫狂的反应,好似发了疯一样,不分敌我,疯狂扫射。有的人被扫射成了马蜂窝,有的人癫狂之后七窍流血倒地暴毙。一批人死后,不断地又有另一批出现癫狂的情况,诡异的状况让众人来不及细想,交火的过程中,郝战和齐老就带着仅剩的十来个人进了庙中躲避。
但当进了庙之后,那些中了邪的人进来之后,便好像对他们失去了兴趣,开始对着小庙的梁子扫射,像要毁了这座庙一般。而他们一行人便被对方的火力压制在了庙后头。
但这已经是最好的情况了,至少对方不是冲着他们来的,要走此时是最佳时机了!
“当家的,快走!我掩护!”郝战大喊一声,人已隐蔽去庙身侧面,闪身间射杀两个人,之后又隐蔽回来,急切地看向龚沐云。
龚沐云面容沉静,这种紧急而诡异的事件里,他仍唇角含着淡淡浅笑,尊贵里生出散漫不经的气度。他并未急着撤走,而是目光掠去身后纵深十数米的山谷,凤眸微挑,眼底略有流华一渡,随即轻笑一声。
“不必管前面的人,我们攀着这山谷下去,不出所料,下面应该有我们要找的东西。走之前,给我把这座岛炸了。”
小庙后的山谷只有十几米高,眼下的季节,山上林木茂盛,崖壁一路都生有茂密的树木,对于训练有素的人来说,攀岩下去不是难事。
当家的是怎么发现下面有东西的,没人知道。但这种情况下,他还能发现山谷下的蛛丝马迹,身边仅剩的十几人不免露出敬佩的神色。当家的这是要走也要给三合会留下点纪念啊!而且,这岛太邪门了,炸了也好。只是不知道炸了之后,三合会的当家知道了后会是什么反应?
两家帮会不和很久了,只要想想戚宸人货两空时暴怒的脸,剩下的人就仿佛连遇到诡异事件的恐惧都减轻了不少。一行人看着负手望着山谷的俊逸男人,目光敬畏叹服,他是安亲会的掌舵者,只是望着他的背影,就能让人生出仰望的心来。只是听他一句命令,便能让人生出方向感和安定的心来。
一群人眼神渐渐都变得沉肃下来,得令之后全都望向下方的山谷。
而正当一群人目光注意着山谷的时候,没有人发现,一道黑气从小庙上空升起,来到庙身一侧,往还在闪身击杀着前头的人的郝战身上沉沉一罩……
“好了,下去看看。”龚沐云这时转过身来,对着站在不远处掩护的郝战说道。
郝战倚着墙,低垂着头,听到人声之后抬起头来,眼底血丝如网,却泛着青气,额头青筋暴起,突然间,对着龚沐云抬起了手中的枪!
“当家的小心!”电光石火之间,齐老一声大喝,一把将龚沐云往旁边一推,而他自己却是没能躲开快速射来的子弹。
噗地一声,一颗子弹钉入齐老的胸口,血花爆开,老人一口血喷出来,身形一个踉跄,旁边立刻有人急忙接住他。
而就在齐老把龚沐云推开的一瞬,龚沐云手中不知何时多了把银色的手枪,在抬手的一瞬郝战的肩膀已爆开血花,血喷在庙侧的墙上,郝战身子也是一个踉跄,手中的枪顿时落地!
但他却没有就此罢休,而是身子稳住之后就另一只手摸了腿侧一把匕首,凶狠地向龚沐云扑来!龚沐云掌心一把银色的枪,垂在身侧不动,一手负于身后,看着郝战扑了过来。就在他快要扑到的时候,他身形俊逸散漫地往旁一闪,郝战扑了个空之下,登时就要一脚踩空扑去崖下!
龚沐云却抬脚一绊,在郝战步伐踉跄的时候,负于身后的手突然伸出,往他肩膀上一扣!咔嚓一声,郝战左臂软塌塌被卸了下来,匕首从手中脱出,滚去了山谷。而龚沐云看似轻巧地一抬脚,郝战登时跪倒在地,膝盖擦着地面蹭了出去!
山上地面都是细小的泥沙碎石,男人的双膝跪在地上擦出两道触目惊心的血痕!而即使是伤得这么重,郝战仍然想要挣扎着爬起来。
郝战突然发疯的状况让安亲会的一行十来个人措手不及,他跟其他帮会成员不一样,他是当家的左膀右臂,帮会总堂的左护法!换了别人,如果发了疯,众人必然是举枪射杀,但要杀郝战,所有人扣动扳机的手指就都犹豫了起来。而且,看当家的对他的处置,明显是有意留他一命,因此后头的帮会成员都纷纷护住齐老,帮他急救,只是警戒着郝战,并没有动手。
然而,正当这时,站在最后面的三名帮会成员忽然便不动了!再抬眼之时,已跟郝战一个情况,都中了邪一样举枪便射向同伴!
“保护当家的和齐老!”人群里一声喊,几个人挡在受伤的齐老面前,举枪便跟同伴对射,转眼间就倒下五六个人。
“当家的,快走!”剩下的人也顾不得下去山谷的事了,护着龚沐云和虚弱的齐老就往前走。
就在这时,肉眼看不见的地方,从小庙裂开的地方又窜出一道黑气。而这一回,是冲着龚沐云来的……
龚沐云并无所觉,他开枪极快,几乎是在抬手的一瞬,庙前几名三合会的人眉心已多了个血洞,直挺挺地倒下。而那黑气就是在这时当空往龚沐云头顶一罩!
一种冰冷的感觉从脊背升起,男子少见地眸中神色一变!就在这时,他手腕上戴着的一串黑色佛珠忽然发出“喀嚓”一声响,最大的那颗佛珠顿时从中间开裂,刚罩上龚沐云的阴煞之气忌惮地从他身上退走!
身体迅速回暖,龚沐云目光往腕间佛珠上一落,最大的那颗佛珠却裂开掉到了地上。
佛珠落地的一瞬,远处金蟒阴灵的煞气便又卷土重来,这一次,它又带上了几个人。龚沐云身后的三名手下顿时被阴煞控制,举枪便射向龚沐云和已受了伤的齐老,这一幕看得后头几名安亲会的人脸色大变,举枪就要射向同伴。而庙宇上空,阴煞黑森森又往龚沐云身上罩来!
就在这乱糟糟的时刻,庙门口忽然传来一声清亮的喝声:“畜生!不得伤人!”
这声音来自一名少女,她声音虽清亮,却气劲十足,在枪声震耳的山间传得老远。她人还没进庙来,手中龙鳞匕首已全然出鞘,意念驱动间,大片如墨般的阴煞之气从庙门上空擦过,冲着小庙空中想要扑下去伤人的金蟒煞气就是一撞!
空气里都是“噗”地一声!就像有风从头顶上扑过,金蟒的煞气被龙鳞阴煞撞上,似乎没想到会突来一个大敌,毫无防备之下,被龙鳞的阴煞往庙宇顶上一拍!几乎被龙鳞的煞气吞噬的时候,金蟒的煞气迅速退了回去,钻进了小庙的裂缝里。
两道凶戾的阴煞撞上的情形,寻常人的眼睛是看不到的。安亲会的人只看到庙门口飞奔进来一名少女,一手执着匕首,一手不知画着什么,连连虚空打出!龚沐云身后那三名中了邪的手下身体一震,两眼一翻,直直栽倒在地!
紧接着,后面重伤扑过来的郝战、庙前举枪扫射横梁的三合会成员,全都一个一个莫名其妙栽倒,失去了威胁力。
这诡异的一幕幕不压于看着有人在眼前中邪,仅剩下的五六名安亲会的人警觉地将龚沐云护住,男子却一抬手,阻止了手下的人。
他走出来,唇边噙着如见故人的笑意,眸中流华潋滟得晃了人的眼,平日里看似温和,实则凉薄决断的男子,此刻气韵温润优雅。
他的目光落在少女手中的匕首上,那是一把奇怪的匕首,刀身异常锋利,阳光下雪线晃眼,看一眼便觉得莫名寒凉。虽然刀鞘不在她手中,但这样锋锐的匕首当今世上可不多见,他是见过一回的。
而眼前的少女,仍是喜爱穿那一身白裙子,举止之间的气韵未曾改变,唯有容貌变了而已。
但,仍是她。
龚沐云一笑,目光定凝着眼前少女,似对她出现在这座岛上很是意外,但还没开口说话,庙门口处就又奔进三个人来。
为首的男人眉宇狂傲,身形高大霸气,一步奔进庙来,步伐气派霸烈,两条修长劲实的长腿迈进来,直像两道黑闪劈进庙来,狂傲,不可一世!
男人一抬眼,与龚沐云的目光撞上,两人的目光同时在对方脸色一定!
几乎是一息的时间,双方的人马都还没反应过来,龚沐云和戚宸已第一时间动了!
两人同时抬臂!举枪!伸手!
枪指着对方的眉心,手却同时拉住了夏芍的手腕……
夏芍在奔进庙来的时候,龚沐云等人已经擦着侧边快要走到庙门口,这庙本来就不大,夏芍站在龚沐云身前,戚宸奔进来的时候腿长步子大,两步就到了她身后,两人在发现对方之后,龚沐云本能地要拉着夏芍远离戚宸,戚宸竟然在那一刻的反应也是拉着夏芍远离龚沐云,于是,僵持郁闷的画面就产生了……
夏芍被两人一前一后握住手腕,立在两人举枪的手臂的夹缝之中,看着无论是漆黑还是银色的手枪都同样泛着冰冷的光泽,指向对方眉心的时候,夏芍的眉尖儿也颤了颤。
她顿时有种王见王的不妙预感……
而就在龚沐云和戚宸举枪之后,两人身后的手下也都反应了过来,纷纷举枪指向对方,场面剑拔弩张。
但龚沐云和戚宸的神色却是一个雍容含笑,一个狂霸冷酷,目光只盯着对方,显然都没将对方身后的人马看在眼里。
龚沐云笑意里仍是尊贵散漫的气度,先戚宸一步开了口,“这不是戚当家么?许久不见,戚当家近日可好?”
“劳烦龚当家挂念,吃得好睡得香,就是没有龚当家的悠闲,还有空到小岛上来旅游。只不过,香港向来是戚某的地盘,龚当家的来一趟,怎么也不跟我打声招呼?最起码让我矩主之谊,好好招待。”戚宸也是一笑,笑容烈阳一般,牙齿森白。
“呵呵,哪里。龚某就是专程来看望戚当家的,只不过许久没来找不到门儿了,不慎走岔了路,到了戚当家后院来。不过,龚某既然来了,总不好不奉上见面礼,只是不知道戚当家一路过来,看见的……可还满意?”
“满意!龚当家向来出手大方,给老朋友送礼不惧花血本。不过我戚宸也不是小气的人,既然龚当家出手这么大方,改天我一定加倍回敬。”
龚沐云一笑,气韵优雅雍容,眸中神色却是凉薄。
戚宸也笑着,烈日当头般的耀眼,沉黑的眸底残酷凛凛。
两人对望着,夏芍夹在中间,脑门上极度黑线。耐着性子听这两个人你来我往地、暗含攻击、讽刺和威胁的对话,不由眼眸一转,敏锐地感觉到气氛渐渐冷沉了下去,空气里一丝隐隐的杀气从她身前和身后散发出来。
夏芍眼神一变,顿觉不好!
但她还没开口,就在这感觉不好的一瞬间,龚沐云和戚宸竟然很有默契地同时朝对付扣动了扳机!
“砰!”
两声枪响不分前后,同时响起!
似乎多年的对手,知道对方的习惯一般,两人竟好似预见了对方要射的方位,同时偏了偏头,子弹擦着两人的发丝过去,钉去了对面墙上。
两帮人马同时一声叫嚣,举着枪同时上前一步,场面剑拔弩张,稍有失控,便不可收拾。
枪声在不大的小岛上空盘旋,许久余音未消,而夹在龚沐云和戚宸中间的夏芍却是垂着眸,脸色极少见地发黑。她一眯眼,眸中一道冷光!突然在这剑拔弩张的场面里动了手!
她两只手腕震开一道暗劲,同时将龚沐云和戚宸震得一松手!两人同时垂眸看她,少女却一抬眼,一转身,发了飙!
“有意思么!像小孩子吵架!看清楚现在是什么状况了么!”
夏芍耳边还嗡嗡的,那两颗子弹虽说不是擦着她耳边过去的,但两个人的手臂把自己困在中间,那种近距离观看子弹擦着面前的人脸庞过去的感觉,让她少见地发了火。
她不管两个帮派之间有什么恩怨,也没心思帮他们化解,就算是出了这座岛,他们两帮人又打得你死我活,也不关她的事。但现在这种情况,那金蟒的阴灵煞气刚才被龙鳞突然伤到,躲了回去,她要收服这条金蟒,可由不得他们在这里闹起来,那无疑是给她添乱!
两帮人被夏芍这一怒都闹得愣了愣,这种时候,人人都紧张地手指紧紧扣着扳机,但谁也不敢多说一句,就怕场面失控。她可倒好,一声骂出来,不想还真把两帮人马给震懵了。
夏芍一转头,一眼瞪向龚沐云,问:“刚才你的人发生了什么事?身为当家人,现在是吵架的时候么!”
龚沐云举着枪的手臂没放下来,凤眸却是看向夏芍,少见地怔愣,唇角甚至还噙着笑意,只是那笑因怔愣看起来有点像刻上去的一般。
夏芍却是一转头,一眼又瞪向戚宸,再问:“刚才一路走过来,你的人发生了什么事看见了么?身为当家人,现在是吵架的时候么!”
戚宸眉宇黑沉,目光极有力度地落在夏芍身上,嘴角却少见地一抽,似乎从小到大没被个女人这么近距离骂过。
看着自家当家人被一名少女骂得狗血淋头,两帮人马怒了!
这女人知道她骂的是谁吗?
两帮人凶神恶煞,刚要对夏芍开口怒骂喝斥,便见她一眼扫来,眸子发亮,模样虽不起眼,气势却是骇人。
“别跟着起哄!带着你们各自的当家,给我退去庙外!立刻出岛!一会儿打起来,顾不上你们!”夏芍说完就把龚沐云和戚宸还举着枪的手给拍下来,从两人中间走向小庙主殿,但走了两步,她有想起什么,回身来一扫众人,“别让我看见你们在岛上打起来,谁给我添乱,我就收了这条大蟒之后,第一个带去收拾他!”
少女眸子极亮,眼神杀伐,不像是在开玩笑。走到主殿门口的时候,她这才看见地上倒下的人,进殿之前回身道:“把你们各自的人抬走,这些人都没死,身上的阴煞已除,过个三两天就醒。留在这儿的话,一会儿我就顾不上了。”
说完,夏芍便摆摆手,撵人一样,自己进了殿内,徒留身后两大帮会的人马目光极其丰富地看着她。
进了殿之后,夏芍首先察看的就是地上的裂缝,里面能看见森森的阴气,但金蟒的阴灵藏在里面,不肯出来了。夏芍把这大殿打量了一下,才发现大殿中间固定在地上的佛像从中间裂了开,连同整个不太宽敞的主殿房梁上头都开了天窗,裂了缝……
略一思量,夏芍便断定必然是两年前那场地震,震坏了年代久远年久失修的庙宇,导致了里面镇着的金蟒阴灵得以破阵而出。
但它现在显然还没能完全破阵而出,夏芍开了天眼,发现阴煞的来处在佛像坐像之下,如今佛像裂开,但还没有完全倒塌,因此金蟒的阴灵还是被压着,活动范围大抵上仅限这座岛,至于两年来为祸渔村的是那条雌蟒的怨念所化,昨晚已经回归本体。
今天,这金蟒以阴煞附身人身,用枪扫射这座庙身,应该是想要把庙弄塌,把佛像给毁了,然后破阵而出。
夏芍判断过后决定,她要收服这条金蟒,也需要把佛像搬开,把阵给解了,将阴灵完全释放出来,这样才能完全收服它。
若是时间足够,夏芍定然不会立刻将金蟒阴灵放出,她会先趁着对方无法完全破阵而出,耗耗它的气力,再放其出来,以便收服。但现在她赶时间,明天日出前要回那边岛上,而且,无量子不知道还会不会想别的办法过来。
她现在必须抢时间!
夏芍抬眸一看天色,天近午时,正是一天之内阳气最盛的时候,怪不得这蟒的阴灵躲起来不肯现身了。
如此正好!趁着午时未过,阳气未衰,她且布个阵法,防止这蟒打不过她会逃。
夏芍转身走出殿外,走去侧殿一番找寻,寻了支不知多少年的干巴巴的毛笔,然后提着笔出了庙门。
走出庙门的时候,她才发现院子里的人已经被清理出去,但龚沐云和戚宸都没走,两人一左一右立在庙门外,两帮人马还是相互戒备的,但龚沐云和戚宸已恢复常态,见夏芍提着笔走出来,目光一起落在她身上。
戚宸眉宇深锁,沉沉皱着眉头,目光很有分量,眼一眯,语气很不好,“女人,你到底要搞什么鬼!”
夏芍看了两人一眼,没时间离,手中龙鳞在空中一抛,落下来时正划在手心!龙鳞刀刃极其锋锐,抛起来的一瞬,两帮人马只觉眼都晃了晃,戚宸眼神一亮,但看见刀刃在夏芍掌心一划,她掌心顿时鲜血直冒时,他眉头深深一皱。
龚沐云眸光也略有闪动,看向夏芍时,她已将龙鳞收起转身,毛笔蘸着手心的鲜血在小庙四周的围墙上画符,边画边道:“这庙是两百年前建的,镇着两条金鳞大蟒,如今庙毁了,阴灵破阵而出,我要将这蟒收服,现在画符布阵,且将它的阴煞困在庙里,免得一会儿它逃走。但是这阴灵的煞气很强,这阵不一定完全封得住,你们还是赶紧出岛吧。”
夏芍以八卦方位在庙宇围墙外侧画了符箓,绕了一圈之后回来,见龚沐云和戚宸还没带人走,便不由眉头一皱。
龚沐云的目光往她手上的伤口上一落,袖间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条雪白的帕子,伸手递给了夏芍。
夏芍一愣,见龚沐云的眸正看在她手心,便笑了笑,谢过接了过来。
“就你一人么?”见她接过,龚沐云这才笑了笑,垂眸问道。
夏芍一挑眉,摇头晃了晃手中龙鳞,说道:“还有它。”
“一把刀有什么用!”戚宸眉头皱得足以夹死苍蝇,目光仍是霸气狂傲的,看夏芍却如同看一个脑子不好使的人,目光却在她手心的帕子上掠了掠,然后挑眉看向龚沐云。
这女人!刚才在那边岛上还挺聪明的,现在怎么变笨了?
而其他人的目光也好不到哪里去,除了听不懂夏芍在说什么的安德里以外,其他人都用很奇怪的目光看夏芍。
他们是没有遇到过这种事的,如果不是今天亲眼见到有人中邪,他们甚至都不相信世上有这么邪门的事。刚才虽说这少女进庙时做了一些莫名诡异的动作,然后他们中邪的兄弟们就都倒了,但她刚才说什么?
这庙里有两条蟒蛇的阴灵?
开玩笑吧?
她要说里面有两只鬼,他们或许还笑一笑,但她说是两条蟒蛇……他们连笑的力气都没有了。
就算是在身在香港,见惯了风水等事的三合会的人也觉得这事不靠谱。
夏芍才没心思理别人信不信,她见两帮人不走,便再懒得劝,因为布了阵之后,再有龙鳞帮忙,这两条蛇应该是条不出去的,泄露出去的阴煞顶多会产生幻象,使人丧失心智精神的癫狂倒是不会。
因此,夏芍只垂眸说道:“反正我已经劝过你们了,不走也成,一会儿看见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记住那是幻象,别理就行了。我还是那句话,在岛上,就不许打架,谁扰我心神,我就出来收拾谁!”
夏芍迈进庙门,在关门之前又看向戚宸,“你说过这里是你的基地。我帮你解决了一个大麻烦,今天你在岛上,也算间接救了你一命。记住,这救命之恩以后你得还我!”
说完,她便“砰”地一声把门关上了……
门口,被关门的劲风刮到的戚大当家眯起眼来,气息危险,眼睛死死盯着眼前的门,但已经看不见少女在里面干什么了。
他可以离开的,但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走。他自然是看出龚沐云似乎认识那少女的,他留下或许是因为想看看这女人跟龚沐云到底是什么关系,凡是跟龚沐云有关的人,他很乐意杀掉。
况且,这女人今天凶他、威胁他,把他多年来的忌讳全犯了,以他戚宸的处事风格,没道理饶了她。因此,且先看看她在里面捣鼓什么,等她出来再想办法把她打劫走,带回去惩罚!
戚宸唇边渐渐露出残酷的笑容,表情这才舒坦了些,站在门外等了。
夏芍把门关上后,最后在门上画上一道符咒封门,然后将手帕包裹在了伤口上系上,便来到了殿外。
抬眸望了望天,午时刚过。
午时过后,阳气开始衰弱,阴气还是旺盛。但午时刚过,阳气还是很强的,夏芍也不管两条蟒敢不敢出来,只进得殿里,对已裂开损毁的佛像拜了拜,道一声:“此事不得已而为之。待收服阴灵,来日必为佛祖重塑已毁金身,重修庙宇。告村民前来供奉,恢复香火。得罪了!”
夏芍躬身,一声得罪之后,抬手,反掌,手中龙鳞刷地一劈!
一道黑气顺着损坏的佛像头顶划下,高大的佛像顿时从中间劈开两半,砰地一声往两旁倒了下去!
庙内巨大的响声让在庙外的两帮人马都是一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龚沐云和戚宸站在前头,两人都是负手而立,转头看对方一眼,一个目光凉薄含笑,一个狂傲冷酷,对视的一瞬仍有杀气锁着对方,但到最后却都是又将目光转开。
似乎很多年两人不曾并肩站着,而又不动手了。这一切虽然只是暂时的,但都是因为庙内不知在折腾什么的少女。
龚沐云眉宇优雅平静,眸中神色冷淡,目光看着庙门。
戚宸皱着眉头,也盯着庙门。
就在这时,只见一道雪白的衣角在空中荡起,少女身手敏捷地在庙墙上一踏,便翻身上了庙顶!两帮人马在庙外随着她的出现“嗡”地一声,戚宸身后跟着的那名四十多岁的手下眼神一亮,暗道一声:好身手!
而夏芍到了庙顶之后,便不动了。庙外的两个帮会的人只见她居高临下地在房顶上俯瞰下方的缝隙,不知在看什么。
他们自然是看不见缝隙里涌出的层层黑气,看不见因封印毁坏,被压制两百年的阴煞汹涌地涌出时那遮天蔽日的浓墨般的黑气。
但庙外的人却渐渐感觉到了冷意,有安亲会的人不由仰头望了望天——这大太阳当空的,怎么这么冷?
谁也说不清,但都感觉到了一丝诡异的气氛。
而更诡异的还在后头。
少女立在庙顶,唇角含笑,气韵悠闲,怎么看都是一副宁静淡雅的姿态,但她却不知在和谁说话,“哟,你好。总算是见到你的真身了。咦?怎么只有你?你老公呢?”
“……上帝,她在跟谁说话?”安德里问道,但没人理他。
只见夏芍的眉头过了一会儿挑了起来,一副不解的神态,“是么,他不在?我听到的故事是他跟你一起封在这里了。渔村祠堂里有他和你的牌位,我以为他的真身也在这里的。”
众人:“……”
夏芍却又浅浅笑了起来,略带忧伤,“这我就不知道了。或许,你当了我的阴子,成为我的符使之后,我可以帮你寻找一下他的下落。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会愿意做白工?”
夏芍说话间,唇边一直保持着微笑,甚至微微歪着头,一副聆听的姿态,但过了一会儿之后哼了一声,“这不行!你已经祸害了渔村两年,刚才又害了不少人,业障太重。我若放你出去,你必为祸人间。倒是就是我的业障了。我必须收了你!”
“她到底再跟谁说话?”安德里又问,脸上的表情已经是有些惊恐。
但还是没人理他,因为夏芍的神情明显冷了下来,一挥手中的龙鳞。
“好!既然你不听劝,那就打到你服为止!这是你自己找苦头吃,别怪我跟龙鳞手下不留情!”
夏芍一声冷喝,手中龙鳞突然弹去空中!法器发出一声清脆悦耳的铮鸣之音,在空中打着卷儿竟然不落,而夏芍手中不知掐了个什么印,抬掌就击了出去!
这一掌看在众人眼里是虚空打出,就像是她冲进庙里那时候一样,但很快地,周围的温度平白无故又下降了几度,众人眼前的景象慢慢变了……
对于戚宸等人来说,眼前的景象似乎带他们回去了昨晚那些诡异的时刻,穿着金色衣服的无头女子、巨大的金色大蟒……
而眼前庙宇顶上,正盘踞这一条金色的大蟒,蟒身巨大肥壮,蟒身盘起,身体高昂,几乎将整个小庙的高处都遮蔽住!
众人立在庙外,四周以可见的速度开始聚集起黑气,刚才明明还是白天,恍惚间就到了夜晚一般!耳旁开始有不知名的东西飘荡,鬼哭狼嚎。
两帮人家记起夏芍所说的话,看见什么,就当是幻象。
然而,当真是幻象?
如果是幻象,为什么他们看见庙宇顶上,一身白裙的少女跟他们眼里所谓幻象的金色大蟒打了起来?
少女的身形在巨大的蟒身下显得渺小纤弱,但偏偏她的姿态是悠闲里带着果断杀伐的。蟒身带着浓烈的黑气扑向少女,众人仰着头看庙顶,只觉巨大的蛇身压下来,恍若天塌!
龚沐云目光闪动,神情竟从未见过的严肃,戚宸也皱着眉头,难以想象,眼前所见的事,到底是真实还是幻象。
庙里的黑气渐渐浓雾般浓烈,整间庙里都似黑夜。但即便是黑夜,也依旧能看清蟒身上浓雾厚重的黑气,这黑气都是众人以前的认知里从未见过的,说不清道不明的诡异。而更诡异的是少女手中那把匕首!
那把匕首的黑气竟然不亚于黑色大蟒,反而有过之而无不及。大蟒似乎很忌惮那把匕首,进攻十数次未敢近身,而相比之下,少女始终唇角含笑,意态悠闲。
“若是今天有两条,我或许还觉得麻烦些。但只有你……呵,抱歉了。你不过三百年道行,比起龙鳞来差得远!”夏芍一笑,意念一动,龙鳞的阴煞之气几乎放出一半!
对面金色大蟒脑袋吊在半空,与脖子之间以黑气连着,冲夏芍张大嘴,吐着蛇信,周围鬼哭狼嚎阴气森森,无数刺耳的声音里,竟组合成类似人声的声音传出,“区区炼气化神期的人类!”
“哦?炼气化神你看不上?那你可就要吃苦头了。”夏芍一笑,寻常这个修为的人,手上若是没有龙鳞这样的法器,想收服眼前金蟒是不可能的,只有送死的份儿。
而她不仅有龙鳞,且元气向来没有耗损,这蟒遇上她,算它倒霉!
夏芍一笑间,龙鳞的煞气已经当空扑向金蟒,蟒身在庙顶挪动后退,将所有阴煞都聚集在一起迎向龙鳞,而夏芍却在此时灵敏地一转,自两道煞气碰撞的空隙角度刁钻地钻去金蟒身边。
庙外“哗!”地一声,安亲会几人都为夏芍提了一口气。
但却见少女行动极为敏捷,她钻去金蟒身边的时候,手中虚空画了一道符,反掌一击,拍在了金蟒身上!
这一次,众人看清了她画的是一道符!因为庙宇里黑森森一片,而少女画符的时候,指尖似乎带着金色的气,明亮,耀眼,啪一声拍在金蟒身上,竟然符箓不散,就像贴在金蟒身上一般!
金蟒发出一声惨嚎,痛苦地扭动蟒身,嘴里喷出浓黑的雾气,而那雾气却打不着少女,她跟那把匕首直接似乎有某种联系,心念想通一般,匕首的黑气一直护着她,金蟒的黑气攻击到哪里,便被匕首的黑气从哪里逼退,而少女就一直趁这工夫在蟒身的空隙间飞来转去,身形轻灵敏捷。
在浓黑的雾气里,唯有她的白裙轻盈飞扬,少女唇角含笑,指尖一直有明亮耀眼的金气画出,纤柔的手臂在空中挥舞,宛若虚空作画,一道道金色符箓拍去蟒身上,在蟒身上久久不散,呈螺旋状顺着巨大的蟒身道道增加!
八道!十六道!二十四道!三十六道!
每贴一道符箓,金蟒便郁闷地咆哮一声,痛苦地扭动,周身黑气更是节节减弱。而当符箓贴到四十三道,只见黑浓的雾气里,金色的大蟒已被道道金色螺旋状的符箓贴满,那些符箓里流动着金丝般的气,在黑色的浓雾里诡异而明亮的美丽。
少女负手里在这美丽的画面里,轻轻一笑,指尖又成一道金色符箓,悬空一引,落在金蟒七寸处,但却没有落下,而是威胁地在上面盘桓。
她轻轻笑了一声,看向金蟒郁闷的眼,龙鳞反手一指,问:“说!服不服!”
第二十二章 提升!炼神还虚!收服金蟒!
“说婚里婚外全文阅读!服不服!”
庙内黑气已弱去许多,金蟒的阴煞之气被道道符咒压制在周身,蟒身受到了压制,想动也动弹不得。七寸处高悬的金符虽然没落下来,但也压得它头都抬不起来,只能以一种臣服的、屈辱的姿态趴在庙瓦上,翻着黑气森森怨毒的蛇眼,看向面前拿着龙鳞指向它的少女。
少女含笑立着,操纵着龙鳞的煞气,加上方才连制四十四道符咒,竟然脸不红气不喘,反而悠然自得。
她轻巧地翻转着龙鳞,看起来绝对不像是威胁人的样子,但事实的情况却绝对不是如此。
金蟒的头颅颇为巨大,几乎有她半个身子高,身子盘桓在庙顶上,俨然庞然大物。相比之下,立在它面前的少女就显得娇小纤弱。
强烈的对比,形成一幅令人永生难忘的画面,刺进眼里,就再拔不出来。
庙门外,亲眼目睹了一场斗法大战的人,许这一刻还不知看到的是真实还是幻象,总觉得以往对于世界的认知好像在一瞬间有点崩塌,多出来的那一部分,是以往生活中从来不曾遇见的,也一直被认为不存在的。
然而,今天发生的事,却让他们清楚地知道,在这世界上,有一部分人生活在绝大多数人认知之外的世界,所拥有的本领,神秘莫测,令人心惊折服。
今天,就是在这座岛上,两帮人马折损了多少,是以怎样邪门的方式折损的,一切都历历在目!而不过是一会儿的工夫,那条导致他们损失巨大的金蟒阴灵就以臣服的姿态被压制在了少女脚下,这种震撼力,言语无法表达。
这少女容貌并不起眼,但负手立在庙宇之上,气韵虽是悠闲自得,却依旧有种令人仰望的气度。
但她并没有让金蟒仰望她太久,而是一会儿就将手上的龙鳞阴煞略收,脚下轻轻一挑,一条蛇尾巴就被“呜”地一声挑到了她面前,而她看了一眼,就笑眯眯地坐了下来。
庙外一阵抽气声,任谁都看得出来,那条金蟒眼珠子都快突出来来,对于她大胆地坐了它的尾巴,恨不得一口吞了她!
而她却是坐下来之后,就悠闲地与金蟒的目光平视了起来,说道:“我不命令你了,我们来聊聊。”
这聊天般的语气,却没有得到金蟒的认同,不仅仅是蛇眼一翻,连庙外的人都跟着翻起了白眼。
聊聊?那你悬在蛇头顶上的金符是干什么的?手里拿着的匕首是干嘛的?
把人家给用金符裹得跟粽子似的,尾巴踢过来当板凳坐了,还一副聊天的语气……这蛇如果是人,估计得气疯了。
龚沐云眸光轻动,轻轻垂眸,唇边自方才斗法之后,首度露出笑意。
戚宸哼了哼,眼里少见地也有笑意,嘴里却不说好话,“不知所谓的女人植物大战僵尸之空间带不走全文阅读!我要是这条蛇,不想别的,就想怎么咬死她!”
龚沐云听了这话却转过头来,凤眸含笑,笑意凉薄,“戚当家想成为这条蛇?我看挺好,尤其是那掉了的脑袋。”
戚宸眼底刚生出的笑意顿时被残酷压了下去,转头之时,笑容狂妄,“脑袋掉了,还活着就成!这蛇至少死后还活了两百年,我要是死后还能活着,一定也学学这女人,找龚当家的一族人聊聊。”
“哦?这么说,戚当家的言外之意就是,活着的时候,拿我龚某一家没有办法,要靠死了再来问候了?”龚沐云挑眉笑了起来。
“我说的是一族,不是一家。我活着的时候,你一家别想好过,我死了以后,你一族都别想好过!”戚宸一咧嘴,牙齿洁白,笑意森然。
两人对视,目光渐冷,两帮人马也同时戒备起来。
然而,就在这时候,阴风吹来,众人只觉耳旁一阵鬼哭狼嚎,听得人头皮都发麻了起来。龚沐云和戚宸双双抬头,见庙宇顶上,金蟒张开嘴,吐着信子,一阵鬼哭狼嚎的刺耳声音。而金蟒的眼怨毒含恨,一看就知它并不愿被收服。
但它是个什么意思,没人听得懂。
但夏芍却听得懂。
金蟒吐出的信子阴气森森,腥风扑鼻,怨毒的黑气缠绕在每个字眼里,“人类都是狠毒的!杀了我的伴侣,杀了我的后人,我就杀光你们的后人!杀光!杀光!杀光!”
夏芍轻轻蹙眉,“你无辜枉死,被镇压在庙里两百年,我明白你的怨气。这世上确实有很多狠毒的人,但为了这些人让自己难入轮回值得么?我可以把你当做我的伙伴对待,每天三炷香,诵经化解戾气,百年之后,或许你能再入轮回。”
“我要入轮回做什么!”金蟒语气更加尖锐,眼神怨毒,“我要杀人!杀人!你也一样!放我出来,就是为了收了我,驱使我,人类没一个好东西!你最好一直困住我,要让我挣脱开,我就咬死你!咬死所有人!”
夏芍垂眸,她也知道一时半会儿劝不动这条蛇,它怨气实在太强了,这是心结。换成任何一个人,当初没有害人之心却无辜枉死,被镇压了两百年,怨气不得发泄。换成世间任何生灵,心中都会有怨吧?
将心比心,这样的事,如果发生在自己身上,或许她也会心有不甘,想要报仇。
夏芍一时间还真不知怎么劝,金蟒跟龙鳞不一样,龙鳞是千年前无数人的怨念集合体,而金蟒是灵物,有心智,她若想要收了它为阴子,虽说可以强行收下,可它要是不愿意帮她的忙,收了也是白收。
但夏芍没有太多时间可以耗,思量之下,她只得做出决定——先把金蟒收了,然后再慢慢开导它。
符使跟符箓不一样,并非以符纸炼化,而是需要有载体。夏芍这次来岛上,身上带了两件法器,一件是师父给她的玉葫芦,一件是最后一只清代玉罗汉。
夏芍打算以玉罗汉为载体,将金蟒的阴灵依附其上,一来以罗汉之威镇住它,二来以百年前得道高僧加持的灵气慢慢感化它的凶性。
当等夏芍拿出玉罗汉起身的时候,金蟒怨毒的眼底果然迸出血丝来,暴怒道:“混账人类!你敢收我!你最好别放我出来,等我出来就咬死你!我一定要咬死你!”
金蟒虽然在斗法中败北,但它明显凶性不改,不愿成为阴子供人驱使。因此当夏芍站起来的时候,庙外的两帮人马已有人露出担忧的神色——这能成么?
能不能成夏芍也没试过,一般来说,如果阴子愿意,它自己可以依附上去,但不愿意的话,就得强行收服。这事夏芍自然是没做过的,技巧方面可能生疏些,但她的元气方面没有问题,即便在收服的过程中,金蟒会反抗,她相信她也压制得住。
因此,她话不多说,拿出玉罗汉来,便打算动手!
但却正当此时,一道清亮的道号传来——
“无量天尊!”
这声道号隔着有段距离,但却十分清晰,随着一声道号宣来,连布下阵法的庙宇内,阴煞之气都被震得散了散,庙外的阴气更是霎时散尽,阳光又从头顶上照射下来,众人霎时觉得手脚温暖,而身后已走来一名穿着道袍的俊美男子。
龚沐云和戚宸在庙门前回头,夏芍在庙顶之上也回过头来,轻轻蹙眉
啧!这道士,来得真不是时候!
无量子还是来了,而且他看起来像是泅渡过来的……
道袍湿漉漉地挂在身上,佛尘一缕一缕的,头发倒是在上岛之后晒干了,但道袍还是皱巴巴的,看起来十分狼狈。
但就算是这样狼狈的模样,男子还是一副明净祥和的神态,纤尘不染,仿佛不在尘世之中,步伐缓渡,踏在山间的青石路上,衣袍上一片草叶都不沾。
无量子在庙门前站定,仰头看向庙顶之上,对着夏芍再宣一声道号,“女施主,这孽障两百年来被镇在佛像之下,都不曾被佛性改变分毫,仅凭你手中法器,即便收了它,日后也难免为祸。庙已损毁,不可收,不能镇,恐怕只能除了。”
说话间,他佛尘一甩,被夏芍在门内封了血符的庙门竟突然被震开!
夏芍一惊,她对自己画的符和元气修为都是有自信的,这符刚才斗法的时候,金蟒都逃不出去,无量子竟然这么轻易地就震开了?
血符是画在里面的,金蟒不敢接近,从外面打开却是比从里面容易。而且这符对阴灵的伤害性极大,无量子是人,自然不会太克制他。但他只是佛尘一震,便把门内画下的那道符上的元气给震散了,夏芍还是觉得,这道士的修为太高深了些!
好在无量子进来之后,佛尘一甩,门又给关上了。
他站在门前未急着上庙顶上来,只是守在门前,抬头看向被夏芍用四十四道金符裹得跟个粽子似的金蟒。
金蟒看见无量子之后,周身的阴气却是忽然大盛了起来!它被夏芍制住之后也没反抗得这么激烈过,但看见了无量子,却好像有某种原因驱使着它必须要挣脱开符咒,且它眼底充血,金色的眼珠,几乎被血丝填满!
它挣扎得太突然太剧烈,金符压制在它身上,将它的阴煞紧紧禁锢在周身,四十四道符咒,当初收服龙鳞的时候,夏芍也只是用来五十四道符咒。金蟒身体太庞大,因此夏芍用的多,但威力却是不减的,这么强的威力,金蟒动都不可能动得了,它若是强行要挣扎,符咒的威力必然会对它造成不可估量的伤害,甚至可能对它的阴灵本体造成不可挽回的重创。
这金蟒也是有灵性的,它很聪明,知道这些符咒的厉害,因此之前它面对夏芍的时候,虽然不从,但也只是咆哮两声,却没试着挣扎过。但见了无量子之后,它竟然不顾受伤,也要挣扎了起来。
夏芍眉头一皱,赶紧将离金蟒七寸处不远的那道符撤得远些,免得伤了它的灵智,目光却是郁闷地看向无量子——这蟒是个硬骨头,说收它还好,说除它,它还不得跟你拼命?
却不想,金蟒一阵鬼哭狼嚎,里面参杂着的类似人声的话却叫夏芍结结实实愣了一把!
“道士!是你!竟然是你!你把我封在这里两百年,而你竟然还活着!”
夏芍愣了,半晌没反应过来,等她看向无量子的时候已经瞪大了眼。
什么意思?
无量子是……把金蟒封印在这里的人?
不可能吧?那可是两百年前的事了!这世上道家讲究长生之术倒是真的,但真的能有活了两百年,看起来还像是二十多岁的老怪物?
正当夏芍嘴角抽搐,眼神怪异的时候,无量子垂眸宣一声道号,说道:“金蟒,你认错人了。贫道是天师的后人,天师已羽化仙去百余年了。”
无量子目光明净,不像是在说假话。夏芍听了,无端松了口气。她还真以为是两百年前镇压金蟒的高人,要真是那位高人的话,他今天要除这条金蟒,她要跟他对上,只怕没有胜算。
金蟒听后却是发出一声尖锐的啸音,刺得人耳膜发疼,“老道士死了?死得好!死得太好了!哈哈!”
无量子听到他这么说先辈,神情无喜无悲,只说道:“天师仙去之时,曾算出后世此庙会有一劫,你若破阵而出,必为祸人间,贫道乃是奉天师之命,前来除灵的。天师曾断言,你凶性难改,今天见了,果然如此。”
“除灵?”夏芍一听这话便往金蟒身前一挡,当然,她没忘了以龙鳞做防护,但她也确实是挡在了金蟒面前。
庙里鬼哭狼嚎的声音却更尖锐,“除我?哈哈!你有本事就来!我就算是魂飞魄散,也会记住你们一族,诅咒你们一族的!你们永远别想炼虚合道,永远别想!”
无量子听闻这话,才垂了垂眸。夏芍一见他这神情,便不由轻轻挑眉。该不会被金蟒说对了吧?无量子这一脉的人,自从这件事后,就再没有炼虚合道过?
不过,这也不能说是诅咒使然,炼虚合道指的是修道者不着于法,不着于相,任何方法都不必用,从有入无,无无既无,与道同体,从此无拘无束、潇洒自如地游览于人间仙境(高干)二二得嗣最新章节。
但这样的大道境界,从有道法开始,就没有几个人能达到这种境界的。
“没错。天师仙去之时是不曾开悟炼虚合道的境界,但困住他的心魔,却不是你。而是……雄蟒。”
没想到无量子会解释,夏芍愣了,金蟒也愣了。
“雄蟒在哪里?不是应该跟雌蟒一起镇在这座庙里么?”不等金蟒开口,夏芍便先问道,这是她一直理解不了的事,“渔村祠堂里,村民们还世代供奉着金蟒夫妇的牌位,为什么这座庙里只有雌蟒?雄蟒呢?”
夏芍身后,金蟒不顾受伤急切地扭动,但庙中尖锐的鬼哭狼嚎却变得有些低低的,听得出它一听到自己的伴侣,十分悲伤,急切找寻,“他呢?你们把他怎么样了?他在哪里?”
“雄蟒,已度化飞升而去。”无量子垂着眸,声音不大,但却很明净清晰。
夏芍怔愣住,甚至有些愕然,什么?
金蟒显然也不相信这荒唐的说法,气息又变得暴怒怨毒起来,“你骗人!他怎么可能!我们无辜枉死,我被镇在这里受苦,他怎么可能还有心情度化飞升?你骗人!你是骗人的!该死的道士!我要杀了你!啃噬你们一族的血肉,让你们死后都不得安宁!”
无量子抬起头来,眼眸明净如水,看起来不像是骗人的。随后,他将两百年前的事缓缓道来,故事却令人唏嘘而悲伤。
原来,两百年前,雄蛇先被开山建祖庙的将军带来的官兵所杀,雌蛇随后赶来,也被斩杀。当时,无量子的先祖刚好云游路过此岛,见雄蛇头上已生出一只角,假以时日便可成一条小龙。感慨惋惜之余,无量子的先祖便将雄蛇和雌蛇的灵分别收在了两件法器中。他本想着这两条金蟒灵智已开,修炼不易,无辜枉死令人惋惜,便想在此建庙,诵经护持,令这两条金蟒能借着法器的灵气继续修炼,即便不能飞升也早日入轮回。
没想到,雌蟒在枉死之时失去了它刚刚孕育的后代,十分地凶厉,怨念极强,度化不能。无奈之下,这座庙改成了镇灵之庙。无量子的先祖以这座孤岛为中心,渔村小岛为辅,设下镇灵阵。
而这件事,无量子的先祖对雄蟒隐瞒了下来。他告诉雄蟒,雌蟒以另一件法器为依附,跟他一样修炼着。那些未曾出世的生灵,他已作法超度,令它们再入轮回。
这是谎言。那些未曾出世的小蟒还未有灵性,确实已被超度,但雌蟒却因怨念太重,被镇在了佛像之下。
雄蟒的性情温和,与雌蟒不同,它的灵性和修为比雌蟒要高许多。如果不是它性情温和,当初大可以和雌蟒联手将前来岛上的官兵赶走,但它不愿伤人,积下业障,便想与雌蟒远游。没想到还是遇到了大劫。
凡是修炼大道者,无一不应劫的,这一劫虽是劫数,但遇到了无量子的先祖,也不能说不是机缘。雄蟒一心想与雌蟒超脱三界,从此自由自在。它以为雌蟒跟它一起被无量子的先祖带在身上继续修炼,却不知道,在它跟着无量子的先祖云游天下大寺道观、名山大川的时候,雌蟒一直被压在庙中受苦。
无量子的先祖高龄一百三十六岁寿终正寝,在他羽化之前三年,曾带着雄蟒到了天下龙脉之始的昆仑山脉,寻了一处风水绝佳之地,感悟自然道法。没想到,雄蟒在此感悟超脱,竟以灵体之身生出两角,化龙飞升而去。
它走之时,无量子的先祖曾告诉雄蟒,雌蟒修炼未成,还不能从法器中出来,即便是他这一辈子不成,也会把雌蟒交给后代,令他们带着它继续修炼。终有一日,它们有再见面的机会。
雄蟒心性善良,它身为灵物,修炼比人还不易,能化龙飞升,可以说千万年也不遇。它对带着自己游历山川的无量子的先祖心怀感激,对他的话深信不疑,临走时表示会等着与雌蟒相见的那一日。
但它哪里知道,直到它飞升而去,进入昆仑的那一刻,雌蟒一直被镇在当初它们灵智初开的小岛上,别说相见,雌蟒连入轮回的机会也没有。就算是下辈子,它们也见不到。
对于雄蟒,无量子的先祖自认为是积了一件大功德。但对于雌蟒,他却心存愧疚。与雄蟒相伴数十年,他对这条灵智不低于人类的灵物也有几分感情,他不知道自己这样骗他是对还是错。这件事就这么成了困住他的心魔,怎么解也解不开,在昆仑山待了三年,无量子的先祖坐化在此,却在坐化之时,也不曾体悟大道,未曾进入炼虚合道的无上境界。
但临坐化之前,他回了一趟家,留下了给后代的手书。说明自己曾参透一部分天机,百余年后,镇灵阵会遭受天劫,阵会毁坏,雌蟒应该会破阵而出,为祸人间。他算出家中会出一名天赋极高的后辈,因此命他这个时候一定要赶来阻止雌蟒。
假如它凶性不改,又不能度化,无法再次镇住之时,便只能选择除去。总不能叫它祸害乡里。
无量子奉先师之命前来,先是到了渔村,发现为祸的只不过是一部分的怨念之后,便将其驱走,今天就是来岛上除灵的。却没想到被夏芍拖延在了渔村小岛,泅渡过海之后,到了之后,她已将雌蟒制服,差一点就收了。
这个故事无量子在叙述的时候声音一直是平静的,但他却是垂着眸,夏芍见他眉宇间神情悲悯,略有不解之色。显然,他今天除灵的事对他来说也有挣扎,不知这么做是对还是错。
金蟒在听说雄蟒的故事之后,彻底安静了下来。夏芍没有回头看它,她只看着无量子,眼圈有些发红,“你家先祖天师好不地道!雄蟒即便是千万年难遇的灵物,它也有得知事实真相的权利。这世上任何的大道,如果存在于谎言之下,即便是得了大道,又能怎样?你家天师难道就没想过,雄蟒在昆仑一直等着雌蟒,等来等去,就算是等到地老天荒也等不来的时候,它会是什么心情?而雌蟒被镇在庙里,一心以为雄蟒与它同在受苦,待它逃出之后,到处找它找不到,它又是什么心情?这两条金蟒灵智已开,与人无异,精神上的煎熬难道就不是恶业?到底是功德大,还是恶业大?”
无量子垂眸不答,闭了闭眼。这件事正是困扰他们一脉的问题,几代以来,有天赋的后辈不是没有,就连他自己,也困于此事之上,到现在不得解脱,寻不到解法。
夏芍也是垂着眸,心乱如麻。世间的故事最令人伤感的莫过于天人永隔,一方超脱,一方受苦,互相还都以为对方与自己一样,期盼着再见之机,却不知再无见面的机会。
这样悲伤的故事,仿佛天地间的树木清风都跟着感应到了,庙里渐渐有风吹过,低低切切的声音,仿佛草木被微风吹过,刷刷的声音。
夏芍却愣了愣,她转过身去,这才发现金蟒伏在庙瓦上,金色的眼里能明显地看见悲伤,而那些草木微风之音,不过是这条灵物悲伤之时,阴煞牵动,发出的层层叠叠的声音。这些声音里,恍惚能辨出其中类似人声的声音。
这声音辨别出来之后,夏芍乍一听之下,却是愣了。
“它没跟我一起受苦,孩子们也超度了……”
金蟒轻轻吐着信子,仿佛人在说话一般,夏芍却是看得愣了。眼前的这条蟒,哪里还像是刚才那条怨毒地喊着要杀光所有人的凶戾阴灵?它的悲伤与人无异,甚至那么近似于人的情感。
连她在听到这样的故事之后,都替这两条金蟒悲伤,直到现在,悲伤还积在胸口,散不去,闷得发疼。而它在听到之后,所说的第一句话,竟是庆幸伴侣没有跟它一起受苦,庆幸那些未出世的子孙后代已被超度。
夏芍垂眸,悲伤之余,不由生出感慨来。
是啊!这件事,如果发生在她身上,或许她也会怨恨,但她却不希望自己所爱的人跟着一起受苦。
都说人是万物之灵长,实则那是人自己的想法。世间万物,都生在一个虚空之中,为何不能都有灵有性?
返本归根,明心见性的话,人世间最初的美好,其实还是善。
就如同这条金蟒,无辜枉死,怨恨了两百年,人害了不少,怨念不减,但在听到雄蟒飞升超脱之后,它仍在这一刻放下了怨恨,只为雄蟒没有跟它一起受苦。
这世上再多的怨恨,终不及一句所爱安好。
这就是善,人之初,灵性最根本的善。
夏芍抬起眸来,立在庙瓦之上,望向远处。不知为何,觉得眼前景物豁然阔大,有什么东西在心头间撞了撞……
夏芍一愣,眼前的景色还是那样的景色,但她却就是好像看见了不同之处,说不出来哪里不同,但精神却好像慢慢在圆明,豁然开朗,霍然间,似乎见到了一些本源的东西……
她还在怔愣,还在感受那种涌上来的不一样的感觉。庙门口处,无量子明净的眸中涤荡起亮色来,低低宣了声道号,说道:“盘膝冥想。”
夏芍听见这话,突然被点悟过来,她一瞬间知道自己遇上了什么,赶紧依照无量子所说,盘膝坐在了庙顶之上,闭眸冥想。
眸是闭了起来,但夏芍却好像依旧能看见刚才阔大的事物,天地间的事物还是那些,但在她心中已有不同的感悟。她好似在静坐冥想中进入了虚空,返本归根,明心见性,看见一切圆明,像初生的婴儿,看见人世间最初的东西……
原来,这就是炼神还虚言笑晏晏(陆小凤)!
在青市的时候,于七星聚灵阵里将玄门心法修炼至炼气化神的顶峰,却一直找不到突破的契机,没想到应了今天!
夏芍在冥想中运起门派的心法,将元气游走在身上,完全依托于精神境界,守持最本源的精、气、神,使之不内耗,不外逸,并充盈在体内,慢慢与身体相抱而为一。
夏芍渐渐沉浸在体会心境提升的奇妙境界里,她却不知道,此时此刻的她,在众人眼里正在发生多么大的变化。
她露在外的肌肤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净化着……
她的肌肤本就好,原本就像玉瓷一般无暇,而此刻更盛一层,就像是婴儿一般,渐渐变得更加白净、莹润、自然。一切灰蒙蒙的杂质都像是在剥离,在仍旧黑气森森的庙宇里,化作点尘散去,而提升之后的肌肤仿佛经历了洗礼,在黑雾般的庙宇顶上,淡淡发着莹润的光泽。
除了她的脸没有变化之外,仅仅是肌肤,已是极美。
这一幕比收服金蟒还令人难忘,庙外没人出声,只是目光发直。
庙外立着的雍容优雅的男子凝望着庙宇之上,眸中流华流转,少见地有些恍惚。
而戚宸也少见地愣了愣,但当目光聚焦到少女那张显得灰蒙蒙的脸上时,眼眸不由眯了起来。
夏芍这一坐下盘膝冥想,居然就坐了整整一下午,等她缓缓睁开眼的时候,天色已经真正黑了下来。
庙外,龚沐云含笑望着她,对她轻轻颔首。虽然不能理解,但似乎明白她遇到了什么事,那一眼笑意看起来像是在祝贺她。而戚宸不知道为什么眯着眼,一副略微危险的表情。
无量子仍然守着门口,见夏芍睁眼,笑道:“恭喜女施主,炼神还虚。”
夏芍起身跃下来,一跃之间感觉身体都轻盈了几分,看周围事物更觉得清晰,也不知天眼有没有所提升。但现在不是试验的时候,她走到无量子跟前,对他鞠了一躬,“多谢道长提点。”
“那是女施主开悟所至,与贫道无关,不必言谢。”无量子浅笑道。
夏芍回身,见金蟒仍然被困在庙宇顶上,金色的蛇眼望来,似乎还沉浸在悲伤里。夏芍轻轻垂眸,转身又跃上了庙宇顶上,再次在蛇尾巴上坐了下来,淡淡一笑,说道:“跟我走吧,我一样可以带你修行。”
蛇眼抬起来,看着她,不说话。
夏芍和善地一笑,目光坦然地望着金蟒,“我也是刚刚才悟出来的道理,这世上的恶终归会有因果报偿,我们不应该为了恶使自己陷在其中,我们要向着自己的善,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迷失了原本的自己。我想,对你来说,原本的你去处应该在昆仑,应该等待或者寻找与那些已入轮回的孩子们再见的机会。你不应该为了别人的过错被镇压在这里,那些犯下恶因的人,会有属于他们的报。你不应该为了他们的过错承担吃苦,应该去寻找自己的前路。跟着我吧,我一样可以带着你修炼。我答应你,有生之年会带你去趟昆仑龙脉,说不定你也会有所感悟呢?不过,你害了不少人,修炼起来必然不会有雄蟒那么容易了,这点你要心里有数。”
金蟒低垂着头,庙里又开始传了呜咽的风声,就像是灵物在哭泣一般。
“喂!”夏芍大胆地戳戳蟒的前额,“我一天三炷香,好吃好喝地供着你,不会欺负你的。顶多就是带着你去欺负欺负别人。行不行?别婆婆妈妈的,给句话!”
金蟒明显蛇眼凶狠狠瞪向夏芍,然后似乎要看自己头顶。夏芍会意,立刻将金蟒头顶的符咒撤去,蛇的头能动之后,轻轻点了点,然后就转去一边,不理夏芍了。看起来竟像是有点难为情的样子。
夏芍脸上露出笑容来,这家伙答应了!她有符使了!
夏芍笑着起身,“那我就把你附在这只玉罗汉身上了,以后你就跟着我了。”
但玉罗汉拿出来之后,夏芍这才想起无量子来,转头看了过去,“道长,我看这金蟒有回头的意思,你就跟你家先祖道声对不住,别……”
夏芍本想说让无量子别除它了,但话说到一半,却是一愣。
只见无量子立在庙门处,仍是立着的,但印堂之处却明显有莹润的光在聚集,那光就好像三花聚顶一般!
夏芍结结实实地怔愣住,三花聚顶,这是要……炼虚合道了?!
但许久之后,她见无量子闭了闭眼,再睁开眼时印堂间的莹润光泽已褪去,他眸底却更加明净清澈了。
夏芍觉得,这绝对不应该是炼虚合道。她刚才境界提升,就用了一下午的时间,无量子若是真提升的话,不该这么短的时间就完成。他看起来更像是明悟了什么,一只脚踏进了炼虚合道的境界,但要提升,还有段日子。
无量子看着夏芍笑了笑,竟也身手敏捷地跃上庙顶来,从身上背着的白色布包里拿出了一件东西来,递给了夏芍,“女施主聪慧开悟,金蟒跟着你,想来贫道能对天师有所交代了。这件法器,女施主带去吧。”
夏芍一愣,看向无量子手心,那里躺着一件金玉玲珑塔,塔有九层,二十四门。雕工异常精美,从夏芍对玉器的研究上来看,这玉也是老玉了,明清时期的。
“这是祖上天师留下来的法器,当初雄蟒修炼就在这座塔里。贫道这次出来,正巧带上了此塔,没想到女施主能将雌蟒收服,这塔就赠与女施主吧。”
夏芍知道这法器贵重,但身后金蟒在听到无量子的话之后,快速地转过头来,身子竟然要挣扎着盘起来,就为了看看无量子手中的塔。
这塔对于雌蟒来说应该有着特殊的意义,夏芍思量之后,觉得收下对它来说应该是个安慰,于是便郑重谢过无量子,将塔收下了。
她转过身来时候,又听见有呜咽的风声,不由把手伸出去,巨大的蟒头伸过来,信子对着这件玲珑塔吐了吐,似乎在感受里面有没有雄蟒的气息。
夏芍挥手将金蟒周身的符咒全数撤了。符咒刚撤,金蟒一恢复自由身,不必夏芍开口,它便迫不及待地化作一道黑森森的阴煞附着在了她掌心的金玉玲珑塔上,过了一会儿,似乎到了塔内的空间,整个塔身看起来散发这浓郁的金吉之气,而阴煞全部被锁在塔里,没有泄露出来一点。
握着自己的符使,夏芍心里自然是欢喜的,她再次对无量子道谢。
无量子却是笑了笑,目光明净,“贫道承蒙女施主一句点醒,这谢礼是应当的。贫道这次正是为此蟒而来,既然它已有妥善的结局,贫道就放心离去了。”
夏芍一愣,她有说什么点醒过他么?
但无量子也不多说,只是笑意不知为何多了些深意,“只是,贫道有句话要赠与女施主。存于天道之外,不代表存于天机之外。只要在三界之中生存,有些劫数在所难免。不过,既然天机让你我遇上,又让贫道受女施主一句点拨,贫道理该欠女施主一个因果要还。日后,你我还会再见的。”
夏芍听得怔愣住,心里咯噔一声!
但还没想出这话里深意来,无量子便转身告辞了。
夏芍转醒过来,连忙跟着踏出一步,“道长!日后我若是有事请道长帮忙,怎么找你?”
无量子一笑,没有回头,步伐沉稳地步出庙门,声音远远传来,“不必寻我,两年之内,我们还会再见。”
两年之内?
夏芍垂着眸,站在庙顶之上,看着男子一身道袍的身影渐渐走远,不由心中猜测。
刚才无量子那话,就好像看出她是重生而来,本不该属于这个时空一样!但他的话真的是这个意思?是不是她多想了?亦或者,有别的意思?
看着一身道士打扮的男子身影渐渐消失在黑暗曲折的山路上,夏芍不由目露深意。这个道士,起初见他还觉得他奇怪,现在想来,哪里是奇怪?
心境开悟之后,她这才明白,他那不是奇怪,只是一切由心,生于本源。对他来说,本无佛,也本无道,一切没有区别。那是炼神还虚的境界才有的心性,不拘泥于外物束缚,一切返本归根。
这人,年纪比她大不了几岁,刚才竟一只脚踏入了炼虚合道的境界……
这世上,果真是人外有人。
迄今为止,无量子此人可谓她所遇见过的唯一一位世外高人。看不透,也参不透。但夏芍总觉得,他没必要骗她。
既然如此,夏芍便也不去想了。她如今也是炼神还虚境界的人了,心性上有点返璞归真的感觉,想不透就不纠结,不会被猜不透的事所束缚。
看了看手里的玲珑塔,夏芍一笑,将其握在手中,冲着无量子离开的方向深深鞠了一躬,然后望向渔村小岛的方向。
我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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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阴死人不偿命
夏芍闪回庙门里,隔着戚宸老远,警觉地看着他星剑成道。舒骺豞匫
戚宸看她躲去老远,眯着眼墙似的堵在庙门口,沉黑的眉宇在黑暗的天色里看起来更沉。他也不走进来,就堵在庙门口,负着手皱着眉头,“把你脸上那东西拿下来!丑死了!”
夏芍一愣,这才摸了摸自己了脸。她一时没去想戚宸是怎么看出她戴着面具的,但她自然不可能摘下来,知道了他的目的以后她这才放松下来,“丑不丑的,跟你有什么关系?”
“妨碍观瞻!”戚宸语气理所当然。
夏芍倒笑了,“那万一摘下来更妨碍观瞻呢?”
“不可能!”男人挑眉一笑,大晚上的山林里没有灯光,只有月色从树梢探出头来。男人这一笑,却还是有烈阳般的感觉,十分耀眼自信。
夏芍一翻白眼,懒得理戚宸,她要往外走,看他站在门口,便转身从庙旁的墙上敏捷翻了出去,从侧面绕去了前路。她特意从龚沐云那边走的,虽然跟龚沐云见面的次数也不是太多,但好歹两人以朋友相称,相比起戚宸来,夏芍对龚沐云更熟悉些,也更信他一些。毕竟安亲会目前是站在自己这边的,而三合会还属于敌方势力。
龚沐云一见她从后面绕出来,便含笑往她身前站了站,将她微微挡在了身后。
戚宸在门口转身,看见两人默契的动作,刚才还烈阳般的笑容霎时蒙上一层危险的气息。
安亲会的人看见夏芍站在自己这边,几名龚沐云的手下都露出欢喜的神色。他们不认识这少女,但刚才她收服金蟒和功力提升的事还历历在目,这样的人在寻常人眼里无异于高人。而当家的似乎与她认识。
不愧是当家的,这样的高人都认识!
但其实这些人并不知道,他们或许绝大多数的人没见过夏芍,但对她的名字却如雷贯耳。那是安亲会的贵客,当年当家的亲自下令不许招惹的人。只不过,她现在易容带了面具,他们并不知现在在他们身旁的就是那位鼎鼎大名夏总。
此刻若是齐老在,他定能认出夏芍来。但他受了枪伤,在夏芍坐下提升的时候,他已被两名安亲会的人送出岛去救治了,一起被送下去的还有安亲会左护法郝战。但当时中了金蟒阴煞而昏迷的三个人还躺在原地。
想来是龚沐云身边的人只剩下三个,人手不够,于是就只送了齐老和郝战下山。剩下的就暂时没动。
夏芍低头看了看地上昏迷的三人,眉眼间的青丝已经不见,身上的阴煞也已经除了,只是被金蟒操控,损了元气,因此还在昏睡。
夏芍蹲下身子,身旁自然没人拦她,她现在在众人眼里就是神鬼莫测的高人,安亲会的人赶紧给她让路,目光好奇地低头看她在做什么。
只见夏芍只是将掌心在三人印堂处推了推,三人便都皱了皱眉头,缓缓睁开了眼。
这三个人从上午一直昏迷到晚上,直挺挺倒在地上一动不动,就像死了一般。没想到只是轻轻在印堂处推了推,人就醒了?
“他们是伤了阳元,我给补了些,下山是没问题了。但是回去之后需要休养一段日子。”夏芍说道。
三人已不记得被操控之后发生了什么,但他们还记得神智不清的那一刻不停挣扎的感受。亲眼见过中邪之后的同伴都做过什么疯狂的事,因此这三人一醒过来就面如死灰,跪地道:“请当家的责罚!”
龚沐云垂眸看着三人,浅白的唐衫在月色里晕出寒凉的光,映在脸上,凉薄如水。他淡淡道:“回去去刑堂自领二十鞭。”
三人竟不可思议地抬头,接着脸上又生出人气来,感激地道:“谢当家的活命之恩!”
夏芍在一旁看着,神色略怪异。她可是见过安亲会的鞭刑的,那铁鞭带着倒钩刺,打起来皮开肉绽,可不好受。这刑罚不轻,三人还一副如蒙大赦的样子……其实根本就不是他们的错,他们只是被操控了而已。这样还要受罚,未免有点没有人情。
但夏芍却是没说什么,这毕竟是安亲会的事,龚沐云这个当家的都发话了,她一个外人不好置喙。再说了,听得出来,三人的罪原本按照帮规是很重的,龚沐云只让三人领二十鞭子已经是很轻了。尽管夏芍觉得这二十鞭对三人来说也有点冤,但站在管理者的角度来说,管理这么大的帮会和财团,龚沐云肯定也有他的难处。这一点,对于身为华夏集团当家的夏芍来说,倒是能体会到一些,因此她什么也没说。这倒让龚沐云轻轻看来一眼,眸光流转,别样动人。
夏芍没看见他这目光,她正看向戚宸那边。他那边地上的人可就多了,足有十来个人。她起身便走了过去。
戚宸看她走过来,脸色稍好看了些。
安亲会那边的人却如临大敌,“当家的……”
龚沐云一摆手,阻了手下人的话,负手立在山路一侧,笑看她走向戚宸。一点也不担心她救了三合会的人,会给自己这边带来麻烦。
她的性子他还是了解的,对自己没有利的事,她不会做。
夏芍给三合会的十来个人补了些元气,将人唤醒。
醒来的人看见戚宸在,顿时也是面如土色,跪地请死,“当家的,岛上出事了。是兄弟们护卫不利,请当家的处置仙途奇缘全文阅读!”
戚宸却没说怎么处置,反而一笑,看向龚沐云,对手下的人道:“我手下不留动不动就请死的废物!来咱们岛上做客的龚当家就在这里,与其请死,我倒觉得多杀几个安亲会的人,我留着你们还有用些。”
这十来人一听,回头看见真是龚沐云站在对面,顿时目露凶光,齐齐拔枪。而龚沐云的人也如临大敌,举枪对峙。
夏芍蹲在地上,掌心尚放在最后一人的印堂之后,转头挑眉看戚宸,“我好像说过在岛上不准打架。”
戚宸低头看她,咧嘴恶劣地一笑,“我好像没答应过你。”
他说话间,动作比声音还快,刚一开口,就突然伸出了手!
夏芍还蹲在地上,那人元气还没补好,男人的大手伸过来就往她脖颈抓,看样子想要制住她。夏芍却似乎早就知道他会这么干,人还蹲在地上,手便往地上躺着的那人衣领子上一抓,脚尖在地上一点,滑出去的同时把人丢给了戚宸!
夏芍一步回到龚沐云那边,指尖轻轻一动,刚把人丢开要回头的戚宸以及三合会的一群人便再难动一步!
戚宸眼一眯,身体还维持着一个扭头的姿势,目光沉沉落在夏芍身上,想要杀人一般。
夏芍挑眉一笑,说道:“我要走了,就不劳烦戚当家的送了。记住,你和你的人都欠我一条命,改日我会找你们讨还的。”
说完,夏芍转身就寻着山路下了山。龚沐云看向戚宸,身旁安亲会的人举着枪,都在等他一句话。只要他点头,这可是杀了戚宸的大好机会。
戚宸眯着眼,眼里看不见恐惧,只有冷然。龚沐云望着戚宸,月色落在青苔墨染的山路上,两人立在两旁枝叶茂盛的阴影里,各自面容斑斑驳驳,难见内心情绪,唯有山风拂动枝叶,斑驳了树影在各自面容上晃动,枝叶沙沙的响。
龚沐云垂在袖口里的手轻轻一紧,不知过了多久,才垂下眸,转身,走下了山路。
身后的人赶紧跟上,三合会的人和安德里都松了一口气,但没有人知道,龚沐云为什么会错过这么好的机会,放过他多年来的大敌。
夏芍走在前头,一直注意着后面的动静。但没有听到枪声,龚沐云便走了下来。
“你怎么没杀他?”夏芍挑眉问。
龚沐云与她并肩而行,笑看前方山色,“杀了他,不就坏了你的事?你留着他有用的吧?”
夏芍愣了愣,随即笑了起来。她倒是觉得,龚沐云和戚宸斗了这么多年,有点惺惺相惜,就这么杀了他,剩下的那个人以后或许会很寂寞。
夏芍笑了笑,便不再说话,专心开始盯着自己的指尖。
龚沐云看来,见她一直捏着,便笑问道:“他们那边还动不了?”
夏芍道:“嗯,我做个实验。”
夏芍确实是在做实验,她给三合会的人补养元气,将他们从昏迷中唤醒,只是因为伤人的是金蟒,现在她是它的主人,帮它早点将人救醒,就等于让它少积些恶业。但虽然刚认识戚宸,但夏芍对他的做派也算心中有数,他不会放她和龚沐云安全离开岛上的,因此夏芍在救醒三合会的人的时候,心里就已经做好了准备。
她原本就打算将戚宸等人用阴气控制住,正好也试验一下,修为提升之后,对阴煞的控制有没有所提升。
此时已经走到了半山腰,夏芍来香港之前,对阴煞已经可以大面积地控制,范围大约覆盖一条街面没有问题。但是现在明显超出了一条街的范围,覆盖了半座小岛!
夏芍眼里明显有惊喜的神色,她目光一动,倏地把手放开了!
远处山顶,戚宸等人突然便恢复了活动自由,男人脸色黑得在黑夜里几乎看不见,怒喝一声,“给我追!”
三合会的人得令,立马急速下山。但步子刚迈出去两步,诡异的事又发生了!
一群人突然感觉手脚又是一冰,竟然再次动弹不得!
戚宸咬着牙,这回脸色已经黑得不能用锅底来形容了。而远处依旧在往山下走的夏芍轻轻一笑,目光微亮。
真的提升了!她刚才是将整座小岛后山的阴气全都控制了扑去山顶,竟然只用了短短两三秒的时间!
夏芍眼神亮了,不仅范围大幅度提升了,连阴气控制的速度也提升了,她怎能不惊喜?
随后,她频频松开手,又掐起指诀,连续试验了三四次,直到走到海边。
而山上庙前的三合会的人,就在夏芍的折腾下,一会儿能动,一会儿不能动,一会儿能动,一会儿又不能动……连骂娘的心都无力了……
等走到海边的时候,遥望整座海岛,夏芍的表情已只能用神采奕奕来形容——现在她已经走到了海边,而阴气仍然在她的控制之内!
一座小岛的范围,实际情况可能比这范围还要广。而这么广的范围,在她对敌的时候有多大的好处,不言而喻!也就是说,她可以在两秒钟之内,让阴煞控制一整座岛,再加上有龙鳞和金蟒帮忙的话……
夏芍眸光流转,收手一笑,跳上了快艇。
龚沐云立在船上,将她这一路上拿戚宸等人做实验的神态看在眼里,摇头一笑,竟有些无奈和宠溺的意味。
“要去那边渔村的岛上?”
“嗯。你们把我送到那边岸边就好了,赶紧离开吧。这里可是香港,三合会的地盘儿,你们在这里太危险了。”夏芍说道,目光却望向渔村小岛的方向,心里期盼着快点上岛。
没想到,身旁龚沐云却是说道:“呵呵,无妨。世界各地都有黑道势力,要这么说的话,我只能在安亲会的势力范围内待着,其他地方都不用去了。”
夏芍回头,觉得龚沐云的话也有道理,他这次来香港肯定是有事,这是他自己的行程,她就不必跟着操心了。
“反正你没事了,我就不管那么多了,你自己安排吧。”夏芍说一句,便又看向前方隐在黑沉夜色里的渔村小岛轮廓。
却不知,龚沐云听见这话,眼神微微一亮,略生出些喜意,目光凝着她的侧脸,问:“你是知道我在岛上有险,所以特意赶来的?”
夏芍总不能说自己是用天眼看出来的,于是便道:“我本来就是要去岛上收服金蟒的,没想到你也在。恰巧碰上了而已。”
她边说边望着渔村方向,压根就没回头,并未看见身旁男子听了这话微微垂眸,唇角笑意依旧,海风夜色里却略显落寞。
“不管怎么说,你也是救了我一命,你要我还你什么?”龚沐云问。
夏芍听了这话倒愣了愣,这才转头看向身旁男子,想起自己确实是跟戚宸提过要他还救命之恩的事,大概被这男人记在心里了。于是翻了个白眼,打趣地看向龚沐云,玩笑道:“是我记忆力出问题了么?我记得来香港之前,还有人说我们之间是朋友的。我救我的朋友,理所当然。若是要还的话,还叫朋友吗?”
龚沐云微怔,接着竟眸底一层一层泛出流光来,比被海浪打碎的月影更潋滟。
夏芍看他一眼,又不理了,转头有些心急地看着前方的岛。
而龚沐云也没在说话,快艇一路急速驶向渔村小岛。
就在两人快速地往渔村小岛进发的时候,身后被抛得远远的孤岛山上,被阴来阴去当做了试验品的戚宸,爆发出一声暴怒的吼声——
“女人!不要让我抓到你!”
……
戚宸的吼声惊起飞鸟无数,夏芍和龚沐云却半点也没听到。十分钟后,快艇停在了渔村小岛的海滩上。
夏芍上了岸,却没想到,龚沐云也跟着从快艇上下来,看了看岛上雾蒙蒙的景色,笑道:“这岛景致不错,许久没看日出了。到山上看看日出,想来不错。”
夏芍听出他这话的意思,不由无语,“看日出?你倒是悠闲。你这趟是来旅游的?”
“忙里偷闲,未尝不可。”龚沐云垂眸一笑,抬眼看夏芍,目光有些许缱绻,“这趟本就是忙里偷闲,顺道来看看朋友。今天偶遇,也算了了一桩心思。”
夏芍一愣,她不会听不明白龚沐云的话,只是有些意外。没想到自己来香港才两个月,而他一直挂念着。
“我不是去岛上玩的,我有事要办。岛上玄门四老都在,这次来这座岛本来是为了风水师考核的。但我改变主意了,要去问候问候他们。”
“哦?”龚沐云显然刚知道夏芍来渔村小岛是为了什么事,沉吟一番,笑道,“无妨奇石录最新章节。表面上,玄门的弟子对安亲会还是很客气的,毕竟安亲集团在华尔街有很大一部分生意都请了玄门弟子看风水之事,算得上大客户。那几位见了我,即便是支持三合会,对我也得客客气气的。你只办你的事,我看我的日出。你不必理会我,我只当看看沿路风景,并不打扰你。”
龚沐云都这么说了,夏芍也不好说什么。其实,他的话有道理,风水师的地位是很超然,很受富商政要拉拢敬畏,但风水师也是人,是人就并非万能的。余九志等人就是再支持三合会,对安亲会也得客客气气的,惹怒黑道,对他们没有好处。
风水师有神鬼莫测的术法,黑道有精良的现代武器、数量惊人的堂口、帮会人员、杀手,不到万不得已,谁也不愿意跟那些枪械雷弹对上,不愿意天天算自己有没有生命危险,去躲那些不知道会从哪里冒出来的杀手。毕竟,谁也不是天天放着好日子不过,就爱去招惹那些麻烦的。
而且,并非每个风水师都像夏芍这样,有龙鳞有金蟒,年纪轻轻修为就如此高,可以不把一些事放在眼里。
对玄门的大部分弟子来说,他们更像生意人,帮人看风水算运程,收取一定酬劳,然后以此谋生过日子。就连余九志这些人,也不会吃饱了撑的无端招惹大客户,他们越是享受着外界的尊重、敬畏,越在乎这些名利。
既然如此,如今张氏一脉势弱,如果龚沐云在自己身边出现的话,应该会被认为是张氏一脉的后台,给张老他们撑撑腰也未尝不可。
这么一想,夏芍便不再多说什么,带着龚沐云和他身后的几名手下上了岛。
岛上的九宫八卦阵依旧在,此时约莫子时,日出前到达山上虽然赶了点,但时间应该足够了。
夜里走九宫八卦阵比白天更不方便,可视性更弱,人的视觉就像是被遮蔽了似的。一进入阵中,安亲会的几个人显得很警惕,四处打量,龚沐云倒是悠闲,前后看了看来路,约莫心中自有估量,但正如他之前说好的,他并不开口问,一点也不打扰夏芍。
“这是古时传下来的九宫八卦阵。玄门那几个老家伙也不是浪得虚名,布了这么个阵来考我们。这阵得法便不难解,跟着我走就好了。”夏芍好心说了阵的名字,她相信龚沐云一定听说过,想必他会有兴趣。她说出来只是为了让他路上不无聊,自己慢慢研究去,而她要做自己的事了。
龚沐云瞧出她的体贴来,柔和地一笑,点点头,眸中确实有些亮色,四处打量前后被雾气包围的山路。
而夏芍则在说过之后,就不理他们了。她开了天眼,便想寻着遁甲的方位往山上去。
但天眼刚一开启,夏芍便倏地顿住脚步!
不是因为前方有什么不对劲,而是因为天眼不对劲!
她的天眼好像……发生了变化!
夏芍起初只是想辨明阴阳二气,以及八卦方位的所在,就像她之前解阵出岛的时候一样。但没想到,此刻天眼一开,所看到的景色却不一样了!
阴阳二气、八卦方位仍在,但却多了许多东西——除了天地元气,八卦方位,前方的山路、花草树木、山峰走势,竟然每一样事物都看得清清楚楚!
夏芍清楚地看见这九宫八卦阵的迷门、斗数分布在哪里,清楚地看见眼前每一条山路的去向,就像看见一张大地图。她看见路边草叶儿下伏着的蛐蛐儿,看见茂密的枝头间安睡的鸟儿,看见目的地山顶空地上站在一起的几名老人,甚至看见九宫八卦阵中,在各条山路上转来转去寻找出路的弟子们!
嘶!
夏芍收回天眼,难得心砰砰跳!
这不是天眼!
或者说,这是天眼,但提升了!有点天眼通的意思!
天眼通是佛家的说法,佛家之中,有五通,名为:天眼通、天耳通、他心通、宿命通、如意通。这五通,各自所见不同,天眼通能超脱肉眼的所有障碍,见常人所不能见,天机、因果、轮回,一切可见!
天眼通与天眼不同,天眼是可以报得,也可以通过修炼得来。但天眼通非修炼不能成!
夏芍如今的天眼提升之后,是否开启了天眼通的领域,能见天机因果轮回等事,她也不太清楚,但至少此刻能看见以前所不能见的。
以前只能看见阴阳二气,看见方位,长时间凝视可以看见未来。但此时连肉眼上视物的一些障碍也扫除了!在她眼里,天地极广,没有什么能遮蔽她的视线,所有的景物都像是一幅辽阔的画卷,铺开在她眼前。
她看见目的地的山上,余九志、曲志成和王怀三人站在在一起,冷家老爷子离得不远不近,张中先背着手站在远些的地方,五人都看向一个方向,那便是孤岛的方向。想来是那边斗法收服金蟒时的阴煞波动太强,引起了五人的注意。余九志三人的脸上明显有震惊神色,张中先的脸色也不太好看,握着拳头,神色焦急,不知道是不是心里认定这事跟夏芍有关。
而夏芍此时用天眼通看向五人,五人竟然都无所觉,连修炼出天眼的余九志都没有发觉。
这个发现让夏芍趣味地笑了笑,目光收回,一扫九宫八卦阵上的弟子们,见到还没有一组人能够出阵。温烨这小子正拿着罗盘,定在一处方位上,气势汹汹一指前方,后来两名张氏一脉大他许多岁的弟子便跟着他往那边去了。夏芍一笑,因为那方位对了!
而山路上,有些人正坐在路边休息,边休息边商量;有些人正在拿着罗盘,原地打转;有些人正在为走哪条路争执……
有十支队伍已接近正确的解阵方位,其中便有余薇、冷以欣、温烨、海若等队伍。从实力上来看,还是玄门的弟子占先锋。那些其他门派的风水师,只有一支队伍在其中,还有些人已经和队友走散了,单独在路上摸不着门路。
这快要破阵的十支队伍里,余薇的队伍最接近山脚下,明显即将走出。
夏芍目光一变,忽然勾起了唇角,露出趣味的笑容。
龚沐云在一旁看着她突然住脚,先是震惊,又惊喜连连,最后一副趣味的神色,便知她不知又发现了什么,要阴着人玩了。
摇头一笑,他便看见她掐起了指诀。
夏芍手指连动,在常人肉眼看不到的地方,山中阴气忽然聚集成线,一道道按照她的指示向一些队伍冲去!
除了张氏一脉的弟子、冷氏一脉的弟子和其他门派的风水师,但凡余家、曲家和王家的人,凡是接近解阵方向的,通通控制住!
夏芍为什么不控制冷家的人,自然有她的道理。只见几乎是同一时间,二十多支队伍,同时手脚冰冷麻木,如同木头一人一般站住不动!神色纷纷大骇!
“怎么回事?”
一时间,这样的问话充斥在山路上,有一些修为浅的弟子,直接脚软站不住,跌坐在了地上。
而余薇一组人更是脸色变了!
“怎么回事?”王洛川脸色大变,手脚发麻,虽站住了没倒,但是却怎么也动不了了。
“有人施法?”曲峰面色严肃,身体动不了,眼往四处打量。
“谁在施法?好大的胆子!”余薇脸色发沉,调集起元气,便想挣脱阴气的束缚。但她的修为不过是刚刚进入炼气化神的境界,与夏芍差得远,怎么可能挣脱得了?
余薇的修为在玄门年轻弟子中称得上第一人,她都没办法,王洛川和曲峰更没有办法。其他被控制住的三家弟子就更不用说了。
纵横交错的山间小路之上,二十多支队伍的弟子以各种奇奇怪怪的姿势瘫倒在地上,爬不起来,渐渐身体发麻冰冷,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神色惊恐地望向四周,不知道是何方高人在作法。
而那名作法的高人此刻正笑得欢快。
夏芍原本只以为对阴气的控制范围提升了,没想到连天眼也提升了,如此一来,要做起事来还真是方便。不仅可以大面积控制阴气,有了天眼的帮助,她可以很精细地做到控制各人!
夏芍抬头望了望天色,露出看好戏的笑容。
矮油,全军覆没这种事最好玩了。
明早日出?就让她看看,余九志看见自家弟子一支队伍也没出局时候的老脸吧!
呵呵。
她回头对龚沐云道:“走了,我们感觉出阵。”
龚沐云一点头,跟在她后头走了。而夏芍却是边走边用天眼看向剩下的几支队伍,冷家的她不管,能有几组人破阵全看他们自己的本事。而张氏一脉的人和其他门派的一些风水师,她可以插手帮帮忙。
这事就边走边做了。
她倒要看看,明天日出,张氏一脉的弟子全数过关,那几个老家伙的徒子徒孙全军覆没时候的老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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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大黄!给我咬!
夏芍猜测得没错,当离日出的时间越来越近,山上的几个老家伙耐不住了名门夜宴全文阅读。
他们原本到了山上之后就盘膝打坐,他们各自清楚弟子们的本事,约莫最早过关的也应该在半夜了。但没想到午时刚过的时候,东边传来一阵令人心惊的阴煞波动!五人心惊之余纷纷起身向东望去,只见那边岛上黑气弥漫,两座岛虽然隔得不远,但距离上也不是人眼的视力可及,只能看见黑气被压制在一个范围之内,大白天的,竟然黑如浓墨!
如此强烈的阴煞,即便是身为玄门四老、见惯了诡秘之事的几人,有生之年也未曾见过。若说之前在村子里那阴灵的煞气,几位老人倒不至于大惊小怪,但东边岛上的阴煞之强烈远远超过了渔村!
到底是什么东西在那里?
曲志成惊骇之下问余九志,“要不要暂停这次考核?那边的阴煞极重,万一朝这边来了,后果不堪设想!”
王怀眯着眼摇头,“那边有人在作法!施了结界,阴煞困在其中不得出上校的临时新娘最新章节。我倒是更想知道,是哪位高人所为!”如此浓烈的煞气,即便是玄门四老遇上,也是要掂量掂量的!究竟是谁在作法?
但这话王怀没敢说出来,余九志忌讳有人比他强。奇门江湖之大,各国、各门派,其实不乏手段诡秘的高人,但余九志从来不称别人为高人。当然,他也确实有傲视各门派高手的实力,但东边岛上,能在那样的阴煞里作法的人,绝对是高手!
果然,余九志拐杖往地上沉沉一震,看向曲志成,“有人作法而已,何需暂停考核?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他作他的法,阴煞若是敢来,凭我们几人,还能对付不了?哼!”
他这么一说,曲志成赶紧闭了嘴,余九志一副淡定的样子盘膝坐去一旁打坐了,曲志成和王怀只得跟过去,陪着他一起装样子。
张中先离三人远些,却是从中午一直站到晚上,从头到尾盯着那边阴煞的波动,拳头握得青筋都出来了,脸色臭得很难看。
那阴煞别人分辨不出来,他可是见识过一回的!
这讨打的臭丫头!她真跑到那边岛上去了!
张中先气得差点跳脚,心脏病都要犯了。这丫头要是出了事,他怎么跟掌门师兄交代?但这时候他也只能干着急,急得在原地直打转,从中午到晚上,他几乎把地上的草皮磨平了一块。
张中先这样急切的反应,还遭到了曲志成的嘲笑。
“呵呵,张老,你着什么急?那边岛上再有人斗法,阴煞也没到这边岛上来。弟子们即便是能感觉到,相信也能泰然处之。要是被这件事情分了心,也只能证明心智不坚。到时候,你家弟子没破阵通过,可不许拿这件事当借口。”
显然,曲志成认为张中先这么着急,是在着急他张氏一脉的弟子通不过考核。
张中先才懒得跟他吵,考核?你们谁家的弟子解阵能有那丫头快?她中午就在那边岛上了!
虽然恨不得逮住夏芍狠狠敲打一顿,但想到这里,老人家又觉得心中大快,扬眉吐气!但这种感觉并没持续太久,很快就又被担忧给取代了。好在中午过后,东边岛上的阴煞碰撞一直处于僵持状态,直到晚上天黑了,才慢慢散了去。
待阴煞散去的时候,已经将近子时。
张中先还是不敢松口气,谁知道是哪边赢了呢?
而感觉到斗法结束,余九志三人才又再度站起身来。只不过这一回没人说话,曲志成和王怀都吸取刚才的教训,不敢多发一言,就怕触了余九志的忌讳。
王怀抬眼看了看天色,呵呵笑道:“子时了,薇儿他们怕是该到了。”
“嗯。”余九志嗯了一声,神情一如既往地威严,然后便又拄着拐杖到中间空地上盘膝坐着了,似乎也是这么估计的。
曲志成知道之前说话有点惹余九志不快,于是在坐下之前便笑道:“薇儿天赋绝佳,自小余老就亲自教导,她必然是第一个到的!”
“是啊。这些年门派里年轻一代本事越来越好,我们这些老家伙也是欣慰啊。”王怀呵呵笑道,“薇儿跟洛川从小玩得好,后来峰儿也来了,他们三人必然是结伴而来的。一会儿,咱们几个老家伙就等着看他们得头名上山来吧。”
曲志成点头称是,心里却是冷哼一声!这话什么意思?薇儿跟洛川从小玩得好,后来峰儿也来了?这是在说他是余九志提拔上来的么?这个王怀!瞧着为人圆滑世故,平时跟他称兄道弟的,心里边对他跟他同样位列玄门四老,只怕是不怎么看得起吧?
哼!
曲志成一眯眼,表面上却笑了笑,“王兄这一脉近些年后辈也是颇令人骄傲啊!待会儿预计能来几组人?我想,七八组是能有的吧?”
王怀眉毛一跳,赶紧摆手,“哪里哪里,曲老弟高看了。我想有个三四组就不错了。”他边说边瞥了眼闭目养神的余九志,暗骂曲志成坑他!七八组?那不等于全过关了?这怎么能成?就连余家,也不敢说所有弟子都能过关。这九宫八卦阵,少说能刷掉一半的人,一多半都是有可能的。谁敢说全部过关?要真是压了余家一头,那还得了?
其实,论修为的话,年轻一辈的弟子,除了几个天赋比较高的很抢眼以外,剩下的不论哪一脉的都差不多。
他们各有所长,余家擅长阳宅风水,王家擅长布阵布局,曲家擅长阴宅风水,冷家擅长占算问卜。至于张氏一脉,对付阴人很有一套。
今天破阵方面的考核,确实是王家弟子的强项。但再强在来之前王怀也已对弟子们耳提面命过了,一定要走在余家后头,千万不要出头。免得枪打出头鸟,触了余家的霉头。
“依我估计,我们这一脉能过个三四组,曲老弟那一脉,大概也能有个两三组吧。”王怀笑了笑,话里带针,还是有压曲志成一头的意思。
“那也不错了。”曲志成恨得直咬牙,表面上还得附和。论资历,他当然是压不了王怀的,一腔怒气无处发泄,一抬眼就看见了张中先,于是便把气撒到了他身上,“总比有些人好,只怕一组也过不了。”
张中先只给他一个矮矮的背影,压根不理他。把曲志成给气得脸色发黑,气来气去,最后还是跟王怀较上了劲,两人就这么盘膝坐在一处,目光死死盯着上山的那条路,就等着数数看,谁的弟子来的多!
两人从夜里子时就估摸着余薇应该快到了,于是从那时候就开始盯着,但是等啊等,等啊等……
子时过了,没人。
余九志轻轻皱眉,但仍盘膝,闭目养神。王怀和曲志成看了看繁星点点的天色,王怀笑道:“看来是这次我们布的阵迷门太多,把小辈们绕得有点晕了,呵呵。”
曲志成道:“应该就快来了吧,再等等。”
两人边说边看了看余九志的脸色,然后互相之间瞪一眼,又盯向来路,开始焦急地等。
丑时上四刻,没人。
余九志轻轻睁开眼,眼底有不悦之色,抬头看了看天色,又闭眼。王怀和曲志成干笑两声,继续道:“呵呵,可能什么事耽搁了,再等等、再等等……”
丑时下四刻,没人。
余九志闭着眼,开始喘气,脸色有些难看。王怀和曲志成屁股动了动,有点坐不住了。这回连干笑声都不敢发出,咧了咧嘴,想说句“再等等”也不敢张口。
两人都觉得蹊跷,怎么都这时候了,还没有人?这阵的迷门设得是多了些,但不可能从早晨到现在了,一个人也没通过啊?
怎么回事?
两人紧紧盯向山路的来处,就不信了!今天还能等不来人?
寅时,时间已经走到凌晨三点,天色虽还是黑的,但山路上静得除了蛐蛐儿叫,基本上只能听见风吹草叶的声音。
起初还是没有人,王怀两人坐不住了,起身走到山路边上往下看,脸上都露出些焦急的神色,伸着脖子等。连张中先和冷老爷子都觉得人来得太慢了,不由神色动了动,也走去来路上等着。
时间约莫在四点多的时候,寂静的山路上终于听见了脚步声,三个人的脚步声,跑得极快!
“来了来了!来人了!”王怀松了一口气,笑道。
曲志成一回头,看向余九志,“薇儿他们总算是到了,哈哈!看来东边岛上的斗法,对他们有点影响啊,不过不要紧,来了就好!来了就……咦?!”
曲志成边回头给余九志报喜,边又转头看向下头山路,但一眼看过去,眼珠子都快突出来了,差点被口水呛着!
只见山路上被月色照着,一名男孩跑在最前头,白色宽松的龙猫t恤,穿着双夹板拖鞋却在山路上跑得飞快。飞奔上来之后,便冲着张中先一撞,“师公!我们来了!”
张中先被这小子一撞,竟忘了接他,也忘了躲,被硬生生撞到了肚子,砰地一声,生疼。
这生疼的感觉立马把身处震惊中的张中先给撞醒了,老人脸上露出惊喜的神色,一巴掌拍到男孩后脑勺上,“好小子!来得好!”
温烨被老人一记铁掌拍得眼冒金星,皱着眉头躲开,捞着后脑勺就想抱怨,但一眼就看见余九志面有怒色地站了起来。他不由机灵地一扫山上,“咦?还没人到?我们是第一?”
这句“我们是第一”就像一巴掌甩到余九志、王怀和曲志成脸上似的,前者脸色发黑,后两者脸色尴尬涨红,尤其是曲志成,他刚刚还报喜说余薇来了,这怎么、怎么来的是张氏一脉的人?
“哼!运气好碰上了而已。”曲志成哼了一声,盯向来路,话却是当做补救一般,说给余九志听的,“比赛结果是要看谁的人来的多的,第一不第一的,没用!”
王怀则不说话,盯着山路,两人心里都在默念——余薇!余薇!余薇!
不久之后,山路上又传来脚步声,脚步声灵敏迅捷,一听就是女孩子的脚步声神皇战妃最新章节。两人脸上一喜,“来了来了!……呃?!”
山路上,确实来的是女子,但却是三名女子,为首的女人看起来三十来岁,正是张中先的三弟子海若!她带着吴淑吴可两名弟子到了!
三人一上来,自是跟自己人一番欣喜招呼,当得知温烨一行人是第一名的时候,海若也惊喜了。四下里看看,居然只有自己两组人到了!这怎能不惊喜?
有人惊喜,自然有人脸臭得熏死人。
余九志拐杖握得咔咔响,王怀和曲志成已经不敢回头看他了。两人紧紧盯着山路,心想下一拨来的人肯定是余薇那一组!但等到听见脚步声的时候,两人经过前两次的教训,已经不敢先报给了,只是眼睛死死盯着来人,直到看清楚了来人,都只觉脑子“嗡!”地一声,险些两眼一翻栽倒!
来人是张中先的大弟子丘启强,张氏一脉!
张氏一脉!张氏一脉!怎么又是张氏一脉的人?
自家的弟子到底在干什么!余薇呢?王洛川呢?曲峰呢?
余薇、王洛川和曲峰没有来,因为过了一会儿,来的还是张氏一脉——张中先的二弟子赵固带着两名弟子到了。
至此,张氏一脉的人几乎来全了,而其他的人居然一组都没到!
这是什么情况?
“有人作弊!”说出这句话来的时候,曲志成自己都觉得老脸一红,他是不相信有人有本事作弊的。这阵可是玄门四老联合所布,怎么可能作弊得了呢?而且张中先也一直在这里,没有离开过。但他找不到合理的解释,怒气还是撒到了张中先身上,“张中先!来的都是你们的人,你就没什么话说?就凭你这几个人,能全部通过?”
“我这几个人怎么不行?”张老爷子不干了,他也不是好惹的,立刻就为徒弟徒孙们撑腰,“敢情只允许你们的人走在前头,我的人来了就不行?”
曲志成脸一涨红,刚要反驳,就听山下又传来脚步声,转头一看,来的竟是冷家的冷以欣。
冷以欣一到,张中先就乐了,“看看!看看!我老头子作弊了没有?冷家的人也来了,明明就是你们自己的人不争气。”
“你!”曲志成气得说不出话,额头上汗都急出来了。急的不只是他,还有王怀,两人人盯着山下,眼都快瞪得干了,真正体会了一把什么叫望眼欲穿。
但上天似乎不眷顾他们,接下来的时间,人一组一组地来,冷家来了三组人,其他门派的人来了两组。
寅时、卯时、辰时!
时间越久,通过考核的人的眼神越奇怪,冷家和其他门派的人都看向余九志,不知道为什么香港第一风水世家的人,一个都没来。
当日头渐渐出现在地平线上,那金色的阳光几乎把余九志、曲志成和王怀照晕。这新的一天,对三人来说却是天旋地转,如同梦中。
全军覆没……
这是要全军覆没?
“这是怎么回事!”眼看着最后一点时间就要到了,一向最爱面子的余九志在众多人的目光里洗礼了几个小时,老脸总算是黑得不能再黑,连晨阳升起来都遮不住他脸色的黑气。他狠狠一握拐杖,拐杖从中间咔嚓一声裂开,两截直栽进山上的泥土里,入土极深。
这样的气氛,没有人敢说话,连冷家的弟子都大气不敢喘一声。但,就在这时,却听见一道悠闲的笑声传来。
“我没有迟到吧?”这声音含着笑意,慢慢悠悠,一点也不像是怕迟到的样子。
随着这一声笑,众人齐齐抬眼望去,只见山路上缓步行来一名少女。她容貌极为普通,气质却是优雅闲适,白色的裙角在山风里轻轻荡起,随着她缓步而来,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金乌初升,阳光只在地平线上初露一线,天光柔和,落在走来的少女身上,衬得她肌肤正似初生的婴儿一般,吹弹可破,珠光莹润。
少女身旁,一名面容如画的俊美男子与她并肩而行,男子气质雍容尊贵,步伐散漫,两人一般地悠闲,一般地漫不经心。两人走在一起的画面令人屏息之外,众人看见男子的相貌之后也是愣了。
这少女众人都是有印象的,前天晚上在渔村族长的大宅前,还以为是她驱走了村子里的阴灵,最后闹了半天是道士无量子所为。这女孩子的模样修为都是很普通的,丢在人堆里也不出眼,但不知道为什么,一天不见,她似乎有所变化……
究竟哪里变了,没人说得出个细致的来,反正……就是觉得跟以前不一样了!
而这男人的身份更令人震惊!就连并非玄门的风水师也对他的相貌不陌生,那是在世界财经杂志上常出现的人物,大多数风水师想要攀附的金主——安亲会的当家,安亲集团的掌舵者,龚沐云。
“几位大师,叨扰了。龚某并非有意打扰玄门的风水师考核。只是来岛上有事,不慎迷了路,又正巧遇上故人,便由她带着过来了。如有莽撞之处,还望几位大师见谅。”龚沐云对走上来站定之后,便对余九志等人说道。
他倒是气定神闲,听见这话的人却都又惊了惊。在玄门里,谁都知道张氏一脉是偏向安亲会的,但没听说过堂堂安亲会当家人跟一介义字辈弟子是故交的。
他开玩笑的吧?
连张氏弟子也是一时怔愣住,忘了上前迎接夏芍。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张中先,老爷子怔愣过后,忽然之间像被人踩了尾巴似的跳了起来,咆哮一声,“你个胡来的臭丫头!”
张中先气得看起来像是又要脱下鞋底来抽夏芍,但是脚都伸出去了,却又收了回来,最终只是围着她团团转,气得直跺脚。
夏芍立在原地,有趣地看着身形精矮的老头围着她打转。而龚沐云在她身旁负手立着,也是凤眸含笑,有趣地看着张中先。
张中先转了几圈儿,见夏芍即不跟她解释,也不安慰他,不由骂一声没良心的臭丫头!但心里骂着,眼却将她好生打量了一番,嘴里只咕哝,“还好、还好!手脚都完好!”
夏芍一听,哭笑不得,这都什么跟什么?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张中先却还是连连自言自语,语气感慨,眼圈儿竟有点发红。
夏芍见了心里感动,她相信老爷子一定知道她去东边岛上了,结果此时见她回来,竟不问她去做什么了,只一个劲儿地庆幸她完好地回来了,这怎能叫她心里不温暖?
这时,张中先才看向夏芍身后的龚沐云,上下打量了一番,也是感慨,“龚家小子?真是龚家小子?哎呦!你都长这么大了?当年看见你还是个毛头小子啊!”
张中先被余九志等人排挤出香港风水界之后,就过起了半隐世的生活,确实是有些年没见龚沐云了。当年唐宗伯就跟龚老爷子交好,张中先对龚家人自然多一份亲近,一看见龚沐云就像看见了后生晚辈,顿时哈哈笑着拍了拍他,“龚老爷子这几年还好吧?来香港住几天?去我那里吃顿饭!我考校考校你的身手进步了没?哈哈,几年不见,竟然长这么大了!”
龚沐云一笑,“张大师,有些年没见了,您老身体可好?”
“好!好!”张中先连连点头。
张中先跟龚沐云打着招呼,余九志等人的脸色可不太好。
余九志、王怀、曲志成和冷老爷子明显对龚沐云的突然出现有些意外,这是风水师考核,他出现在这里怎么瞧着都有点不搭调,而且也很不合适。他说他到岛上有事,不慎迷路,那可真是有些凑巧了。该不会是张中先请来给他们这一脉撑腰的吧?
若是平时,余九志定然是要好好问问,但今天他没有这个心情!因为,余曲王三脉的弟子还没有到!
事情有些蹊跷!
余九志简单地跟龚沐云颔首打过招呼,便沉着脸对曲志成道:“去看看怎么回事。”
曲志成脸色当然也好看不到哪里去,风头都叫张中先的人出了,他早就在这里站不住了。听见余九志的话,当即便点头要下山。
夏芍却在这时候开口说话了,她转头看了看升起的晨阳,扫了一眼山上的人,貌似很无意地说道:“日出了呢,看来我是最后一个到的。咦?张氏一脉的弟子都到齐了呢。咦?其他三脉的弟子呢?”
“全军覆没了。”这个时候,也就只有温烨这小子敢不管不顾地接话,完全不将余九志黑气森森的脸放在眼里,“你怎么来这么晚?好险,还以为你要来不了了。那怪道士呢?”
“道长临时有事,先行离开了。”夏芍粗略一解释,便转身对龚沐云道,“真是叫你看笑话了。解个阵,竟闹到全军覆没。玄门有些弟子,真是越发不成器了。”
夏芍语气闲适含笑,却叫听见这话的人心头一震,纷纷看向她庶女当嫁,一等世子妃。
“好大的口气!”余九志怒斥一声,威严含怒的双眼盯向夏芍。区区一介义字辈弟子,谁给她的胆子评判玄门!
但余九志还没时间好好斥责夏芍,那边山路上,余薇等人便到了。
“爷爷!”余薇、王洛川和曲峰跑在前头,三人脸色都不好看,后面还有一堆三家的弟子,有的人甚至灰头土脸,衣衫很脏,异常地狼狈。
这些人很明显是在山下一起遇到的,然后相互之间一问,才知道都出了事,这才脸色很臭地一起上了山来。
“爷爷,我们解阵的时候被人作法控制住了,对方修为很高!不止是我们,他们也一样!”余薇一奔过来便说道。
“什么?!”原本见余薇出现,余九志的脸色也没好看到哪里去,但一听这话,脸色当即就变了。
余薇的声音很清晰地传进在场的每一个人的耳朵,冷家和其他门派的一些风水师也跟着愣了。
张氏的弟子们却都嗤笑一声,张中先的二弟子赵固哼道:“见过输不起的,没见过这么输不起的。出局了就是出局了,还编这么套瞎话出来,真是不嫌丢人的。”
“你说什么?”余薇回头脸色发冷,少见地涨红。她才不屑说谎!原本被人施法控制住就够丢人的了,现在还被人认为是在说谎,简直就是打她的脸。
“我们真遇见了!子时的时候我们就快从阵中走出来了。但没想到被对方用阴气控制住,我们试着挣脱,但是挣脱不得。对方修为很高!我们在原地一直被拖到了日出之后,然后上山来的时候碰到了其他人,遇到的情况跟我们一样!对方这是有意让我们无法过关,肯定是这次参加考核里的人!”王洛川声援余薇道。
曲志成和王怀听后也变了脸色,赶紧再问其中细节。
“哼!照你们这么说,对方一个人控制住了你们三脉的弟子?”赵固一脸鄙夷,“撒谎有个限度!我们都在阵里走了一天,这九宫八卦阵少说有五十四道迷门,四周都是山路和迷雾,我在阵里转悠了一天,就没碰到过其他队伍的人!你们到是说说看,对方既然是冲着你们来的,到底是怎么在八卦阵中精准地找到你们,而其他人都没事的?”
这个问题问到了点子上,连曲志成和王怀在听说所有人都是在子时被控制了行动的时候,都露出怀疑的神色。
换成他们的话,也是无法做到这么精准的。以阴气控制整片大阵倒是可以,但那样的话,所有人都会遭殃,而不是只有三家人出事。
会不会是他们没破得了阵,觉得无法交代,所以撒了谎?可是自家孙子的本事,他们也是了解的,本身就是佼佼者,再跟余薇一组,没道理无法出阵。
这件事情,还是有蹊跷!
“信不信那是你的事,我相信爷爷自有论断。”余薇冷着脸道。
余九志负手垂眸,脸色并不比之前自家弟子全军覆没的时候好看多少,要知道,被人在暗地里控制了,还无法还手,这无疑也是耻辱!
“这件事有待查实,今天都先回到村子里休息,待我和几位长老商量商量再做决定。”考虑之后,余九志说道。
他这么一说,有人不干了。
那些其他门派里通过的两队人一看这场考核有作废的可能,顿时急了,脸色就有些不太好看,“余大师,你这是什么意思?能说清楚点吗?这场考核,我们这些按时到达的人,你总得给个说法吧?”
九宫八卦阵并不好破,走了将近一天一夜才出来,谁也不是闲着没事玩的。通过的人原本还欣喜庆幸,要知道,赢了考核,未来三年在业界会名声大噪,这关系到客户多少的问题,谁肯相让?
“就是!我们怎么说也通过了,在这里等这么长时间了,你们身为评委,也不宣布我们过不过关,反而就记挂着没过关的人,这有些不公平吧?传扬出去,对你们玄门的名声可不好。以后还要谁来参加风水师考核?”
“不能你们的人没过关,就说事情有蹊跷。你们玄门不是还有弟子通过了么?”有人一指冷家的人。
更有人一指从山路上又走来的一批出局的人,这里面也有冷家弟子和一些别的风水师,“不信问问他们,看他们是不是也遇到你们的人说的那种事了?”
被指到的出局的冷家弟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们刚到,不由表情有些茫然。这表情也正好说明了一切。
有人就怒了,“看见了吧?不是每个在阵中的人都遇到了这种蹊跷事的!这么说的话,是有人针对你们三脉的弟子?这不觉得可笑么?对方到底是怎么精准地做到不累及无辜的,这点还请余大师给我们解释解释!”
“对!而且这场考核算不算数,你一个人说了不算!五个评委呢!都是摆设吗?几位大师都给句话听听吧!”
这话一说出口,张中先的二弟子赵固就冷哼了一声,看向那名风水师,“这位大师,难道你还没看出来么?就算都表态的话,他们那边也是大比数。玄门的考核是祖上传下来的传统了,但是自从我们掌门祖师失踪之后,门派里就被一些人把持,所谓的考核,再没什么公平可言了!”
这话说的,无异于家丑外扬,余九志等人顿时脸色变了又变,难看至极。
没想到,这时候那两队过关的风水师里,走出来一名少女。那少女年纪也不大,十**岁的模样,长得娇小玲珑,一双眼睛看人如同两把亮晃晃的小刀,说话脆生生的,一扫余九志等人,哼道:“大比数怎么了?那也得表态!有本事就让他们几个老家伙厚着脸皮说这场比赛作废!倒叫我们看看,到底谁不要老脸?”
夏芍一听,差点笑了,转眼去看那名少女,目光微亮。她还以为在香港,玄门为大,一般的风水师没有敢跟玄门作对的,就像这一路上,那些非玄门的风水师基本上不出声一样。没想到,关键时刻还是有胆子大的人。只能说,涉及到各自利益了,就没有人肯让了。
但夏芍得感谢这名少女,她把余家曲家和王家的弟子整得全军覆没,倒并不仅仅只为看看余九志等人的老脸,她之所以没动冷家的弟子,就是为了等这一刻!
眼下的情况,是个人就会以为是余薇等人联合起来说谎,所以,夏芍倒想看看冷老爷子的态度。
冷家一直是夏芍摸不透的,他们一直是中立的态度,就连这次考核里,对谁都是不远不近,不搭不理。对夏芍来说,中立或许是明哲保身,也或许是冷家老爷子性子与张中先不同,不愿意正面与余九志冲突,表面中立,保存实力,暗地里或许还是支持掌门这一派的。
到底冷家属于哪一种,夏芍想通过此事摸摸他们的态度。
这次冷家可是通过正常实力过关的,如果他们能站出来说句公道话,那还好。要是在这种情况下,仍然不声不响,那……之后的清理门户中,冷家就不需要给面子了。
张中先这一脉的人全数通过,他当然是不会同意这次考核作废,因此众人当即就把目光聚集到了冷家老爷子身上。
余九志也目光一扫,钉在冷家人身上。冷家一直是中立,不偏不倚,什么也不管,就只守着自家那些人。他一直想拉拢冷家,但他们从头到尾都没给句准话,今天这事发展到这样也好,正好也让他看看冷家人是什么态度。
冷以欣抬起眼来,看向自己的爷爷,而冷老爷子明显没想到事情发展到了这个地步,面对张氏弟子和其他一些风水师期盼的目光,面对余九志那三脉咄咄逼人的目光,冷老爷子垂着眼,看看自己这一脉的人,儒雅书生的气质没什么改变,脸上也看不出挣扎的神色,他只是低着头,最终淡淡的一叹,把头转去了一边。
夏芍愣住,感觉心一点点地沉下去……
张中先嘲讽地哼笑一声,摇摇头。张氏的弟子面露怒色,而冷氏的弟子似乎习惯了,垂着头一个个不说话,连那三组过关的人也看不出心中所想。
“混账!”那名女孩子脆生生地一骂。
余九志却露出淡淡的笑容来,深深看了冷老爷子一眼。
同样露出笑容来的还有夏芍,只不过她的笑说不出的意味,带点冷嘲,带点心酸,带点压抑不住的愤怒,但总归是化作凉薄如水的笑,笑看向身旁的龚沐云,“你看见了么?我真得收回刚才的话。玄门不成器的何止是年轻一辈的弟子,我看是有些老骨头软了,老梁子歪了,下面的才越长越不正了。”
龚沐云垂眸看夏芍,只见身旁少女笑得有些虚无缥缈的,有些疲惫、无力和沧桑感。少女的肩头是纤弱的,总叫人感觉承担不起太多东西,但她无疑做得比任何人都出色。
这一趟来香港,她放下手上的集团,放下即将高考的学业,隐瞒了父母自己此行的危险,一心为师父讨个公道。她孤身一人前来,到头来能帮她的只有张氏一脉区区十几人。她怎能不心酸?
在龚沐云眼中,夏芍是笑着的,虽然凉薄,虽然笑容越来越大,但他却少见地轻轻蹙眉,然后更加少见地牵起她的手,安抚。
“没事的。有些事就像小时候的玩具,就怕半好不坏,不丢留着没用,想丢又念旧。要是坏得不成模样了,连原本的样子都看不出来了,那反倒好办了限制级霸宠最新章节。拿去丢了,再买新的。”
夏芍听了龚沐云的比喻,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好个拿去丢了,再买新的!
“认识你以来,这话最合我心意。”夏芍一笑,将手从龚沐云手中撤出来,明明穿着的是连衣裙,却看她有点掳袖子的意思,“日出的景色你没好好看吧?那就看看大戏吧。下面是清理玩具的时间。”
龚沐云一笑,眸中略有缱绻之色,被她撤出来的掌心却轻轻握了握,似要将那一捧柔暖的温度握住,接着往后退了退,倚去一棵树上,当真一副要看她大闹的模样。
而两人这你一言我一语的早把在场的人听愣了,现在可是所有人都到了!所有人都震惊地看着夏芍,暗道这女孩子好狂妄的口气!
冷老爷子都轻轻皱眉,目光认真地往夏芍身上一落。
“你想干什么?”余薇眯着眼,“区区义字辈弟子,你好狂妄的语气!这里没你……”
“这里没你说话的份儿!”夏芍打断余薇,负手走上前来,看也不看余薇,只把目光在余九志、王怀、曲志成和冷老爷子身上一扫,“这里除了这几个老家伙,玄门其他弟子,给我退下!想跟我说话,还不够资格!”
“你!”余薇都被气愣了,好像从小到大没遇到过比她傲气的人,而且还是突然之间出现的这么一个人,让她一时之间都忘了反应。
“混账!注意你说话的语气!你说谁是老家伙!没规矩!”王洛川一见自己的爷爷被人这么不尊敬,顿时冲上前来,“玄门我还没看见你这么狂妄的,你是什么辈分的弟子,竟敢这么说话!你说谁不够资格?我今天就让你看看,什么叫不够资格!”
王洛川话没说完,就愤怒地冲了过来。曲峰在后头皱着眉头,被曲志成在后头暗暗推了一把,他这才皱眉看了眼自己的爷爷,也跟着王洛川冲了过来。
夏芍一挑眉,冷笑,“我说要你们退下,听不懂人话?既然这样,换个人跟你们交流交流。”
夏芍负手而立,见两人冲来竟也不躲,只凭空一喝:“大黄!给我咬!”
她这一声喝含着雄浑的内劲,王洛川和曲峰两人人还没到,就只觉被人当胸似金钟般一拍,顿时两眼发黑!步子都跟着一顿。
而仅仅是这一声沉喝,当即就叫在场的人齐齐变了脸色!
余九志、曲志成、王怀的目光往夏芍身上震惊一落,冷老爷子也目光一震!冷以欣目光落在夏芍身上忘了转开,向来淡淡出尘的她第一次在人前露出震惊的神色。
张中先却是眼神一喜,眼里露出巨大的喜色,这丫头!难不成?!
丘启强、赵固和海若互看一眼,神色一喜,其他张氏一脉不知情的弟子却同样是震惊的,温烨“呃”了一声,张了张嘴。
至于在场的其余风水师,既然能来参加考核,自然也不是泛泛之辈,一听这声沉喝就被夏芍的内家功力震惊住了。但这些人还没怎么露出震惊之色,听见夏芍说的话,便又齐齐转身,动作齐刷刷,通通看向身后!
什么?什么大黄?
谁家把狗带来了?
那是一种震惊里带点怪异的滑稽表情,但等感觉到恐怕的阴煞波动之时,众人连滑稽的表情都僵在了脸上。
一条蟒!
一条巨蟒!
一条金色鳞片的巨蟒!
一条大白天还敢出来溜达的、身上裹着浓墨般黑气的金色巨蟒!
那蟒从地底下钻出来,贴着王洛川和曲峰的脚面直冲出来,两人猝不及防,脚步钉住,仰着头,就像看见了不可思议的事。身后王怀和曲志成反应过来,但却已经迟了!
王洛川和曲峰瞬间就被浓如黑雾般的阴煞给吞了,那黑雾就像蟒身一般将两人卷了,空中一翻,直接拍在了地上!
“洛川!”
“峰儿!”
王怀和曲志成两眼发红,趁着金蟒盘桓到空中的时候,飞快上前将两人给抢了回来,但王洛川和曲峰已脸色黑青一片,中了很厉害的阴煞。两人赶紧帮各自孙子结印添补元阳,但架不住两人离得太近了,金蟒一点也没手下留情,两人被各自的祖父补着元阳,却还是身体一个抽搐,七窍中流出细细的血丝来。
“混账!”王怀和曲志成大怒,但这时候谁也没有心情去震惊,也没工夫抬眼瞪夏芍,赶紧为各自孙子保命要紧。而两家的弟子却是慌忙退后,目光惊恐地盯着金蟒和地上立着的夏芍。
王怀和曲志成没有工夫震惊,其他人却是有这时间的。
温烨一手掐腰,一手指着夏芍,颤抖,“她她她、她真把那条臭蛇给收了!”
张中先也觉得血压开始上升,他还以为夏芍是好心,怕那条蟒再回来祸害村民,跑去除它的。没想到她把蟒个收了!说实话,这条蟒的阴煞这么惊人,除它是很不容易的,但相比之下,收它更不容易。
这丫头怎么怎么办到的?
“师父,难不成,我们在解阵的时候,大约午时,从东边传来的阴煞波动是……”吴淑抬起头来看向海若。连海若也很震惊,丘启强和赵固也是说不出话来。因为中午那边就有阴煞波动了的话,岂不是说明,夏芍中午之前就解阵出去了?
而他们整整在阵里转悠了一天一夜呢!
这差距……
张氏一脉不知情的弟子们只觉得震惊,他们从来不知道自己队伍里跟着这么一位高手!她能收服这条蟒?那她的修为是?炼气化神顶峰?
丘启强和赵固虽然也是震惊,但两人互看一眼,眼里都有惊喜神色。为什么?因为玄门有救了!张氏一脉有救了!
而这个时候,余、曲、王、冷那四脉的弟子也都已经呈现呆愣的状态,眼睁睁盯着半空中目光凶戾的金色巨蟒,有一些别的门派的风水师被吓到的,已在心里忍不住大骂!
妈的!这玩意儿叫大黄?
这他妈坑死人不偿命啊!
谁这么恶搞,给这么条大家伙取了条家犬的名字?
那些其他门派的风水师,虽然知道这事不会牵扯到自己,但还是用受了气的小媳妇的目光看向夏芍。
但怨念的目光下,却是震惊的神色。这条金蟒哪里来的?好厉害的阴煞!大白天的,还是上午阳气盛于阴气的时候,林子里便觉得极冷,跟坠入冰窖似的。众人本能地退后了大段距离,调整周身元气,拉开与金蟒的距离,只远远看着。
而那条金蟒显然也很讨厌这名字,它盘在空中,犹如压了一团黑沉沉的巨云下来,在众人还在震惊的时候,垂着脑袋就对着地面上站着的少女吐信子。
鬼哭狼嚎的声音,尖锐刺耳,谁也没听清是个什么意思,但这难听的声音却让众人往后又退,离得更远。
而那白裙子的少女立在原地,仰头看看金蟒,并不理它,用气死人的语气说道:“你好好干活,我就考虑给你改名字。”
金蟒巨大的身子在空中一转,似乎知道她最讨厌的是余九志,顿时金色的瞳眸放出凶戾的光来,往余九志身上一盯,翻身扑了下去!
余薇还站在余九志身前,她还在震惊里没反应过来,有生以来,她并不是第一次见到符使,但却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凶戾的!而且,这符使并非阴人,而是一条阴灵!
阴灵跟阴人不一样,有怨念的阴人收服之后就可以成为符使。虽然大多数的阴人都不伤人,但也可以寻找养尸之地困养起来,养成凶性之后也可以收服驱使。不管怎么说,阴人容易寻到一些,但阴灵就很少见了。
世间灵智之物与人类比起来,自然少很多。那是极少见的,要天生异禀,还要后天在风水极佳的地方常年修炼,开启灵智,才能称得上是灵物。本身灵物就很少见了,有也是在名山大川里面,平时难觅踪迹,死后因怨念化作阴灵的就更稀有了!
别说是余薇了,就连余九志和玄门四老也都是第一次见到阴灵当做符使的,其中的震惊自然难以用语言表达。
更何况,这阴灵还在一名一路来都特别不起眼的义字辈弟子手中!
“爷爷!”
金蟒扑过来的时候,余薇惊呼后退。她修为刚进入炼气化神不久,而且平时擅长的是看阳宅风水,对付阴灵并不是她的强项。前面有王洛川和曲峰的惨状,余薇第一次自信心受挫,感觉她对付不了。情急之下,唤了一声余九志。
余九志不愧是老江湖了,身经百战,在金蟒呼啸而来的那一刻就惊醒过来,他一把将余薇拉来身后,怒喝一声:“混账!区区阴灵!找死错嫁之绝世皇宠最新章节!”
夏芍冷笑一声,就站在原地看,看他怎么对付这条“区区”阴灵。
余九志果然只是逞嘴上之快,他迎击还是很谨慎的,带着余薇迅速转开,金蟒一扑之下扑了个空,余九志在它身后便是虚空制了一道金符,反掌便击向金蟒的七寸处!
夏芍岂能任由他?手中同样一道金符打出,向着余九志的后脑勺!
在玄门,多年没人敢对余九志这么大不敬了,不少弟子倒抽一口气,看着余九志大怒,回身便是一掌,将夏芍打出的金符生生震碎!这老头子已进入炼神还虚的境界多年,内家功力不是吹嘘出来的,夏芍刚进入炼神还虚境界的一道金符,竟然被他给震碎了。
但他同样前面打向金蟒的那道符不慎走歪,被金蟒躲了过去。金蟒对于有人敢动它七寸也是暴怒,周身阴煞大盛,回身就向余九志缠来!
而夏芍也上前跟余九志动了手!
余薇一见祖父受到了两面夹击,顿时一怒,抬手就来帮忙,她出手竟然有几分狠劲儿,角度也有些刁钻,掌心带着暗劲,直震夏芍心窝!边击还边向两旁喊余家、曲家和王家的弟子,“你们都是死人么!过来帮忙!”
夏芍目光一寒,肩膀一靠,不躲不避,竟然一步上前,直直将心口贴去余薇掌心。余薇一惊,只觉掌心打在夏芍心口,暗劲竟然莫名一软!明明结结实实地打在她心口,掌心的暗劲竟然擦着她的肩膀滑出去了,莫名其妙地给化了……
这种感觉,她只在跟祖父过招的时候体会过,顿时眼一瞪,大惊!
同时震惊了的还有早就退去远处围观的人。虽然刚才只是那么一点点,但明显夏芍在内家拳法上的境界已摸到了化劲的门槛!
化劲!那是内家功夫的一种境界,从明劲、到暗劲、再到化劲。
玄门的心法分为四个境界——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炼神还虚、炼虚合道。
玄门的弟子从来都是功法和心法相配合地修习,一般心法在炼精化气境界的弟子,其内家功法通常只在明劲上,也就是纯刚之力;而心法到了炼气化神的境界,凭其领悟力,或许便能在内家功法上练至暗劲,也就是一种透劲儿;心法修炼至炼神还虚境界,功法才能领悟化劲,也就是发力刚柔并济,见招拆招,至刚则至柔。
玄门是很古老的门派,传承一直保存着、延续着,但据说已有数百年不曾出现过炼虚合道这种无上境界的高手了。一般能炼神还虚就已经是令人望尘莫及了。
在如今的玄门,只有余九志一人是炼神还虚的境界,而且他的年纪也已经六旬有余。年轻一辈的弟子,像余薇那样的,才年仅二十三岁就炼气化神的,已经可以称为第一天才!
可今天谁也没有想到,这个前脚放出一条巨蟒阴灵的玄门弟子,竟然是个炼神还虚境界的高手?!
可她看起来……才十七八岁啊!
无论是余氏、曲氏、王氏三脉的弟子,还是冷家的人,就连张氏一脉的人也都觉得头直发晕。
怎么会有这种事?
连番被震惊和打击,众人看夏芍的目光已经像是看妖孽了。
温烨一脚踹去树上,“她炼神还虚了!她炼神还虚了!她炼神还虚了……她昨晚还是炼气化神的……”
男孩看起来受了很大的刺激,而其他义字辈弟子已经纷纷问自己的师父,“师父,这位小师妹真的是苏师叔收的?她修为怎么这么高?”
张中先只觉得血压直冲头顶,一个劲儿地往上飙,捂着心口,“这臭丫头比我老人家的修为都高了……”
而就在众人震惊连连的时候,夏芍已在化去余薇的掌劲的同时,肩膀一震,余薇逼在她心口的手掌忽然不正常地“咔嚓”一声,向后一翻!
余薇脸色一白,夏芍却抬脚,一脚将她踹了出去!
“滚!说了你不够格!”
余薇的身子飞速往后一撞,还没撞去树上,眼前便突然袭来一团黑气。
她手腕被震断,原本脸色煞白,被这团黑气缠上,顿时脸色青黑一片!只觉得阴冷无比,骨头都冻麻冷了,再仔细一看,缠上她的竟是金蟒巨大的身子!
金蟒可没什么怜香惜玉的心思,它一心讨好无良的主人给它改名字,于是看见被自己卷起来的渺小的人类就觉得丫碍眼!金色的瞳眸狠狠一盯,尾巴一甩,一拍!
只听“呼”地一声,一道火红色的身影就被金蟒直接从半山腰给丢了下去……
在玄门年轻一辈的弟子中,天赋最高的余薇遭遇了这样的事,本来犹豫着要不要来帮忙的弟子们顿时后退,全都绝了这个念头。
余九志却是睚眦俱裂,两眼充血,“薇儿!”
他边喊边一手掐向夏芍,一手虚空制符,还是打向金蟒的七寸。夏芍冷笑一声,同样不躲不避,正面迎击!
余九志果然不太好对付,他奇门江湖中难得一见的泰斗级高手了,竟然可以一边虚空制符,对付金蟒,一边跟夏芍过招。他手似鹰爪,骨节钢铁般粗大,练得是狠厉的拿式,且行拳蹚步之间,稳如老桩,内劲自成,收放自如。如果拿他跟张中先比,在基本功方面,张中先是不及他的。
且余九志的修为已在炼神还虚,进入化劲境界有些年,对于刚刚摸到化劲门槛的夏芍来说,现在跟他对战还有点早。
不过夏芍就是要跟他过招!她刚摸到化劲境界,怎样使用这种巧劲儿,她尚未有实战经验。眼前现成的对手,现成的临摹学习的机会,为什么不过招?!
余九志一边由金蟒牵制着,一边与夏芍推打。夏芍绝对称得上令人心惊的好学生,她学习能力惊人,且本身身手就极佳,身捷步灵如龙游空,出手成招,可谓拧裹钻翻,避正打斜,出手极为刁钻!余九志惊骇地发现,才不过是过了百来招,她出招用劲已慢慢体会到那么点循循相生无有穷尽的境界!
余九志有生之年教授的徒弟都没有这么惊人的资质,他越打越是心惊,而早就退去远处围观的人,已经麻木了。
学得快就学得快呗,反正一个才十七八岁就炼神还虚的变态,还有什么事是她干不出来的……
不得不说,人的接受能力都是这样练出来的……
但余九志却是心知不能再打,这无疑于在给自己教一个死敌。他借势往后一撤,一脚踏在身旁树干上,手中虚空制出的符又往金蟒七寸上一打!
金蟒一团煞气虽然看起来很庞大,但其实行动很灵活,它呼啸一下便扭了腰身闪开,哪知在闪开的时候,余九志这一招却是虚晃,他看准了金蟒闪开的方向,竟然从怀里拿出一道纸符来,跳起便从另一个方向按向蟒的七寸!
余九志刚才与夏芍过招的时候,为了不被金蟒的阴煞所伤,腾出一只手来对付它,没少虚空制符,少说打了二三十道,体内元气消耗过重,他身上带着纸符,这个时候用虚招晃了一下,他有把握能伤到金蟒,因此为了省点元气,他用了纸符也在情理之中。
但余九志犯了一个巨大的错误。
他此时还不知金蟒就是渔村两年里闹鬼的真凶,那天把这艰巨的任务推给张中先之后,他就带着人找住处住下了,之后关于金蟒的故事,是夏芍问了村里的老人才知道的。因此,除了张氏一脉的人和无量子,谁也不知道两年里在村子里晃悠的那个无头的金色衣服的女人,就是金蟒。
因此,余九志信心满满以为能伤到金蟒,只要伤了这条蟒,以夏芍刚刚进入炼神还虚境界的修为,应该还不是他的对手。加上他这边人多,一呼百应之下,必然能剩,今天就在此除了张氏一脉这些威胁也未尝不可!
但正当他这样想的时候,手已从后头死角伸到了金蟒脑袋后。
眼看就要得手,金蟒的脑袋忽然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半空中一溜,居然跟身体分离了!
蟒的头颅跟身体之间以浓黑的煞气牵连着,愤怒之下回头,见余九志的手就在眼前,二话不说,大嘴一张!咔嚓一声,结结实实地咬了上去!
一团黑雾将余九志的手给吞了!
余九志的脸色顿时急速青黑,再见他那一条被阴煞裹住的胳膊,已经迅速发黑了……
余九志喷出一口血,这个时候竟然还能将元气震出来,金蟒被他给弹开的时候,他翻身落地,脸色青黑,眼见着中阴毒不浅。
他迅速在自己的胳膊上封上一道符,抬眼之时,眼底血丝如网,盯向夏芍,“你、你到底是谁!”
夏芍挑眉,负手轻巧一笑,“你猜。”
------题外话------
下章还有段小**就回香港了~唔,千呼万唤的师兄,就会被放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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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舌战!震慑!返程
你猜?
这怎么猜?
当初风水师考核报名的时候,谁也没有注意到这不起眼的女孩子,甚至连她是谁的弟子都没人注意,只知道她是义字辈,张氏一脉奇门相师。
但如今谁敢只把她当区区一介义字辈弟子看待?
余九志脸色青黑,能看见丝丝黑气往他的右半张脸上游走,但被他肩膀处一道黄符压制住,但他的右手胳膊此时已经黑紫一片,露出来的手就像是严重冻伤一般发黑。
但那并不是冻伤,也不是腐烂,而是被浓郁的阴煞毒气所伤。夏芍平时小小地惩治人的时候,用的同样是阴煞,但她控制得很好,不会伤人,如果阴煞厉害到一定程度,就会像今日余九志这般。
中了阴煞之毒,快速逼出来养一段时间就没事。但如果停留时间久了,会损伤经脉肌理,永不能复元。唐宗伯的腿多年来一直无法站起来,多数情况便是当年被阴煞所伤导致。
夏芍笑眯眯问一句“你猜”,便当真给余九志时间猜。但时间一分一秒地过,余九志脸色越黑,她笑容越轻巧悠闲。
余九志半蹲在地上,以阳元覆在黄符上,不断地压制阴毒,眼则更加阴毒地盯着夏芍,但眼底总有些莫名闪动的光。
他总觉得这丫头好像在哪里见过……
在哪里见过呢?
余九志想不起来,这么一张平凡无奇的脸,放在平日,他看也不会多看一眼。这一路上,如果不是前晚这丫头从村子的族长大宅里出来,他只怕现在也不会记得队伍里有这么个人。
但这丫头的天赋之高,他平生仅见!这丫头绝不是张氏一脉的弟子!张氏一脉,连张中先都没有炼神还虚,领悟不得那个境界,如何教导得出炼神还虚的弟子?
玄门里,除了他,谁还到了炼神还虚的境界?
嘶!
余九志的眼倏然睁大,一向惯于维持威严神色的脸上霎时百变。但夏芍看起来并没有亮明身份的意思,她只是让他猜,然后时间在一分一秒地过……
余九志垂下眼,眼底掠过算计的光,抬起头来时这光已敛在眯着的眼眸里,“你……你是……”
他看起来像是要猜测夏芍的身份,但话说一半,却忽然向后退去,“玄门弟子听令!列阵!”
余九志忽然一声喝,把被连番事态给震惊了的弟子们都给惊醒了!
他们起初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原本不是在讨论这场考核该不该作废的问题吗?谁想到就突然之间动了手呢?
这个义字辈弟子突然召唤出一条金色巨蟒的阴灵,天知道他们之中有许多人是第一次见到符使!毕竟炼制符使并非一般修为可为,而且平时大家大多数时候是看阴宅阳宅风水、看相占算,斗法的机会不多的话,用到符使的情况就比较少,更别提有阴灵作为符使护航了。
正当被这条巨蟒所震的时候,余薇喊他们帮忙,但她立刻就被金蟒袭击甩去山下了,至今生死未卜,那时候所有人都被震住没敢动,之后夏芍就跟余九志打了起来。众人震惊着她的修为跟身手,哪里还记得帮忙的事?
只是谁也没有想到,连余九志都被伤到了而已!
这少女的修为之高超出想象,她到底是什么人?
众弟子惊骇地盯着夏芍,但听见余九志的命令,众人又不敢不从,赶忙从远处呼啦一下散开,看样子当真要结阵。
“我看谁敢!”正当这时,夏芍一声喝斥,抬眼便向众弟子扫去。
众人被她呼喝地一愣,本能地顿住脚步,齐刷刷看向她。
只见少女立在山林的空地里,目光清冽,一指余九志,“我问你们!为什么听他的命令?”
弟子们被她问得又是一愣,表情怪异,似乎觉得这个问题没有回答的必要——掌门失踪多年了,至今门派里以余九志为大,他甚至从玄门四老里退出来,安排了曲长老上位,现在门派里以他为尊,不听他的,听谁的?
夏芍一看弟子们这番理所当然的表情,便不由一声冷笑,再指余九志,“我再问你们!他是玄门的掌门吗?”
弟子们再愣——他不是,但他俨然是啊!
哪知少女再次冷笑,声音响亮清脆,“他手上,有上师传承的衣钵吗?”
这声清脆的话语就像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得退去远处等待玄门弟子听令、却被夏芍搅局的余九志脸色青紫涨红。连在那边急救着自家孙儿的王怀和曲志成都抬起眼来,看向夏芍。
两人此时对她是极恨,王洛川和曲峰伤得很重,两人被突然袭击,金蟒的阴煞在一瞬间将两人给吞了,当时两人就七窍流血了起来,若是没有及时救治,今天只怕命都要交代在这里!直到此时,他们还在为各自的孙子补阳元,解阴煞之毒,因此一直无法抽出手来教训夏芍。而冷家虽然默许了偏向余九志,但他们在行动上还是他们一脉的风格,谁也不支持,远远地观战,这才导致事态发展成这样。
当然,谁也没有想到夏芍修为会这么高,也没想到余九志会伤在她手上罢了。
但更令人没想到的是,她会在年轻一辈的弟子们面前问出这句话来!
玄门别说义字辈以下的弟子了,就连玄门四老亲传的仁字辈弟子,也有一些不知道当年事情真相的。他们都以为唐宗伯死了,而且,衣钵这件事,在余九志面前是个禁忌,已经多少年没人提起了。
正经的风水门派,都是有衣钵传承的。就是有一样信物,作为正统传承人的身份象征,这象征的物件一般情况下会是罗盘。
因为罗盘是风水师的工具,也相当于风水师的饭碗。每个师父在退隐或者临终前都会将自己使用了一生的罗盘和秘诀,交托给平生最喜爱的得意门生。
因此,罗盘作为上师传承法器之一,在正统门派里是很受重视的。师父传法与弟子衣钵,就证明把毕生的心血及期望与满盘托负交给了弟子。通常,这在江湖中称为将饭碗交给了弟子,希望其能继续师父的遗志,并发扬光大。
一名风水师,尤其是在正统门派,如果没有上师传承的衣钵,就表示不具备师承之关键秘术,也就表示不具备嫡传传承的资格!
唐宗伯当年走的时候,罗盘等物一直带在身上,余九志他当然无法窃取,也就无法堂堂正正地坐上玄门掌门的位子。这些年来,他表面风光,实则地位尴尬,对于一生爱脸面的他来说,这是最令他记挂一件心头病。
但余九志是宗字辈弟子,玄门已故掌门当初亲传的两名弟子之一日耳曼全面战争最新章节。唐宗伯不在了,以余九志为大是正常的。加上他修为高,行事作风威严雷厉,渐渐的,也就没人提起这件事,谁也不敢触他的霉头。
倒是没想到,今天被一介辈分低的年轻弟子提出来了。
“罗盘!秘术!传承手信!祭礼祷告!继承典礼!江湖各位前辈高人的观礼、庆贺!他有哪一样?!”
夏芍冷哼一声,一扫众弟子,目光雪利,扫到谁身上,谁就感觉被锋锐的宝刃抹过,顿时心头一凉,脚下不自觉地后退一步。也不知是被她的气势所慑还是她说到了点子上,竟然一时静悄悄的,谁都不出声。
夏芍却笑了一声,看向余九志,喝道:“他甚至连门派的长老都不是!”
这话再次把众人震得震惊抬头,看向夏芍。而夏芍却是一眼扫过张中先、王怀、曲志成和冷家老爷子,“玄门长老,张、冷、王、曲!余家?他算哪根葱!”
曲志成虽然是余九志提拔的,但以玄门的规矩,掌门不在的时候,如果有三名长老一起提名的话,是可以补充长老之位的。只不过这种长老之位属于代长老,新掌门继位之后,还是需要再重新由掌门认可,才能正式成为长老的。
曲志成必然是在余九志还是玄门长老的时候提拔的,有他同意、王怀附和、冷家默认,虽然夏芍不愿意承认,但在门规上,曲志成还是代长老的。
夏芍这句话把众弟子都拍懵了,这么多年来,还真没有人从这个角度看待余家。曲志成任代长老的时候,余九志退出来,俨然一副掌门的姿态,执掌门派了。
长老们以余九志为先,底下的弟子们自然就跟着听从,根本就没有人从这个角度考虑过问题。夏芍这么一说的话,其实还真是这么个道理……
连曲志成和王怀都愣了愣,远处看光景的其他门派的风水师更是露出颇为深意的目光,而余九志早就被夏芍气得快吐血了!
他原本是想要弟子们帮忙布阵,然后他在后头赶紧先处理下胳膊的伤势,结果夏芍连连怒问出招,还是当着门派众弟子和江湖上其他门派风水师的面,每一句都打在他心头要害,害得他心绪气息全乱,想趁机将右臂的阴煞之毒逼出来,都难以静下心来。他现在已能感觉到右臂的手筋都在疼,这手上的毒再不逼出来,怕是要废!
而夏芍显然就想乱他的心绪,她话还没说完,唇边笑意带点嘲讽,“真是乱了套了,一个既不是掌门,又不是长老的弟子,众长老都对他听命的听命,不敢理的不敢理,这么多年了,玄门的脸都被丢光了!除了张长老,其他长老的脑子都长到哪里去了?”
王怀和曲志成嘴角一抽,冷家老爷子蹙着眉,垂眸深思。唯有张氏一脉的弟子脸上露出扬眉吐气的光彩,一些并不知道夏芍身份的年轻弟子望向她,目光激动!
管她是什么身份呢!今天总算是出了一口恶气了!
“在玄门,除了掌门,谁也没有资格用‘玄门弟子听令’这句话!”夏芍扫一眼玄门四老的弟子们,音量陡然提高,“都给我听好了!他余九志既不是掌门,也不是长老!今天谁听他的命令,我和张长老会记住你们的!来日门派清理门户,一个不留!”
少女负手而立,这话一喝出来带着充沛的内劲,声音好似在静悄悄的林子里盘旋而上,久久不散。
众人懵楞地站在原地,尽管有人觉得这话似乎昭示着什么,以她的辈分说这话有点奇怪,但竟然一时间没有人动。
而夏芍说完这话才转身去看余九志,她笑了笑,敛了方才的清冽神色,笑意莫名柔和了起来,说道:“听好了,你想找人帮你,请说‘余氏一脉弟子听令’,千万别僭越。当然,你也可以找其他人帮你,但是请喊一句‘余氏一脉附庸’或者是‘狗腿子’,别用玄门弟子这样的称呼,他们不是,不配。”
说完,夏芍还笑了笑,做了个请的手势,“现在,你可以找帮手了。”
“……”
四周静寂,不知过了多久才起了连番的抽气声。
有的人这才后知后觉,回过味来!怪不得会觉得有点奇怪,王、曲两脉的人一直都是听从余九志的,他们本来就是一帮人,按理说,这女孩子没必要喝斥他们,他们这么多年了都是一起的,喝斥他们也没什么用,他们或许还是会帮余九志。
但是听到此处算是明白了。她这是先把名分、名义帮人捋一捋,表明帮余九志名不正、言不顺!到头来,她还是把王曲两脉的人给一起骂进去了,骂人家附庸和狗腿呢。
而且,她骂得还颇有道理,正中余九志的命门,这么长时间了,他一直无法调整心绪,这手只怕是要废!
张中先在后头听得都快原地打转了,兴奋地直跺脚,满面红光!这丫头他太喜欢了!哈哈,掌门师兄哪儿挖来的宝?这么多年了,他就没见过余九志的脸臭成这样!
按理说,玄门这些弟子,尤其玄门四老亲传的那些仁字辈弟子,单打独斗不是夏芍的对手,但如果联合起来,还是很有威胁力的。布阵较量不等同于单打独斗,今天自己这边人少,如果冷家最终也插手的话,他们这边的人可以说势单力薄。但今天这丫头胜就胜在出其不意,连连出大招把人给震住了,每一手都在要害,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实在叫人惊喜!
龚沐云自从夏芍开始与余家的人斗法,他便被张氏的弟子们护在了后头,全程倚在树身上看着前面空地上的少女,一手挖一个坑。
有些事,可能现在有人还没发现。
她一般不主动伤人,伤人也会斟酌下手的力度,基本不会无端下狠手,取人性命。王洛川和曲峰虽是王曲两脉的人,也算是余九志的党羽,但其实对夏芍来说,这两个人的分量还不足以被她第一眼就放在眼里。即便是要对付,她也应该先对付王怀和曲志成。但她修为虽然高于两人,两人却有比她丰厚的经验、比她多的人数优势,因此她不占先机。所以从一开始她就选中了修为半调子的王洛川和曲峰。
这两个人好对付得多,一个照面就被金蟒重伤。而两人正是王怀和曲志成的孙子,血脉嫡亲,为了救孙子,王怀和曲志成的战力从一开始就被牵制住了。
之后,她伤余薇,也是成功令余九志分了心。无论是亮出金蟒,还是亮出修为,每一步,她都是计划好的。
就连刚才骂人,也并非表面上取得的这些效果。这些人,今天未必能被她策反,但这些话在弟子们心中会埋下什么样的种子,实在令人期待。
呵呵。
龚沐云垂眸浅笑,以他对她的了解,她尤爱做一石数鸟的事。今日如此高调,必然还有其他算计。
是什么呢?
龚沐云轻轻挑眉,看一眼张氏弟子兴奋的表情,再看看林子里少女纤柔却气度凛然的背影,不由垂眸,目光柔和。
而此时,余九志的脸色已是黑得不能再黑,他尽全力维持着最后的理智,压制右臂的阴煞毒气,抬起带着血丝的眼,怒扫王怀和曲志成!
“昏了头了!听她胡言乱语!别忘了,我死了,你们一个也好不了!”
余九志的话令王怀和曲志成明显有些惊醒,他们其实早就是一条船上的人了。只是今天别这少女连出奇招,不慎震住了心神而已。
曲志成看着孙子脸上的黑气缓解了些,鼻息有些出气的感觉,抬眼对着夏芍冷笑,怒气冲冲反问:“那你呢?余大师是宗字辈!你呢?你以什么身份,什么名义说这番大道理?”
“这是大道理么?我以为这是刚入门的弟子就应该知道的最起码的事。”夏芍气定神闲,就是不亮自己的身份,悠闲笑道,“我区区一介张氏一脉义字辈弟子都懂的事,代长老不懂?”
区区一介张氏一脉义字辈弟子?
这话不知让多少人翻了白眼,鬼才信!
年纪轻轻,炼神还虚的修为,阴灵符使,再加上这气度,谁相信她只是普通的义字辈弟子?
看这少女行止之间的气度,简直就像是、就像是……
王怀和曲志成手上不停地给孙子补充阳元,符连打了几道,两人却是互望一眼,交换了个眼神。
他们也不是没想过那个可能,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只要一往那上头想,心就不由咯噔一声,心头发冷。
“还愣着干什么!布阵!给我护持!”余九志脸色难看地呼喝道。
王怀和曲志成根本就撒不开手,想帮忙也力不从心,于是只得抬头一起看一眼自己这一脉的弟子,说道:“布阵护持!”
一听两人这么命令,远处围观的一些风水师不由挑了挑眉,露出意味深长的表情——那些弟子会动么?
果然,弟子们一听这命令,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还真不知道该不该动。王怀和曲志成一惊,这怎么回事?还真被说动了?
余九志则险些一口血喷出来,骂一声,“没用的东西!你们两个来!把他们两个交给弟子们护持智能工厂最新章节!”
这么一说,王怀和曲志成反应过来。他们两个人跟余九志有直接关联,这女孩子要真是他们想象的那个身份,今天留她不得!必须处理了!于是,两人双双在孙子的心脉上下符,将两人的阴煞之毒又逼出去一些,看着两人脸上并非之前的青黑,而只剩下一些青气了,这才说道:“给他们护持着!”
弟子们一听这话,这才没有犹豫地应下。
在两家弟子站到王洛川和曲峰身前,而就在王怀和曲志成从地上起来,向夏芍招呼过来的时候,夏芍身后,张中先一声怒喝:“二对一,欺负小辈,你们两个不要老脸的东西!当我老头子死了不成!”
张中先插手过来,对上曲志成,夏芍冷笑一声,看似对上王怀,目光却一扫两家弟子们的方向,对准王洛川和曲峰躺着的地方一挥手,“去!”
金蟒会意,当空扫着阴煞压下!曲志成和王怀霍然回头,脸色大变!
护在王洛川和曲峰身前的,大多是玄门四老亲传的仁字辈弟子,他们前方是义字辈的弟子,两帮人各站八卦方位,有点像是要里三层外三层结阵的意思,这阵要是成型还是有些威力的。但夏芍自然是不给他们成阵的机会,一挥手,金蟒冲着最薄弱的地方而去!
弟子们一见夏芍的符使来了,顿时有些乱。他们对刚才王洛川、曲峰和余薇,以及余九志被金蟒所伤印象深刻。尤其是余九志,以他多年炼神还虚的修为,在玄门可谓第一把交椅,平时他是不可撼动的泰斗,今天他被伤到,无疑令众弟子大为惊骇,士气大减,且对金蟒形成了恐惧的第一印象。
这种第一印象在短时间内很难消除,也让他们在金蟒巨大的身子呼啸而来的一瞬,身体先于理智,先一步选择了躲避。
这一躲,阵型便被煞气撞出一道空位,本来就没来得及成型的阵,霎时散了!而且,玄门四老的亲传弟子躲得还快些,那些辈分再低些、修为也低些的弟子,顿时便有四五人被金蟒撂倒,中了阴煞之毒,倒在地上脸色青黑,不能动弹了。
金蟒呼啸一声过去,尾巴一绕,王洛川和曲峰便轻松打劫到,带去空中,啪啪砸向张氏弟子那边。
丘启强和赵固几个人眼神一亮,大概明白夏芍的意思,顿时带着人围上,把两人劫作了人质!
“洛川!”
“峰儿!”
“你们想干什么!放开我孙儿!”
王怀和曲志成这回真是杀了夏芍的心都有了,但这时候却又不敢再动手了。余九志本打算趁着两人跟夏芍过招的时候,自己腾出时间来逼出阴煞之毒,现在一看,眼见着是指望不上他们两个了,便叫自己这一脉的弟子帮自己护持。
余家的弟子也没办法,谁叫他们是余九志这一脉的呢?于是站去他身前,摆出阵法来想把他护持在中间,哪知阵刚摆出来,余九志竟霍然从地上弹起,翻身就从山坡一侧下去了!
一群人站着的地方是靠近山顶的一片空地上,而余九志退去的地方正好偏在比较缓的一处坡旁,但山的高度也不低,谁也没想到他会选择冒险从山上翻下去,一切有点来得太突然。连余氏一脉的弟子也没想到他会独自逃走,顿时有人愣了愣。
唯一反应过来的是夏芍,她抬手就是一道符,但打在了一名弟子身上。金蟒从高空追了过去,在余九志翻下山的一瞬,金蟒差一点点就撞在他背上的时候,那里明显有道金光透了出来!
金蟒一看那金光,本能地往后退,夏芍瞥过去的时候,余九志已翻下山,她顿时对金蟒喝一声:“回来!”
那东西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明显是件法器,应该是余九志关键时刻保命用的,夏芍不会让金蟒做太危险的事,毕竟带着它出来溜溜,并不是为了让它给她卖命,她还想带着它修行,有一天带它去昆仑,希望它能修成正果呢。
金蟒应该也很郁闷,因此回来的时候把气都撒在余氏一脉的弟子身上,呼啸着就扑过去。那些弟子一看不好,顿时叫一声,“走!”然后也冒险从山顶翻了下去!
“想走?没那么容易!”张中先的二弟子赵固性子最急,顿时就要追,被丘启强一把拉住,对他摇了摇头。
追也没用的,他们现在劫持了王怀和曲志成的孙子,两人势必跟他们拼命,而且王家和曲家的弟子虽然之前被夏芍说得有些动摇,但他们毕竟常年跟着王怀和曲志成,两人要是发起火来,命令弟子夺回王洛川和曲峰,弟子们一般情况下还是会听令的。到时候追上余家的人,无异于让他们三脉再合成一股,局势还是对自己这一方不利的。
有人质在,来日方长!
丘启强是这样想的,他感觉他的判断很正确,夏芍应该也是这样决定的。但是没想到,她竟然说道:“给我追!”
张中先、丘启强等人都是一愣,但夏芍经过今天,在弟子们中间树立了莫名的威望,她这么一说,弟子们竟然想也不想,被她一呼百应,“哪里跑!追!追!”
于是,夏芍和金蟒在前,弟子们竟然嗖嗖嗖地跟着下山了。丘启强看得嘴角一抽,张中先都没办法,龚沐云垂眸一笑,一群人竟然跟在夏芍身后下山了。
张氏一脉的人要走,王怀和曲志成当然不干,他们也一挥手,对弟子道:“把洛川和峰儿劫回来!”
王洛川和曲峰是自己人,跟余家的人不一样,两脉的弟子果然应了,追着夏芍等人也下了山。
一会儿的工夫,玄门的人就剩下冷家的人还在原地,其他都走光了……
一场风水师考核,谁也没想到会发展成这样,剩下的那些门派的风水师有点呆木地站在林子里,不知过了多久,才有人想起来,也跟着下山看情况了。
眼下这情况,考试的事自然是泡汤了,但是观看了一场精彩的斗法,有想得开的人也觉得不枉此行了。而且那名年轻的少女叫什么名字,虽然没人知道,但今天的事势必会以很快的速度传到奇门江湖之中……
那些风水师追下山的时候,前方已铺来一片阴煞之气,铺天盖地一般,像是要把半边天都遮住!这大手笔看得人心头都是一惊,而且这阴煞之气很熟悉,明显是那条金蟒的。
很显然,那名少女在前头用金蟒的煞气为引,大面积铺开,想要阻止王家和曲家人的脚步。但两家人多,列阵前行,一道道金符打向阴煞,虽然没有赶上张氏一脉的人,但也没有太被牵制住脚步。
而张氏一脉的弟子此时也不知道夏芍在想什么,她嘴上说追余家的人,下了山他们才知道,她是带着他们往海边走,压根就不是去追余家人。
他们当然不知道,夏芍原本就是想带他们撤的,但是说撤太伤士气,听起来就像是打不过要跑似的,因此她不过是玩了个文字游戏,说了句“追!”弟子们便呼啸着跟着她下山了,一路上跑得飞快,到了海边的时候,天才刚刚正午。
海边停着一艘快艇,是夏芍和龚沐云来时的那一艘。这个时候,夏芍觉得把龚沐云带去岛上还算是正确的决定,他若是那时候走了,这时就没船了。
而且,龚沐云来的时候,是乘着好几艘艇,一艘上十来个人,还很宽敞。因此张氏一脉这边十来个人,龚沐云带着三个人,一群人上船去虽然显得略挤,但绝对站得住脚。
快艇迅速驶离海面,夏芍站在船头,对着远处赶过来的曲志成和王怀挥手作别,气得两人原地直跺脚。
渔村小岛因为闹鬼两年了,平时是没有大船来的。他们这回来岛上预计一个星期,租了艘游艇来,并约好了一周后的午后游艇再来接人。可今天才第三天,哪里来的船?
一行人就这么都被困在了岛上,而夏芍却是带着人先行离开了。
直到快艇驶出老远,远远的只能看见渔村小岛雾色弥漫的轮廓时,快艇上才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欢呼!
如果不是在艇上,估计夏芍都能被弟子们举起来抛抛高。但即使是没把她举起来,她也已经被义字辈的弟子给围起来了。
弟子们神色兴奋,激动,热切,甚至带点狂热,问题像砸豆子。
“师妹,你真的是苏师叔的弟子么?”
“师妹,你修为怎么这么高?”
“师妹,这条阴灵是你收服的吗?我们感觉在破阵的时候有人在东边作法,是不是你在那边?”
“那时候才中午,你怎么这么快就从阵中出去了?我们转了一天一夜呢!”
“就是就是!”
弟子们问题倒豆子般砸过来,砸得夏芍都不知道先回答哪个,只觉得耳边嗡嗡响做一团,还夹杂着杂音。
“嘶嘶!”
“嘶嘶!”
夏芍一抬头,这才发现金蟒还在头顶上空飘着,忘了收回塔里。她这才拿出塔来,想把它收回去,没想到她塔一拿出来,金蟒便在她头顶一阵鬼哭狼嚎的声音,刺耳得要命。
夏芍一皱眉头,嫌吵无量道尊全文阅读。
弟子们也嘴角抽抽,嫌吵。
但只有夏芍能听明白它鬼嚎个什么,原来这货是在邀功,要夏芍兑现干活干得好就给改名字的承诺。喊了一阵,见一群人不理它,于是怒了,这才发出点噪音来。
夏芍一挑眉,笑了,“你活儿干得挺好的,犬类也没你敬业,叫大黄就挺好。”
众弟子:“……”
金蟒:“……”
龚沐云噗嗤一声,低声垂眸,忍不住肩膀抖动。
夏芍则是一笑,很无良地把某条处于石化状态的金蟒给收进了塔里。
但金蟒一收进去,弟子们便看见了夏芍手中的金玉玲珑塔,顿时眼神发亮,聚集过来,看过之后纷纷道:“好厉害的法器!”
张中先被弟子们挤在后头,这时候才踢开几个,挤了进来,一看之下神色一变,“金玉玲珑塔?这东西怎么到了你手上?”
夏芍一愣,“老爷子,您见过这塔?”
“见过!见过!我早些年跟掌门师兄去内地的时候,有一次遇到了鬼谷派的高人,有幸得见过一次这塔。这塔是鬼谷先师的法器,他们一脉的秘传,收灵性之物很是厉害!怎么在你手上?”
“鬼谷派?”夏芍愣了。这个派她听师父说过,也很古老了。开派祖师鬼谷子乃是战国时期楚国人,擅长养生和天地阴阳之道。与玄门一样,是自古传承下来,一直未断的古老门派。但他们派的人很少,听师父说只有两三人了,而且他们门派的人都是不世出的高人,寻常不出山。
难不成,无量子是鬼谷派的传人?
“怪不得。”这回夏芍倒是对无量子年纪轻轻,就能一只脚踏进炼虚合道的境界不怎么稀奇了。虽然他本身天赋必然是难得一遇的好,但至少古老的门派出身,倒比其他人容易修得正果。
“怎么回事?”张中先忙叨叨问。
夏芍这才把去东边岛上收服金蟒的所遇一说,着重讲了无量子的修为和金蟒的故事。听完之后,一船寂静。
身为女孩子的吴可比较多愁善感,眼圈都红了,“这对蟒太可怜了,这么多年了,都不得相见。它们还能再见么?”
吴淑则垂眸道:“问世间情为何物……这年头,人都不如灵物有情。”
“灵物很多时候比人来得更纯粹些,没有那么多复杂的心性,如果一心一意修炼,其实比人能容易成正果。”海若边开导两名弟子,边看了夏芍掌心一眼,一叹,“只当是一劫,愿它们最终能相见成双吧。”
吴淑吴可点点头,温烨在一旁把头一扭,“切!那个臭道士原来是鬼谷派的传人。门派传承的法器这么就给了人,这人果然还是很怪!”
夏芍一听倒笑了,一拍他后脑勺,“你懂什么?在你眼里这是法器,在他眼里这许就是缘法,是身外之物。你啊,境界差得远。老早练练你的心性,看你天赋不错,还指望你哪天炼虚合道呢。”
有弟子在旁边笑了,“小烨炼虚合道?可别!那不成了天天嘴上挂着大道的一本正经的小老头子了?想想就不习惯,还是现在好!”
张中先一脚踹过去,毫不留情,“混账!一点没有上进心!”
温烨皱眉瞪夏芍,“别以为你修为比我高,就教训起师兄来了!我是你师兄!”
夏芍挑眉一笑,懒得理他。而弟子们听见这话,不由把精力又转了回来。这是他们最想知道的事,“师妹,你真是苏师叔的弟子?为什么我们觉得不太像呢?”
“是不是有什么要紧?”夏芍一笑,“不管我是谁的弟子,我都是玄门的弟子。我跟你们一样,这难道不足够吗?非要分个是哪一脉的,是谁的,有这个必要吗?”
弟子们一听都愣了愣,有人垂眸深思,觉得这话听着倒有些道理。
张中先却哼了哼,开始跟夏芍算账了,“你个胆大包天的臭丫头,自己就跑去岛上收阴灵了,回来还闹了这么一出,你是不把我老人家闹到心脏病发不算啊!你说说看吧,他们几个都过关了是怎么回事?他们的修为我清楚,老大不擅长破阵。老二天赋是有,但是性子急,走不出来他会心急。只有老三沉稳,温烨这小子对天地之气感应灵敏,我原本算计着,只有他们两组能按时走出来,结果都过了。你说,是不是你搞的花样?还有,你不像是鲁莽的,今天怎么跟余九志明摆着干起来了?”
夏芍垂眸一笑,果然还是老爷子敏锐啊。平时看起来老顽童似的不着调,其实眼光厉害着,真是什么都逃不过他。
夏芍当即就承认了,“没错,是我使了点小手段,让他们三家全军覆没来着。”
这话一出口,弟子们震惊了,气氛连连波动,“怎么办到的?怎么可能那么精准地选上他们三脉的弟子呢?而且那时候师妹也在九宫八卦阵里吧?你看不见他们的位置,怎么控制住他们的?”
夏芍自然不肯多言,把话题一转,“这件事日后再说,先说说余九志的事。他不知道怎么修炼出了天眼,但只能开三回,我已经骗他开过第二回了,还剩一回。”
夏芍知道今天没办法清理门户,但她这是故意让余九志惊上一惊,以他的性子,必然怀疑她的身份,说不定还能再开一次天眼。不管怎么说,早早开了为好,她可不想到时候斗法的关键时刻,被人以天眼窥看预知。
余九志修炼出天眼的事,让船上的人很是震惊了一把。但让夏芍没想到的是,这件事,张中先竟然有些头绪。
他这些年被余九志打压得不轻,心里也是憋了口气,为了对付余九志,他阴人都困养了,也查了不少歪门邪道的东西。只是邪道的东西,通常代价都很大,而且一些资料也是断章,有些有,有些失传了。关于开天眼,张中先倒是有印象在哪里看到过。
“我记得有一些邪派的术法,好像是东南亚那边的。具体我当时看了眼,本来想修炼出来找找掌门师兄在哪里也挺好,但仔细一想,也没那么简单。掌门师兄人不在这里,也不知道他具体方位,而且开一次天眼消耗很大,也不一定有结果。我记得条件很苛刻,我修为也不够,而且代价很大。当时我觉得不实用就丢去不知道什么地方了。反正就是在我那里,我回去翻翻找找看。”
听张中先这么一说,夏芍点了头。能找出来最好,说不定能知道余九志的命门在哪里呢?
一船的人在傍晚的时候返程回到了香港,齐老和郝战受了伤,不知被送去哪里救治了,龚沐云被一辆林肯车接走。走的时候表明他会在香港待一段时间,到时再找夏芍。
夏芍有龚沐云的私人号码,点头就跟他挥手作别了。
当初去渔村小岛的时候,夏芍跟李家请了一星期的假,现在才过了三天。走之前夏芍就开天眼看过了,李卿宇这一周不会有事,而且有莫非和马克西姆在他身边,夏芍还是比较放心的。
她并不打算立刻回李家,而是打算跟张中先回张家小楼,然后在那里跟张氏一脉的弟子一起,趁着这几天余九志和玄门那几个老家伙被困住岛上的时候,在香港的风水界搞搞风雨!等他们回来的时候,给他们闹个天翻地覆!然后迎接下个月,师父和师兄的来港。
但决定下来之后,夏芍还是给莫非打去了电话。虽然她用天眼预知过了,但毕竟答应李老要保证李卿宇的安全,出于责任心,夏芍还是觉得应该打电话询问一下这几天的情况。
电话接通之中,莫非听说夏芍从岛上回来了,但她还打算在外头住四天,等假期结束了再返回李家时,女子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地一板一眼,“你果然是个准时的人。”
夏芍听了嘴角一抽,苦笑。这次她听明白了,这一定不是夸奖她的话。如果,她的职业真的是雇佣兵或者保镖的话,只怕她在这女人眼里必然很不合格。但夏芍也是没办法,她事情太多了。
于是苦笑过后,她还是硬着头皮问起了李卿宇的情况。原本,夏芍只是打算在电话里问问的,没想到莫非听过之后,只简短答道:“他没事。具体情况,明晚十一点,维多利亚港湾酒店,303号房。准时见面。”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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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师兄?师兄!
香港美女老总的贴身保安最新章节。
维多利亚港湾酒店坐落于尖东海傍,附近云集各大名店及娱乐场所,面向璀璨夺目的维多利亚港,风景美不胜收。
十月初的香港白天仍热得像盛夏,晚上稍凉爽。晚上十一点,一辆计程车停在了带些欧陆风的酒店门口,一名白色长裙的少女从车上走下来,步进了尊贵气派的酒店大厅。
少女的白裙带些波西米亚风,夜里微凉的风轻轻带起,让她看起来就像是刚从海滩上玩闹回来的天真少女。但她的步伐却是悠然沉稳,看人眼眸含笑,一眼望来便叫人觉得舒服。
酒店的服务生微笑着前来问道:“尊贵的小姐,请问您有预订么?”
“有,303号房。”少女的声音很清澈,调子也带点悠然缓慢,让人听了心中莫名生出宁静的感觉来。
她容貌算不上美,甚至可以说很平凡,但顾盼行止之间的气度,反倒叫酒店服务生职业化的态度里更多了些恭敬。
服务生恭敬地躬身,做了个请的手势,微笑道:“好的,303号房是我们酒店的豪华海景套房,很荣幸为您带路。”
服务生恭敬地在前头领路,略落后一步的少女却是挑了挑眉头。
海景套?还豪华?
夏芍神色不露地跟着服务生进了电梯,心中却是略疑惑。莫非约她见面报告李卿宇的事,选酒店见面倒没什么,怎么还订了海景房?一般来说,见面谈公事,多是订行政套房。而且,李卿宇这些事在电话里说也可以,反正她早就知道没什么要紧事。莫非约在酒店跟她见面本来就略显奇怪,现在夏芍更是有些疑惑了。
正疑惑时,不经意间见服务生在电梯里按下的楼层号时,夏芍更是微微一怔,随即笑了笑。
这酒店挺有意思,她还以为303号房该是在三楼的,没想到这间酒店反其道而行之,从顶楼开始往下数,服务生按在了从顶楼数往下三层的楼层。怪不得会说房间是海景房,视野果然是开阔的。
但夏芍更是疑惑了。莫非并不像是那种谈公事还讲究情调的女子,她任务期间都可以潜伏在老式居民区里,怎么说说李卿宇这三天来的情况,反倒订了这么间套房?
心中疑惑着,出了电梯之后,夏芍便阻止了服务生的带路,她只笑道:“告诉我303号房在哪里就可以了,我自己过去。”
夏芍这么要求,服务生自然只能遵从,他恭敬地指了个方向,“好的。您请右转,左手旁从里面数第三间房,会有房门号指示您。”
夏芍微笑点头,谢过服务生之后,看着他走进电梯,而她却站着没动,只是轻轻垂下眸,再抬眼时,天眼已开。
不能怪夏芍小心,现在对她来说,什么事都得小心。
好在她在岛上的时候,天眼的能力提升了,如今天眼一开,便能看见眼前一切景色。在岛上的时候,夏芍能看见一座岛的情况,她还没试验过天眼视力的极限在哪里,此时此刻是第一次在城市里开天眼。
但一看之下,她自己都愣了愣。
眼前就像是铺一道巨幅的画卷,钢铁丛林般城市在她眼前瑰丽地铺展开来,一直望到极远处的大海!
夏芍有些惊奇,她至少此时此刻能看见大半座港城!微怔之后,她试着看向视线极远处一座大厦,注目凝视,大厦里的情形竟然真的在眼前展开了!里面一桌一椅,甚至连值班的保安都看得清清楚楚!
这回夏芍便不是惊奇,而是有些惊喜了!惊喜过后,她又试了其他几处地方,游乐场、娱乐场所、名品商场!竟然当真能看得极清晰!
夏芍忍不住内心波动,这能力有多方便,不言而喻。就像此时,她集中注意力,将目光由远处收了回来,专注地看向这一层酒店房间内的情况。
这一层都是豪华套房,面向维多利亚港,套房内大片落地窗呈半弧形,能看见深夜的霓虹和被灯火映成暗蓝的天。此时是夜里十一点,对于都市里的年轻人来说,正是夜生活的好时候。房间里,有年轻的情侣在落地窗前瞭望璀璨夺目的维港风景,有在房间里听着音乐轻轻晃动舞步的,有坐在情调雅致的沙发里碰杯喝着红酒的,还有已经在床上翻滚的。
这些夏芍都只是一眼掠过,在所有面向港湾的套房里,只有一间的灯是熄着的。
那间套房,正是303号房。
夏芍顿时便蹙了眉。她敢保证,房间里的人一定不是莫非!
现在已经过了夜里十一点,莫非是个很守时的人,她一定会坐在房间里等。夏芍都能想象出,如果是莫非在,她的坐姿一定是端正的,犹如军队里接受过严格训练的军人。即便是等的人迟到了,她的脸上也不会露出不耐,但她一定会盯着墙上的钟,警惕四周情况。而且,房间里的灯,不会是全关上的。
但此时,套房里没有一盏灯是开着的,连落地窗的窗帘都是拉上的,房间里漆黑一片,就像是没有人一样,寂静如死。
夏芍确定房间里有人,如果没有人,窗帘是谁拉上的?
可就是这种明明知道有人,却看不见人的情况,莫名叫人觉得危险。夏芍从来没感觉到这样一种危险,明明是她在用天眼窥看房间,但她却有一种反被暗处的目光盯上的感觉,惊悚,潜伏,颤栗,杀机。
夏芍后背竟倏地起了凉意,她目光一变,果断地闪躲在了电梯对面的拐弯处!
她的天眼并未收回,依旧看着黑暗的房间。刚才用天眼望向那房间的一瞬,她就感觉对方好像觉察到了,并迅速隐匿了起来!
这让夏芍心里咯噔一声,昨晚她开天眼,连余九志和玄门四老都没有察觉,因为她并非是在预测未来,只是用来看一下阴阳二气的分布和山川地势,周身元气几乎没有波动。夏芍不知道房间里那人是怎么感觉出来的,唯一可以肯定的一点是,对方感官超乎常人地敏锐!而且,这个人很可能是奇门中人!
是谁?!
莫非订的房间里,怎么会有这样一名高手存在?
夏芍没有时间去推敲和琢磨,对她来说,此时浪费这些时间,还不如直接用天眼找寻。不管对方是谁,在天眼中都能无所遁形!
是敌是友,一看便知!
于是,夏芍集中精神,注目凝视房间,想找出这个人藏在哪里。但正当她凝视的一瞬,一道黑影从吧台后的酒柜一侧扫出,速度奇快!他擦着酒柜转过吧台,身影退进沙发后的黑暗里,在后头一转,绕过一道挂着油画的墙面,两步就到了门后!
屋里漆黑一片,夏芍只能看出那是个男人来,且他应是穿着一身黑衣,从酒柜到吧台,再到沙发后头、墙面,最后到门后,一切行动用了不到两秒钟!迅捷,令人心惊的爆发力!夏芍的目光只来得及看出男人的轮廓,还没细看,对方便已开门闪去了走廊后的一道大型盆栽后!
男人的开门的动作很快,可谓雷厉风行,但关门却无声无息,闪去盆栽阔叶植物后的一瞬,手心一翻,掌心里多了件东西,急速地攀上他的右臂,散发出阴冷骇人的煞气!
夏芍忽然间愣住了!
她只看清了一个轮廓,在男人开门的一霎。
走廊里柔和的灯光在男人了脸上映出浅浅的轮廓,像是时光在他脸上打上柔和的投影,却映出一张凌厉孤冷的轮廓,在泛黄的胶片上快速成像,一转而过。
他到了走廊对面,而时间对于夏芍来说,却像是停止了。
她的心开始砰砰跳!
只有一秒钟不到的时间,但她不会看错网游之独战江湖!也不会感觉错。
男人随身散发出来的阴煞之气里,她明显能感觉到属于她的元气,那是……
将军!
夏芍眨了一下眼,一时间却忘了怎么动,天眼也已在看到男人轮廓的一瞬因情绪剧烈波动而不自觉地收回了,她只是傻愣愣立在电梯对面的拐角处,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就走出来两步,然后站在走廊中间,望着前方转角的地方,目光发直,心扑通扑通跳。
男人转出来的时候,夏芍一瞬间眼红了。
两个月不见,她时常在深夜拨通他的电话,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哪怕不说话,只是听着彼此的呼吸声,便觉得心安稳妥。
两个月的时间,原本说好了三个月再见,她觉得分离的日子不长,也觉得自己不是只生活在爱情世界里黏人女子。她要做的事很多,寻找想要伤害李卿宇的元凶,潜伏在香港,伺机接触玄门,搅动风雨……
两个月来,她比自己想象中的做的事要多,帮李卿宇找出了要害他的元凶,早早地就遇到了余九志、发现了他修炼出天眼的秘密,与张老相认、参加风水师考核,解决了渔村闹鬼的事,认识了无量子、收服了金蟒、提升了实力,伤了余九志、在玄门年轻一代的弟子心中埋下了策反的种子……
她过得比自己想象中的充实,总觉得自己忙得时间不够用,并没有时间去想属于自己的私事。
比如说父母,比如说师父,比如说……
他。
但直到此时此刻,当看到他突然出现在她面前的一刻,她才发现,有一些思念的情感只是被她压制在了心底。不允许多想,也没有时间多想。而在这突然相见的一刻,这些日子压抑住的思念在涌上来的一刹那,几乎将她吞没。
他一身黑色气息,行走在黑暗世界里的狼王,孤冷,凌厉,极端危险。
而她一身白色长裙,立在酒店电梯走廊的尽头,凝望,思念,情绪百涌。
她看着他出现的一刻气息冷厉杀戮,而她却只是静静立着,柔柔微笑。看着他步伐忽然顿住,极端危险的气息像被风吹去,一层层剥离……
她脸上戴着易容的面具,并不是走的时候那张眼部的面具,而是她后来又找莫非要过一回的整张脸的面具。她的容貌与真容之间寻不到一点痕迹,男人却大步走过来,毫不犹豫地张开双臂,抱紧了她。
男人的手臂很紧,迫切,思念,像要把她镶进身体里。但在抱上她之前的一瞬,掌心里将军已然收起,刀刃、阴煞,哪样都不会伤到她。
夏芍轻轻微笑,闭上眼轻轻一嗅。她总算明白他为什么总喜欢在她发间深嗅,原来这种熟悉的味道可以安抚躁动不安的情绪,比千言万语都管用,不需要苍白的语言,熟悉的气息和感觉,一切尽在不言中。
夏芍咬咬唇,伸出手来,学着他的习惯紧紧拥抱了他。她的手环抱去他的腰身上,感觉黑色的衬衣下紧实的肌肉、深潜的危险的力度,她却轻轻一笑,往他胸膛上蹭了蹭,唤:“师兄。”
“嗯。”徐天胤一贯地简洁,声音却透过胸膛传进她耳中,微微发沉,熨烫着她的心。
“师兄。”不知道说什么,千言万语此时也只能堵在心口,夏芍只是又轻轻唤道。
“嗯。”男人过了一会儿才又答了一遍,但还是简洁,身上的温度却比刚才还烫,抱她抱得更紧。
夏芍却轻声笑了起来,她可不想玩这种你唤我答的游戏。她知道现在她应该问的事有很多,比如他怎么在这里?什么时候到的,师父呢?
但也不知道为什么,她一张口便不是这些,而是环着他腰身的手戳回来,戳戳他的腰,找麻烦,“你也敢抱,你就不怕抱错?万一错抱了别人,你怎么办?”
对于这个问题,男人的回答只是手臂收得更紧些,将她禁锢在怀里,结结实实。
夏芍勾起唇角,笑得眼眸弯弯。
这时,从电梯里走进来一对年轻男女,一出来便见到两人紧紧相拥的模样,这对情侣先是愣了愣,接着笑着赶紧走开。走到远处的时候,听见女子小声道:“我也想要这样,要不一会儿我们出来抱个吧?”
男人咳了咳,女子不依不饶,“你同不同意?不同意就给我去外头大街上抱,怎么样?”
夏芍听着这对情侣的话,笑了笑,脸蛋儿微红地推了推徐天胤。虽然不想分开,但确实是有正事要问,“师兄怎么来了?什么时候到的?师父呢?”
“来了。”男人手臂略微松了松,但很明显还不想放开她。
夏芍一愣,“师父也来了?”她刚才开天眼的时候怎么没看见?
“在哪个房间?”夏芍问,顺道又推推。
“对面。”男人又放开一点,但想了想,又收紧。把脸埋去她颈窝,深深嗅了嗅,然后才留恋不舍地放开了她,大掌伸过来将她的手包裹在掌心,这才说道,“走。”
夏芍笑着点头,刚刚平静下来的心跳又有些加快。
师父也来了!
唐宗伯的房间在对面,夏芍刚才开天眼看的是面朝她一方的,而唐宗伯的房间在背朝她的一面,自然不在她的视野范围内。
唐宗伯还没有睡,徐天胤带着夏芍进房门的时候,老人正坐着轮椅,背对着房门,静静望着维多利亚港湾的风光。这间房间也能看见维港的风景,只不过视野不同,除了海港,还能看见大面积的城市夜景。
“师父?”夏芍进房间的时候,轻轻唤了一声。
老人对她的到来看起来一点也不意外,他甚至笑看了徐天胤和夏芍一眼,就像是知道夏芍已经到了一会儿了,而两人在外头逗留过似的。
这也不难理解,不管唐宗伯能不能感觉到刚才有人开天眼,徐天胤带着将军到走廊上时的阴煞波动,老人必然能感觉到。他之所以没出去看看,是因为将军的阴煞之气片刻就收敛了,他是知道自己这弟子的实力的,既然没有打斗的情况,又是他自己收敛了阴煞,那必然是遇到熟人了。
在香港他有什么熟人?
那不就是小芍子这丫头到了呗!
两个月没见到师父,夏芍自然是想念。但除了想念,此时还有更多更复杂的情绪。唐宗伯年幼入玄门,从小在香港长大,年轻时代闯荡华尔街、澳门、东南亚各地,打下了第一风水大师的名号,经历之丰之奇,一言难表。
对他来说,除了在内地的祖籍以外,香港就是他的故乡,他对这里最为熟悉,这里承载着他中年时期名声最盛的岁月。他在这里执掌玄门,他的爱妻在这里离开人世……人生中最鼎盛、最痛苦的事都在这里经历,这个地方对他来说,充满了岁月的回忆。
而这些岁月的记忆停留在人的脑海里,离开十余年再回来,眼前的一切却都已改变。莫说是玄门,就连面前的街道格局、大厦林立,和眼前维港霓虹闪烁的夜景,都跟以前不同了。
经历过岁月的人,大抵才明白什么叫做沧海桑田。
夏芍并不能完全体会师父再见故乡的心,但她只是这样想着,便已觉得心中难受。因此,夏芍一进门,便开起了玩笑。
她走去老人身旁,习惯性地蹲在他轮椅旁跟他说话,只是一开口就告状,“师父,师兄刚才欺负我,将军都拿出来了,您老人家就没感觉到?也不出来帮帮我。”
唐宗伯一听,瞪夏芍一眼,“我可没看见你师兄欺负你,我就看见你胡乱告你师兄的状。”
夏芍一听,就伏在轮椅的扶手上,耸肩挑眉,“好吧,我就知道。果然女娃娃比不上男娃娃,我就是师父用一只玉葫芦骗回来凑数的,师兄才是师父想收的弟子。”
唐宗伯一听这话便愣了,随后回过神来,果然哈哈大笑起来,面色红润,神采飞扬,“谁告诉你的?是不是张师叔?他怎么连这事都说!哎呀,那都是以前的玩笑话!”
夏芍见把老人家的思绪转开,这才会心一笑,“张师叔说的可多了呢,我听了一晚上都没听他絮叨完,估计您跟他见了面,我还有好多故事听呢。”
“你个丫头,小时候就讲故事给你听,都这么大了,还爱听故事!”唐宗伯摇头笑了笑,笑容感慨,“你张师叔还好吧?”
“情况我跟师兄说了,师兄没告诉您么?”夏芍明知故问。她早在见到张中先的那天凌晨,就给徐天胤打电话了。他肯定是会告诉师父的,但是以他的性子,自然是越简洁越好。
“你师兄哪会学话?我就得了个消息,具体情况不清楚。你跟我说说。”唐宗伯道。
夏芍却是笑了,眼眸弯弯,继续打趣,“现在您老人家知道女娃娃比男娃娃好在哪里了吧?您要是答应我,以后我告状的时候,您帮着我,我就告诉您香港这边的具体情况战神大魔导。”
唐宗伯听了又愣了愣,接着大笑一声,笑完对着伏在轮椅旁边的少女吹胡子瞪眼,“你个混丫头!拿捏起师父来了!就知道拿你师父跟师兄开涮,没个正形儿!”
“在您跟前儿,要个什么正形儿?”夏芍笑道。这话倒是真心的,只要能哄老人乐一乐,她是不介意欢脱点,耍耍宝的。
唐宗伯听了自然是感动,感慨一叹,抬头见徐天胤在那边倒了茶,他便拍拍夏芍道,“走走,去那边坐着说,别蹲着了,你也不嫌累得慌。”
夏芍起身,推着唐宗伯去了沙发前,给老人递了茶来,这才坐去了他对面。徐天胤坐在唐宗伯身旁,帮他端茶递水,夏芍却没先说张中先的情况,而是问道:“师父,师兄,你们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当初说好十一月的,这才十月初,提早了一个月呢!
“师兄军区的事处理好了?”
徐天胤点头,唐宗伯却瞪了夏芍一眼。
“这还不是因为你这个丫头?胆大胡来!一个人也敢收那条蟒!我跟你师兄要是再不来,心脏病就要被你多吓出来几回!”
夏芍一咬唇,这事儿她自然是下了船,上了岸,就跟徐天胤打电话说过了。毕竟她在岛上动用龙鳞,从中午一直持续到晚上,时间这么久,他必然是担心了。
只是没想到,师父和师兄是因为这件事紧急来港的?
“师兄,军区的事真的处理好了?”夏芍再问徐天胤。她是知道他的,她就怕他为了她的安危,不顾军区的事,违反军纪,冒然前来。她不在乎他的军衔,他的地位,但她在乎他辛苦得来的一切,为了她而付诸东流。
她担忧的目光都在眼里,男人见了深邃漆黑的眸底少见的柔和的光,唇角浅浅的笑,短促,一会儿就消失不见,难得解释,“嗯,休假。调换了一个月。”
“放心吧,不处理好军区的事,师父也不会叫他来的。”唐宗伯在一旁说道,“你师兄原本是休假到年关,但是突然决定提前一个月来,他年前那一个月就得回军区去处理事,今年过年是要忙了。”
夏芍这么一听,才放下心来,但还是看着徐天胤,心里感动。就为了提前一个月来,他便过年要忙了……
“我跟你师兄其实也是算计着风水师考核这件事来的。”唐宗伯接下来的话,倒叫夏芍愣了愣。
原来,离开了十多年了,唐宗伯也忘了今年有风水师考核。听到夏芍的消息之后,一听说余九志和玄门四老要离开香港,前往渔村小岛的时候,唐宗伯和徐天胤便临时决定趁此机会来港了。毕竟这个时候,玄门主要的人都离开了香港,而且为期一星期,机会难得。唐宗伯这时候来港,暴露的几率最小,也最容易潜藏。
只是原本定下来的时间是三天后,没想到夏芍前天在岛上闹出那么大的动静,徐天胤这两日一直未眠,没日没夜将事情处理完,今晚九点多才跟唐宗伯到达香港。
而徐天胤来港的事,莫非必然是知道的,她给夏芍的酒店和房间号是徐天胤的……
夏芍听过之后微微眯眼,看向徐天胤。他还学会搞突然袭击了,还学会找帮手了!
男人被她看得一愣,眼眸黑漆漆,默默盯着她看,似是怕她生气,向前倾了倾身子。
两个年轻人的目光交流被一旁的老人看在眼里,突然一笑,打了个哈欠,“唉!老了,精神不济了,坐了几个小时的航班就觉得乏了。本来还想多听听小芍子这两个月的事,看起来事情还挺多,一晚上也说不完。罢了罢了,明天再说吧,今晚先休息。”
夏芍和徐天胤一听,都看向唐宗伯,却见老人已经转着轮椅往那边床铺的方向走,“你们两个年轻人,别聊太晚。明天得去见见你张师叔。”
夏芍一听就咬了唇,如果不是带着面具,她一定脸色爆红。她又不傻!师父这话是个什么意思,她又不是听不出来。
到底是女孩子,脸皮儿薄了些,夏芍忙着脸红的时候,徐天胤已经将唐宗伯送去浴室,老人洗漱过后,便将他推回床边,帮他到床上躺了下来。
给师父道过晚安,夏芍便红着脸退出了房间。走的时候,还看见老人直摆手,“走吧走吧,去酒店大堂再开间套房,今天太晚了,小芍就在酒店住下吧,明天一起去你张师叔那里。”
那句再开间套房的话,无异于此地无银三百两,让夏芍耳根子都红了,怨念地看师父一眼,退出了房间。
一出房间,夏芍还以为某人就会狼性大发,没想到,徐天胤只是默默看着她,牵着她带她进了屋里,然后开了灯就转进了吧台。
夏芍狐疑地跟过去,见男人从吧台后头拿过来一束包好的花,递给了她。
夏芍愣住,她注意到那花是被藏着放在吧台后头的,又想到莫非谎骗她来此的事,不由心里一暖。这男人向来不懂浪漫,这大概是他费劲脑汁想出来的了,没想到她在进酒店之后,就发现了些蛛丝马迹,然后开了天眼窥探。而徐天胤的感知竟异于常人敏锐,感觉到危险之后,他寻着方向追查出来,这才让今夜浪漫的见面泡汤了。
如果她没开天眼的话,或许今夜便会在敲门进来之后,发现一个大大的惊喜吧?
夏芍柔柔一笑,其实她不太看重这些,有或者没有,今晚她都惊喜到了。见到他,才是最大的惊喜,以什么样的方式,在什么样的气氛里,并不重要。
“给。”徐天胤见夏芍出神,便又把花往前递了递,眸紧紧凝望着她。
夏芍发现这男人有点小心翼翼,这才回过味儿来,噗嗤一笑。难不成,他是怕她因为今晚慌骗她来此的事生气,所以才忍着没狼性大发,反而把花拿出来先讨她欢心?
夏芍垂眸一看怀里的花,笑容顿时一愣,有点纠结。
这花,玫瑰和百合!
居然还是玫瑰和百合!
这里不是青市,是香港!怎么还是这束?怎么还是百合在中,四周是玫瑰的组合?
所有花店的员工都只会包这束吗?还是说……
“师兄。”夏芍捧着花,忍着笑,控制住纠结的眉头,看向徐天胤,“这花你在哪里订的?”
“附近花店。”男人老实回答。
“然后?花店有现成的这样一束花?”夏芍笑眯眯问。
“没。”男人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问,但还是老实答。
“那怎么还是玫瑰和百合的呢?”夏芍好脾气地看着他。花店没有现成的花束,她就不信花店服务员能包出跟青市一模一样的组合来,连数量都是一样的!
“唔。”徐天胤看看夏芍,再看看花,“我要求的。”
“……”夏芍略呆愣,“你为什么这么要求?”
男人愣了好一会儿,看看面前少女,再看看花,眼眸黑漆漆,一副似乎感觉到自己做错了什么似的模样,但最终还是道出初衷,“唔,你喜欢。”
“……”噗!好呆!
夏芍对这个答案一点都不意外,但她还是忍不住笑喷了。她抱着花蹲在地上,笑得有点肚子疼。并且严重预见到了,以后她可能会不管走到哪里,都是收到这么一束花的命运。
“不喜欢?”徐天胤看着夏芍,不理解她此刻的表现。她在笑,似乎是喜欢的,可为什么他又觉得有点奇怪?
“喜欢,喜欢!”夏芍点头笑着站起来,垂眸看了看怀里的花,目光柔了下来。她只是想弄清楚心中的疑惑罢了,至于是什么样子的花,她不介意。
如果有一个男人,能一辈子坚持送她这样一束花,她也应该感激。
深深嗅了嗅面前的花,夏芍抬眸时目光已是极柔,笑道:“师兄,谢谢你。以后就送这束吧,我喜欢。”
男人对她情绪的转变之快还有点不太适应,但看她神色认真,他这才“嗯”了一声,明显放松了下来。
走过来帮她把花捧回来放去桌上放好,回来的时候,夏芍才感觉到徐天胤的气息渐渐变了……
------题外话------
师兄出来了,惊喜到了没?
再写就写不完了,下章吧。我明天有事,下午要出门,于是今晚这样先更,留出点时间给我码明天的。
ps:我是今天要票捏?还是明天要捏?啊哈哈,有的话就投点出来吧。
pps:谁来告诉我,易容(禁词)面具这四个字,为毛会是不健康词汇?审核的时候,居然要我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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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撒谎的代价(一更)
两个月的思念担忧,两地远隔,诉不清的日思夜想,渐渐都化在迫切索取的纠缠里超级探宝系统最新章节。
事情一旦开了个头,就很难再控制。
酒店海景套房里,吧台处一盏小灯亮着,暖黄。
两人在吧台旁拥吻,他思念极了她,在沾染上她的唇的那一刻,他的气息便变得粗重,大掌紧紧箍着她的后背,将她按压在胸膛前,不留一丝一毫的缝隙。
她被按压得肺里空气全都挤了出来,只能渴望他的补给。但这男人完全是在掠夺她的空气,直到她脸色涨红,他才慢慢放开一点。手却从少女裙底探入,沿着她腿迹到腰身,略微粗糙的手掌抚摸着她的腰线,流连难舍。
她的肌肤润得暖玉一般,半点瑕疵也没有。以前捧着手里,便像入了怀的一捧暖香,此时却像是入了手,连暖香也化了,化作吹弹可破的柔滑,仿佛能从指间流走一般,想挽留,却又不敢重捧。唯怕稍用力,便伤她在手。
这婴儿般的肌肤令男人停下深吻,定定凝望。少女眼眸迷蒙,不知他为何放开她,但却趁着这难得的机会轻轻低喘,红肿的唇儿使得男人眼眸深暗,但他的目光却停留在她脸颊上。她脸颊本该染上红晕,此刻却完全看不出来。
她还戴着易容的面具。
徐天胤转身便去了浴室,回来的时候,手上的毛巾还带着温热的气。
“抬头。”他声音暗哑,温热的湿毛巾在她脸侧按压,轻轻揉按。
平时夏芍揭面具的时候都是轻轻撕开就好,从来不用温水,但徐天胤却是拿着毛巾,一点点帮她揭,她都能感觉到他指尖力度极轻,唯恐伤了她似的。
夏芍轻轻的笑,任由他帮忙,目光却停在男人凌厉俊极的五官上,看着这个行走在黑暗里收割人命如割稻草般的男人,将自己视如珍宝对待的模样,她便不由心中泛起暖意。
面具轻轻揭开一道小口,下方的肌肤一经裸露出来,便像黑夜里投下的月色,珠光莹润,却比以往更白皙柔嫩。
少女的面容渐渐露出来,那笑吟吟的眉眼,小巧如玉珠的鼻尖儿,粉红的唇,一笔一笔都是他的思念。男人气息沉浮,定凝着面前少女,呆愣的模样令她轻轻一笑,接着勾上他的脖颈,主动吻他。
徐天胤的唇极烫,触上时便能把人烧着,他明显愣了愣,垂眸看着她近在咫尺的眉眼,感受着少女略显生疏但淘气的吻。她不进入他的领地与他纠缠,只是在他的领地之外流连,挑起他的**,却不肯深予。
男人气息沉浑,看见少女笑眯眯的眼眸和她张开的唇儿,贝齿轻轻在他唇上一咬。他自喉咙深处发出一声闷哼,眉头深蹙,一把按住她的后脑,俯身下去,唇狠狠压了上去!
极近索取抵死纠缠,她的笑声被他吞去喉中,极度索求。他的**已然苏醒,迫不及待探去她裙下,想要除去这层障碍。她的手却往他手上一按,阻止了他的难耐。
徐天胤目光往她手上一掠,大掌被她按住不动,却用力往她腰上一压,吻得更凶狠。
“呜!”她发出一声嘤咛的声音,似在他的凶狠之下险些承受不住。但她的轻浅的呼声只能换得男人更加血腥的眼神和猛烈的索求。
她却在他的索求里手儿攀上他胸膛前,替他解起了衬衣扣子。
男人胸膛蓄满力量的肌肉明显一紧,目光落去她手上,见她胡乱地解着他的扣子,柔软温润的手指在他胸前抚摸,感觉就像被软滑的绸缎掠过,挠得人心底发痒,却无法得到更多物理高材修仙记最新章节。
她解扣子的动作实在太慢太纠结,男人剑锋般的眉深皱,气息沉重地按住她点火的手,大掌包裹着她的手指扣在他衬衫的扣子上,忽然用力,带着她狠狠一扯!
她惊呼一声,四周都是扣子断开噼里啪啦落在地上弹起落下滚动的声音。男人紧实有力的上身呈现在她眼前,仅是用眼看,便能看见令人畏惧的力量。
夏芍咬着唇,轻轻往前一撞,脑门撞去男人胸膛处,不知是苦笑还是难为情,总之反倒不如之前放得开,反而变成了一点点的蹭。
然而,她不知道越是这样偷偷摸摸的小动作,越是能激起男人的**。他眸底瞬间似炸开洪荒星光,自喉咙深处发出一声不知是痛苦还是愉悦的声音,剑锋般的眉紧紧锁着,手往她腰间一掐,便掐着她坐上了吧台处的凳子上。
她坐下来之后,目光不经意向下一看,顿时心惊肉跳!而他已是迫不及待地手又往她裙下探。两人来香港之前又不是没有过,但眼见着这样剑拔弩张的情况,夏芍眉尖儿还是倏地一跳,惊慌着往后退,按住他的手,抬眼。
“师兄,我有话要说。”她的眸略微朦胧,但里面却带了些莫名的光。
“嗯?”徐天胤声音暗哑,她按着他的手,他便低头迫不及待在她颈窝找寻慰藉。
“我来例假了。”夏芍声音平静里略抖,嘴角轻轻翘起,却又使劲压下来,表明她很严肃。
一句话,令男人的动作突然顿住,抬眸望向她。
却见此时,夏芍坐在吧台前的凳子上,笑容微微,眼神很有那么点无辜的味道。
徐天胤从来没出现过这种类似于灵魂抽离的状态,他呆愣在原地,似乎终于明白她今晚为什么主动。闹了半天,她是恶趣味的性子犯了,又拿他逗着玩?
男人眯了眯眼,黑色的衬衣尚敞开着,令他此时看起来冷厉,野性,致命的危险。
而此时面前却有人不知死活,笑得眼眸弯弯。男人危险地眯起眼,似乎第一次觉得她很可恶。他的手忽然探去她的后脑,俯身,惩罚似的吻上了她的唇!
啃咬,纠缠,直到把她吻到眼眸迷离,身子向前瘫软,靠在他怀里,他才从她的唇上转移到她的脖颈,呼吸粗重地在上头沉沉地用唇摩挲着,大掌也是在她背后紧紧沉沉地游走,感受和汲取她的香。
他并不是在吻她,夏芍知道,这是他在调整,在克制。
她仰头微笑,任由男人在抱着她留恋不舍,眼眸轻轻闭起,柔柔笑问:“师兄,这两个月,有没有想我?”
明知故问的话,男人的鼻息熨烫着她的颈窝,声音闷闷的沉哑,“嗯。”
“那在军区这两个月,师兄过得还好吗?”
“嗯。”
“有没有乖乖去床上睡?”
“嗯。”
“睡得着吗?”
“……嗯。”
“答得慢了,显然在胡说。”夏芍轻轻蹙眉,原本瞧着的唇角变得有些心疼的滋味,伸出手来,在男人后背拍一拍。
“慢慢来,睡不着也不许再去地上睡,知道吗?青市冬天太冷了,地上太凉,对身体不好。”
“嗯。”
夏芍声音轻柔,徐天胤的气息渐渐变得平稳起来,但却没从她的颈侧离开,依旧埋首在里面。
夏芍却换了个话题,“去接师父的时候有没有见到我爸妈?他们看起来好不好,瘦没瘦?”
虽然在青市上学的时候,夏芍也很忙,不经常回家。但那时毕竟在省里,离得近。父母即便是思念她,知道离得近,倒还好些。如今她在香港,对他们来说,她走得太远,除了思念,只怕还带些担心。虽然打电话的时候,他们听起来很开心,但每次到了挂电话的时候,她都能感觉到父母的不舍。现在不能回去看望他们,但她还是很担心他们的。
“他们想你。”徐天胤没说夏芍的父母瘦没瘦,但仅仅是四个字,也叫她眼圈红了。
她还有些问题想问,比如徐天胤有没有再去华苑私人会所的七星聚灵阵里,修为进步了没有。但现在却没这心情了。
在电话里,夏芍还没告知徐天胤,她修为进步的事,她打算等他和师父来了以后,给他们个惊喜。
今晚,她显然没有再说这些的心情。
感觉到她情绪的变化,徐天胤快速调整了气息,他**仍然涨得生疼,却抚了抚她的背,安抚她一般。过了一会儿,便将她抱起,走去床边,将她放了下来。
夏芍身子不方便,徐天胤便没有放水给她洗澡,两人和衣在床上躺了下来。一躺下来,男人便依恋地凑过来,将她完全揽在怀里,紧紧抱住,夏芍明显看见他神色顿时放松下来,轻轻闭上眼。
两人抱得紧,彼此呼吸都能闻得见,男人抱着她,闭着眼克制,拍了拍她的背,说道:“乖,睡吧。”
夏芍看着徐天胤,轻轻垂眸,内心感动,这个男人,不管什么时候,总是以她为先。她的目光落在他的克制上,顿时咬了咬唇,看起来有些挣扎和纠结。但半晌过后,还是抬起手指戳戳他,小声道:“师兄,我还有句话要说。”
“嗯?”徐天胤没睁眼,却将她拥得更紧些。
夏芍的唇轻轻翘了起来,眼眸瞥去别处,“刚才的话,骗你的。”
夏芍有点不太敢看男人,徐天胤的胳膊却僵了僵,他气息一窒,眸倏地睁开!
男人眼一眯,夏芍咬了咬唇,讨好的笑。
这不能怪她啦!她不是不想他的,只是这种久别重逢的时刻,男人和女人的想法总是存在差别。女人希望在亲热之前,多点余兴节目,比如两人相拥诉说思念,诉说分离的日子各自有什么经历,然后再慢慢进入正题。但男人大概觉得还是亲热比较实际,行动代表一切。
夏芍皱皱鼻子,她有很多话想说嘛!而且他看起来吓人了些,她有点怯,所以就小小的……骗了他一下。
只是延缓一下嘛,慢慢来,又不要紧的,对不对?
而她无辜的眼神却让男人的眼越来越眯,气息渐渐危险。就在夏芍咬着唇,感觉到似乎不是这么回事,想要往后逃的时候,徐天胤忽然暴起!翻身!
“啊!”
夏芍惊呼一声,接着房间里便传来少女的笑声。但没多久,这笑声便变了味儿,渐渐成了喘息……
而再过没多久,夏芍就认识到了她的错误。
她后悔了,真的后悔了。早知道就不骗他了,男人压抑下来的**凶狠地爆发,作风霸道彪悍到她差点承受不住。
两人先在房间的大床上有了一次,之后夏芍的腰还酸着,还没歇息过来,徐天胤便将她抱起,穿过卧室,来到吧台。
他看起来对这个地方很感兴趣,被她打断之后,他对这里更有一种锲而不舍的精神。夏芍起初懵懂,但等她被抱去吧台上放好的时候,她顿时脸色爆红。
吧台装修得很高,她被抱上去之后,男人的视线刚好停留在她小腹上。她此时身无遮蔽,一切美好在他眼前展露无遗。因为之前刚刚有过一次,她的美好此时看起来比以前更加娇艳粉红。男人的眼顿时变得血腥,他毫不犹豫地开动,大掌抚去她腰身后扶住,缓解了她刚经历过一次人事的腰酸背痛,但他紧接着落来她小腹和腿迹上的吻便变得凶狠狂肆,手指也很方便地来到下方。
房间里是难耐的喘息和湿濡的声音,甚至还带点别的,那声音听得夏芍耳根子脸颊全都烧着了。男人捣鼓得很卖力,他手指修长有力,骨节分明,此刻就像是一件灵敏的作案工具,而她正是被他打开的门扉,等着他强势地进驻她的领地。
但他却没有在这里攻城略地,而是在品尝过后,将她抱去了吧台旁的一张自然风的原木长桌上。
灯光暖黄,就在头顶近处,夏芍几乎能看见男人胸膛上渗出的细密的汗珠,他像是辛勤的农夫,在勤劳地耕耘着,而她则似一摊烂泥,被他刨得软软的。腰酸、腿累,胳膊疼,最主要的是,身下的桌面还是硬的,她整个人半支着身子在上头,这绝对是高难度,偏偏面前的男人体力好得要命,等他耕耘完,她已是一点力气也没了,连喘气都觉得累。
徐天胤将她抱起来,坐去吧台旁的凳子上。他坐在凳子上,把她抱来他腿上坐着,用自己的胸膛给她当椅背,一手扶着她的腰身,一手轻轻在她的腰侧和腿上轻轻按摩。夏芍软软地挂在男人身上,闭着眼,猫儿似的想睡,享受着男人难得的温柔。身下就是男人精劲修长的大腿,坐在上面都能感觉到那侵略般的力量,但夏芍这时候脑子早就迷糊了,才没有心思去想这些,她眼帘垂着,脑袋歪在他肩膀上,渐渐地想睡末世精灵皇最新章节。
徐天胤的按摩技术不是特别熟练,但他胜在边按摩边帮她调养元气。夏芍进入炼神还虚的境界之后,体力虽然还是女孩子的体力,但她恢复得快。很快夏芍便觉得没那么累了,但她装着要睡的模样继续挂在男人身上,一副“我累,我困,我要睡觉”的样子。
男人却依旧按部就班地帮她按摩,耐心很好地按摩好了腰腹,又帮她按摩肩膀和腿。即使他动作不是特别熟练,夏芍还是很享受的。她闭着眼,渐渐的倒是真想睡了。
迷迷糊糊间,半梦半醒,她感觉男人将她抱了起来。夏芍心中动了动,没睁眼,心想着总算可以休息了。却没看到,男人将她抱起的时候,目光落在她脸上,眸光在暖黄昏暗的灯光里柔和。少女的脸颊尚有未退的潮红,在婴儿般吹弹可破的肌肤上看起来惹人怜爱,她闭着眼,一副累到昏昏睡去的模样,眼帘垂着,小刷子般的睫毛却轻轻动了动……
男人剑锋般的眉轻轻挑起,接着深邃漆黑的眸微微眯起,步子一顿,便抱着她转了方向。
夏芍感觉到徐天胤的步子顿了顿,眼眸偷偷开了条缝儿,却见男人抱着她来到沙发旁,将她放在了地上铺着的驼绒地毯上。
地毯很柔软,少女融在白色的驼绒地毯里,脸颊粉红,偷偷眯起眼来观察情况的小表情,顿时叫男人气息变得侵略,有再次苏醒的趋势。
而她眯着眼,看到他似乎又有剑拔弩张的兆头,显然被吓到,发出一声低低的悲鸣,翻身就想逃。
但男人的大掌瞬时压下,她在翻身的一瞬就遭到了血腥镇压!
接下来对夏芍来说,记忆就像是煎蛋,她被翻过来覆过去,直到折腾得虚脱,感觉自己快要挂掉的时候,男人终于低吼一声,狠狠一个耸动。
“呜!”她发出一声不知是悲鸣还是舒服的声音,脸颊酡红,眼眸却泛起朦胧水光。
她再也不要撒谎了!再也不要了!
而在她视线朦胧的时候,她竟然看见男人唇边带起些浅浅的笑容,然后就势也躺在了地毯上,将胳膊伸来给她枕着,大掌来到她腰身轻轻按摩。
夏芍立刻警觉地想往后退,但她这时已当真瘫软,动也动不了,只是眼皮耷拉着,目光略带警觉。就怕这男人给她调养了元气,两人再战。
她的警觉落在男人眼里,他目光柔和,手却霸道地压制在她腰间,不容许她有退去的念头,默默帮她做着按摩。他做得很认真,依旧是沿着她的长腿、腰身到胳膊,甚至还把她翻过来,按了按腰背。
每一处都细致地按摩过后,夏芍才感觉徐天胤起身,将他的衬衣拿来给她盖上,之后便听他去了浴室。
徐天胤放好水回来的时候,夏芍却是迷迷糊糊睡着了过去。他抱她起来的时候,她略微知道,但立刻便软在他怀里,继续睡了。
她只记得他将她泡去温暖的水里后,帮她用毛巾轻轻擦拭身子,动作温柔缓慢。浴室里氤氲的水汽更激起她的睡意,她不知道徐天胤帮她洗了多久,只记得在他抱她从浴室出来的时候,沾上大床枕头的那一刻,她脑子里迷迷糊糊有个念头——明早起得来吗?完了,还得见师父。
这下,丢人丢大了!
……
但夏芍担心的事情却没有发生,她一早就醒了过来,醒来的时候,徐天胤正闭着眼,将她紧紧拥在怀里,她的头枕着他的胳膊,他看起来仍在熟睡。
但夏芍却知道,他根本就是醒着的。
他掌心的元气刚刚收回,看起来像是一夜都在帮她调养元气。夏芍皱了皱眉,探向男人的掌心,轻抚他的脸颊,“师兄,昨晚没睡?”
徐天胤睁开眼,眼眸深邃漆黑,看不出情绪,只是黑漆漆的,将她往怀里又揽了揽,留恋地埋去她颈窝,含糊道:“睡了会儿。”
骗人!
夏芍轻轻蹙眉,有些懊恼,早知道昨晚还是骗他了,至少他可以好好睡一晚。听师父说,他为了提前来香港,前段时间在军区没日没夜的忙。
夏芍皱着眉,突然起了身,“你先睡一会儿。师父那边,我去帮忙叫早餐。”
她起身的时候,被子滑落,顿时春光无限。那曼妙的曲线令躺在床上男人目光渐深,气息又变得有些危险。夏芍一感觉到,便顿时皱眉,虎起脸来唬他,“躺好!不准动!”
男人被她唬得一愣,眼眸黑漆漆。夏芍眯了眯眼,瞪了徐天胤好几眼,这才下床去。一踩去床下,她便觉得腿软,虽然此时是精神十足,但体力上依旧觉得累。夏芍几乎是拖着腰出门的,叫了酒店的早餐来,便去对面敲师父的房门,进去之后,发现唐宗伯已经起来洗漱好了。
老人见夏芍进来,后面徐天胤并没来,便抚着胡子笑了笑,很识趣地没多问。只是在服务生送来早餐后,唐宗伯表示,“一别十余年没回来了,先不急,我先看看这港城的风景再说。明天再去你张师叔那里吧。”
夏芍一听,低着头,脸颊飞红。她总觉得师父这话里有别的意思,于是赶紧把早餐递给师父,借口不打扰他看风景,火速遁逃了。
不急?怎么会不急?
余九志等人困在渔村小岛上,还有三天就回来了。原本夏芍是打算做些事情的,但没想到师父和师兄突然到来,打乱了她的计划安排。但机会难得,她心中清楚不能浪费,所有的事情都要尽早做。只是今早要安排师父去张家小楼一趟,与张老和他那一脉的弟子见见面。她的身份今天在张氏弟子面前怕是瞒不住了,这倒没什么,反正师父也来了。要紧的是,今天师父和张老团聚,她却不能闲着,该做的事还是要做的。
一会儿吃过早餐,先把师父和师兄送去张家小楼再说吧。
给徐天胤的早餐夏芍亲自去酒店餐厅挑的,点了鲜牛奶、鸡蛋、麦片、培根、面包等等,所有都是有营养的。回到房间,看着他吃下去,一块也不许剩,直到他吃光了,夏芍这才从徐天胤带来的行李里翻出一件黑色v领的t恤来,让他换上。昨晚那件衬衣算是被他给扯烂了。
男人任由她照顾,不声不响的,十分配合。两人很快就收拾好了,提了行李,去对面房间将唐宗伯推出来,三人便去了酒店大堂退了房,叫上计程车,开往位于偏僻郊区地带的张家小楼。
唐宗伯既然来了香港,夏芍便打算让他住去张家小楼,那边张氏一脉的弟子现在都住在那里。小楼别看只有两层,但宽敞得紧,房间绝对够用。而且,人都在一起住着,万一有个什么事,相互之间都能有个照应。
再者,张家小楼的地段偏僻,将来要是跟余九志在那边斗起法来,也总比在酒店那种人流密集区要好,总不至于伤了无辜人。
一路上,因为车上司机是外人,夏芍便没透露太多情况,且她并没有让司机把车开到张家小楼,而是在驶进郊区地界后,夏芍估摸着步行还有半个多小时的时候,就叫司机停了车。下了车之后,三人便在路过慢行,只当散步。
夏芍暂且没说去岛上风水师考核的事,只把张氏一脉这些年的境况、张老住的地方,以及她那晚来见张老时发生的事一说。边说边走,渐渐便看见了路尽头的张家小楼。
唐宗伯自是一眼就看出这里风水之凶,扫过附近环境后,就皱了眉头,“这混账!他在困养阴人?”
“张老这些年一心以为您被余九志所害,想着给您报仇,这才养了几只阴人。符使已经炼了。他不知道您今天来,您等等,我去敲门。”夏芍提着行李箱,徐天胤推着唐宗伯在路上走,说完这话,夏芍便将行李箱子也交给徐天胤,跑着来到小楼门口,笑着敲门。
“我回来了。”
房门从里面打开,是温烨来开的门,只见门口一名十七八岁的白裙子少女,眉眼含笑,容貌极美,笑吟吟立在门外。
男孩一皱眉头,没认出是夏芍来,问:“你找谁?”
屋里坐着聊天的张氏一脉弟子也望了过来,一看之下,有抽气的,有惊艳的,却在这时,一只老人拖夹杂在这些目光里,呼啸着当头飞来!
“你个臭丫头!还知道回来!昨晚野去哪里了!”伴随着一声怒喝,精矮的老头从里面怒气冲冲扫出来。
门外少女轻巧地避过,转身往门外一指,“喏,您看谁来了。”
门口的温烨先愣住,看向夏芍,再看看张中先。张氏一脉的弟子们也都站起身来,愣住。而张中先却是一眼望去门外,正望见坐在轮椅上鹤发白须的老人,听他笑呵呵道:“这是干什么?你从以前就看不上天胤这孩子,现在又欺负小芍子,你是想把我的两名弟子都吓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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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不行?小编能不审得这么厉害吗?真心是要找几篇通过了的给乃们看看?真心审得比和谐测试器还厉害,上和谐测试器,这段都妥妥地过了!
ps:这章算昨天的,晚上更新时间到时候再公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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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聚首!叫师叔祖!(二更)
张家小楼里,场面激动血战英雄最新章节。
张中先眼都红了,不是刚见到夏芍的那天夜里,听说唐宗伯还在世时的眼圈微红的激动,而是真的眼圈发红,流了眼泪。
他生在最苦的年代,自幼父母双亡,在那个饥荒的年代独自上路求生存,如果不是他幸运,遇到了唐宗伯,可能十来岁的时候他已死在山匪手里,或者饿死在路边。
是唐宗伯带他来到香港,带他拜入师门,带他进入了一个绝大多数人难亏其秘的世界,是唐宗伯,改变了他人生的命运。
他在这里拜师、学艺、成名、成家、收入属于自己的弟子,在这里名声一时,也是在这里痛失师兄的消息,一寻便是十余年。
没有经历过人生大起大落,岁月沧桑的人,大抵无法全然理解这样一种如父如兄般的情感,自从唐宗伯将从路边救回来,在他心里,他早已认了他为大哥。他就是他的再生父母,一辈子的亲人。
十余年没有见到亲人的面,今天突然间他出现在家门口,张中先顿时哭得像个十来岁的毛躁少年。
他几乎是赤着脚跑出去的,也不在乎脚上一只拖鞋没了,奔出门口,下了三级台阶,扑通一声就跪在唐宗伯面前,行了个拜掌门祖师的大礼,声音哽咽,“掌门师兄!你、你的腿怎么了?”
夏芍已跟张中先说过唐宗伯的腿在当年斗法时所伤,已经十多年了。显然此时突然见到故人,张中先激动哽咽之下,反而一时忘了这事,大抵脑海里想起唐宗伯以前的样子,觉得差别太大,一时接受不了。
“陈年旧伤了,快起来!”唐宗伯弯腰伸手就去扶张中先,十多年前,他还是四十来岁正值盛年,今时今日再相见,他已是年近六旬的老人,头发都已半秃,全然一副老者模样。唐宗伯看了也眼圈发红,回想当初,再看今日,世事变迁,叫人感慨,“真是老了,你看你,没事困养什么阴人?那术法耗损阳元,你要不是炼符使,有我们玄门的心法在,何至于现在就跟个小老头儿似的?”
张中先伏在轮椅一侧,哭得像个孩童,怎么拉也不起来,“掌门师兄也老了,头发都白了……”
“呵呵,我可比你精神多了。”唐宗伯笑了笑,又去扶他。
张中先脸都不敢抬起来,只见肩膀颤抖,伏在轮椅一侧,“都是我们没用!掌门师兄,你这十多年,受苦了呀……”
“我哪有受苦?我还觉得这十多年上天对我不薄,有小芍子陪我,我也算是过了些年清闲日子,享了些天伦之乐。倒是你们这一脉的人,听说过得不太好。是我不好,不在的这十来年,叫你们跟着受苦了。”
“没有、没有……”张中先连连摇头,头就是不抬起来。
“好了好了,快起来吧。当着你这些徒弟徒孙的面,哭成这样像个什么样子!”
“我哭怎么了?哪天我要是不在了,他们也得这么哭花都里的道士!不哭?不哭就是不孝!不是我张氏一脉的弟子!”张中先倔脾气上来,倒有理了。
唐宗伯哭笑不得,只得道:“天胤,小芍子,咱们进屋。叫他一个人在外头哭吧,进屋倒杯茶给我喝,香港的天气都十月份了,大中午的还这么热。唉!老了老了,在北方住了十多年,再回来连气候都适应不了了。”
夏芍和徐天胤点头,两人推着唐宗伯就要上台阶,张中先原地跳了起来,快速抹了一把老脸,回头就呼喝,“都没听见掌门祖师说什么吗?赶紧的!泡茶!都给我敬茶!”
门口,张氏一脉的弟子堵在那里,除了曾见过唐宗伯的丘启强、赵固和海若,其他义字辈弟子都一副懵愣的模样,杵在门口还没反应过来。一个个表情发懵,眼底却有震惊的神色。
这是……什么情况?
门口的人就是玄门的掌门?那位据说已经过世的老人?
那、那他后面站着的那一对男女是?
“还不快去?!”张中先脱下另一只鞋来朝着屋子里呆愣的弟子就打,打得弟子们呼啦一声散开,抱头逃进厨房,泡茶去了。
温烨却站着门口没动,男孩的大眼睛只在夏芍的身上徘徊,张中先揪着他的耳朵就丢了出去,“没看见我老人家的鞋在外头吗?没有眼力劲儿!去捡回来!”
夏芍噗嗤一笑,真心觉得当张氏一脉的弟子有点累,有这么个脾气又倔又怪的老头儿在,实在是叫人头疼的活宝。
张中先赤着脚过来帮忙推轮椅,他不动夏芍,把徐天胤挤到一边去,语气还很不好,“去去去!臭小子!十几年不见你了,长这么大了,还是不讨喜!看见师叔也不知道问个好!”
夏芍看着徐天胤被撵去一边,忍着笑看他。徐天胤站去一边,但却没有完全让开,手仍然扶着轮椅,在一旁护着,深邃漆黑的眸却少见地看人,只是一眼,目光便望向前方,面无表情吐出两个字,“同辈。”
“噗!”夏芍没忍住笑出声来。徐天胤回头看了她一眼,手一伸,目光落在她手上拉着的小行李箱上。
行李箱不大,几件衣服而已,一点也不沉。之前在路上走,徐天胤推着唐宗伯,行李箱便是夏芍拉着,现在轮椅被张中先抢了去,徐天胤在一旁护着,回头便跟她要行李箱。夏芍柔柔笑了笑,心中甜蜜,师兄最疼她了,舍不得她累一会儿。
她也不推脱,直接便把行李箱交给徐天胤,自己也走去轮椅一侧,帮忙扶着。至于被气得跳脚的张中先,两人都很默契地选择了无视。
按照玄门的辈分,夏芍和徐天胤的辈分跟长老是一辈的,确实是同辈。夏芍叫张中先一声师叔,只是出于撇开辈分的说法,单纯按照他是师父唐宗伯的师弟来算的。不过,其实她不叫也没什么。徐天胤据说就是小时候不肯叫张中先师叔,被他在梅花桩上狠狠教训,基本功完全是摔出来的,但他宁愿摔跟头,也不叫张中先师叔。不过也正因如此,他的基本功练得比任何人都扎实。
张中先推着唐宗伯,夏芍和徐天胤在一旁护着,四人进了屋的时候,弟子们已经泡了茶出来。张中先将唐宗伯请去了上座,见弟子们都看着唐宗伯,他这才看了弟子们一眼,说道:“都站好了,过来拜见掌门祖师。”
张中先的眼圈还是红的,说话也带着厚厚的鼻音,但是气度却是少见的威严,看起来并不是开玩笑的。
义字辈的弟子都没见过唐宗伯,顿时目光落来老人身上,震惊之下,气氛涌动。
“掌门祖师真的没过世?”
张中先这些年在弟子们面前一直说唐宗伯没去世,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张氏弟子们对此也有怀疑。这次风水师考核,弟子们都被召回,但其中真相只有张中先的三名亲传弟子知道,义字辈的弟子阅历浅,年纪也尚轻,这件事张中先考虑过后,仍隐瞒了他们。就怕他们在考核的时候,一个不小心说漏了嘴,对夏芍的安全和唐宗伯来港的事有所影响。
现在,唐宗伯来了,夏芍也在前天重创余九志,有些事,是该告诉他们了。
“我没过世,十几年前在内地斗法时,遭人暗算所伤,这些年一直在内地养伤暂避。我不在的期间,让你们跟着受苦了,是我这个掌门没做好。”唐宗伯开口道,看着眼前这一代年轻的弟子,玄门的新生力量,门派传承的未来,在他们拜入门派,慢慢成长的时候,他都不在。如今看着,自然是感慨里带些自责。老人很少流露出这样的神情,夏芍和徐天胤都看向师父,关注着他的情绪。
张中先一摆手,“没有这回事!天底下哪有这种说法?害人的人不来请罪,掌门师兄请什么罪?照你这么说,我这个当师父的,这些年让弟子们退隐风水界,害他们这些年默默无闻,我也得跟他们请罪不成?入了我张氏一脉,要连这点挫折都承受不了,心性、修为,也就到此为止了!一辈子也迈不进大师的领域!”
“是啊,祖师。”张中先的大弟子丘启强说话了,“我们这些年,虽然是退隐风水界,但我们不是真的退隐。沉下心来,不把精力放在名利上,钻研易经术数,潜心修行。弟子反倒是觉得精进不少。”
“再说了,师父也是为了保护我们。余九志、王怀和曲志成太不是个东西!我们死了两位师弟,义字辈的弟子们也死了四五人,我们也不想看着年轻一辈的弟子这么死下去,迫不得已隐退,就是为了今天!为了等您来,我们一起给您报仇,给弟子们报仇!”赵固也站出去来说道。
海若也点点头,摸了摸身旁温烨的头,看了自己的两名女弟子一眼,说道:“只要人在,我们不以为苦。自幼入玄门,看的多是人生无常,喜怒哀乐,起起伏伏,谁没个劫数?只要人在,一切都会过去的。”
三人拜入玄门的时候,正是唐宗伯名声鼎盛的时期,那时候张中先第一次收徒,唐宗伯对张氏一脉的弟子很是关注,没少督促考校他们的本事,也曾亲自指导过很多回。因此,三人对唐宗伯并不陌生,也很有感情。今天见到他,三人站出来说话,声音都有些发抖,连脾气最暴躁的赵固都喘了好几口气。
这些话不仅让唐宗伯有些感慨,连义字辈的弟子们也很感慨。这些年他们是无所作为,但确实静下心来学到了不少东西,而且这些年来,没再收到同门弟子的死讯,虽然是失了打拼名利的机会,但世上的事,有失便有得。他们人在,心齐,这是最能在困难的时刻温暖人心的东西。他们庆幸,没有失去。所以现在还能站在这里,第一眼见到回来的掌门祖师。那种自己这些年做对了的感觉,振奋人心!
“祖师,您是回来清理门户的么?”
“祖师,我们可以为师兄弟们报仇了么?”
屋子里,张氏一脉只剩下十二名弟子,弟子们却纷纷上前询问,急切而振奋。
唐宗伯感慨地看着这些年轻一代的弟子,连连点头,“你们海若师叔说的对,只要人在,一切都会过去。现在就是过去的时候了,我这次和你们两位师叔祖回来,就是为了给玄门清理门户的!”
唐宗伯一指身旁立着的徐天胤和夏芍,弟子们的目光刷刷射来!
他们从夏芍敲门进门的时候就注意到她了,只不过事情来得太突然,掌门祖师突然到了,师公又哭得稀里哗啦的,一时间事态有点失控,他们有点懵,这才注意力转开了。现在掌门祖师提到,他们才又看向夏芍和徐天胤。
师叔祖?
那不就是……掌门嫡传?
宗字辈?!
好年轻!看起来跟他们大部分差不多大的年纪,而且那名少女看起来才十七八岁!比他们有些人年纪还小!
而且,最令人在意的是,这少女怎么看着……有点眼熟呢?
容貌是没见过的,但这看人含笑,悠闲宁静的气度,怎么越看越像是……
而且,如果没记错的话,这少女敲门进门的时候,师公从里面出来的时候好像说了句“昨晚野去哪里”的话!说的就好像这少女住在张家楼一般!他们之中有这么个人么?
他们之中,昨晚确实有名少女彻夜未归,她是苏师叔的弟子,义字辈,前天却在渔村小岛重创余九志。年纪轻轻的炼神还虚境界的高手,还收了条金蟒当阴灵符使,身怀鬼谷派的传承法器金玉玲珑塔!她现在可是他们年轻弟子心目中的头号人物,昨晚不知道出去做什么了,一夜未归,担心得师公唠叨了一个晚上。
师公为什么会对着这少女说“昨晚野去哪里了?”难不成……
弟子们盯着夏芍,海若的大弟子吴淑目光落在夏芍的白裙子上,显然她是认得这条裙子的,顿时便沉静地笑了笑,第一个开口说道:“原来是师叔祖,怪不得修为如此高。”
夏芍挑了挑眉,吴淑第一个认出她来,她倒是不意外。一路上虽然交流不多,但看得出这女孩子性子沉静,很善于观察。往往在别的弟子还在震惊或是被情绪冲击着的时候,她已能静下心来思考。话不多,但很聪慧。
夏芍笑着轻轻颔首,弟子们却齐刷刷看向吴淑。
吴淑笑了笑,“怎么?看不出来么?师叔祖昨日出门前,穿的就是这身裙子。容貌虽变了,气质却是未改。有这么难认么?”
只怕,不是难认,而是难以相信。
谁能想到,在众人以为掌门祖师已经不在人世的时候,他的嫡传弟子能跟他们一路去参加风水师考核?而且,她在他们面前干了一票大事,他们却至今以为她是苏师叔的弟子?
那天在船上,他们还一口一个师妹叫着,这几天也没少缠着她,师妹师妹地叫重生之医界风流。但过了一晚上,她就连升三辈,变成了师叔祖?
这、这太刺激人了!
弟子们的目光又齐刷刷转回来,盯着夏芍看,仿佛在等她点头承认。夏芍却是笑而不答,抬眸笑吟吟看向早就呆了的男孩,调侃,“我曾经说过,让我叫你一声师兄,怕你改天叫我十声师叔祖也补不回来。现在看来,别说十声了,这声师叔祖你怕是要叫一辈子。怎么样?先叫声来听听?”
夏芍这么说,也就等于承认了她的辈分和身份。
玄门第一百零六代,掌门嫡传!
嫡传弟子,代表的不仅仅是与长老等同的宗字辈的辈分,也代表着日后可能会传承掌门祖师的衣钵,成为门派新一代的掌门人。
嫡传弟子,与长老不同,同辈分,在门派却有着比长老更尊崇的地位。代表着未来门派的传承人。
这名少女才十八岁,便有如此高的修为,他们是亲眼见识过的。没有什么比她的实力更有说服力,也没有什么比见识过她的实力之后,得知她身份的这一刻,更令人激动!
跟着掌门祖师回来清理门户的人居然是她!居然是她!
弟子们互望一眼,激动的神情溢于言表,只差没冲上来欢呼。这气氛看得唐宗伯都挑了挑眉头,随即笑呵呵看向夏芍。
这丫头在香港做什么了?瞧这些弟子一知道她的身份给激动的,比见了他这个掌门还激动。
呵呵,果真是老喽!
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换旧人。玄门清理完门户,他是不是该考虑享几年清福了?
而就在众人兴奋激动的时候,唯有一名男孩皱眉眉头,黑着脸蛋儿,表情臭不可言。
他遭到了点名,而且还是一直被他认为是小师妹的少女的点名!
师叔祖?为什么她会是师叔祖?好坑人!
温烨的表情只能用臭字来形容,男孩的眉头都要打成结,偏偏站在掌门祖师后的少女笑得很欠扁,挑着眉头,就等他一声“师叔祖”。
更可恶的是,她看他纠结不说话,竟然不放过他,转头对身旁的男人说道:“师兄,这小子这些天一直缠着我叫他师兄呢。”
随着夏芍一声“师兄”,玄门的弟子们才将目光转向徐天胤。
之前注意力都在夏芍身上了,此刻看这男人却都不由心惊!
莫说是义字辈的弟子了,就连张中先亲传的三名弟子,丘启强、赵固和海若也没见过徐天胤。他们知道掌门祖师收过一名嫡传弟子,三岁就拜入师门。但他的身份很神秘,属于入室弟子,闭关修炼,从来不跟玄门其他弟子来往。
而且,徐天胤十五岁离开的时候,丘启强三人都还没有出师收徒,他们对他还真是不熟悉。毫不夸张的说,今天是第一次见他。
但打量过后,三人不由心惊!
这男人的面相,少年时期可真是凶险啊!这十之九死的面相,他是怎么活过来的?仅仅从面相上看,这男人的命格必奇!掌门祖师收他为徒,倒是能看出些原因来。
而且,男人气息冷厉,身上一看就知背负人命无数,一看便是杀将。他自打进了屋子,就没怎么看过人,目光一直在身前的老人和身旁的少女身上,其他人他很少给过目光,对他来说,这些就跟不存在一样。
徐天胤的冷厉气息惊了不少年轻弟子,弟子们与面对夏芍时的激动和热切不同,看到他反而有些畏惧,气氛顿时就静了静。
而徐天胤在听到夏芍的话之后,终于抬眸,给了温烨一个目光。
正牌的师兄看向几步远处的小豆丁,面无表情,孤冷凌厉的眉宇盯着他,吐出几个字,“叫师叔祖。”
温烨皱着眉头,别人都怕徐天胤,他算是初生牛犊,敢于回击,“你是谁?我干嘛听你的?”
“他也是你师叔祖。”夏芍笑着慢悠悠解释。
男孩气得险些满地走,师叔祖!师叔祖!哪里来这么多师叔祖!
为什么玄门的弟子里面,还是他最小?!
“臭小子!叫你叫你就叫!还委屈你了?”张中先一脚踹过来,唬人,“去端茶!给你师叔祖敬茶去!”
夏芍听了一笑,“茶是要敬的,先给师父敬茶吧。”
她这么一说,张中先才想起来,进门就在说事情,都忘了敬茶的事了。
在老一辈的江湖传统里,是很看重礼节的。后生晚辈给长辈敬茶是必须的,而且唐宗伯身为掌门祖师,凡敬茶的弟子,按照江湖礼节,都是要磕头跪拜的。
“咱们的香堂被余家他们给占了,今天就在我这小楼里当香堂了。按着规矩来!”张中先一马当先地举着茶,让唐宗伯端坐在上座,先磕了三个响头,起身奉茶。按理说,他是玄门的长老,不必跪拜,只奉茶就可以了。但张中先对唐宗伯自有一份如兄如父的深厚感情在,他不在乎自己是不是长老,反正他的命都是唐宗伯救的,磕头算什么?把命给他都成!
夏芍和徐天胤让到别处,看着张中先之后,丘启强、赵固和海若前来给唐宗伯磕头敬茶,再然后便是张氏一脉年轻的弟子们。
玄门在香港是有总堂在的,但却跟安亲会、三合会那样的总堂不一样,玄门是玄学门派,总堂以玄学协会的名义存在着,就坐落在香港的繁华地段。协会里设有香堂、庙堂,逢年过节,有不少市民前来请护身符、做祈福法事,也是长老们聚会以及召唤门派弟子的地方。在外界看来,那就是风水大师们进进出出聚会的地方,而且常年在那里坐堂的人,无疑便是香港第一的风水大师。
但实际上,那里便是玄门的总堂所在。
这些年,玄门的总堂自然是被余九志占了,他在那里接受各界名人的预约,以第一风水大师的身份受尽推崇。
对夏芍来说,这地方,必然是要夺回的!
她垂眸想事情的时候,弟子们已给唐宗伯敬茶完毕,温烨因为是年纪最小的弟子,他自然是排在最后。敬完茶之后,夏芍便抬眸笑眯眯看向他,男孩的脸更加纠结了。
这完全是赶鸭子上架,丘启强、赵固和海若三人笑着来给徐天胤和夏芍经常,称两人一声“师叔”,这声师叔若是换在刚认识夏芍的时候,三人可能还会觉得别扭些,比较她年纪小,入门时间也短。但见识了她的修为之后,他们再无这层心理障碍。
掌门嫡传的弟子,自然不同凡响。这世上,无论走到哪里,人们对于强者总是多一分崇敬。
坦然地受了三人的茶,年轻的弟子们也都纷纷来敬茶,对于徐天胤,弟子们都比较恭谨敬畏,甚至有点敬而远之的味道,但一旦换成给夏芍敬茶,弟子们便都活跃起来,磕头脸上也带着笑。
夏芍笑眯眯看着,看着每敬茶完一个人,温烨的脸色变臭一分,因为这预示着人越来越少,很快他就要上刑场了。
温烨还是最后一个,轮到他的时候,连年轻的弟子们都让到一边笑嘻嘻看戏。这小子是最粘夏芍的,整天追着她喊师兄,今天砸到自己的脚了吧?
男孩纠结着眉头,低着头,臭着脸,恶狠狠地扫了师兄弟们一圈,也不看夏芍,低着头就往前冲,冲到前头噗通一声跪下,砰砰砰干脆利落地磕了三个响头,头磕得十分地响,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在撞墙。
头一磕完,男孩就迅速爬起来,拿着茶水往前一递,头别扭地一扭,“师叔祖!小心烫!”
夏芍笑吟吟地看温烨,却不接那碗茶,而是看向徐天胤,徐天胤伸手将茶一接,轻轻喝了一口,转头对夏芍道:“刚好。”
夏芍一挑眉,笑眯眯看温烨,好整以暇。意思明摆着,刚才那碗是敬给徐天胤的,她的这碗要重新敬。
男孩咬牙,转身的时候地板明显跺得砰砰响,回头又磕了三个响头,起身敬茶,“师叔祖!”
“哎!乖!”夏芍笑眯眯应了一声,接过茶来,好生喝了一口。男孩却咬着唇,夏芍竟头一次见他脸红了。
她噗嗤一声笑了起来,温烨的脸上立马涨红成猪肝色。夏芍却笑了一会儿,便不再逗他了,而是把茶放去一旁,说起了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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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反击计划!
夏芍要说的正事,自然是接下来要怎么对付余九志等人武布天下。
她敢保证,余九志死倒是死不了,只不过他那条右臂必然要跟师父的腿一样废掉,这两天他还在岛上,等他回来,她要送他份大礼!
一提起怎么对付余九志,张氏一脉的弟子们又激动和狂热了!那天在山上实在是太爽了!如果不是他们人少,准备又不充分,真想叫余九志等人在山上有来无回!
不过,即使是叫他们逃脱了也无所谓,现在掌门祖师来了,师叔祖的厉害他们是见识过的,现在开始准备,他们也要参战!
唐宗伯一看弟子们这副兴奋的模样就呵呵笑了笑,抚着胡须回头看夏芍道:“你这丫头做什么惊天动地的事了?瞧把他们一个个给激动的。”
徐天胤也转头看向夏芍,夏芍笑得眼眸一眯,只是还没说话,弟子们便抢着说了起来。
“师叔祖前天可神了!她伤了余九志!那老家伙的胳膊恐怕要废一条!”
“我们还抓了曲志成和王怀的孙子回来,现在就在小楼里呢。”
“对对!掌门祖师,您没看见师叔祖那天的神勇,大骂余家算根葱!太霸气了!我们好多年没这么大出一口恶气了!”
“对对!大黄出来的时候,您没看见那些人的脸,太过瘾了!”
弟子们你一言我一语说得神采奕奕,唐宗伯却嘶地一声变了脸色,跟徐天胤一起看向夏芍,“小芍子,你伤了余九志?”
“嗯。”夏芍笑眯眯看着两人,“可惜我一个人力量太少,还是对付不了那么多人,只伤了他一条胳膊,绑回来两个人质。”
“这么多年了,他修为应该在炼神还虚了,你怎么伤得了他?用你那条收服的阴灵出其不意?”唐宗伯难得表情严肃了下来,“你这丫头胆子太大了!怎么不等师父来?收服阴灵的事师父还没说你,你倒连余九志也敢动了!”
徐天胤也眯了眯眼,夏芍敏锐地感觉到,顿时眉尖儿跳了跳,讨好的笑,“师父,我做事向来有分寸,这不是怕您老跟师兄担心,才没说嘛!而且,我也不全仗着大黄在,您瞧!”
夏芍说着,周身习惯性收敛的元气倏地一放!笑眯眯地看向转过头来的唐宗伯。
唐宗伯转着头,一看之下差点闪了脖子!
老人睁大眼,似乎多少年没这么震惊过了,“……炼神还虚?小芍子,你炼神还虚了?!”
夏芍笑得眼眸弯弯,眨眼道:“师父,惊喜到了没?”
“惊喜、惊喜!”唐宗伯连连点头,却转身扬起巴掌就打,“我打你个讨打的丫头!这么重要的事,怎么今天才跟师父说!看我不打你!”
张中先在一旁背着手哈哈大笑,“对!打她打她!这丫头当初破九宫八卦阵的时候,自作主张跑去东边岛上收服阴灵,害我担心了一天!这丫头是该好好教训!”
夏芍边看张中先一眼,边躲唐宗伯的巴掌,张氏的弟子们看得直笑,温烨两手往后脑勺上一放,臭着的脸色总算舒展开了,一副“快打快打”的样子。
夏芍笑着往旁边一退,就躲进了徐天胤怀里。男人见她退过来,伸手就把她揽在了怀里。按理说,夏芍该感觉安全了,但她本能就感觉身后男人的气息有些危险,她一抬头,仰面朝上就看到徐天胤眯起的眼。
夏芍一愣,顿时有种落网的感觉……
还好徐天胤没让唐宗伯的巴掌落在夏芍身上,他捕获她之后,微微侧了侧身,用身体帮她挡了挡。而唐宗伯自然也没真打,只是看一眼自己的两名弟子,用眼神瞪了瞪就算完了。
但徐天胤拥住夏芍之后便不放手了,他似是被她的话给惊到了,夏芍靠着他的胸膛,都能清晰得感觉到他沉沉的心跳和两臂禁锢得紧实的力度。
夏芍愣了愣,转头看徐天胤,安抚地笑了笑,见男人一见她望来便又危险地眯起眼,她便咬了咬唇,苦笑。
两人之间的眼神交流看着张氏一脉弟子眼里,众弟子都愣了愣,相互之间看一眼,都有惊讶的神色。
咦?两位师叔祖?
温烨一扭头,吊着眼往天花板上看,“什么眼光!”
这么想的不仅仅是温烨,许多弟子都有点怪异的表情。他们并不是觉得两人的外表不配,相反他们算是俊男美女,外表很般配!但……这位徐师叔祖看起来性子很冷,师叔祖到底是怎么看上他的?
“唉!”唐宗伯这时叹了叹,神态万分感慨,“好啊!炼神还虚。我这辈子,大起大落,年轻时也算风光光。回想年轻的时候,也觉得自己有一番成就。但是现在看来,我这辈子最大的成就,只怕就是收了这么两名天赋奇才的弟子。炼神还虚!好啊!现在我们这里有三名炼神还虚的高手了。这次清理门户势必能成!”
他这么一说,满屋子的人,包括夏芍都愣了!
三名?
唐宗伯是炼神还虚,而且好多年了,实力雄厚。夏芍刚刚进入炼神还虚的境界,那还有一名,是谁?!
弟子们面面相觑,都震惊地看向徐天胤。不怪他们看向徐天胤,张氏一脉的人有些什么修为,大家都是知根知底的。连张中先都还在炼气化神上,那么剩下的有可能是炼神还虚的人,可不就是徐天胤的么?
夏芍一转头,险些磕上徐天胤的下巴,“师兄也炼神还虚了?什么时候的事?”
徐天胤抿着唇,气息仍旧危险,但却不会不理她,“来港前。”
“你师兄感应到你动用了龙鳞,一天龙鳞波动都没停,把他逼急了,入的炼神还虚境。”唐宗伯回头瞪了夏芍一眼,“幸亏那天你师兄回来,在我这里。要不然他一心担忧你,怕不走火入魔?”
夏芍听了仰头看向徐天胤,目光感动却担忧,“师兄……”
“没事。”男人抱着她不肯撒手,手臂却紧了紧。
而夏芍却垂下眸,师兄也炼神还虚了,这本是令人开心振奋的事,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堵得慌,除了感动和后怕,再无其他邪帝的金龟小宠。这么说,两人竟是同一天进境的,只不过,她是听了金蟒夫妇的故事有所感悟入的化境,那他呢?那天他独自一人,又体会到了什么?心情怎样?
夏芍陷在这情绪里出不来,而弟子们却是振奋了!
他们这才又一次认真看向徐天胤,这一次管他是不是性子冷得生人勿近,弟子们的目光都带来崇拜和狂热。
掌门祖师两位弟子都是炼神还虚!这是什么天赋!他们这边有三名炼神还虚的高手的话,清理门户那不是势在必得的事?
弟子们振奋着,沸腾着,而张中先却在此时看向了夏芍,“余九志他们还有两天回来,小芍子是不是有计划了?”
这一问,弟子们纷纷看向夏芍,连唐宗伯也说道:“有计划就说说吧,你在这边待了两个月,最是清楚情况。”
夏芍一听师父问了,这才抬起眼里,调整了情绪,目光一变,说道:“很简单。他当初怎么对张师叔的,我就怎么还给他!曲家和王家有人在我们手上,好对付。至于余九志,清理门户太便宜他了!我要让他自食这些年的恶果,身败名裂!”
夏芍目光微凉,弟子们也严肃下来,顺着她的目光望向门外远处。众人知道,最后的较量,要开始了!
……
在香港,运程书是风水师人气的象征,每年四五月份出版社就要开始约稿。而运程书一向被誉为出版界的奇葩,无论出版行业怎样不景气,运程书总有相当稳定的销量,让出版社有赚无赔。
一般从每年的十二月份开始,只要稍微留心,就会发现香港地铁站和闹市商区的不少广告位都换成了来年运程书的宣传,而随着农历新年的临近,各大书报亭、便利店几乎都把摊位的一半用来摆放各种运程书,香港几大知名风水师写就的更是被摆在最显眼位置。这预示着一年一度的香港风水界人气比拼大战又展开了。
但这种人气比拼不仅仅是风水界的,也是出版社的。
并不是每家出版社都能约到大牌风水师的稿,有不少小出版社都在夹缝中生存,甚至处在生存的边缘。
湾仔区,香港一个新旧并存的独特社区,揉合旧传统与新发展的精粹,亦是香港历史最悠久和最富传统文化特色的地区之一,许多出版社都在这里。
夜里十点,一处老街的旧写字楼里,灯仍然亮着。附近的居民进进出出的,对这里这么晚还亮着灯习以为常。这处写字楼里有一家出版社,七八年前搬来的,经营着不入流的几本八卦小杂志。这个时间,通常是他们最忙碌的时候,狗仔会开车出门跟着一些小明星,拍点绯闻报道回来,因为大部分都是添油加醋,小道消息,因此这种三流杂志向来都是街头巷尾闲喝茶的人随意翻一翻,随手就丢的东西。
这家杂志社在这里七八年了,一直不景气,连附近居民都不怎么看他们的报道,这些人勉强也就是维持着生活。
这天晚上有点下小雨,很平常的一天,正是狗仔们到楼下开车出动的时候,楼道里却走进去了一对年轻男女。
男人一身黑衣,女孩子穿着身白色裙子,从背影看,两人倒是极为相配,附近走过的居民都不由多看了两眼。两人进了楼道就上了二楼,而此时二楼里,正传来拍桌子的咆哮声。
“刚出道那个小明星,叫黄莉的,不要拍她傍大款!这种消息满大街都是,没有人爱看!没有新意!新意、新意!你们懂不懂?”一名中年男人将杂志拍在桌子上,对着四五个人吼。
那四五个人都是年轻的男生,站在资料堆积成山的桌子前,一个个撇着嘴,不以为然。
“没有新意也总比找不到东西拍,空期好吧?”有个年轻人咕哝了一句,立刻遭到中年男人一通狗血淋头的臭骂。
“你这是什么态度?啊?有没有追求!狗仔也是一种职业,要吃饭的职业!你拍这种没新意的照片,有谁爱看?你拿什么养活自己?”
“本来钱就不多……”那年轻人望着天花板,又咕哝了一声。
“你拍出这种照片,你还想要钱?!”中年人气得脸色发黑,砰砰拍着桌子,“拍照片会吗?不会我教你!不要总躲着拍!总蹲点!闪光强攻会不会?冲上去!对着人一通狂闪,旁边安排辆车接应!拍完就撤!拿出点冲劲和精神来,好不好?”
“挨揍算你的啊?”年轻人翻着白眼,流里流气的表情,很是不驯。
“怕挨揍你就别当狗仔!不能干你立马就给我……”中年男人应该是想要炒年轻人的鱿鱼,但话到嘴边竟然又收了回来,咬了咬牙,一副忍下来的样子,明显是人手不够。他深呼吸了一口气,额头上青筋还在跳,语气却缓了缓,“好!好!不会是吧?不会我教你们!别去给我拍那个黄莉傍大款的照片,哪个三流小明星不傍大款?我们要更吸引人眼球的东西!后期合成会不会?把她和李家三少李正瑞合在一起!把照片寄去给伊珊珊!她是出了名的妒妇,去给我两头蹲点,拍大打出手的场面!”
男人这么一说,四五名狗仔相互之间看了一眼,虽然觉得是好办法,但有人却摇头道:“算了吧?李正瑞他儿子李卿宇现在可是李家的继承人,李氏集团总裁呢!他未婚妻可是余家那位大小姐,要是把这两个人给惹火了,可真没法混了。”
“要的就是看李卿宇的反应!李卿宇现在刚接手李氏集团,民众对他的关注度高,我们的杂志就有卖点!我们要的卖点!懂不懂?”
几名年轻人又互相看了一眼,那名之前顶嘴的年轻人叹了口气,说道:“唉!算了吧,刘哥。你现在已经不是出版业界的大哥了,就别跟李家这种豪门对上了吧?李卿宇那个人,听说在国外做公司的时候,商业上出手也挺狠,吞并了不少公司。这种人不好惹的,咱们杂志拍出来,他要搞倒咱们,几个电话的事。而且你忘了当初你是怎么从沦落到现在的地步了?干什么非得去招惹余家?咱们就报道报道三流小明星的绯闻,混日子过,求个平安,不也挺好?”
中年男人听了这话垂下眼,看不清表情,半晌抬起头来,眼里含着血丝,神情悲愤,一拍桌子,“我不管!谁叫李家和余家联姻的?没一个好东西!这种日子我过够了!反正我就当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了!大不了被他们整得连饭也吃不上,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我就不信我崛起不了!”
中年人怒吼一声,一副破釜沉舟拼了的模样,让几名年轻人面面相觑,脸上都有无奈和担忧的神色。
正在这时,一阵清脆的掌声从门口传来。
屋里的六人齐齐转头,向外看去。
只见门口一名白裙少女倚着门框,不知什么时候站在那里的,掌声清脆而悠闲。少女眉眼含笑,顾盼间宁静曼曼的神采,气质优雅,容貌只能算得上普通。
而少女身旁,一名黑色衣裤的男人站在她身旁,在昏暗的充斥着细雨声的楼道里,叫人看了忍不住心头发凉,想往后退。男人的五官凌厉英俊,周身却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孤冷气息。还好他不看人,不然被他看上一眼,屋里的人真要怀疑他们平时是不是绯闻拍得太多,被人找来灭口的。
还好男人并不看人,他手里拿着把黑色雨伞,还提了个手提袋,默默拿着伞和袋子往旁边站好,之后就不动不说话了。
说话的是那名少女,她笑容悠闲,慢悠悠道:“好,有气魄!我就喜欢跟有气魄有上进心的人合作。不过,那些明星的绯闻,天天有,年年有,只怕民众都看腻了。我这里有更劲爆的消息,不知道刘总编有没有兴趣?”
这少女和男人自然就是夏芍和徐天胤,两人之所以找到这里,是因为从张中先嘴里得知了这个叫刘板旺的人。
刘板旺曾是香港出版界的数一数二的人物,提起他,没有人不知道的。他在出版界作风雷厉风行,手底下的杂志书籍销量很可观。当年,刘板旺的出版社跟很多风水师都有合作,没有名气的小风水师想花钱在他这里买个小版面都不成,他专门跟大师合作出版书籍、刊登刊物。
他之所以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是因为当年一步踏错,选择了在出版的杂志刊物上帮张中先跟余九志等人打嘴皮子战,最后张中先落败,退出风水界,而帮余九志等人的那家出版社就趁机上位,对他进行打压。成王败寇,那段时间他过得特别凄惨,旗下杂志销量连连受挫,从商业旺区被渐渐赶了出来,昔日出版业界的大哥一般的人物,沦为这种老旧写字楼里的三流杂志总编,混日子过。
这还不算什么,事业低谷,被同行羞辱,昔日被他报道的那些商界俊才和明星见了他也都给脸色看,甚至对手的出版社还以他的落魄为卖点,专门出了一期话题,让他沦为全港的笑柄。最后,连他的老婆都顶不住压力跟人跑了,家里只剩下个年纪不大的女儿,留给他独自抚养。
刘板旺一开始并不怪谁,这就是个不乏恶性竞争、厮杀成瘾的行业,他只怪自己当初想再辉煌一步,见张中先是当时全港名声鼎盛的唐大师的师弟,一心以为他会赢,想借着这场风水大师之间的名声之争,把对手的出版社压下去。结果他输了,成王败寇,他认了!
一开始,刘板旺是真的认了,他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大不了再重整业绩,重新再做些别的内容,挽回杂志的销量和声誉。但是他想得太简单了,从那天开始,他的出版社业绩急速下滑,速度之快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他一开始觉得是对手打压的手段太厉害,直到后来从商业旺区搬走之后,一次偶遇了张中先,他才得知,原来是他家出版社被人暗中动了风水,绝了财气!
刘板旺大怒之下却也没办法,那个时候香港已是余家独大的局面,香港的第一风水大师不再是唐大师,而变成了余九志特工狂妃:腹黑邪王我不嫁。香港的风水师们,有名气的都是他的人,没名气的小风水师谁也不敢说话,他就算是找人指点风水,也没人肯帮他。
如今杂志社的地方还是张中先给他指的地方,告诉他这里虽然财气不旺,但很稳,他在这里温饱没有问题,只不过想要名利是不成的。
刘板旺不怪张中先不给自己指好地方,他生意失败后,对手对他的打压是一方面,余家那边盯着他呢,容不得他东山再起。他就是找再好的地方,那些风水师动动手指,他还是要输得很惨。
那个时候,刘板旺的妻子已跟别人走了,他家里还有个女儿要养,也没心思去拿着自己的一切去拼,只想着先混个温饱,再慢慢想办法。哪知这一混就混了七八年,眼见女儿长大了,他这才忍不了了,打算再拼一拼。
没想到,今晚正说这事呢,门口却来了个少女。
屋里的人都愣了愣,刘板旺打量了一眼夏芍,“你是?”
“我是风水师。”夏芍倚在门边,慢悠悠笑道。
“……”什么?
所有人都愣了愣,刘板旺一时没反应过来。
夏芍却笑着又开了口,“刘总编,我希望你帮我出本运程书,我不出明年的,只出到下个月,预测接下来这一个月,香港会有什么事发生。你也可以帮我专门开本杂志,专门讲风水运程之事的。”
刘板旺这才反应过来,皱了皱眉头,又打量了夏芍一眼,目光并没有太看重她。
原来是个没什么名气的小风水师。
在香港,风水行业就算是再热,有名气的风水大师也就那么几个。百分之九十的都是小风水师,他们没有那么多财力去买巨幅广告,能做的就是在一些风水杂志上投放小额广告以增加曝光率。有的杂志就给小风水师们提供这种平台,每期广告不到千元的售价,让不少小风水师趋之若鹜,每年到了年末,一些有名的杂志甚至需要从雪片般的广告刊登申请中,精挑细选才成。
很显然,眼前这名少女就属于这样的小风水师。不过她眼光实在不怎么好,或许说,她实力不好?不然怎么大的杂志不去,偏偏选他们这种销量很少的三流杂志?
“这位大师,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找到我们杂志社的,但是我们恐怕不能帮你。我们杂志销量少,别人看看就丢的东西,开个风水运程的栏目,估计也很少有人看。你在我们这里打广告,钱是便宜,只可惜也没什么效果。”刘板旺意兴阑珊,意思跟赶人差不多。
没想到,少女并不走人,反而笑容从容,随手一抛,便抛了个袋子过来,刘板旺下意识一接,入手胳膊一沉,发现袋子里装了好几本书,还挺沉。
他一看袋子,正是跟这少女一起来的男人手上提着的袋子。袋子里面倒出来的全是运程书,一看之下,刘板旺有点傻眼,竟然都是风水预测方面的书!
不仅如此,封面上的人物看来,都是香港风水界的大师级人物——余薇!王怀!曲志成!冷以欣!
余九志是香港第一的风水大师,他向来超然,不出什么运程书,也一样忙得预约满棚。而余薇这些年出的运程书,无疑已代表了余家。余、王、曲、冷,这些都是这些年在香港数得上名号的风水大师,只不过,他们所擅长的方面不同,因此出的书籍基本上撞内容的不多。
余家擅长阳宅风水、看建筑选地、店面选址之类的;王家也差不多,但更擅长布风水局,也给人看相批八字;曲家擅长阴宅风水,作丧葬法事;而冷家擅长占算问卜,无论是股市还是姻缘,占算都非常精准!
而这四本运程书都是去年出的,预测指点的是今年该注意的事。从买房置业、店铺选址、家庭装修,到阴宅旺地、八字命理,再到股市楼盘、姻缘吉日等等,包罗万象,一应俱全。
这少女……拿这些书给他,是什么意思?刘板旺不懂,只是看着夏芍。
“刘总编是做出版行业这么久了,你应该知道标题的重要性吧?有个吸引人眼球的标题,自然会有人好奇想买。”夏芍垂眸一笑,抬眼看刘板旺,“想必刘总编也听出我的口音来了,我是内地人,并不是香港人。你说,如果标题是内地风水师与香港风水师的对决,会不会很吸引人眼球呢?”
内地风水师与香港风水师的……对决?
刘板旺嘴都张大了,不可思议地看着夏芍,她知道她在说什么吗?在香港这种风水业很热、风水大师十分受尊敬的地方,以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风水师身份,挑战香港四大风水家族?
疯了吧?
“我会指出这些书中预测的不准确之处,你只要帮我刊登我的校对版本就行。准不准,看过的人自然知道。”偏偏这少女还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疯狂的事,笑着继续说道。
但刘板旺却是听了惊愣了,“这位大师,你说什么?”
校对?她是说,她能看出这四家风水大师哪里预测的不准,想给人家指出哪里不对来?
这这这、这……且不说这样好不好,就说她有这个本事吗?!这可是香港风水业界的四大家族啊!这些书里包罗万象,各方面的预测十分齐全,她是说,她全能到这份儿上?
刘板旺几乎笑了,疲惫地摆摆手,他现在没有精力跟人开玩笑。但他没想到的是,门口站着的少女也笑了。
她似是看出他不信来,也不解释什么,只是目光扫了一眼屋子里的人,接着便笑了。
她先看向那名之前一直抱怨的狗仔,说道:“今天你要是打算去酒店偷拍那还是别去了,你要拍的人不在酒店。她在某富豪的别墅里,那个男人有些胖,戴眼镜。是谁,你们干这一行儿的应该能猜到。”
那人一愣,夏芍又看向另一人,“晚上不用去那家烧烤店吃宵夜了,今晚关着门。”
那人一愣,目露震惊!她怎么知道他常去哪家烧烤店吃宵夜?又怎么知道他今晚是打算去的?
夏芍却不解释,又看向其中一人,笑道:“今晚回去,你女友会跟你吵一架。”
那人自然也震惊了,她怎么知道他有女友?怎么知道他们同居着?
而这时夏芍已看向刘板旺,笑道:“刘总编,有些话多说无益。我说的准不准,明早自见分晓。明早我会再来,希望你是个聪明人,不要错过这难得的翻身的机会。”
说完,夏芍便转身,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的震惊的目光中,跟徐天胤一起下了楼去。
楼下,雨还在下,男人撑起伞来,目光却落在少女身上,一直看着。夏芍一愣,转头看来的时候,发现徐天胤的目光落在她的眼睛上,她这才想起他的感知敏锐得异于常人,她刚才开天眼,他必然感应到了。
夏芍一垂眸,这事她也不是没考虑过。毕竟天眼的事瞒了这么多年了,对别人不能说,对师父和师兄,确实也到了摊牌的时候了。他们对自己的能力有所了解的话,到时候配合起来也容易些。
“等搞定了这件事,我有事跟师父和师兄说。”夏芍挽上徐天胤的胳膊,笑道。
对此,男人只是点点头,“嗯”了一声便作罢。
两人一起回了张家小楼,第二天一早,夏芍再来的时候,刘板旺居然在楼下焦急地踱步等着了。一见夏芍和徐天胤从车上下来,他竟激动地一步上前来,与昨天晚上相比,已是变了个态度,“大师!您总算来了!太准了!太准了!”
夏芍一笑,挑眉看他,“那我昨天说的事,刘总编考虑得怎么样了?”
“同意同意!当然同意!您能看上我们小杂志,是我们的荣幸!”刘板旺就差握着夏芍不撒手,脸上是激动的光。
他这个人向来善于把握机会,不了解夏芍的实力的时候,他对这件事是意兴阑珊。但了解了她的实力之后,他推辞那就是他傻了!他也知道夏芍为什么这么厉害,反倒要找他们这种三流小杂志。因为她要做的事,无疑是跟香港风水界的大师们叫板,这种事,大的杂志社出版社谁敢接?也就只有他这种陷入低谷不怕死、不要命的人敢接了。
“但是,大师。我们这边是小杂志,您也知道。销量少,就算是有个夺人眼球的噱头,只怕也得慢慢来。只要您不着急就好,我保证,一定帮您在香港打开名声!”
“哦?”夏芍不急不缓,听了这话反倒慢悠悠一笑,抬眼望向刘板旺,说了句叫他心跳加速的话,“那么,再加上条独家消息呢?”
“什、什么独家消息?”
“余九志带人去闹鬼的渔村小岛除阴灵不力,胳膊废了一条,他孙女余薇生死未卜。曲王两家的孙子也被小岛上的阴灵所伤,至今昏迷不醒。香港所谓的风水大师,现在正被困在岛上,实力不过如此。”夏芍笑眯眯的,眸中流光一转,“这独家消息,够劲爆够吸引眼球不?”
刘板旺顿时张大嘴,愣了。
而夏芍又继续笑了起来,“两天之内,我要这条消息,传遍全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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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爆料!
“独家爆料遗爱:倾世明月全文阅读!余大师被困小岛胳膊被废!孙女余薇生死未卜!”
一条三流杂志上曝出来的消息,让短短两天之内,香港风水界变了天!
这本杂志不知道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说香港第一风水大师余九志现在被困在离香港数百海里以外的渔村小岛上,废了一条胳膊,且他与李家的继承人李卿宇联姻的孙女余薇,目前也下落不明,生死未卜。不仅如此,曲王两家的孙子也被小岛上阴灵所伤,至今昏迷不醒。
这本杂志向来只报道一些小明星的绯闻,而且大多都是添油加醋的八卦言论,因此向来都是被看看就丢去一旁的小杂志,内容上不了台面,销量也不高。
这条消息出来的时候,起初港城的民众只是因为够劲爆的标题买来看一看,有的人根本就不信,看完以后就笑一笑,丢去一旁了。
什么阴灵?说的跟真的一样,闹了半天还跟写小明星的绯闻一样,乱写一通,吸引人的眼球罢了!
许多人并不相信,但架不住媒体敏锐的嗅觉。
这本杂志民众们不知道是谁创办的,香港的媒体人知道。刘板旺退出一线很多年了,但他当年在出版界大哥的地位,很多人都不会忘了他。这些年来,当年那些竞争对手,不时都会关注他的杂志,但看他的内容和新意上一直没有起色,不少人都甩手冷笑,以为他这辈子就这样了。但没想到,这天一大早,有的人惯例将刘板旺的杂志拿来翻一翻,笑一笑当年被打败的王者的下场,再享受地审视一下自己如今的地位。
但拿到杂志的一瞬,不少香港的当家媒体人都不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这不是什么三流小明星的报道,是关于香港风水世家余家的爆料!
自从七八年前,香港那次风水师在杂志上的大战,就没有杂志再敢出余家的八卦了。刘板旺这次疯了么?
还记得当年内幕的人,都知道,刘板旺跟余家是有些仇怨的,他敢这么做,如果是不实报道,又是在临近年底,风水行业最热的时候,别说民众的口水了,那些余家在风水上的政商客户,都会叫刘板旺吃不了兜着走!这一次,他要是再惹上麻烦,那就不是在三线苟延残喘那么容易了,搞不好会惹上官司。
他这是失意疯,不管不顾地拿余家当噱头,就为了给杂志提升点关注度?
认识刘板旺的人都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他是个有野心的人,不然当年也不会打那场媒体大战。这些年来,他看着安居一隅,过着不为人知的落魄日子,但他不像是不敢卷土重来的人,不然这些年他早被人遗忘,当年的对手们也不会还盯着他。
因此,这本杂志一出,很多人都闻到了不同寻常的味道。
一些二线的媒体不知道,但一线的媒体都知道一件事——余家等风水师现在确实不在香港!
按照往年的经验,这时间正是风水协会的那些大师们举办风水师考核的时间!因为这个考核向来是禁制媒体介入的,因此谁也采访不到,只能最后得知个结果。成绩好的风水师,会在协会有名单公布,这些人往往是来年三年里民众趋之若鹜的方向。
因为不允许跟踪采访,这些年来风水大师们也都有固定合作的媒体,所以这件事媒体们并不一窝蜂似的地贴上去,反正到时候就会公布,该是谁家的消息就是谁家的,别家媒体也抢不走。因此这段时间大媒体都在等这件事的结果,小一点的媒体知道抢不到,于是就把精力放在自家杂志上。
这消息一出,当即便有多家二线媒体派了好几拨人马出去,打探余王曲冷四家的情况。
当打听出人确实不在香港的时候,一些小媒体沸腾了!他们不像那些一线的大媒体一样,跟风水师们合作着,不会报道一些绯闻,这么劲爆的消息,自然就代表着销量。
多家媒体纷纷佐证报道,消息像雪片似的开始遍布香港的大街小巷,媒体的力量令人惊惧,在刘板旺的杂志爆料的当天晚上,不少杂志都加急出了跟踪报道,各大书报亭的杂志紧急调换,内容一眼望去,都是在说四大风水世家的人确实不在香港,而是在一座小岛上进行风水师考核的。
这下子,不信的人也有点信了。
这让很多一线媒体很抓狂,他们是不愿报道与他们合作的风水师的八卦消息的,但架不住大家都在报道。一时间,香港民众对此时求证心切,这对媒体来说就代表了销量和业绩。
有些大媒体便把心思动到了李卿宇身上,余薇现在毕竟是他的未婚妻,而且传闻她出事,他这个未婚夫担不担心未婚妻呢?一线的几家媒体想把民众的关注点从余家人受伤的事上,转到李卿宇对未婚妻的深情上。但可惜的是,李卿宇上班到回到李家主宅的过程中总有两名职业保镖时时陪同,他的秘书谢绝了媒体的采访,称李卿宇什么消息都不知道,没有时间接受采访。
希望落空倒也罢了,第二天,刘板旺的杂志上又有大消息爆料!
他的杂志上称,余九志等人所去的渔村小岛,曾在两年前开始闹鬼,但余九志等人去了之后,并没能将鬼给降服,反而被阴灵所伤。最后降服了阴灵的是一位鬼谷派的高人,和张中先张老一脉的弟子。余曲王冷四家,自称风水世家,不过是浪得虚名。
杂志上甚至还找到了当初从岛上搬出来的村民,证明了这两年岛上确实有闹鬼的事。而且岛上现在只剩下几名老人了。
这一期做了专题的报道,说得真真的,让人后背起了一层毛汗。但有心的人注意到,爆料中称平复闹鬼事件的并不是余九志等人,而是张大师一脉的人。
这位张大师,已不在风水界出现很多年了天镜乾坤最新章节。当年不是说他水平不高吗?怎么现在又出来一名他的弟子比余大师还厉害?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件事,到底是真的,还是说张大师的人想重回风水界的炒作?
民众议论纷纷,媒体人却是知道,这样的关注度,刘板旺的杂志销量必然暴涨。果然,第二天一早,不少人已去书报亭的摊上守候,杂志一经摆上,销售十分火爆!
而这天早晨的消息也是大消息,消息上称,余九志等人应该中午就会返港!这消息里,连游轮号都写得清清楚楚!
这么确切的爆料,顿时让各家媒体蜂拥到了港口蹲守,有些想亲眼弄明白爆料是真是假的民众也自发来到了港口。
因此,当中午过后,游轮靠港的时候,船上的人一下来,便被闪光灯打瞎了眼!
媒体蜂拥而至,民众也涌上前来,把整个港口堵得严严实实,情况竟不亚于哪位明星来港!
余九志由余家的子弟护着,一出来就被闪光灯对着脸啪啪一阵乱打,打得脸色青白难辨,看起来万分震怒!
“这是怎么回事!”余九志怒喝一声,随后跟出来的王家人和曲家人也对这场面出乎意料。
而媒体的问题已如雨点般砸落下来!
“余大师,听说您胳膊废了一条,是真是假?”
“余大师,听说你们去的小岛上闹鬼,几位大师都没办法,是被张大师那一脉的人收服的,是不是真的?”
“余大师,听说余薇小姐生死未卜?咦?怎么没看见余小姐?”
“王大师,曲大师,听说您二位的孙子现在也是昏迷不醒?怎么也没看见?在船上么?”
“几位大师,现在有人称你们浪得虚名,这件事你们怎么看?”
问题纷纷砸落,余九志、王怀、曲志成的脸色别提有多难看,三人早就黑成了锅底一般。冷老爷子站在最后头,垂着眸看不出情绪,冷以欣在一旁倒是蹙了蹙眉头。
余家子弟赶紧上前想要驱散媒体,奈何媒体的闪光灯晃得人眼都睁不开,而且个个都是朝着余九志的胳膊打!
那些媒体记者本身就是干这一行的,眼睛都尖,余九志自从下了船后,右臂基本上没动过,他穿着西装,看不太清楚胳膊的情况,但记者们还是对着他的胳膊一通狂拍。
就在这个时候,后头一辆救护车响起了警报,看热闹的人呼啦一声望去后头,余九志的脸顿时又黑了黑。
救护车是他们在船上的时候叫来的,拉的不是别人,正是在船舱里的余薇。
余薇自从那天被金蟒的阴煞所伤,甩下山去,伤了双腿不说,还中了阴煞之毒。被余家弟子在山下找到的时候,她差点七窍流血,弟子们将她抬回村子里,这几天帮她驱除阴煞之毒后,她的双腿却是实实在在地跌断了,能不能恢复很难说。
这四天他们不是不想回来,而是要驱除阴煞之毒,实在是不适合大动,而且岛上的阴煞盘踞两年了,虽然现在没有了,但尚有阴气残留,在岛上,手机是没有信号的。他们就算是想打电话叫游轮前来接人,电话也接不通。岛上的渔民倒是有船,但两三年没出海了,都有点破旧,为了安全着想,众人便做出了留在岛上,按原定计划返回香港的决定。
今天一上到游轮上,余家就跟医院联系上,让他们派救护车来,余薇伤得很重,需要立刻去医院。但谁也没想到,一下船就遇到了这种事!
本来救护车来了,是打算把人悄悄接走的,估计是港口人太多了,救护人员进不来,为了驱散人群,这才打的警报。但这么一打警报,无异于昭示了一些情况,记者们疯狂地开始对着救护车拍。
医务人员不管那么多,他们只管救病人,因此上了船就奔船舱,没一会儿,余薇就躺在担架上被抬了出来。
余薇的情绪很不好,她从小到大没经历过这么重的伤,这几天在村子里,她的情绪就几度失控,她感觉到她的腿动不了,钻心的疼!她连觉都睡不着,一闭上眼,就是金蟒向她扑来的狰狞模样。一闭上眼,就是那白裙少女悠然自得化去她的暗劲,将她一脚踹出去的模样。这两个画面简直成了她这几天来的梦魇,缠得她睡不着,伤势折磨着她的身体,也折磨着她的心。
她一定要找到她!她一定会报仇!毁了她,毁了张氏一脉!
这几天,她是靠着这样的信念支撑下来的。返航的路上,她无比期盼快点去医院治好她的腿,然后让她报仇。
但余薇怎么也没想到,从船舱被抬出来的时候,迎接她的是堆积如山的记者和打爆了的闪光灯,后面人山人海,好像来了不少人!
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
这些记者怎么会在这里?
爷爷这么爱面子,怎么允许这些记者出现在这里的?
余薇这辈子没有这么丢脸过,在镜头下躺着被抬出来,她顿时情绪就失控了!
她的腿动不了,腰部以下疼得厉害,手却可以动,她顿时胡乱抓挠,拉了被子就往脸上盖,在里面喊:“哪里来的记者?!滚!都滚!爷爷,叫他们滚!叫他们滚!”
余九志这时候也大怒,他的手杖在山上时被他震断了,此时手中没有东西,便怒哼一声,“都让一让!”
然后余家的子弟便上前驱赶记者,而余薇情绪过于激动,医务人员一看,怕她伤势二次加重,便赶紧去车上拿了镇定剂来,在船上就给她注射了镇定剂。
余薇一看,这些医务人员居然给她在众目睽睽之下注射,自然是越发情绪激动,但她此时是病人,医务人员哪里由得她?才不管是不是被记者拍着,立刻就给她打了针,挤出人群,将她抬去了车上。
余九志也跟着上了车,他的胳膊是好不了了。这点他自己清楚,跟去医院自然是为了看看孙女的情况。
王怀、曲志成和冷家人各自坐上自家来接的车,离开了港口。但是上车的时候,王怀和曲志成明显忧心忡忡,没什么精神。今天事情这么突然,对两人来说似乎都记挂着更重要的事。
直到四家人都离开了港口,记者们还追在后头对着远去的车子一顿猛拍。
之后才有一些人发现船上下来的还有十几个没走,他们有些人在风水界也有些名气,不过大多不在香港,而是在新加坡和华尔街一些地方有些脸熟,都是一些大师级的人物。
记者们顿时又一窝蜂地围堵了这些人,“请问诸位大师,余大师是不是伤了胳膊?”
“请问岛上到底是不是闹鬼?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请问余大师他们真的对岛上闹鬼的事无计可施吗?解决这件事的真的是张大师一脉的人吗?”
对于这些问题,很多风水师都不愿意回答。因为同是业界的人,现在玄门很明显有争斗,情况还不明朗,谁也不愿意轻易得罪人。因此大多数人保持了沉默,表示无可奉告。
其中只有一名女孩子接受了记者的提问。这女孩子看起来不大,也就十**岁的模样,娃娃脸,长得娇小玲珑,看人眼神却很亮,小刀子似的,说话也干脆利落。
“虽然不知道你们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但解决岛上闹鬼的事的另有高人。是谁我们也不清楚,只知道是位道长。”
记者们一听,立刻闪关灯对着船上一群人,寻找道士打扮的高人。
那女孩子清脆一笑,“不用找了,人早就离开了。那位道长应该是为了闹鬼的事来的,事情解决了,他就走了。”
记者们看起来有些失望,但眼见着只有这一名女孩子肯回答问题,自然众人就都围了过来,围着她不放,“那就是说,解决这件事的人跟张大师的弟子无关了?”
那女孩子一耸肩,答道:“无关。”
这些其他门派的风水师也不知道金蟒就是作祟渔村的阴灵,因为当天留下来的人只有张氏一脉的弟子和无量子。女孩子的这句回答,只是实话实说。
记者们听了,互看一眼,顿时撇了撇嘴。什么嘛!原来是造谣,明天看来要辟谣。果然这件事是有人想炒作张大师一脉的人,让他重回风水界吧?
但正当记者们这么想的时候,女孩子的一句话,又让现场气氛峰回路转。
“但是伤了余九志和余薇的人,确实是张大师一脉的人。”
“什么?!”记者们刚刚露出撇嘴的表情,乍一听这句话,纷纷变脸!那变脸的速度看起来很滑稽。
女孩子可爱地笑了笑,似乎很欣赏这种众人变脸的有趣时刻,她就像是耍着人玩儿似的,语气轻松,“那还是个女孩子呢!跟我差不多大的样子。你们是没看见当时的场面,有趣死了晶壁国度!”
什么?跟她差不多大?
那、那不只有十**岁?
“这位大师,你是说真的么?跟你差不多大,能伤了余大师?”
“余大师是真的受伤了?是不是伤了胳膊?”
女孩子挑眉看一眼那个质疑她的记者,“你都称我大师了,为什么就不能有别人这个年纪也能称得上大师?那个女孩子很厉害,余老头的右胳膊怕是要废。唉!都是他造的孽,估计是做了什么对不起张大师一脉的事,现在人家有了高手,找他报仇了。”
这女孩子还真是有什么说什么,听得旁边同行的风水师们都连连心惊,但是几天相处下来,也没人摸得清她的底细,不知道她是哪一派的。反正来参加风水师考核的人里,她没有同伴,只有她一个人前来。
有的风水师就暗暗摇头,都说年轻人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果真是这样。他们这些老一辈的人都保持沉默,就只有年轻人做事从来不考虑后果。万一余家死不成,她这可是跟香港的风水师结下大仇了!
但女孩子显然爆料爆得很爽,甚至有些快意,看起来像是在报仇。
有的风水师也看出来了,这女孩子大抵还是对余九志在九宫八卦阵的比试上的徇私有气,想趁机报复。
女孩子越是爆料,记者们越是像抓到个宝,听了她的话,且不管真假,一个劲儿地又在船上找人。但却发现,船上并没有发现张中先,自始至终,下船的人里就没有张氏的人。
“不用找了,张老的人早走了,那女孩子早就不在了。”这女孩快意地一笑,看着记者们又垮下来的脸,然后不管记者再追着问什么,她摆摆手,打了辆计程车,便扬长而去。
剩下的风水师一看记者又要围堵他们,便也赶紧散了。
人都走了之后,记者们却聚集在港口没散。敏锐的嗅觉告诉他们,明天开始,将有大爆料!香港风水界继七八年前,估计又有一番腥风血雨了!
而今天在港口的不仅仅只有记者,还有不少民众,这件事必定会在今天之内就传遍大街小巷!
有本事伤了香港第一风水大师的那名少女,到底是谁?
……
聚集在港口的人并不知道,他们一直猜测、最想要见到的那名少女,此时此刻在张家小楼的一间屋子里,目光自窗外刚刚收回来,轻轻勾起唇角,回头笑道:“场面真有趣。师父和师兄真应该去港口对面找家店坐着,现场看看。”
夏芍笑意轻松悠然,眯起的眼眸带点小狐狸的狡黠,但屋子里的老人和男人却只是看着她,余九志在记者的围堵下是怎样的脸黑,这对他们来说并没有此时此刻的事重要。
唐宗伯的目光少有的震惊,比听说夏芍炼神还虚的时候还要震惊,而且这种震惊是持续的,自从她开了天眼,一直到此刻收回来,老人的目光就一直闪烁不断,异常激动。
“港口的事,你都看见了?”唐宗伯盯着夏芍问。他这个弟子,从小时候就收她为徒,她聪明、悟性高、天赋出奇的好,他一度觉得收了个宝。两天前得知她炼神还虚的时候,他还觉得,她是他这辈子见过的仅有的好天赋,虽然说天胤也炼神还虚了,但两人的年龄整整差了十岁!这丫头将来在修为上是不可限量的,他甚至都在想,这丫头会不会成为祖师之后,又一个进入炼虚合道境界的人?
但没想到,这个震惊他还没有来得及完全消化,今天这丫头又吓了他一回!
她说她有天眼,从小就有!
最要紧的是,从她刚刚开天眼到现在,他都没怎么从她身上感觉到元气的波动,这么长时间的开启天眼,她竟然像没事儿人一样!而且,他几乎没有感觉,但天胤看起来有所感觉。只能说,他收的这两名弟子,天赋都好得有点变态!
他老人家都比不了!
唐宗伯见夏芍笑着点头,便嘶地一声,“天眼乃是天通五眼之一,丫头,你要真是有天眼,现在能看见港口的情况,那就不是单纯的能观未来,这可是有点天眼通的意思啊!据说天眼通所见,自地及下地六道中众生诸物,若近若远、若覆若细诸色,无不能照啊!”
夏芍听了点点头,“我觉得也有点像是天眼通。我以前只能观人未来,察阴阳地气,倒是看不到远近的一些事物。但是自从在岛上炼神还虚之后,就能看见了。我的天眼是天生带来的,天眼通应该是修炼之后,境界提升了自然修炼出来的。我想,继续修炼下去的话,日后应该还会有所提升。要是真能做到六道中众生诸物,无不能见,岂不是能洞察天机了?”
“那是自然。要是真的无不能见,天机自然也在眼中了。”唐宗伯话是这么说,心情却是不平静的,“你这天眼是生来就带着的?听说有生来就带阴阳眼的,可没听说有带着天眼的。除非前世积了大善,有所报偿,否则能见天机的双目,即便是修炼中的人要得到,都是要花很大的代价的。”
唐宗伯的意思很明显,夏芍这能力有点太受上天眷顾了。
夏芍却是笑眯眯看师父一眼,“要不然,师父以为当年在十里村的后山,我为什么能帮周教授指出他选的祖坟为大凶一事?我就是看出那里全是阴气聚集,虽然那时候我不懂,但我也觉得黑乎乎的气,必然不好。”
这么一说,唐宗伯倒是也想起了当年的事。回忆过后,慢慢点头。确实,这么一说,倒是解释得通了。当年她一个女娃娃为什么能帮人度过了一劫。
“你个丫头!这么大的事,你又瞒师父这么久!看我不打你!”唐宗伯举起手来,又要教训夏芍。
夏芍笑着躲开,有了前两天的经验,这一次她不往徐天胤那里躲了,但在她要躲开的一瞬,男人还是比她快一步地大手一捞,把她捕获了。
徐天胤护着夏芍转了转身,唐宗伯瞪两人一眼,气得吹胡子瞪眼。
夏芍看向徐天胤,“师兄的感觉可真敏锐,从我第一次见到师兄的时候开天眼,一直到现在,居然都能感觉得到。”
徐天胤看着她不说话,在听到她有天眼的一瞬,他的眸光也是波动了一下的,但随即便沉寂了。他并没有唐宗伯那么激动,对他来说,似乎这只是解开了他心中一直想不通的一件事。其他的,对他来说无所谓。她有天眼,或者没有,对他来说都不在乎。
“唉!一切自有天意。或许冥冥之中的自有安排吧,你这丫头说不定是上天赐给玄门的?”唐宗伯叹了口气,看起来颇为感慨,“这能力虽然是能看人未来,但是天机不可随意泄露,所以,你懂师父的意思。”
夏芍听了点点头。这点她明白,天机泄露多了对她不好,她看归看,不会随便说的。这件事她只说给师父和师兄听,并没有叫张老一脉的人,就是因为她知道,天眼的事还是不要太多人知道的好。
这个能力是个利器,被有心人盯上就不好了。
“但是用的好了,还是有很大的帮助的。必如说,余九志回来之后的动向,我可以随时掌握。”夏芍说道。
唐宗伯点点头,确实。
但夏芍却继续说道:“但是我可能不能一直留在张家楼这边了。李卿宇的劫数还没完全化去,我跟李老请了一个星期的假,今天该是回去的时候了。”
徐天胤拥住夏芍的胳膊明显一顿,唐宗伯也抬头看来,明显两人都忘了还有这么件事。
“但是我晚上会找时间回来的,白天再回去李家那边。我不在的时候,这里就交给师兄了。”夏芍看向徐天胤。
男人凝望她许久,也不点头,也不摇头,不知道是同意还是不同意。
夏芍一见他这副眼眸漆黑的模样,就噗嗤一笑,“我都说了我晚上回来!”
“嗯。”徐天胤这才应了一声。
夏芍皱了皱鼻子,瞪他一眼,当下便跟师父和师兄告别,暂时回李家报到。
走的时候,李卿宇面相上的劫气已经越来越弱了,夏芍希望这次回去,能看见他劫气完全消失,这样她便可以离开李家,安心回张家楼这边,帮着师父清理门户了。
但令她没想到的是,回到李家见到李卿宇的一瞬,她便变了脸色!
额上印堂黑暗,年寿两颧如乌云当罩!
这是……
好重的邪气!
怎么回事?
------题外话------
我以为今天只能更五千的,有点卡。马上要清理门户了,还有几个点没出来,我要整理整理,看看怎么把所有的矛盾集中在一起爆发,来个大的爽点。
于是,我需要整理大纲,这两天要是更的不多,大家莫怪。急的妹纸,养养文也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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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养小鬼
夏芍回到李家大宅的时候,又换上了她那条黑色裙子,眼部做了化装,重新回到了她职业保镖的身份上来武控天下。
她先去见了李伯元,这几天媒体对于余九志等人的爆料,李伯元必然关注着,他猜出是夏芍所为,但却不知道她已先回来好几天了。
夏芍并没有对她主导这次的舆论做出太多解释,她只道:“李老,我说过不会让您孙子真的娶余薇的,这件事我会解决。只是舆论期间,媒体可能会比较烦你们,这点还请担待。”
李伯元一听就笑着轻斥道:“你这说的什么话,我们李家还少跟媒体打交道?这点不用你说,我老头子像是那么斤斤计较的人吗?不过,余九志和余薇真是你伤的?”
夏芍笑着点头,算是承认,也算安一安李伯元的心。
哪知李伯元听完心都提到嗓子眼儿了!老人眼里露出震惊的神色,不可思议地看着她。他一直以为要伤余九志,至少要等到唐宗伯来,哪里想到,眼前的女孩子竟然先动了手,最不可思议的是,她竟然得手了!
余九志的年纪少说大她两轮,经验老道,身手也必定比她老辣,在李伯元的心里,他从来就不认为夏芍能真的伤到余九志。就连唐宗伯来了,他如今双腿残疾,能不能胜余九志还很难说。他怎么也没想到,夏芍居然做到了!
这丫头怎么办到的?她才多大?
但震惊过后,李伯元又忍不住担忧,“要真是你的话,你要小心啊。余九志的心胸可不大,他是睚眦必报的。你伤了他,伤了他孙女,还在媒体爆料,让他丢了面子,他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夏芍说这话,本是让李伯元放心她有能力解决余家的,没想到他倒是先担心起自己来了,这不由让她觉得温暖,但她却笑得颇为高深,悠闲从容,“现在,不想善罢甘休的人可是我。”
李伯元一愣,夏芍却给了他一个神秘的微笑,压低声音道:“我师父到了。”
“什么?”李伯元足足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唐大师到了?怎么、怎么这么早?不是说下个月么?”
夏芍笑而不答,李伯元却在反应过来后,也压低了声音,问道:“唐大师在哪里?安排的住处安全么?要不然让唐大师来李家住下,李家现在跟余家联姻,余九志未必能想到唐大师在这里!说不定,住在这里是最安全的!”
“谢谢李老。不过,师父的住处已经安排下来了,他在那边遇到什么事情的话,一来有人帮他,二来不至于伤到无辜。为了您的安全着想,最近师父先不跟您见面,等事情解决了,你们有的是时间齐聚。”
夏芍这么一说,李伯元自然明白他们有他们的考量,因此不再多说,只是嘱咐夏芍一定要小心,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
“香港的媒体里面,有几家大媒体跟李家都很熟,你要是需要媒体造势,尽管跟伯父说,伯父会帮你安排,千万别跟我客气。”
夏芍点点头,心里却是没这个打算。她之所以找上刘板旺,一来是还张老一个人情,毕竟刘板旺当年是和张老合作,才招致如今的落魄的。二来,前世的时候,夏芍就知道媒体对于一件事的舆论影响力,虽然现在的时间是两千年,网络还没有像十多年后那样发达,但媒体的力量仍然不可小觑。这是在青市的时候,华夏集团举办鉴宝类节目的时候,夏芍就体会到的效果我要当军阀全文阅读。因此,这次帮助刘板旺,她难免存了点进军传媒界的心。
如果,能建立一家属于自己的媒体,将来会有很大的作用。在解决了余九志之后,夏芍在香港的精力,可能会放在地产行业和传媒上。正好现在网络传媒也不多,她可以考虑往这方面发展一下。
所以,跟大媒体合作的事,夏芍不考虑,她打算把刘板旺带出来,然后把他收入麾下,做自己的传媒。
这件事谈过之后,夏芍便将话题转到了李卿宇身上,“您孙子现在在公司吧?要不我过去一趟吧。”
李伯元却笑着摆摆手,“都快傍晚了,你还去什么公司?他身边有保镖呢,你派那两个人严肃是严肃了点,但是挺可靠。前两天记者堵在公司门口想采访卿宇,都被他们给挡下了。卿宇下了班就会回来,你这两天应该也累了,先去休息休息吧。”
夏芍看了看外头天色,确实是下午四五点钟了,这才点头回屋去了。
李卿宇的房间就像他的人一样,严谨,一丝不苟,进了他的房间,如果不是看见书架上有商业和哲学方面的书籍,会让人以为是酒店。但夏芍打开屋里的小房间,进入自己住着的屋子时,便愣了愣。
屋子里,一切的摆设跟她走的时候一样,她还以为佣人会进来打扫归置,但很明显,打扫是有,所有的东西却都是她走时的模样。
夏芍在门口愣了一会儿才进屋,她的行李管家已经让人给她拿进来了,稍微放置一下就可以了。夏芍的衣服根本就没有从箱子里拿出来挂上,因为她觉得她应该住不了太长时间了。
走的时候,李卿宇面相上的劫气已经很弱了,夏芍希望这次回来能看见他劫气完全消失,这样她便可以离开李家了。因此,对于今天见李卿宇,夏芍还是有些期待的。
她先在屋里休息了一会儿,约莫六点的时候,管家来说,李卿宇回来了。
夏芍下楼的时候,李卿宇正走进客厅,跟在他身后的是莫非和马克西姆。
男人西装革履,金丝镜片在金碧辉煌的灯光下泛着光,他步伐沉敛,身上有一种沉稳的气度。进屋之后,似有所感地抬起头来,望向了二楼的楼梯处。
夏芍一身黑裙站在那里,看他的眼神有些怔愣。
李卿宇也有些怔愣,走了一星期的少女,她如约回到了这里。她还是那分宁静的气质,平凡的眉眼,但不知为何,再见时,当他的目光见到她的一瞬,竟觉得灯光有些晃眼,虚了虚眼,才将她看清。
但没想到,看清她的一瞬,她的眉头皱了皱。
李卿宇一愣,这才发现自己似乎失礼了,他将目光收回,唇边带起浅淡的笑。再抬眼时将手中的公文包交给管家,声音深沉,话却带了些调侃,“你不觉得,让雇主仰头看着保镖,略微有些不太合适?”
少女听了,这才笑了起来,“你真讲究。”
她从楼梯上走下来,李卿宇坐去沙发上,抬头道:“我还以为,你会早晨回来报到的。”
“我从来没说过会早晨回来。”夏芍笑着坐去他对面,目光定在李卿宇脸上,理直气壮,“所以,我这也算按时回来。给我的额外奖金,李总裁不会小气地克扣吧?”
李卿宇正端起佣人递来的咖啡轻啜一口,听了这话略微咳了咳,抬眼时压了压唇边的笑,“保护雇主期间请假,还提奖金的事,你大概是我见过的最爱钱的保镖了。”
“不是为了钱,谁拼命啊?”夏芍悠闲笑道。
李卿宇挑眉,放下咖啡杯子,眉宇间的意味很明显——你拼过命吗?
夏芍却在此时站起身来,目光往李卿宇身后站着的莫非脸上看了看,略微笑容有些让人不解的甜美。
莫非见到夏芍的笑容,脸色连动都不动,十分淡定。
夏芍这个时候也没时间跟她算前几天骗她去酒店的账,她只指了指莫非和马克西姆,对李卿宇说道:“拼没拼命你以后就知道。你先休息一会儿,我去书房有事跟李老谈一下,让他们两个先陪你。”
李卿宇愣住,夏芍已经转身上了楼。
在转身的一瞬,她的目光已冷了下来,哪里还能见到刚才神色不露的谈笑模样?她径直去了李伯元书房。
李伯元坐在书桌后,见夏芍进来,便笑着把她请去对面坐下,问道:“怎么样,见到卿宇了吗?他脸上的劫象是不是好些了?”
“我也这么希望。但是很抱歉,李老。你孙子李卿宇现在额上印堂黑暗,年寿两颧乌云当罩,邪气很重。”夏芍皱眉,脸上的表情不像是开玩笑。
李伯元一听就震惊了,当即变了脸色,“什么?!可是……世侄女,你走的时候,不是告诉我,卿宇的劫象越来越淡了吗?怎么会这样?”
“我走的时候是这样的,但架不住有人想用邪法伤他。”
“邪法?”李伯元一听这两个字,头皮都发麻,脸色变了又变,“可是、可是卿宇这几天没什么事啊?”
夏芍呼出一口气,点头,“万幸我走的时候曾经卜算过,这一周他都没有大碍。但没想到我回来会见到这种情况。他没发生什么事,说明对方还没有开始动手,但他面相上这么重的邪气,我相信对方很快就会动手。”
“这……世侄女,这事你可一定要帮伯父!哪怕是有杀手或者黑社会想要卿宇的命,我们李家都有办法请人保护。但是邪法这种事,伯父可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夏芍垂眸,眯了眯眼,“这是自然。我已经知道对方所用的邪术是什么了,并且,我已经知道是谁了。”
“什么?”李伯元一愣,目光微微闪烁,呼吸都似乎窒了窒,但还是问道,“是谁?”
夏芍能听出老人声音在发抖,他应该能猜出来,只是答案对他来说是残酷的。在她走之前,告诉他李卿宇的劫象越来越好的时候,他脸上欣慰和放松的神情看了叫人心里发疼。他大概这一个星期的心情是这几年里最好的,今晚又告诉他这样一个消息,夏芍真怕这位可敬的老人会垮掉。
“李老,您先坐着。”夏芍起身走去书桌后,扶着老人坐下,手有意无意地放在李伯元的后背上,看着像是在给老人顺气,但其实已将元气轻轻调整到他身上,帮着他恢复神气。
李伯元果然镇定了很多,但神情还是有些疲累和苍凉,“你说吧。我这辈子,什么大风大浪都经历过了,我挺得住。卿宇的劫一天不化,我都还挺得住。”
夏芍听了鼻头发酸,但目光却发冷,“李老,上次您已经给过他们机会了。这一次我想说的是,这件事情真的到了解决的时候了。我接下来也会很忙,需要尽早把这件事解决。而且我觉得,这件事一天不解决,对您老来说也是个一直不敢放下的心思。您已经仁至义尽了,接下来就交给我吧。两天后是周末,李家家庭聚会的时候。您让他们都来,是谁,到时候我会指给您看的。”
这个人是谁,用的是什么邪术,夏芍自然刚才在客厅跟李卿宇面对面聊天的时候,已经用天眼看过了。既然对方做出这种事,明摆着要名利不要亲情,那她也就不姑息了。
李伯元疲累地点头,夏芍帮他顺着气,很明显感觉到老人精神状态有些萎靡。她赶紧又帮他调整元气,补足元精,听李伯元垂着头说道:“这件事,还是不要告诉卿宇吧。我这两天身体刚好,他下了班就去医院陪我,也是好几天没睡好了。”
“嗯。”夏芍表面上答应,目光却抬起,看了眼门口。
以她现在的修为,这么近的距离,别说是衣服的摩擦声,就是一呼一息间的鼻息,她都能感觉得到。李卿宇一直站在门口,书房是有些隔音效果的,不知道他听到了多少。
但是夏芍觉得,他听到了也好。李伯元年纪大了,这种亲情上打击对他来说已经很大,他不适合再处理这些事,交给李卿宇来处理,或许会好些。
果然,夏芍刚把目光收回来,李卿宇就敲了敲书房的门,走了进来。
男人的镜片有些反光,看不清眸里的光究竟是什么样子的,但夏芍明显感觉他在看自己,一眼,有些慑人,有些审视,有些探究,还有些别的复杂的情绪。
李伯元见到李卿宇进来,明显愣了愣,从椅子上直起身来要说话。
李卿宇却先开了口,“对不起,爷爷。我在门外都听到了。”
“你、你听到了?”李伯元愣住,半晌颓然地坐回去,摆了摆手,“算了,听到了就听到了吧。反正家庭聚会那天,可能也瞒不住你了。”
李卿宇两步走去书桌后,帮着老人顺气,男人手腕上的表盘都泛着冷光,但帮老人顺气的动作却是沉缓的,只是抬起眼来看夏芍时,镜片的光仍是冷的,声音发沉,“你究竟是什么人?”
“你听到了多少?要不要我再把情况说一遍给你听?”夏芍仍是那副从容的微笑。
李卿宇明显蹙了蹙眉,沉静的目光盯着她不放,“我听见爷爷叫你世侄女极品无赖天子。你不是南非军事资源公司的保镖,你跟爷爷早就认识,你是谁?”
“我是你的保镖,但不是传统意义上的保镖。你可以称我为风水师。”夏芍笑道。
李卿宇的眼眸明显眯了眯。
风水师?好一个风水师!
她骗他骗得好惨!
他早该觉得她奇怪了。明明是保镖,做事风格却有点像风水师。她说她是全能的,事实上,她确实身手很好,当保镖也绰绰有余。但问题是,她不是保镖,是风水师?
“爷爷,这到底怎么回事?”李卿宇的情绪完全被他压抑在可控制的范围内,他甚至只是那一瞬间有些情绪波动,然后便沉静了下来,目光从她脸上转开,去问李伯元。
夏芍轻轻挑眉,连她都不得不感叹这个男人的自我控制能力。
李伯元叹了口气,“你别问那么多,现在还不是你知道的时候。李小姐是我几年前偶然间认识的,她那个时候就算出你今年有一劫,我请她来帮你化劫。但是她因为一些私人原因,不能公开身份,只能以保镖的身份待在你身边。唉!你就别问了,告不告诉你由李小姐说了算。她觉得可以说的时候,你自然就知道了。”
李卿宇这才又看向夏芍,夏芍笑着点头。
“听你爷爷的。对我来说,有些事知道人越少越好,原本我连我是风水师的事都不想告诉你的。但是大后天我要帮你揪出那个要害你的人来,到时候免不了暴露身份。所以,你现在知道了就知道了吧,只是别往外说。”
李卿宇看着夏芍悠闲的模样,眸光定定沉敛。他心里必定是有疑问的,祖父要请风水师,为什么不请香港的?既然是请了别人,在香港这样的地界,很多风水师求扬名都求不得,她为什么又要这么低调?
但很明显,夏芍这时候是不会说的。李卿宇也是聪明人,没有结果的事,他不会浪费精力和时间。
“好。你的事,我不问。我的事,你总可以告诉我吧?那个人是谁?”李卿宇明显声音发冷。
夏芍却还是不告诉他,“你现在知道有什么用?难不成你想先动手对付他?这可不行。他用的是邪术,他一个人完成不了,背后肯定有人帮他。这个人才是祸害,留不得!解决了他,才算是解决了你的劫数。你千万不要打草惊蛇,这件事交给我就好。”
夏芍什么都不肯说,就算是李卿宇也会郁闷,他深吸一口气,语气平静,但不知道为什么,夏芍感觉他拳头握得有点紧。
“好。那你总可以告诉我,对方要怎么对付我吧?告诉我怎么防范总可以吧?”
夏芍唇角轻轻勾起,随即又压了下来。她知道现在笑有点不合时宜,但李卿宇很少有情绪,能把他逼急了,她略微有点意外。
对方用的是什么邪术,这点上夏芍倒是觉得说说无妨。于是她点了点头,垂眸道:“养小鬼。”
“养小鬼?”李伯元先看向夏芍,皱起了眉。
李卿宇也看向夏芍,他的反应比李伯元平静得多,“我知道。有些艺人传闻养小鬼,听说能快速蹿红。我认为是无稽之谈。”
“不是无稽之谈。”夏芍脸色严肃了下来,“养小鬼是控灵术中的一种,在奇门里,稍有功德的人都不会修炼。因为过于阴损,有伤功德。养鬼是一种巫术,之所以叫养小鬼,是因为驱使的是冤死的童魂。我们本土有两种茅山术法可以拘提冤死的童魂,东南亚也有降头术可以办得到。方法不一样,但结果都是一样的。被拘提的童魂,一般不会正常轮回,很损阴德。所以,我们将其称之为邪术,有功德的人都不会修炼。”
李伯元和李卿宇听了夏芍的解释,两人脸色都有些难看。毕竟驱使童魂这样的事,稍微有良知的人,都会愤怒。
“养小鬼之后,可以驱使他做很多事,求名、求利、求财,好处很多。但世上任何事,得到了,就必须要付出。小鬼养的时间越久,能力越强,反噬就越狠。通常饲主最后都会死在所养的小鬼手上。”夏芍冷笑一声,“用将来的不得好死,换眼前的十年辉煌,这个世界上有很多疯狂的人。”
“不得好死……”李伯元的气息明显一乱,但幸好夏芍一直暗中帮他输补元气,他这才没犯病,但情绪波动明显很大。
这是可以理解的。要害李卿宇的是李家人,这些子孙宁愿用这样的方法,也要得到继承集团的名利,李伯元怎能不伤心?
“李老,您放心吧。对方还没来得及动手,说明小鬼刚刚养到手。市面上有很多养小鬼的东西都是骗人的,要真的请童魂来,需要寻找懂此邪术的人。我离开不过一个星期,我相信童魂是刚刚到手,力量还不强,所以还没有驱使他做事,反噬不会立刻就到的。这个修炼这种邪术的人,我必定不会饶了他!这个人交给我解决。我处理了这件事之后,我会帮童魂超度,但你们李家的人,就要你们自己处置了。”
夏芍的意思很明显了,李伯元也听得懂。他当即点点头,脸上含着怒色,“你放心,这种不孝子孙,我不会姑息的!我们李家,也是很久没动家法了,居然养出这种狠毒的人来!我倒要看看,他有什么脸面还敢称自己是李家子孙!”
夏芍点点头,看向李卿宇,笑道:“你把我给你的玉罗汉自今天起别放在口袋里,戴在身上,贴住胸口放好。放心,你不会有事的。我正是为此而来的不是?”
她这个时候还笑得出来,男人略微怔了怔,他想起那天在山路上,两人兜风的那晚,她遇到有人拿着枪指着他的头时也是这样从容悠闲的笑,此刻她知道有人要用邪术对付他,她还是这样从容的微笑。
那个时候他就弄不懂她,现在依旧不懂。
他不是没有情绪的,知道她瞒了他这么久,他怎么可能像表面上这么平静?只是他惯于控制自己,惯于忍耐,惯于让自己处在清醒的状态,不必情绪所左右。事实上,她的身份在今晚天翻地覆,天知道他在门外听到的时候是怎样的心情?
他进房门的时候,已经是他控制过之后的自己。但看见她被他撞破之后,从头到尾的从容淡定,他突然有种不淡定的感觉。
这女人……
“好了,到时间吃晚饭了,都下去吃饭吧。”李伯元这时候开口,打破了书房的安静。他自然是没什么胃口的,但为了怕孙子担心,他怎么也得强撑着吃点东西。
李卿宇点点头,与夏芍一起扶着李伯元去了楼下餐厅,扶着老人坐下之后,他才对夏芍说道:“你陪着爷爷坐会儿,我先回房换件衣服。”
他穿的还是上班时的西装,夏芍见了点点头,李卿宇便上了楼。
但男人回到房间后,却是倚在房门上静了静,片刻后走去书桌后打开了电脑,并从抽屉里拿出了一份资料。
资料上正是夏芍的照片,和她在南非军事资源公司的履历。男人将资料扫进电脑里,接着传输了份邮件出去,然后拿出手机拨打一个私人号码。
电话很快接了起来,里面传来一道年轻磁性的男人声音,男人一口流利的中文,“哦!上帝啊!宇,你终于给我打电话了。我还在想,你继承了家族,什么时候会请我这个老同学去你那里祝贺一下。”
在安静的房间里,李卿宇难得神色有些放松,唇边噙起淡淡笑意,开口却是正宗的美语,“最近很忙,过段时间吧。杰诺,我传了份资料给你,打开看看。”
“嗯哼,等等。”电话那头传来男子有些玩世不恭的声音,没过一会儿,便听见他吹了声口哨,“女人!天哪,宇!你终于有看上的女人了?”
“别乱说。”李卿宇垂眸,“这是我的保镖,但我对她的身份有些怀疑,你帮我查查她的底细。”
电话那头,男子还是吹了声口哨,“雇主与保镖的故事,略显老套,不过你本来就是老套的人。”
李卿宇笑了笑,“什么时候能给我消息?”
“有钱吗?”对方玩笑道。
“你开价。”李卿宇很干脆。
“哦!这是要为美女一掷千金吗?”对方依旧调侃,“这钱你还是留着给你的美女保镖买身漂亮的衣服吧,女人穿黑色不好看。可惜我不缺钱,就当唯利是图的杰诺赛家族的二公子,为老同学效劳了。”
李卿宇没说什么,只道了声谢,便道:“那我等你消息。”
说完,他便挂了电话。
书房里再次陷入安静,男人从书桌后起身,望向窗外的风景,露出一个乾坤底定的微笑。
我会知道你是谁的!
------题外话------
捶地!今晚差点发不上来!我莫名网络断线了两回!怎么登都登陆不少,我抓狂地到处想办法,正想着怎么通知大家呢,居然给我登陆上来了!
坑爹的网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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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抓凶!
等待李家家庭聚会的这两天,夏芍也没闲着终极修真高手最新章节。
余九志等人在港口被媒体和民众围堵之后,第二天一早,消息铺天盖地传遍全港!
“余大师右臂疑似受伤严重,记者采访期间,余大师未曾活动过右臂,救护车来后,也随车去往医院。”
“余大师的孙女余薇小姐,双腿受伤严重,从船舱被医护人员抬出时曾一度情绪失控,被注射镇定剂后,送往医院。记者随后蹲点等候,截至发稿时,余小姐仍在手术中。余大师也在另一间病房不曾出来,似乎右臂受伤的传闻属实。”
“在港口时,记者未曾见到王大师和曲大师的孙子,王洛川和曲峰。两位大师看起来精神状态萎靡,回住宅后就一直闭门谢客。冷大师也闭门谢客,表示不方便接受采访。三人自发稿时都不曾去过医院看望余大师和余小姐。值得一提的是,余小姐此前传闻与李氏集团总裁李卿宇先生即将订婚,事发之后,记者曾试图采访到李先生,但被其秘书以公务繁忙不便接受采访为名拒绝。截至发稿时,李先生也未曾出现在医院。这场豪门与风水世家的联姻,王子与公主的童话是否经得起考验,能否走到最后呢?让我们拭目以待。”
“据可靠人士透露,有一起去渔村海岛的风水师证实,伤到余大师和余小姐的是退出风水界许多年的张大师的弟子所为,伤人的动机似乎关系到当年的争斗恩怨。记者特地整理出了当年事件的前后始末。起因是时为香港第一风水大师的唐宗伯大师去往内地,就此失去踪迹,身为唐大师师弟的余大师和张大师在港争夺第一大师头衔,在王大师和曲大师的支持下,张大师被曝出许多在堪舆风水方面的错处,最终无颜留在风水学界,宣布退隐。时隔八年,张大师的弟子出山,是否预示着香港平静了八年的风水学界风波再起呢?”
“特别需要提一下的是,据闻这位伤到余大师和余薇小姐的风水师是一名女子,年龄大约在十七八岁。记者采访时,她已提前离开。究竟这位年轻的风水大师是怎样打败余大师的,记者也非常好奇。她还会不会再出现,这是很多人都好奇的问题。”
……
在这么多铺天盖地的消息里,民众还没来得及消化,刘板旺的杂志又掀起了一场风波。
前两天他的杂志刚刚爆料的时候,还有好多人不相信,但是经由许多媒体的一起报道,民众不信也得信了!曾经三流的八卦小杂志,这几天销量翻天覆地,当这天早晨,媒体记者们还在报道着昨天在港口堵到余九志的事情时,刘板旺的杂志一经摆在书报亭,其标题就吸引了不少人目光——年轻风水大师的挑战!给香港风水大师的战帖!
翻看其中的内容,看到的人震惊了!
杂志里,没有任何一版小明星的绯闻,所有的内容全是围绕风水运程展开。香港销量最好的运程书,代表了余王曲冷四大风水家族的精髓,竟然有人在杂志上公开指点,表示要指出四本运程书中预测不准确之处!
而这天杂志中的内容已经指出余薇出版的运程书中,关于阳宅置地方面的不足之处。其余三家,杂志中表示将会以连载的方式一一指明其不足之处。
这是公开的挑战!或者说,是挑衅!以一人之力,叫板香港四位最顶级的风水大师!
这人是谁?跟今早众家媒体报道的那名少女风水师有没有关联?
不仅民众们好奇心被打动了,连一些媒体都恨不得直接去采访刘板旺!
他从哪里得来的一手消息?为什么总比他们快一步?
一开始,一线的媒体们虽然震惊刘板旺能爆料这么大的事,而且还并非虚假炒作。但很快他们就平静下来,认为这不过是他得了某个消息来源,占了一次先机而已。八年了,就让他占这么一次先机,想必也没什么。媒体是靠关注度吃饭的,他以后总不能天天报道出占先机的事件,说到底,这次就是他运气好。论资源,三流媒体怎么比得过一线?
但没想到的是,刘板旺的杂志竟然还能爆料出大事来!
这下子,一线的媒体当家人们嗅到了不同寻常的味道——刘板旺既然能出来这样一期内容,他的稿子怎么来的?他必然与这个挑战香港风水大师们的人认识!
当即,这些媒体当家人们下令——都给我去刘板旺的杂志社附近蹲点!有发现可疑人出入,想办法拦住,不惜一切请来!哪怕开大价钱!
但这些人很快就失望了,因为夏芍在李家大宅,她的稿子早就交给了刘板旺,只不过嘱咐他不要一下发完,慢慢来。
果然,这些媒体记者守候蹲点了一天,没有结果。第二天,杂志上又出版一期以纠正王家在风水布局上的不足之处的内容。
除此之外,杂志上还爆料称,下战帖挑战香港四大风水家族的人,正是在风水师考核上打败余九志和余薇的少女风水师!
这下子,民众沸腾了!
真的是那名少女风水师?
她真的只有十七八岁?真是她伤了余家的人?这个年纪,怎么能指点几位大师在运程书中的错误?她到底有多少本事?
香港的风水界,要变天了?
一时间,民众纷纷要求爆料这位少女风水师的事。但刘板旺的杂志就像吊足了人们的胃口一样,对此事只字不提。
但越是神秘的事,越能引起人的八卦心理,刘板旺的杂志无疑活起来了,人们开始期盼他的杂志还能爆出什么料来,更期盼他的杂志能对那名少女风水师的事进行报道。
在这种期盼中,刘板旺杂志里依旧持续连载着夏芍对于四本运程书的修改指点,一天一本,并称指点完后,她将以六壬神课的占卜方式,预测香港每一天会发生的事衣冠秦兽。
这是挑衅,也是战帖,但余王曲冷四家却是一点消息也没有。余薇刚从手术室转进重症监护病房,余九志尚在医院陪着,剩下三家全都闭门谢客,对外界的风波尚未做出回应。但香港的空气里已隐隐有些风雨欲来前的涌动。
在这样的气氛里,李家大宅里,风雨却是提前来到了。
这天一早,李家三房的人就都回到了大宅来。他们已经是有段时间没回来了,自从前段时间老爷子气病了,李卿宇便守在病房里照顾老人,表示没有李伯元的传唤,谁也不准到医院看望。直到一周前,李伯元回到大宅休养,李卿宇还是不允许众人回来探望。他不仅是不许李正誉和李正泰两房的人回来,连他的父母也禁制踏入李家大宅。
这点,让身为母亲的伊珊珊很是不满!她去公司找儿子闹,李卿宇对她的态度不冷不热,只说老爷子需要休养,人多了嫌吵,然后就叫莫非和马克西姆“送”伊珊珊走了。
事实上,李卿宇还真是挺了解他母亲,伊珊珊回主宅看望老人的目的自然是不纯的。她憋屈了这么多年,儿子总算继承了家族,自以为在家中有些话语权了。虽然当天李伯元是怎么住院的,她并不知道,但知道自己的儿子是不会惹老爷子生气的,一定是大房和二房顶撞了老爷子,这才导致的这件事。不然卿宇为什么不让大房二房去医院探望呢?
伊珊珊一辈子也没抓住两房的把柄,出了这么件事,自然想回大宅逞逞威风,不料被李卿宇下了禁令,还被从公司请了出去,她怎能不气?
说的好听点,那叫请,说的不好听,那就是撵!瞧瞧那名俄罗斯保镖,五大三粗的,看着就怕人!伊珊珊怎么也想不通,儿子会让这种凶神恶煞的保镖请自己的母亲出公司!
她的脸都丢光了!
伊珊珊在家里憋屈了一个星期,今天早早就来到了大宅,一进门自然就不给李卿宇好脸色。
李卿宇今天穿着件常服,一件高领的米色薄毛衣,金丝眼镜架在鼻梁上,五官雕塑般深刻,气质沉静。他见自己的父母进到客厅来,起身颔首道:“父亲,母亲。”
他依旧是不冷不热的,甚至带点疏离。李正瑞对此反应还好,这儿子是他年少轻狂的时候留下来的。十七岁就有了儿子,李正瑞对父亲一词没有多少概念,后来儿子总是李伯元在教养着,他这个当父亲的反而继续在外头花天酒地,年复一年,他直到如今在外头也是浪子,不思回头,对父子之情到现在也没有多少感悟。因此,他知道李卿宇对他不亲,但儿子成为集团总裁之后,他这个当爸的倒是在外头多了不少艳福。从这方面来说,他这个当爸的,对儿子倒是没什么不满的。不就是不让回本家大宅吗?他还不想回来面对老爷子的训话呢!
但伊珊珊则不一样,她一看见李卿宇对她这样的态度,就冷笑一声,“今天让你爸妈回来了?你的保镖呢?要不要让他们再撵我一回?”
李卿宇淡漠地看着他母亲,点头道:“如果您想的话,可以。”
“你!”伊珊珊气得瞬间脸色涨红,涂着红色指甲油的手指指着他,转头就去掐李正瑞,“看看你的好儿子!你也不管管他!看他对他妈什么态度?!”
李正瑞一副不耐烦的样子,说了几句,夫妻两人就在客厅门口吵了起来。
李卿宇静静看着父母的争吵,神色平静得像一潭死水,转身的时候,眉头却稍稍皱起,沉重地闭了闭眼,“爷爷听不得吵闹,我给你们一分钟,安静不下来的话,管家,记得送客。”
说完,他就自己上了楼。
夏芍在书房里陪着李伯元,书房的隔音效果还算不错,但楼下声音那么大的吵闹,对于如今夏芍的耳聪目明来说,是听得清的。她见李卿宇进来的时候神色沉静,像没事儿人一样,顿时心中感慨,这男人也挺不容易的。
李卿宇虽然是那晚知道了夏芍风水师的身份,但这两天两人相处倒是跟以前没什么不同,李卿宇的沉稳就像是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他被人用邪术惦记上,他看起来依旧如常。上班,下班。
这两天,有时连夏芍都感慨,李卿宇真是个内心强大的男人。
而此时,这个内心强大的男人与她对视一眼,轻轻颔首就去书桌去询问李伯元的身体情况了。
今天对李家来说,是必将狂风暴雨的一天,李伯元心情必然沉重,夏芍一直在用元气为老人补养调整,她的注意力也在李伯元身上,自然没发现李卿宇低头的时候,轻轻又看了她一眼。
那一眼,意味颇深。
原本,他以为只要一晚就能得知她的身份。比较,杰诺赛家族在美国黑手党中势力惊人,以他们的情报能力,她的身份应当只需一晚便会水落石出。
但是,两天了,那边依旧没有结果。
在他打电话询问的时候,那名一直玩世不恭大学老友竟然难得认真了起来,“你这位美女保镖身份不简单啊!我敢保证,她绝对不是保镖,她的身份是被人精心安排过的。这个人手法可真高端,所有履历上的事都是真的,但有趣的是,一往源头查,线索就全部掐断了。嘿!这是个高手!你再给我两天时间,我亲自出手看看!”
挂上电话后,李卿宇就蹙起了眉。当他再看见夏芍的时候,越发的不解——她到底是什么人?身份何必安排得这么精密?
三人在书房里坐着,李伯元像是不想太早见到自己的儿孙一样,一直坐到快午餐时间了,才让李卿宇和夏芍扶着下了楼去。
客厅里,人都到齐了。大房的李正誉和妻子柳氏、儿子李卿怀;二房的李正泰和妻子舒敏,大儿子李卿驰;以及三房的李正瑞和妻子伊珊珊。
三房人见了李伯元下楼来,都赶紧起身去迎。李伯元摆了摆手,看了眼餐桌,“都坐下准备吃饭吧。”
大房的人神态如常些,二房就尴尬些。毕竟上回是舒敏把老爷子气病的,她那天从医院回去之后就回了娘家。自从结婚到现在,李正泰对她向来是好声好气,二十多年了,他这是第一次跟妻子打起了冷战。舒敏回娘家这么多天,他不管不问,今天来大宅,他却是叫秘书打了个电话去通知。让她今天来给老爷子道个歉,要是今天不出现,就等着收律师发出的离婚信件。
舒敏从心底自然是不愿意离婚的,她只是没想到丈夫能这么绝情。结婚这么多年,她最了解自己的丈夫,他性子温吞,但其实很孝顺,这一次他看起来是真的被自己气到了。
舒敏硬着头皮来了,李伯元下楼来的时候,她跟着叫了声“爸”,但没敢跟老爷子对视。接着听他叫众人入座,且也没表现出对自己的厌恶来,她这才硬着头皮坐下了。
她很少像今天这样抬不起头来,这异常的样子立刻引起了伊珊珊的注意,她目中精光一闪——难不成,那天是她把老爷子气病的?
伊珊珊的目光在二房夫妻脸上一转,见向来感情很好的两人今天之间像隔了层冰,李正泰竟然看也不看妻子一眼,伊珊珊顿时眸中精光一闪,瞥舒敏一眼就要说话。
“管家,上菜吧。”李卿宇的一句话打断了她。伊珊珊一怒,瞪向儿子,李卿宇却垂着眸,看也没看她。
李家现在的座次,李伯元坐在主位上,李卿宇就在他左手旁,下首才是大房夫妻、二房夫妻、三房夫妻,至于李卿怀和李卿驰两名三代子弟,都是坐在最末的。
夏芍并未入座,她立在李伯元和李卿宇身后。李家的人都见过她了,虽然吃饭的时候,有她这个外人在场很不自在,但今天的气氛,却是没人找她的茬。
管家很快就带着佣人将菜品端上来,席间气氛拘谨,怎么看都不像是家宴。夏芍站在后头看着,心头悲哀,但却默不作声,目光轻轻落在李卿宇下首,大房的李正誉身上。
没错,在天眼里,夏芍预见到的人正是李正誉。
他是李伯元的长子,李卿宇的大伯,外界盛赞的放弃自身利益,成全家族长久兴盛的男人,却是李家隐藏最深的人。
夏芍即使不开天眼,此刻也能明显地感觉到李正誉身上正被阴气笼罩着。但夏芍并不出声,只等着他自己露出马脚。
佣人上菜很快,碗筷早已布置好,但等到佣人上完菜后,李正誉却是咳了咳,出声道:“王妈,再加副碗筷来。”
王妈一愣,应下便退下去拿了。但餐桌上,李伯元却是气息明显波动,不可思议的眼神望向自己的大儿子。李卿宇也转头看向自己的大伯,目光沉静,但夏芍站在他身后,还是能感觉到他气息的波动。
这是她在下楼前告诉两人的。养小鬼是要供奉的,带着童魂出门用餐,桌上基本都会多放一副碗筷。夏芍只告诉李伯元和李卿宇,吃饭的时候,谁多叫一副碗筷,谁就是想用邪术害李卿宇的人。
李伯元很明显没有想到是自己的大儿子,夏芍在他身后暗中帮他调整元气,老人才没一下子血压升高,又出现晕厥的现象。
但李伯元也是大风大浪里过来的人了,经历了大半辈子的风雨,尽管内心波动是很强烈的,但老人脸上依旧看起来很平静。尽管,那是一种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重生—黑道妖女全文阅读。
他看向自己的大儿子,问:“好端端的,多加双碗筷干什么?”
这可是李伯元下楼来后,除了让儿孙入座后说的第一句话,李正誉当即就笑了笑,他身旁,妻子柳氏却是笑了起来,“爸,你说正誉都五十的人了,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老了老了,还牵挂起女儿来了。岚岚不是在英国读书么?这都大半年没回来了,他前段时间给女儿打了个电话,说怪想的,从那天起,吃饭就非得多加双碗筷!我和卿怀都哭笑不得,我们两人还赶紧给岚岚打电话,说让她今年过年早些回来。”
李卿怀点点头,也笑了笑。餐桌上目光奇怪的二房和三房这才也陪着笑了笑,不过看起来笑容还是有点奇怪。
李伯元皱了皱眉头,“想女儿就多给孩子打几个电话,吃饭多放份碗筷干什么!不吉利!王妈,别拿了。”
从厨房出来要把碗筷端过来的王妈一听,应了一声就把碗筷给端回去了。
柳氏母子笑容都有些尴尬,夏芍从旁看了,轻轻垂眸。他们母子应该是不知道实情的。
李正誉一见碗筷被撤走,也尴尬地笑了笑,咳了一声说道:“行行,不加就不加吧。爸不喜欢就算了,吃饭吧,呵呵。”
他这么一说,李伯元反倒愣了愣,他回头看了夏芍一眼,然后就和儿孙们动筷吃起了饭。
李伯元那一眼意思很明显——怎么回事?你不是说养小鬼要供奉碗筷么?我一说他就不要了,是不是……冤枉他了?
李伯元并非不信夏芍,只不过迟暮之年,面对儿孙,人之常情而已。
夏芍淡淡一笑,还是不出声,只是在后面看着李家人用餐,看了一会儿之后,她便忽然出声笑了笑。
她这一笑,在安静拘谨的用餐氛围里显得很突兀,很不合时宜。李家人都抬起头来,看向他们印象里的女保镖。
夏芍的目光却望在李正誉碗里,笑道:“我原以为像李家这样的豪门大家族,用餐是很讲究礼仪的,没想到也不过尔尔。”
夏芍的笑声带点轻嘲,虽然让李家人狠皱了眉头,但第一反应也是顺着她的目光望去李正誉碗里,发现他碗碟里留着很多菜,都是他刚才夹进来的,每一样都留了底。
这虽然有点不符合用餐礼仪,但这毕竟是家宴,而且被一个外人,尤其是被当做下人的保镖突然说这么一句,李家人便都皱了眉。
李正誉反应最大,他沉下脸来也是很有威严的,“怎么?这是我们李家的家宴,我怎么用餐需要一个保镖来教?”他转头看向李卿宇,“卿宇,不是大伯说你,咱们自己家里吃饭,你还让个保镖跟在后头干什么?在外头保护你的安全倒没得说,难不成在自己家里,还有人害你不成?”
舒敏一听这话,先涨红了脸。她觉得李正誉是在说她,故意给她难堪。伊珊珊这回却也跟着不满地看向儿子和夏芍,她本来就不喜欢儿子这回请的保镖,一个个的,没个把她这个主母放在眼里的!因此,她开口就要训斥夏芍。
但她还没开口,夏芍便先笑了。
她边笑边点头,“这话还真是说对了。都说家贼难防,这话是不错的。”
一桌子的人都跟着愣了愣,李正誉却是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你这话什么意思?!卿宇!你管不管你的保镖!”
李卿宇抬眸看着自己的大伯,目光沉静里带着些令人看不懂的情绪。李正誉一跟他的目光对上,就莫名心中一跳!
夏芍却又说话了,她望着李正誉,唇边带着浅淡的笑,眼里却绝对没有笑意,“李先生,最近夜里寅时是不是常听见有人附在耳边说话?是个孩子的声音。”
李正誉心头一跳,顿时觉得头皮都发紧,他觉得这女孩子说话清清淡淡的,眼眸却像是能将人看穿一般!
“你、你说什么?我听不懂!卿宇,你再不管你的保镖,今天的家宴,大伯就告辞了!”
李卿宇只是看着他不说话,不仅如此,李伯元也望向他。两人的目光就像是知道什么似的,让李正誉的心扑通扑通跳了起来。
这时,二房和三房的人已经感觉出一些不对劲来,连柳氏一开始因为夏芍的无礼略微皱眉的神情,现在都给了丈夫。
“李夫人。”夏芍笑着看向柳氏,“近来李先生夜里寅时是否有不对劲的时候?”
“寅时?”柳氏喃喃。
“夜里三五点钟。”夏芍提醒,“盗汗、呓语,做恶梦。有这些情况吗?”
李正誉目光一变,但架不住柳氏已经点了头,“对!对!是有。你……你怎么知道?”
“我不仅知道,我还知道你们夫妻同床的时候,你一定发现李先生的体温比以往低很多,有些冷。”
说到夫妻同床,若是平时,柳氏少不得要脸上红一红,但今天她的注意力却不在这上头,她一听夏芍的话就变了脸色,点头道:“对!你怎么知道的?”
“别听她胡说!”李正誉板起脸来,少见地喝斥妻子,“不是跟你说了,最近晚上天凉,我这些天太忙了,身体有些不太好,过两天抓副中药喝喝就行了么!”
“可、可……她是怎么知道的?”柳氏受了丈夫喝斥,有些委屈,看向夏芍道。
“你管她怎么知道的!”李正誉很不耐烦,抬头就盯向李卿宇,“卿宇,不是大伯说你。上回是不是你让人在大伯家里安的监控器?现在还没取下来?你这孩子到底是什么意思?大伯哪里对不起你了,你要在大伯和你大伯母卧室还装监控!今天这事你给我说说清楚!”
“李先生,转嫁的招数就别用了,没意思。”不待李卿宇说话,夏芍便开了口,“我不仅知道你夜里做恶梦,我还知道,你家里突然多了很多小孩喜欢玩的玩具,而且家中近来特别爱干净,一天势必打扫几遍。应该家里还会有好多小孩的衣服。”
柳氏一听就脸色变了,在对面看着的二房和三房一看大嫂这脸色,就知道夏芍说对了。
夏芍的神态,一点也不像是无端说这些事的样子,在场的没有一个人是傻子,都能听出事情有点蹊跷来。不然,她一个保镖,莫名其妙在雇主家宴的时候插什么嘴?
“这事跟你有什么关系!我盼着卿怀早点结婚,叫我抱抱孙子享享清福,提前准备点小孩的衣服和玩具怎么了!”李正誉怒道。但他没发现,他已经开始解释了,心里没鬼的人,通常不会这样。
夏芍悠闲一笑,点头,“这倒也说得通。但如果我没猜错,你家里应该还放着清水或者饮料,另外有生鸡蛋和白米。你能告诉我,这些东西是用来干什么的吗?”
这话一问,柳氏的眼里倒露出疑惑的神色,显然这件事她不知道。自然,这件事李正誉必定是在暗处做的,如果在明面上摆这些,他是怎么也解释不过去的。
面对一桌子人疑惑的目光,李正誉恼羞成怒,也不解释了,直接拍桌子站了起来,“卿宇,你在大伯家里安监控,不解释也就算了,这些事你也要管吗?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人命关系。你说,他要不要管?”夏芍接口道。
但人命这两个字,却叫席间气氛忽然间静了静!
不仅二房三房的人愣了,连柳氏母子也怔愣了片刻,李正誉更是如遭当头雷击,劈得一时没反应过来。
夏芍却在这时候忽然间动了!
李正誉本来就在李卿宇旁边,夏芍出手之快,几乎是一息之间!脚尖看似轻点,力度却足以叫一名壮年男人受不了地腿窝一痛!
李正誉膝盖一弯,身子一矮,啪地一声被夏芍扣着脖颈按在了桌面上!
桌上全是还没动几筷子的菜品,这一按下去,别说李正誉身上遭了秧,脸上也油腻腻一脸。盘子发出的刺耳的响声让退在远处的佣人们都是一惊,但一个个都懵在原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席间舒敏和伊珊珊却是惊吓之余尖叫一声往自家老公身上躲,柳氏吓得起身,李卿怀一把将母亲拉去一边,起身便冲过来,“你做什么!”
夏芍却在李卿怀赶过来之前,动作敏捷地放开李正誉,就退了出来。
但她退后的时候,手上多了件东西,是刚才从李正誉衣领里提出来的。她把这东西往李家人眼前一晃,所有人都愣了。连李卿怀都住了脚。
只见,夏芍手中提了件用绳子拴着的小棺木,这棺木是木头做的,一看就是用刀子雕出来的,上面有着奇怪的花纹,看起来不知道为什么,让人有些不太舒服的感觉。
而夏芍的目光落在这棺木上的时候,也跟着脸色一变!
随即,她一眼瞪向李正泰,不再是之前的悠闲散漫,而是带了些严厉,“这是降头术!你养小鬼本就阴毒,居然还请了泰国的降头师?说!这人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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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降头术,处置
养小鬼在民间并不少听到,尤其是娱乐周刊总报道某某明星养小鬼,对于李家这样的豪门家族来说,上流圈子混得久了,这些事也时常耳闻。舒骺豞匫
夏芍一说养小鬼,李家人当场就静了。柳氏懵了,目光懵愣地看着自己的丈夫。李卿怀眯了眯眼,看向自己的父亲。李正泰夫妻和李正瑞夫妻也一副懵楞的表情,显然还没反应过来。而李伯元在看见夏芍手中的棺木之后,闭了闭眼,神色悲怆苍凉。李卿宇则抿了抿唇,目光落在夏芍手上,客厅外洒进来的正午的暖阳逼得他镜片微亮,看不清神色。
最懵的人是李正誉,他怎么也没想到,今天会被个保镖这么对待,而且还被她把自己最深的秘密给揪了出来,展示在全家面前。
一屋子的静寂里,夏芍是唯一一个开口说话的,她盯着李正誉问道:“这个降头师现在还在香港吗?住在哪里,叫什么名字?”
夏芍的声音虽然是打破了寂静,但还是没人说话,所有人的目光都还在她和她手中的棺木,以及李正誉脸上转,一时间还处在懵愣的状态,没回过神来。
李正誉却是反应了过来,他毕竟也是经历过场面的人了,虽然被人当场抓包,但他很快就找到了对自己有利的解释,“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这只是我随身携带的挂件,庙里请的护身符,要经过你的允许吗?你只是卿宇的保镖,你以为你管得了李家所有人吗?你以为你是谁!”
夏芍并不为他后面的话生气,反而笑了笑,“听不懂?那我就说到你懂为止!”她一扬手中的棺木,“知道这里面盛着的是什么吗?”
李正誉一眯眼,李家人也都望向夏芍手中。
“尸油!”夏芍的两个字让李家人看着她手中小木棺的眼神都变了。
“降头师有告诉你这东西是怎么做的么?这棺木往往是降头师亲自选木,亲自雕的。他拿着这件棺木亲自去寻找童男童女,或是婴儿,或是未破身的童男童女,掘坟、取尸,用特制的蜡烛灼烤尸身下巴,直至皮开肉绽,露出脂肪,再将脂肪溶解的尸油拿这件事先雕好的小棺木盛好。加盖,念咒,七七四十九天之后,童魂便可供驱使。”夏芍提着小棺木,冷笑着看向李正誉。
但相比起她冷淡的面容,李家人听得却是觉得有些反胃。毕竟桌上放着一桌子菜,大家刚刚还在吃饭,听她这么一说,恨不得把胃里的东西都呕出来一般。夏芍却又是一声冷笑,“是不是觉得阴损?这么阴损的事,你来告诉我,哪家寺庙会做?”夏芍提着小棺木,李正誉的目光对上她的,震惊里带些闪烁。不知他震惊的是这棺木的做法,还是夏芍一个保镖,竟然懂这些事!
但李正誉却是不承认的,他当然不能承认,“我怎么知道这里面是什么?再说了,凭什么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你以为你是谁?”
“那你敢打开让大家看看么?”夏芍的一句话,让李家人都露出古怪的表情。
打开?
这玩意儿里面要真的是尸油,那……呕!
谁要看!
谁要不要看,夏芍不管,她只管看着李正誉,他的脸色在听到这句话之后,倏地变了变!虽然他很快就恢复常态,但架不住有人,李伯元一脸痛心的神色,李正泰也莫名看着他的大哥。
“大哥,你到底是不是养小鬼?你养小鬼想干什么?”
这话问到了点子上,也正是李家人继震惊之后,最不解的事。养小鬼的人,多是吃喝嫖赌诈,比如职业赌徒、诈骗犯、投机商人、演艺圈人士,又或者是跟谁有大仇的。这些他们在圈子里都当秘闻听听,以前是从不放心上的,从来就没想到过,自己家里居然有人会养,而且还是一向宽厚的李正誉。
且不说这女保镖说的是不是真的,要是真的,李正誉养来做什么?这才是值得深究的事。
二房三房的人,除了舒敏神色一闪,唇边浮起冷笑,约莫猜出了什么,其余人都不解地看向李正誉。
李正誉到了这时候还不承认,“你们这是什么意思?听一个保镖的胡言乱语就来怀疑我吗!我们这是家宴,吃饭吃得好好的,她对我做出这么无礼的事,没有人管吗?!”
“那就是说,要打开看看了?”夏芍不听他的怒问,这时候反倒收了先去冷然的神色,慢悠悠笑了起来,“李先生,你可想好了。养小鬼,童魂要么是未满两岁夭折的,要么是胎死腹中未见天日的。其中最凶的要属凶死的童魂,而你这个恰巧就是。你夜里三五点听见有人在耳边说话,说的不是什么好话吧?我想你一定是经常做恶梦,梦境还异常清晰吧?你梦见什么了呢?”
李正誉脸色青白,目光闪动,显然被夏芍说中了。
“你的梦不必告诉我也可以,我对此并不太感兴趣。我只是想要提醒你,请神容易送神难,这个小家伙脾气可不太好。你既然养了他,又被我抢到了手,他可是很生气的。我要是再把棺木打开的话,他恼起来,你会怎样,我可就管不着了。”夏芍笑着,悠闲地看李正誉。
李正誉面色发青,看起来愤怒到了极点,而对面那少女看起来还一副散漫不经的模样,提着那小木棺,晃了两晃,当真低下了头去,要打开的模样。
李正誉眼皮子一跳!他当然知道那里面装着的是尸油,他做事向来不会选择自己无法掌控的,那名降头师告诉他里面装的是什么,怎么供养和驱使之后,他才付了款决定交易。
这棺木是降头师亲手做的,他不相信这名保镖的女孩有本事打开它。如果她打不开,他的清白就自然而然能证明。
李正誉的忍功可谓上乘,这个时候了,他竟还能不动不摇,脸色虽然难看,但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他那只是气的。他冷哼一声,说道:“好!那你就打开看看!要是里面没有东西,我就要你和卿宇给我个说法!”
李正誉义正言辞,眯着眼看夏芍,等着她去动那棺木。他知道,如果她强行动这棺木,那童魂定不会饶了她。她只不过是在自讨苦吃!他倒要看看,她揭发他不成,反被童魂所伤的下场!
但李正誉没有想到的是,夏芍压根就不去动那棺木,她听了他的话之后,叹着气一笑,摇了摇头,看向手中棺木。
“你的主人可真无情。你都听见了吧?我如果打开这棺木,你也活不成了。遇到这样的主人,你很生气吧?想不想给自己出口气?”
夏芍对着个棺木说话,场面无比诡异,李正誉却是没想到夏芍还有这招,顿时脸色一变!
“去吧,我不拦你。”夏芍却慢悠悠抬眼,浅浅笑着看向李正誉。
李正誉脸色再变,目光倏地闪烁,震惊之余他觉得不太可能。因为这小鬼应该只听他的差遣,没道理听别人的。但正当他这样想着,脑中突然嗡地一声,如遭雷击!他只觉眼前一黑,瞬间栽倒,眼前天昏地暗,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变成了夜晚!
黑漆漆的夜晚,老旧的街道,街上阴气森森,一个人也没有。他独自在街上走着,莫名彷徨。在这条街上,没有人知道他是李氏集团亚洲区的总裁,没有人知道他的名字,他是孤独一人的异国客,身上穿着的是名贵的西装,但口袋里却没带一分钱。
在这条黑漆漆的,一盏灯也不点的街上,李正誉头一回感觉孤独无助,正在他不知道怎么办好的时候,头顶上忽然传来一声呼啸!
他抬头望去的时候,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然后便听到“砰!”的一声。
沉闷的声响,一名两三岁的男孩从高处摔在他面前。街道上是漆黑的,看不见什么,但他还是清楚看见男孩身下开始淌出大片的血。
李正誉惊愣在原地,但就在这时,他却看见男孩扭曲着的脖子,歪着贴在地面上的脑袋,突然间动了动,倏地睁开了眼!
他是真的把眼睁开了,眼底还有血丝,但那目光正幽冷愤怒地向他望来,那般的真实。李正誉甚至能感觉到一瞬间自己头皮发麻,整个后背都冒出冷汗的感觉。
这种感觉太真实了,他不可思议地盯着那男童,而那男童竟然扭曲着手脚站了起来,他甚至能听见他摔断的手脚喀拉喀拉响的声音,但他还是站了起来,歪着头,眼神凶狠,突然间向他张大嘴,扑了过来!
“啊!”李正誉生平第一次发出惊恐的喊声,出生在富裕的家庭,从他记事起,李氏集团就在飞速的成长,他的身价日日都在飙升,从李大少,到李总裁,再到董事会认为的家族继承人。虽然最后家族的继承人不是他,但他这辈子确实顺风顺水,很少遇到过波折,更没见到过眼前这种恐怖而又诡异的事。他竟一时不知如何处理,只知道拼命往后退,惊恐地喊,“别别别、别过来!”
此时的李正誉不知道,他陷入了一场阴煞导致的幻觉中。他不知道,夏芍并没有任由童魂伤害他,她只是任由阴煞向他扑过去,然后适当地轻轻动了动手指,制住了一部分,只是任由他出现幻觉,将一切展现在李家人面前。
而此时,李家人已经呼啦一声散去一旁,李卿宇搀扶着李伯元退到后头,一家人看着李正誉在餐厅发起了疯。
李正誉这个模样对李家人来说,陌生无比,就连李伯元也从来没见过。他与平时那温和宽厚的样子相差太远,惊恐、胡言乱语、癫狂,甚至有些疯狂。
“爸!你怎么了?”李卿怀上前就要拉他,柳氏也叫了声“老公”,然后上前拉他。
李正誉却发了疯似的抓起旁边的椅子向两人乱打,吓得柳氏惊呼一声,李卿怀赶紧将母亲护住退去远处。
“滚!滚!别过来!别过来!”
“我叫你别过来!没听见吗?”
“啊!你你、你要什么,你说!我都、都给你!”
“我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是真的想养着你,只要你帮我杀个人!帮我把属于我的东西夺回来,你要什么,我都供奉给你!”
“真的!真的!你只要听我的话,去杀了李卿宇……对,就是坐在我旁边那个人!我就把你送去庙里超度!我说到做到!”
李正誉还在癫狂地不知跟谁说话,李家人却是全都愣住了。
“大哥?”李正泰震惊地看着他,舒敏冷笑一声,眼神嘲讽。
“老公?”柳氏也捂住嘴巴,李卿怀在旁边扶着摇摇欲坠的母亲,震惊地抬眼看向父亲。
“大哥?”李正瑞也不可思议地看向他眼里优秀的大哥,伊珊珊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突然尖叫一声,“好哇!你养小鬼是想害我家卿宇?”
她张牙舞爪地就要冲上去,李正誉却忽然间清醒了。
他清醒过来之后,手上还提着椅子,见到一屋子人震惊的不可思议的目光。李伯元由李卿宇陪着,就站在餐厅的里头,眼神失望而悲愤,喘着气声音却异常威严,“老大,这是怎么回事!你还想解释一下么?”
李正誉这才发现刚才的一切是幻象,但是刚才他经历的一切都清清楚楚地在脑海中,他说了什么他竟然还记得很清楚!回想过来,李正誉刷地白了脸色!
“老公……”柳氏轻轻唤着他,目光痛心。
一家人都在用着痛心、陌生的眼光看着他,这让李正誉一时间感觉天旋地转,一切都崩塌了。
一家人都退去了远处,唯有那名少女保镖没有动过,她淡然立在原地,目光悲凉,似叹息。
李正誉顿时便愤怒了!他的一切怒火都向着夏芍,手里提着的椅子扬手就向她砸了过去!
“小心!”李卿宇在后头喊了一声,竟然飞奔过来要挡。但他的速度哪里及得上椅子向夏芍砸来的速度?
李卿宇人还没到,椅子便向夏芍的面门砸来!
但见夏芍竟然动也不动,连躲都不躲,只是淡然立着,冷笑一声。李家人都以为她疯了!
“丫头!”连李伯元都在后头叫了一声,李卿宇更是伸手就去拉夏芍。
然而,他还没碰上她的手,不可思议的是就发生了。
只见那椅子在夏芍身前半米处就停住,就像是遇到一道无形的气劲,砰地一声震了出去!
“咔嚓”一声巨响,椅子在震出去的同时,竟然四分五裂,像是被炸开一般,四处飞溅出去!
这不可思议的景象看得李卿宇都停下脚步,李家人更是惊惧地望向夏芍,尤其是伊珊珊,吓得捂住嘴,往后退了好几步。那双精心描画的眼眸,惊恐地盯住夏芍。
她她她、她是怎么办到的?
这是李家人第一次看见眼前这名少女保镖动手,此前她在他们眼里,一直是微不足道的,认为她不过就是身手好一点,会玩枪,会保护雇主而已。但今天看见她出手……不,应该说,她根本连出手都没有,椅子就这么裂了,这在他们的认知里,是很不可思议的事。就像是眼前站了一个电视剧里才能看到的内功强劲的武林高手!
李家人震惊了,而李正誉却栽倒在地上。他是被刚才震碎的椅子木棍撞倒的,一下子撞在胃部,中午刚吃的东西都呕了出来,狼狈而难堪。
夏芍朝他缓缓走过来,他倒在地上爬不起来,胃部绞痛,眼神惊惧,嘴里竟然还念念有词。
他念的是咒语,降头师教给他的,驱使小鬼的咒语。
夏芍看见他唇形在动,步伐未停,散漫悠然,唇角却慢慢翘起来,说话谈天一般慢悠悠,“小朋友,劝你悠着点哟。你那点法力,就别闹了。听话点,退去后面看热闹,等这件事解决了,姐姐送你去庙里超度。要是不听话的话……”
夏芍步子顿了顿,歪头看向手中的小棺木,笑得眼眸弯弯,“姐姐身上有座小塔,里面有条大黄很喜欢小朋友哟。”
她的语气就像是在哄小孩在玩,但这场面怎么看怎么诡异,也没人认为她是在开玩笑。
而夏芍哄玩小孩子以后,对着手中小棺木满意地点头一笑,然后便慢悠悠走到李正誉面前,蹲了下来。
李正誉捂着绞痛的胃部往后退了退,额头上已经冒出冷汗,现在在他眼里,眼前的女孩子就跟怪物没什么两样。她蹲在他面前,笑容淡然,语气闲散,甚至对他晃了晃手中的小棺木。
“李先生,你知道吗?养小鬼是很损阴德的事,童魂一经拘提,供人驱使,往往便不能再正常轮回。我手中这孩子是凶死的,他在还不懂事的年纪,甚至还没不太会说话,没怎么见识过世界的美好,就被人杀害,是一个很不幸的孩子。可是对他来说,痛苦并不随着死亡而结束,他的棺木被降头师找到,掘坟起尸,被用残忍的方法拘提魂魄,附在在小小棺木上,不能轮回,还要供你驱使去做害人的事。你告诉我,同样的事发生在你的儿女身上,你能容忍吗?”
李正誉不说话,屋子里静悄悄的。夏芍一把伸出手,将李正誉提了起来。一个大男人,被她单手提起来,看着竟很是轻巧。但夏芍下手却并不轻巧,她抬手将餐桌上的布扯了,碗碟噼里啪啦扫去地上,接着一把将李正瑞按在了桌子上!
夏芍反剪着李正誉的胳膊,将他的头抓着看向餐厅尽头,李伯元的位置,语气淡然,仍然像是在聊天,“你看看,看见你父亲了吗?看见他老了吗?他白手起家,大半生创立享誉国际的李氏集团,他给你大少爷般的生活,有佣人伺候,接受最好的教育,享受世人的羡慕,妻子贤惠,儿女成双。他对不起你么?现在他老了,你为什么要让他过这种血脉相戕,临老不能安宁的日子?他养了一只白眼狼吗?”
夏芍最后一句略显冷厉,她手劲儿一点也不轻,抓着李正誉的头,让他看向另一个方向,“你看看,看见你妻子了吗?在她心里,你是完美的丈夫。结婚三十年,事业、家庭,你让她觉得她是世上最幸福的女人。今天,你觉得你在她眼里是什么样子的?你还完美吗?”
“你再看看你儿子,你在他心目中的慈父形象,你觉得现在还有吗?”夏芍抓着李正誉的头,让他一个一个地看自己的家人,“再看看你两个弟弟,在他们眼里,你一直是不可超越的优秀的大哥。现在,你还是吗?”
屋子里静悄悄的,没有人说话,李伯元摇着头,老人竟然悲怆地老泪横流。
夏芍又掰着李正誉,看向了李卿宇,“看看你侄子。他在李家三代子弟里,童年是最不幸的。有一个不靠谱的爸,和一个不靠谱的妈。他的人生里只有爷爷,或许曾经也有你这个宽厚的大伯。亲情对他来说只有这么一点点,是你们亲手在一点一点地毁灭。因为你们的眼里只能看到名、看到利,对他来说遥不可及的亲情,你们一直在享受,却从来没看在眼里。有的东西不知道珍惜,偏要去争没有的。现在你告诉我,没有的,你争到了吗?有的,现在还有吗?”
“值,还是不值,你给我说!”夏芍盯着李正誉,脸上已没有谈笑的表情,而是难得一见的严厉。
李正誉被一名少女以这种屈辱的姿态按在桌子上,脸色早已涨红,她一句严厉的质问喝斥醒了他,顿时令他情绪变得激动,脸色狰狞,眼底含着血丝,模样癫狂地与平时判若两人,“你懂什么!我是家族的长子!集团本来就应该是我的!身为长子,继承权被侄子抢走,要我在董事会、在外头的脸往哪儿搁!”
“砰!”李正誉刚吼完,头部便受到重创,夏芍抓着他的头往桌子上重重一磕!
“昏了你的头了!我看你是需要清醒!董事会?外头?那是些什么人?你家里又是些什么人?能比吗?你告诉我!哪个重要?”
“我儿子重要!”李正誉脸色涨红,眼还冒着金花,含着血丝的眼却是向后一扫,怒瞪夏芍,“卿怀哪里不如卿宇?他是长孙!他才应该是集团的继承人!我为我儿子着想,有错吗?”
“砰!”夏芍又是抓着他的头往桌子上一撞,怒喝,“你儿子?想你儿子之前,你该先想想你老子!他才是李氏集团的创始人,他才是打拼半生创下如此家业的当家人!你们这些享受着他的荫蔽的二代三代子弟,没有任何人有资格在他面前提‘应该’!长子如何,长孙又如何?仅凭此你们就可以堂而皇之地占有他打下的江山吗?强盗理论!除了抢,除了争,除了觉得理所应当,你为你父亲做过什么?你甚至连让他过个安稳的晚年都做不到!应该?你不觉得脸红吗?”
夏芍的话,让李家人都静了静。
李伯元老泪纵横,低头朝夏芍摆了摆手,语气哽咽,“丫头,别说了,放开他吧。我辛苦半生,或许打下李家这么大的家业,是我的错。是我的错……”
“爸!”二房的李正泰眼圈也发红,走过去扶住老人,“您别这么说,是我们不孝。这位小姐说的没错,我们应该感激,只不过名利让人都变了。”
李正泰看一眼自己的妻子,舒敏咬咬唇,难道为自己的儿子打算,她做错了么?
“放开我爸!”这时,李卿怀也反应了过来,他放开母亲,大步朝夏芍走过来。这个自夏芍来到李家,就一直温文尔雅,不怎么说话的男人,此刻脸色发寒。
“给我站在那儿!”夏芍清喝一声,内劲自舌尖卷着放出去,震得整道声音都像是在屋子里回响。
李卿怀一愣,本能地站住脚,盯着夏芍。
夏芍严厉地看向李卿怀,“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私底下都干了些什么,只不过,见你尚未动手,懒得揭穿罢了。你们父子真不愧是父子,李家隐藏最深,最会演戏的莫过于你们两个。”
确切的说,李卿怀隐藏得比他父亲还要深,在夏芍的天眼预见的整件事中,李卿怀可以说是最沉得住气的,他不动手,却看着他的父亲和二婶动手,只不过,他是补上最后那一击的人。
夏芍的话令李家人又是一愣,李卿怀面色寒霜笼罩,紧紧抿着唇,“我警告你,说话要有证据。”
“我也警告你,你的父亲已经栽了,你聪明的话,就别成为下一个。想想你的母亲,难道,你们父子都搭进去,要她一人孤独终老么?”
李卿怀明显震了震。
夏芍却冷哼一声,“世上真正有本事的人,是不屑与人去争已经存在的财富的。三代?那有什么意思?做一代才有趣。自认为才华不输人,却把才华用在去争继承权上,在我看来,你已经落了下乘。”
李卿怀一怔,明显如遭雷击。
在餐厅里一直看着这场变数的李卿驰这时却嗤笑一声,“话说得可真漂亮!你是李卿宇的保镖,你当然替你的雇主说话!他也有才华,有本事叫他不争继承权,叫他不落下乘!”
“你给我住嘴!”李正泰怒喝一声儿子。
夏芍却笑了,她看向李卿宇,“我相信,如果老爷子告诉他,他不是李家的继承人,他也一样不会有意见的。对他来说,李家是责任。对你们来说,李家是名利。这就是你们比不上他的地方。”
夏芍笑着望向李卿宇,男人沉默与她对视着。他从刚才就一直没有开口,看着她怒斥大伯,一字一句,皆如金玉之音敲在心底。他像是第一天认识她,深深望她,最终转过头去,沉着声音,略哑,“别说了。”
而李家人却都垂了眸,有一句话似乎点醒了老爷子立李卿宇为继承人的关键。
对他来说,李家是责任。对你们来说,李家是名利……
李卿驰还在嘀咕,只不过,声音小了许多,“切!站着说话不腰疼,你又不是李家人,换成是你,你未必不要。”
“我不要。”夏芍耳力很好,听得清清楚楚,笑道,“我说过,一代有趣得多。任何时候,创造总比继承来得有趣。”
她笑着眨眨眼,略显神秘,与刚才严厉的模样判若两人,餐厅里的气氛随着她的笑容似乎都松了松。
李卿驰一皱眉头,目光却落在夏芍的笑容上。而这时,夏芍已经把李正誉放了开,对李卿宇道:“这只小鬼我收了,超度的事交给我。你们李家的事,还是你们自己处理吧。”
李卿宇垂眸点了点头,看向李正誉,而李正誉见他望来,目光转去一旁。李卿宇却像是没看到,语气平静,“大伯,我看你受了伤,需要休养。德国那边有座庄子,您和伯母去住段时间吧。公司的事先交给我,卿怀也跟着去陪陪大伯和伯母吧。”
大房一家全都抬起头来,看向李卿宇。这话的意思很明显了,说是休养,这不过是好听的说法。这是要暂时下了他们在公司的权啊!
李正誉和李卿怀都目光微微闪烁,气息上浮,但两人竟都没说什么。
李卿宇又看向二房的人,“二伯母,上回的带子我叫人收着了。我保留法律追究的权利。”
舒敏脸色一白!这是捏着她个把柄,要她以后都不敢不老实?
李卿驰却是一怒,但还没说话,伊珊珊便忽然尖利地叫了起来!
“不行!这太便宜他们了!卿宇,他们要害你啊!我不管,我不同意!这事要报警!抓他们!我要他们坐牢!”伊珊珊这一吵闹,让大房二房的人都白了脸色,李卿宇则皱起眉头。
伊珊珊一看儿子皱眉,便声音更尖利,“怎么?我这是为你好,你也不听我的了?怎么说我也是你妈,是李家未来的主母,我连保护自己的儿子,说这么句话都不管用了?”
夏芍在一旁听了蹙了蹙眉,李卿宇的处置是很合理的。李家毕竟这么大的家业,声誉对于企业形象来说,还是很重要的。他这样处理,本来就要面临外界的多种猜测了,要是按伊珊珊这种方法,外界势必要将这件事炒翻天了。
而且,从李伯元的角度来说,这样的处理,对老人多少是个安慰。
伊珊珊这女人……唉!
“李家未来的主母?好。”李卿宇一副很累的样子,看向自己的母亲,“我记得你一直说要搬进李家大宅来住,不如从今天起就搬过来吧。”
伊珊珊没想到儿子突然提这事,脸上一愣,心中一喜,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想通了。
却听李卿宇对管家道:“李叔,给主母安排间房间,在后院的小楼吧。吃穿用度都按最好的,找四名佣人陪着她,让她过主母的日子。以后没我的允许,不允许踏出后院一步。”
这话叫李家人一惊,谁都听得出来,这是要禁足?
伊珊珊怔愣之际,李正瑞却是一喜,这臭女人缠了他半辈子了,他早就烦了。现在她不在了,他可逍遥了。
刚这样想着,李卿宇的目光便落在他父亲身上,“我父亲也一样,这么大年纪了,就别再外头操劳身体了。让她去陪着我母亲,两个人既然吵了一辈子,那就继续吵吧。日后天天脸对脸,有的是时间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