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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凤今     重生之天才神棍txt下载     重生之天才神棍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十四章 约战!

    通密!

    夏芍在听到这个名字的瞬间,便倏地收回天眼。她的眼神一瞬间变得冷然,少有的杀气凛然!

    李家的人自然感觉不出她身上的杀气,但夏芍的目光在那一瞬间却是不会骗人的,这让李家人相互对视一眼,明眼人都看得出,夏芍对萨克或者是通密反应很大。

    怎么?认识?

    “什么宗师,不过就是个害人的老家伙而已。”夏芍冷笑一声,看向李正誉,“李先生,降头师大多心邪,还是少接触的好。得罪了他们,什么时候给你下了降头都不知道。”

    这话让李家大房脸色都是一变,柳氏先问道:“这位小姐,你、你的意思是,我老公被下了降头?”

    “没有,我只是提醒你们。这小鬼我要是送去超度了,降头师会有所感应的,到时候少不得要上门找你们。”

    “啊?”柳氏经历了今天的事,脸上早就没有血色,再一听这话,顿时脸白如纸。她惊慌地看向丈夫,又看向夏芍。

    夏芍补充道:“放心吧,我会把那个降头师解决之后,再送这小家伙去超度的。”

    但这话并没有让李家大房的人放心。他们又不是傻子,那名叫萨克的降头师是泰国降头宗师通密的弟子,且不说眼前的少女有没有这个本事解决他,就算她真的解决了萨克,那不是得罪了通密?万一这位降头宗师得知弟子在港被害,来找他们,他们岂不是死得更惨?

    对此,夏芍并不予安慰。谁叫李正誉心思不正,惹上降头师的?理该让他担惊受怕段日子,长长记性!

    他们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夏芍刚才在天眼中看见了一名穿着白衣蓝裤,打扮很东南亚风味的年轻男人上门找李正誉,李正誉对其十足敬畏,并不敢端金融俊才的架子。两个人说了什么夏芍并不清楚,她有天眼,却并没有天耳。这让夏芍稍微有点郁闷,考虑着是不是该去学学唇语。

    但此时这事不谈,降头师萨克应该是向李正誉询问小鬼的事。夏芍猜测,应该是她方才想着今天就送这小家伙去超度,因此萨克感应到之后,才找到的李正誉。

    刚才,夏芍跟李家人说,要先解决萨克,再送小鬼超度,这自然是骗他们的。因为她并不知道萨克住在哪里,将小鬼送去超度就等于是引他上钩,埋伏在周围岂不是极好?

    柳氏明显是担忧过虑,看起来想开口求夏芍什么,但李正誉却是什么话也没说,转身走出了李家大宅。柳氏和李卿怀只得跟上走了。

    大房的人走后,李正泰又安慰了一番老爷子,扶着他回屋里躺下,又叫了家庭医生来,直到确定没什么大碍,这才带着妻儿离开了,不过他表示会经常来看老爷子。对此,李卿宇没什么意见,要害他的事上,李正泰自始至终都没参与。万幸这个家族还有这么一个宽厚的人。

    李卿宇对他二伯的态度还算很好,将他送去门口,这才回来楼上。

    夏芍已经和李伯元在屋里聊了起来。

    李伯元躺在床上,这次经历了这么大的事,他竟然没有昏厥,连输液也不需要,连医生都觉得稀奇。但还是嘱咐他安心养身体,公司的事务劝他最好还是不要再管。

    李伯元叹了口气,“我也老了,公司的事想管也力不从心了。现在是年轻人的天下了。”他摆摆手,管家便和医生一起退了出去。

    直到屋里只剩下夏芍和李伯元两人,李伯元才道:“世侄女,今天伯父谢谢你了。这些儿孙,我一直以为他们是懂事的。我年轻的时候,打拼家业,李氏还没有现在的辉煌。尤其是老大,他出生最早,是跟着我一路走过来的,他看见过我最难的时候,我以为他最懂家族兴旺的这一路来的艰辛。没想到……老二说的对,名利真的叫人变得太多了。”

    老人叹着气,说话很没力气,夏芍借由给他盖被子的时候,在他心口帮他顺了顺气,补了些元气给他,“李老,别说太多话,您老现在还是多休息要紧。”

    “唉!自从卿宇他奶奶过世,我已经很久没跟人说过这些了。你就让我说说吧。”李伯元叹了口气,“卿宇出生的时候,他奶奶刚过世,那是我一生中最失意的时候。老三回来说,有个小明星给他生了个儿子。唉!我们李家那时候已经是名门,我也不是看不起那些明星,就是觉得是非太多了。我向来是不主张儿孙跟演艺圈的女人来往的,但是老三向来爱招惹这些人,我听说之后本来是很生气的。但是毕竟是李家的血脉,我也不想让他流落在外,就让他把孩子抱回来了。看见卿宇这孩子的第一眼,我就觉得这孩子的眼长得跟他奶奶很像,一下子就喜欢上了,把他带在身边亲自教养。这么多年了,有的时候我也想,是不是我太向着他了?我也怀疑自己是不是太偏宠他,才把集团交给他的。但是今天我算是明白了,你算是一句话把伯父点醒了……卿宇是个好孩子,他从小就懂事,李家对他来说是责任,我把李家交给他,并没有错。”

    李伯元语气感慨,夏芍笑着点点头,转头看向门口,“你好像最近喜欢听人谈话?这可不是个好习惯。”

    李伯元一愣,门却开了,李卿宇走了进来。经历了今天这么多事,男人的目光依旧沉静无波,“你和爷爷在说话,我进来不好。”

    “所以你就偷听?”

    “我没偷听。”

    “只是隔音效果不太好,刚好叫你听见了,对吧?”夏芍笑着开玩笑。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对视一眼,双双挑眉。李伯元的目光在两人身上看过,难得露出些笑容来。但没一会儿,他便脸色变了变,想起重要的事来,“对了,世侄女,你看……卿宇现在面相上怎么样?”

    夏芍早在李卿宇进门的时候就看过了,转头笑道:“看来您老可以松口气了。”

    李卿宇一愣,李伯元也愣了,好一会儿才激动地从床上要坐起来,“真的?你是说……真的?”

    “这么大的事,我怎么好骗您老。上回您老住院后,他脸上的劫象越来越淡,但还是有些。现在看来,倒是没了。其实,从我将小鬼拿到手的时候就淡了。这次希望您的儿孙能回去好好想想一些事,希望他们能想明白吧。”夏芍说话时,也松了口气。

    李卿宇的大劫之相总算是化了,接下来她总算可以把精力放在对付余九志身上了。

    “好啊!好、好!”李伯元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握住夏芍的手道,“世侄女,这次伯父真的、真的……”

    “行了,李老。”夏芍拍拍老人的手,笑道,“这次化劫的事,少不得您老要破费了。”

    李伯元一愣,随即也笑了,“这是自然!这是自然!你说,随你开口!”

    夏芍却是一笑,“不着急,等过段时间吧。我最近挺忙的。”

    李卿宇在这里,夏芍自然不能说她在忙什么,但他却是听出来了些,“你要走?”

    “我有事要办,当然要走。而且,我马上就要离开。”夏芍站起身来,她突然的决定让李伯元和李卿宇都有些意外。李伯元虽然知道她有什么要紧事,但以为她至少还会再住个三两天,没想到,她现在就要走。

    而李卿宇愣在原地,似乎有些没回过神来。

    夏芍却转身看向了他,笑了笑,“你这一次,原本是死劫的。既然这劫能化了,就好好孝敬你爷爷,好好管理公司,好好享受生活吧。还有,人不是神,有情绪是正常的,别太压抑自己。事情憋在心里多了,容易生病。”她边说边笑着在男人肩膀上捣了一拳,洒脱地走出房门,“我还会回来的。别忘了你给我的奖金。”

    夏芍没回头看李伯元和李卿宇,对她来说,她还要在香港住好长一段时间,这根本就不是分别,没必要伤感。

    她回房提了自己的小行李箱,出来的时候发现李卿宇已经站在了房门口。他看着夏芍拖着小行李箱出来,只是看着她不说话。夏芍以为他不会说话,没想到他在她走到门口的时候还是开了口,“什么时候回来?你的奖金我帮你准备好。”

    夏芍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看起来真的在李卿宇的心目中变成财奴了,要不然他怎么一副用奖金钓她回来的感觉?

    “我就在香港,相信不用多久,我们还会再见的。”夏芍悠闲一笑,便拖着行李由管家送着下了楼去。

    李卿宇没下楼送她,他只是望着那房间里那间打开的房门。相处的时间不长,只有短短两个多月,但好像已经习惯了两人隔着一道房门,他住大屋,她住小屋。上一回,她走了一个星期,这一回,只回来了三天。

    男人望着那间小屋的房门,听见楼下车子发动的声音也没动,直到车子驶离了李家大宅,他才沉默地转身,走向了老人的房间。只是在走廊里遇到佣人的时候,他顿了顿脚步,看起来有些挣扎,但最终还是吩咐,“李小姐住过的房间,里面的东西……别动。”

    “是,少爷。”佣人应声退走。

    男人垂了垂眸,在走廊上站了许久之后,抬脚进了老人的房间。

    ……

    夏芍离开李家之后,还是让司机把车开去了商场,然后在商场逛了一圈儿,打车回张家小楼。唐宗伯也很关心李卿宇的事,这件事既然解决了,总应该先回来跟师父报个喜。而且夏芍要将通密的弟子在香港的事,跟唐宗伯说一声,再叫上徐天胤,两人去趟庙里,帮身上带着的小鬼超度一下,一起去李家大房家附近埋伏,先把那名降头师解决了!

    回到张家小楼后,唐宗伯听了夏芍对今天上午李家事情的描述,也是万分感慨。但听说李卿宇没事了之后,也是松了口气,“三年前你就答应伯元了,这件事总算是没辜负他。但是,小芍子,师父可告诉你,给人化死劫这种事,以后还是少做。”

    夏芍自然明白,要不是看在李伯元和师父是故交的份儿上,她怎么也不会同意给不熟悉的人化这么大的劫的。这次她要的酬劳可不能少了,拿去好好地做做善事。

    为了怕唐宗伯和徐天胤担心她,夏芍赶紧把话题一转,拿出了小鬼。

    小棺木一提出来,唐宗伯和张中先等人就变了脸色。

    “降头术?!”

    “没错。猜猜我听到了个什么消息?”夏芍冷笑,“果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这降头师是通密的弟子,名叫萨克。目前还在香港。”

    “通密?”张中先站了起来,“不就是当年连同余九志伤了掌门师兄那个降头师?”

    “师叔,这人在哪里?既然遇见了,咱们先把这个祸害解决了!”赵固起身说道。他这话是一呼百应,弟子们纷纷要求把通密的弟子萨克的性命留在香港。

    夏芍也是这么打算的,她当即说了说自己的打算。唐宗伯听了以后说道:“既然这样,明天再去吧,你也累了,这都下午了,今天先休息吧。”

    夏芍一看时间都傍晚了,现在去庙里的话,确实是有些打扰。于是便决定明早再去,但没想到,第二天早晨一起来,夏芍和徐天胤刚要从张家小楼出去,就接到了刘板旺打来的电话。

    夏芍电话一接起来,那头便是刘板旺激动的声音,“大师,您看今天早晨的周刊了么?余九志有回应了!”

    夏芍目光一变,立马派了名弟子去买周刊,周刊买回来以后,一群人呼啦一声围上来。

    余九志确实有回应了,但他的回应出人意料!

    香港第一风水世家,余家在周刊上发表声明,对近期声称自己是张氏一脉弟子的夏芍,在杂志上的“指点”表示意外,本着同门切磋的初衷,和维护余氏一脉声誉的愿望,余九志表示,将于三天后邀请全港政商名流出席晚宴,并邀请夏芍现身前来,两人当众切磋玄学,孰胜孰负自有公论。

    张家小楼里,一群人沉默了好长时间。夏芍这两天在杂志上公开叫板四大风水家族,本来是想臭一臭余九志的名声,动摇一下他第一风水大师的地位,等他忍无可忍,将他逼来这里,在这处偏僻的地方清理门户。

    但谁也没想到,余九志的反应竟然不是暴怒,而是约战?

    “切磋?哼!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光明正大了?”张中先哼了一声,断言道,“有阴谋!一定有!”

    温烨在一旁踮着脚看夏芍手里的杂志,“怎么就余老头有反应?其他三家呢?”

    “冷家一直不出声的。曲王两家是不是看曲峰和王洛川在我们手上,不敢轻举妄动?”

    “余九志是没人帮忙了,这才想出这么个办法来?想凭着他大半生的经验,让师叔在人前出丑?”

    海若和赵固两人猜测道。

    “不可能!”张中先一摆手,“他要是不知道芍丫头的本事,倒还说得通,可他上回伤在芍丫头手上,现在胳膊都废了一条,怎么会光明正大地约战?”

    唐宗伯在一旁笑了笑,“约战之时一种手段。他当年也约我比试,背后还不是留了暗手?这次怕不是故伎重演吧?”

    一屋子人讨论着,夏芍却没开口参与。她也觉得这事有蹊跷——邀她三天后出席政商名流的晚宴,当众切磋?

    听起来倒是挺有趣,可对方是余九志,这老头心眼小,好面子,上回又是伤在她手上的,他怎么会愿意在众目睽睽之下再跟她比一次?

    而且,比什么?周刊上并没有说明。

    更要紧的是,余九志对自己的身份有没有怀疑?上回在他面前露了一手,为的就是骗他将最后一次天眼用掉,他到底开过没?

    这时,唐宗伯笑了,“我太了解他了,这绝对是一场鸿门宴。小芍子,这场约战师父不建议你去。如果你一定想去,咱们要从长计议。”

    “师父怎么就知道这场约战对我们来说是鸿门宴,对余九志来说就不是?”夏芍这才笑着抬眸看向唐宗伯。

    屋子里的人都是一愣,夏芍却莫名放下杂志,转身道:“师父,我先回房一下。”

    说完,她就转身上楼了。

    这举动让张氏一脉的弟子都看不透,唐宗伯却是猜出来,她必定是上楼开天眼去了。徐天胤跟在夏芍身后上了楼,陪她一起进了房间。

    一到房间,夏芍就走去了窗边,果真开了天眼。

    她望向的地方正是玄学协会的方向,那里是余九志等人平时坐馆的地方,但目光在里面扫了一圈,夏芍去没有发现余九志的身影。她只得将天眼收回,又换了一个方向看去,那里是余家的大宅的方向。

    自从天眼的能力进境之后,夏芍为了方便自己观察,早就把余王曲冷四家的住所打听清楚了,此时用天眼望去,不过是转了个方向。

    眼前现代化钢铁丛林般的城市画卷般铺开,夏芍很快找到了余家大宅的位置。凝神望进去,见余九志坐在书房里,一条胳膊僵直地垂着,另一只手端着茶杯,对面沙发里坐着名年轻人。

    男人二十五六岁,身量中等,头发和眉毛十分的浓密,眼下却有很浓重的青色。最重要的是,他一身白衣,蓝裤,胸前挂着一串彩珠子串成的挂链,打扮十分的东南亚风情。

    夏芍目光一凝,顿时蹙眉!

    这人她昨天还在天眼里看到过!

    通密的弟子,降头师,萨克!

    ------题外话------

    昨天更新了以后,又添加了一千五百字上去,没看到的妹纸,回去翻翻看看,不然这章接不上。

    今天更的不多,一天都没精神。下午睡了两个小时,晚上还是困,我想我是需要休息了。于是,今晚就先不回复评论了,明早再回复,我立马滚去睡觉,挥挥~

第三十五章 阴谋

    时间往前回溯一点。

    在夏芍解决李家事情的当天上午,在余家,也发生了一件事。

    余家的大宅是融合了现代风格的中式别墅,风水师都深谙下接地气的道理,但不是每个人都能住这样的宅子,在香港寸土寸金的旺地置办这样一处大宅,可见余家的财力和在政商两界的影响力。

    今天,余家仍然大门紧闭,但客厅里,却坐了几个人。

    余九志坐在上首,王怀和曲志成下首左旁,冷家老爷子在右,冷以欣站在她爷爷身后。客厅里气氛凝滞,佣人都退去了门外,把门关了上。

    余王曲冷,香港知名的风水四家,今天一早竟然齐聚一堂了。

    余九志的右臂僵直地垂在一侧,茶杯放在左手旁,抬眼扫视客厅四人的时候,眼下略有青色。可见这几天劳累,并没有休息好。

    王怀和曲志成也面容憔悴,这两天为王洛川和曲峰担忧,也是没有睡好。但此时此刻,两人都面露怒色——这几天,对方杂志里已经将余、王、曲三家的运程书给“指点”了个遍。这**裸的挑衅,莫说是在风水界,就算在任何一个学术领域,都是没人受得了的。

    目前还没有轮到冷家,但明天就会轮到冷家。虽然不知道冷家面临这种挑衅还能不能再保持沉默,但很明显,冷老爷子带着孙女来了,这就是个好信号。

    “想好了没有?”余九志语气依旧威严,但声音有些低哑。

    “余师兄,你觉得那个丫头是什么人?”曲志成看向余九志,“我跟王兄都不太擅长起卦,但是昨晚我卜了一卦,可能因为洛川的事影响了我的情绪,卦面竟然没有什么指向。”

    王怀呵呵笑了一声,但也不复往日神采,“说起占算问卜的事,这里不是有擅长的人吗?是不是,冷老?”

    冷家的人今天既然来了,至少说明是跟他们站在一起的吧?既然这样,总要叫他们拿出点诚意来。这么多年了,一直不声不响的。一旦出声了,就是一条船上的人了。

    余九志和曲志成也一齐看向冷家人,但出人意料的是,答话的竟然是冷以欣。

    她眼睛不看人,神色一如既往的淡然,但却能看见轻轻蹙起的眉头,“卦面没有显示,我跟爷爷的卜问结果都一样。”

    “什么?”曲志成一愣,几乎站起来,脸色都有点变了。

    众所周知,冷家的占卜术很有一套,尤其是冷以欣,她从小在这方面就极有天赋,凡是她所占卜的事,从来没出过差错。然而,她刚才说什么?卦面没有显示?

    “这种情况,我在两个月前遇到过一回。卦面没有任何显示,简直就像是天机不显一般。”冷以欣垂眸,这是她从小到大遇到的仅有的两次怪事,而且相隔时间这么短,令她记忆犹新。

    “两个月前?”余九志眯了眯眼。

    “我陪余薇去出席李卿宇的相亲晚宴之前。”冷以欣实话实说。那天她只是突然觉得心绪不宁,临行前占卜了一卦,天机未曾有显示。她对此记忆特别深刻。

    李家?

    一听李卿宇的名字,王怀和曲志成就看向了余九志,果然,他的脸色沉下来,很不好看。余薇现在还在医院,刚刚脱离危险期,昨天刚醒,这几天时间说长也不长,但总觉得像是过了几年似的。在这段时间里,李卿宇一直没有到医院去过,让一些八卦周刊抓住了话题,很是说道了一番。

    这些事,自然是瞒着余薇的。她的腿动了大手术,能不能站起来很难说,术后复建可能需要几年的时间。就这点来讲,医生说还得看她的意志力和配合程度,如果不配合的话,她可能一辈子要坐轮椅。

    这对性情骄傲的余薇来说,可能是毁灭性的打击。尤其外头娱乐周刊还在猜测她会不会因此被李家解除婚约。因此目前余家的人还在骗余薇,告诉她手术很成功,但是要伤筋动骨,她需要大约一年的恢复期。

    余薇目前还在住院,被封锁一切外界消息地养着,但她记着渔村小岛上的仇,情绪还是很暴躁,估计瞒不了她多久。她总会问起为什么李卿宇没来,万一被她看见那些周刊……

    对于李卿宇的做法,余九志自然是很不满的,他为他用了一次天眼的能力,还把最宠爱的孙女嫁给他,并答应帮他化劫,他还有什么不满的?如果不是近来还有更要紧的事有待解决,他定是要去李家讨个说法的!

    但余九志现在没有心力管李家,这件事自然是要延后了。

    “天机不显,说明此人命格很奇?”曲志成一看余九志脸色不太好,赶紧换了个话题问道。

    “命格奇,也在天道之中,并不能解释为什么天机不显。”王怀沉思道。

    “好了。”余九志习惯性要摆手,但发现右臂僵硬疼痛,动弹不得后,脸色顿时又阴沉了几分。天机显不显露,他根本就不在意。他在意的是……

    他,回来了!

    这是他昨晚从医院回来大宅,卜卦算出的结果。

    为此,他彻夜未眠。强忍着开天眼的想法,一坐到天明。

    十几年了,从当年没见到他尸首的那一刻起,他就有预感,他一定会回来!自从在山上被那名少女所伤,他就一直感觉很不好,在岛上,他几度想开天眼。但身体状况不允许,他便忍了下来。他一直怀疑那少女的身份,怀疑是他带着弟子回来了,昨晚他起卦占算,算那少女却是天机不显,但是算唐宗伯,却是显示出来了!

    他回来了!

    就在香港!

    但这件事,再令他夜不能寐,他也不能告诉眼前这几个人。当年的事,就连这些年身为他心腹的曲志成都不知真相,他们一直以为唐宗伯死了。如果让他们知道唐宗伯还活着,曲志成或许还能跟他站在一线,王怀和冷家老头子就不好说了。当初在山上,那少女说的话,他们听进去了多少,他不好说。毕竟他们才是原本的玄门四老。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要知道唐宗伯还活着,并且回来了。这些人万一背叛他,他可不好应对。倒不如瞒在鼓里,帮自己把唐宗伯的性命留在香港吧!

    好在当年连冷家卜卦、王家布阵都没有推演出唐宗伯的生死和所在地来。十几年后的今天,他们都以为他死了,因此才没有再费心思推演他的事,不然此时就不是这番情景了。

    可见,连老天都在帮他!

    余九志眼底的青色缓解了些,抬起眼来时已是惯有的威严,“这件事必须做出回应。不然,我们四家的颜面声誉何在?我已经想好了,她既然在杂志上放话指点,那我就给她这个面子!三天后,我会邀请香港政商名流来余家出席晚宴,当众跟她论论本事!”

    “什么?”

    余九志的话让王怀和曲志成都愣了,冷老爷子也抬眸看向他。似乎谁也不相信,余九志会做出这样的回应。他心胸一直不大,这点大家都知道,在山上他已经被那少女伤了胳膊,余薇的腿也是因她所伤,余家和那名少女,应该有着不共戴天的死仇才对。他怎么会用这种光明正大的方法?

    就算这不是斗法,是切磋别的方面的本事,余九志凭着多年的经验有赢的可能,这也不太像是余九志的作风。

    “余师兄!你要跟她论哪方面的本事?赢了怎样,输了又能怎样?别忘了,洛川和峰儿还在张老头手上呢!我们跟他们是不死不休的!”曲志成起身说道。

    “沉不住气!难成大事!”余九志瞪向曲志成,威严冷斥,“用用你的脑子!那个小丫头来了这里,就凭张中先那里那点人,会是你们曲王两家的对手?”

    他这么一说,王怀和曲志成都愣了,两人随即听出了余九志话里的意思!

    “余师兄,你的意思是?”曲志成有些激动。

    王怀却有些沉思地点点头,“余师兄的意思是,来个调虎离山,我们不出席余家的晚宴,趁着那丫头来这里赴约应战的时候,去张家小楼那边把洛川和峰儿救回来?”

    确实,那名少女的本事他们都见识过,有她在张家小楼那边守着,确实很棘手。但是如果把她调离,王曲两家的人围攻张家小楼,要救人轻而易举!

    曲志成神色大喜,激动道:“果然是余师兄!好计策!”

    王怀的目光也是亮了亮,但他随即就看向了余九志,“计策是好。但是,余师兄,你打算当众跟她比什么?这三天杂志上她指出的那些运程书里的错处,不是我长他人志气,这丫头确实有两把刷子。你打算跟她比哪方面?”

    “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说,余师兄大半生的经验,还能赢不过个小丫头?”曲志成不满道。

    “我倒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薇儿年纪还轻,倒也罢了。我在风水布局和你们曲家在阴宅选地方面的事,她居然也能指出更好的所在来。老实说,这女孩子我觉得不像是张中先能教得出来的。她这个年纪,论修为论术数方面的造诣,怎么看都太好了些,连张中先怕都是比不过她的。你们难道就没有怀疑过?她真是义字辈的弟子?”王怀皱眉问。

    余九志也暗暗垂眸,曲志成还好些,王怀这个人,有的时候就是太精明了。这几天,发生了这么多的事,他孙子还在张中先手上,王家的声誉也受了一定程度影响,这么多的事,曲志成早就焦头烂额了,而他居然还能有心思分析这些。

    这个人……

    “天赋过人的弟子罢了,算是张中先运气好。”余九志接口道,接着把话题一转,转移四人的注意力,“你们别忘了,我还有一次天眼可以开!比什么?哼!她不是能指出运程书里预测不准之处么?不是要指点完我们四家以后,每天预测一下香港会发生什么事么?既然她对预测学这么有信心,那就比预测!呵,比预测,她再有造诣,能赢过老夫的天眼?”

    这话果然让客厅里的人注意力瞬间转向!

    余九志有天眼,这是三年前他修炼出来的,怎么修炼出来的,他对此讳莫如深。他第一次开天眼,就是在玄门弟子面前确认唐宗伯的生死。那天的情形到如今还历历在目,他元气耗尽,最终倒在地上,吐了两口血,被余家人扶去躺了三天,起身后才告诉所有人,唐宗伯死在了内地。

    弟子们对此深信不疑,他们也不得不信。毕竟这先年布阵、占算,所有的办法都试过了,一直无果。余九志开了天眼之后的结果,也没什么可怀疑的。

    听薇儿说,余九志前段时间又开了一回天眼,为的是李家的继承人李卿宇,也就是他的孙女婿。这么说来,余九志还剩下一次开天眼的机会!

    如果不是他今天提起来,王怀和曲志成还真忘了这件事。这么说来,他打算在切磋的时候用?

    虽然有些卑鄙,但是,这才像余九志!

    听他这么说,王怀反倒觉得正常了。而曲志成却是激动地道:“太好了!余师兄开天眼的话,那个臭丫头不可能赢!她在全港政商名流面前丢了人,看她还有什么脸面再在杂志上谈什么指点?她要是在大庭广众下输了,张氏一脉就永无翻身的机会了!”

    “不仅如此。她输了以后,我会想办法把她留在余家。你们去张家小楼那边的时候,也别只顾着救人,把张中先的人控制住了!控制住了他们,还怕你们的孙子救不了?”余九志吩咐道。

    王怀和曲志成互看一眼,余九志这话的意思是……要把张氏一脉控制起来,然后……解决掉?

    “余师兄,你的意思是?”

    “怎么,你们的孙子差点就让那丫头杀了,你们别跟我说,现在想心慈手软!”余九志抬眼看向王怀和曲志成。

    两人对上他的目光,都是一惊,随即垂眸。

    那可是十几条人命啊!

    奇门斗法,死人很正常。但那一般都是在荒郊山野,或者不为人知的地方,如今要在张家小楼杀人,一杀十几口,是不是太明目张胆了些?

    “怕什么?风水师杀人,你们还怕警方能抓到证据?”余九志冷笑一声。

    警方能抓到什么证据?阴煞?别开玩笑了!香港是法治社会,讲究证据,这种证据别说找不到,就算提到法庭上,法官能采信?笑话!

    这话果然让曲志成安静下来,只要能保住自身,他不介意给张氏一脉点颜色看看!他孙子的仇,必须要报!

    “我们先把人给控制住,把洛川和峰儿救出来,剩下的交给余师兄处置。”王怀说道。

    他这么说,等于是同意了余九志的计划,余九志点点头,深深看他一眼,没说什么。接着便将目光看向了冷家人。

    王怀和曲志成也看向了冷老和冷以欣,刚才的计划,余家和王、曲两家都有分工,只有冷家没有。他们今天到底是来干什么的?以前就中立,今天难不成就是来听听他们的计划的?

    “冷师弟,你们冷氏一脉向来擅长占算卜问,三天后就来宴会上吧,跟我一起会会那个丫头。我这胳膊有点不太方便,万一有什么事,冷师弟就帮我个忙吧。”余九志难得笑了笑说道。他向来是爱面子的人,右臂废了这种奇耻大辱,曲志成和王怀都没想到他会以此为理由,请求冷家的帮忙。

    姿态放得可够低的!这可真不像余九志。

    不过,冷家要是答应了,也算是跟他们站在一条船上了。

    冷老爷子抬起眼来,回头看向自己的孙女,冷以欣点头道:“好,到时候我和爷爷会到的。”

    曲志成和王怀都是一愣,两人都没想到冷以欣会答应,这女孩子在玄门弟子里,天赋可以和余薇相媲美,却比她低调得多。她平时有种不问世事的感觉,任何事,事不关己她便连问也不问,就算是平时给人占算问卜,她也是看心情而定。但尽管如此,她在上流圈子里却很受一些名门公子哥儿的拥护。

    两人都没想到,冷老爷子还没发话,冷以欣竟然答应了下来。但她答应没有,冷家不是她做主。因此,余九志看向了冷老。

    冷老转头看向孙女,眉头少见地皱起,“欣儿。”

    “爷爷,薇薇是我从小到大的朋友,她受了伤,我不能不管。而且这件事也事关冷家声誉。”冷以欣道。

    “好!说得好!”余九志看起来很欣慰,冲冷以欣点点头,“薇儿没交错你这个朋友。我就知道,欣儿是个好孩子。”

    冷老爷子见孙女如此坚定的眼神,顿时无声叹了口气,向来不过问他们这些争斗之事的他,竟然闭了闭眼,说道:“好吧。”

    余九志无声笑了笑,曲志成暗暗舒了一口气,王怀则看了冷老一会儿,呵呵一笑,没说什么。

    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冷家人随即就出了余家,回来自家,等到三天后的宴会。而王怀和曲志成也各自回去,准备三天后打张家小楼一个措手不及。

    只是四人转身走出余家客厅的时候,谁都没看到余九志眼里冷嘲算计的神色。

    “管家,安排车,到医院去看看薇儿。”

    余家到如今门外还有各杂志周刊的记者堵着,余九志坐着车,不遮不掩地去了医院。只是到了医院之后,却趁机从安全通道出来,绕了个弯子,坐车去了三合会的总堂。

    三合会的戚老爷子已经退隐,戚宸的父亲去世得早,现在三合会是戚宸当家。

    三合会的总堂和总部大厦不在一个地方,总堂属于黑道,谈的都是军火走私一类的买卖,另外处理帮会事宜。总部大厦却是三合会在白道上的生意,三合国际集团,涉及酒店、地产、汽车和船业等行业,在国际上可谓巨头。

    余九志到了三合会总堂的时候,正值中午。戚宸刚从公司过来,即便是在公司上班,这男人的穿着也是十分狂野随意。一身黑色西装,衬衣解着三颗扣子,露出胸膛若隐若现的玄黑大龙,笑容让人想起耀眼的阳光,但望进他眼里的人,却会忍不住觉得脊背发冷。

    “余老,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戚宸一进会客室,便往自己的座位上走,见余九志笑着站起来,想要寒暄的样子,便对他摆摆手,给了他一个坐下的手势。然后便自己大马金刀地往黑色皮椅里坐了。

    戚宸行事一直这么个作风,余九志早就习惯了,也不以为忤,开门见山道:“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世侄应该听说了,伯父这两天头疼得紧哪。”

    “所以?”戚宸往椅子里大咧咧一倚,挑了挑黑峰般的眉。

    “伯父有件事,想托你的人解决一下。”余九志起身,将一张纸递给戚宸,“三天后的晚上,伯父希望你的人能把这里围了,里面的人,最好一个不留!”

    戚宸的目光往桌上的纸上一落,那张纸上写的正是张家小楼的地址。

    男人沉黑的眸似乎眯了眯,抬眼的时候笑若烈阳,耀眼,“余老,杀人对我们来说家常便饭。但是,你们门派之间的争斗,我们就不好插手了吧?”

    余九志坐回去,也笑了笑,有些阴沉,“世侄,这件事可不仅仅是为了伯父,对你们三合会也有好处。”

    “哦?”戚宸挑眉,目光却动也不动。

    “他回来了,他没死。”余九志敛起虚伪的笑容,看着戚宸。

    戚宸何等聪明,不用他多解释,他便猜出那个“他”指的是谁了,“唐老没死?”

    “我一直以为他死了,但他没有。这么多年了,他现在回来了。我猜测他就住在张中先那里,毕竟这么多年来,玄门也就剩张中先还支持他了。世侄,伯父可不希望唐宗伯回来,他当年斗法赢了,却不知道为什么出走这么多年,伯父在香港经营了这么多年,自然不希望他一回来,什么都被他再抢回去。他回来香港,对三合会会怎样,世侄想必清楚。他以前就跟龚老头子合得来,说是中立,到底还是跟龚老头子亲近些。且不说他回来重新执掌玄门,以后会不会帮着龚家多些,即便是他真的中立,也不如伯父帮着你们三合会对你们来说利益多。世侄是聪明人,这件事与其说是你帮伯父,不如说我们合作。”

    余九志把话说得很直接,他可以说看着戚宸长大的,他有多心狠手辣,他最是清楚不过。所以,他很清楚戚宸会做出怎样的决定。

    只是没想到,戚宸略一沉吟,便笑了笑,“余老,既然唐老在张老那里,他可是玄门的掌门,一直都比你厉害。你都对付不了,我们的人去了不是送死?”

    他说的是术法方面的事,余九志也听懂了,当即笑道:“别怕这个,术法那些事,都是我们奇门的人斗法才用的,再厉害也比不过现代的军火。你们离得远点,直接动手,别给对方出手的机会就是了。”

    奇门江湖里的人虽然厉害,但那些神鬼莫测的术法只是在普通眼里,他们再厉害也是肉身凡胎,现代军火的杀伤力对他们还是很大的威胁。如果被子弹射到,或者被雷弹炸到,他们一样会死。

    余九志打的就是这个主意。他没有把唐宗伯在张家小楼的事告诉曲志成和王怀,曲志成跟了他这么多年了,他还是不放心,不放心他们看见唐宗伯的那一瞬,会不会背叛他。尤其是王怀,这个人利己、精明,上午在余家的时候竟然说要把张氏一脉的人交给他解决。

    哼!

    杀人的事交给他,他倒落下一身干净!

    在那一刻,余九志就已经动了杀心。既然谁也靠不住,相信不了,还不如先下手为强。骗他们去张家小楼救人,外围再安排三合会的人,一网打尽!

    到时候,香港就真的是余氏一脉的天下了。人死了不要紧,再培养就有了。

    戚宸看着余九志,没放过他眼底的凶光,但他却是笑着往后倚了倚,“看起来,确实有联手的必要。余老放心,你给我个时间,我帮你把张家小楼夷为平地。”

    余九志一眯眼,对这个结果一点也不意外,笑着站起身来道,“三天后的晚上,希望我跟世侄合作愉快。”

    跟戚宸谈判完,余九志就赶着回去,他的计划不止于此,他还有下半部分的计划要布置……

    戚宸也没留他,只是在余九志走后,叫来了一名中年男人,这男人正是随着他去渔村小岛上的那名干部。

    中年男人来了之后一言不发,戚宸的目光落在桌上张家小楼的地址上,问:“你说,那个女人也在么?”

    中年男人这才答道:“杂志上说,她是张氏一脉的弟子,她应该在那里。”

    “那可不好了。我还不想就这么杀了她,上回岛上的事,我还没找她算账呢。”戚宸一笑,笑容狂妄放肆,“这个女人欠调教,杀她太可惜,不杀她我又不解恨。算了,还是抓她回来调教两天先,上回的账我先跟她算算!”

    “可我们答应了跟余大师合作,不能暴露。如果去张家小楼抓人,会打草惊蛇的。”

    戚宸却敲了敲桌子,哼笑一声,“谁让你去张家小楼了?明天把刘板旺给我带来。她一定到的!”

    中年男人一愣,随即目露敬佩神色,当即躬身,领命去了。

    ……

    第二天一早,夏芍接到刘板旺电话,得知余九志做出约战回应的时候。她上楼去开天眼,而同一时间,刘板旺在杂志社内被三合会的人绑上了车。

    同样是这一时间,余家大宅的客厅里,今天的客人换了一个人。

    来自泰国的降头师,萨克。

    萨克的中文不太好,但勉强可以跟余九志沟通。余九志竟然会几句泰国话,也不知什么时候学的,两人半中文半泰国话的,竟然聊了起来。

    “萨克大师,通密宗师还好么?有些年没见了。”余九志笑道。

    “师父还好。只是得知我这次来香港,托我问余大师一句话。当年他用秘法助你开天眼,你答应给他找寻的童女,至今还差两人,请问余大师什么时候兑现承诺?”萨克笑起来眼底略微发青,浑身的邪气。

    余九志一听这话就笑了。他的天眼确实是通密用泰国一种秘术助他修炼的,但他同样答应了他一个条件,要为他找寻五名天资卓越的童女,供通密修炼一种邪功。通密所说的天资卓越,指的自然是奇门的女弟子,自身要有术法修为,而且还必须是童女之身。这个条件有些苛刻,并不太容易满足。

    这三年来,他先后只找到了三名玄门的女弟子,将她们骗去泰国给了通密,到现在,还差两人。

    如果是平时,通密派人来催,余九志倒是会头疼些,但今天,他豁然开朗。

    “萨克大师,如果这次顺利,你回泰国的时候,就可以将这两名女弟子带去给通密宗师了。”

    “哦?真的吗?”萨克眼里有些惊喜,师父练功到了紧要关头,如果有这两名奇门女弟子的阴血,功法就可以成了!

    萨克并不是通密唯一的弟子,但却无疑是最得宠的,如果这次他能帮师父完成这件事,自然是功劳一件!师父一高兴,说不定把衣钵传给他了!

    “这件事上,我自然不会说谎。”余九志笑容阴郁,“就在大后天晚上,我有两名合适的人选提供给萨克大师。但是,这个女孩子有些难缠,我希望萨克大师隐藏在我的宅邸,助我一臂之力。”

    萨克一愣,便问余九志要怎样相助。

    余九志道:“我假意邀请这女孩子来我宅邸切磋比试,到时,我会设法拿到她身上的物件,然后派人交给萨克大师。我想,萨克大师有办法控制她。”

    萨克一听就笑了,“原来是这么容易的事,包在我身上!另一个女孩子呢?”

    “另一个也一样。”余九志阴沉笑道。

    他所指的两名女孩子,是夏芍和冷以欣。以前,他没想过要对冷以欣动手,不过,现在既然他连曲家和王家都算计进去了,不妨一起把冷家解决!

    什么让冷老头子帮他的话,自然是骗他的。他是不放心这老头子,才把他放在身边看着的。而且,自从打算让降头师暗中对付夏芍开始,整件毒计就已经在他心中成型了。

    切磋?

    那只是幌子。

    他一定会让那个黄毛丫头在政商名流面前输得一败涂地!然后,再让降头师控制住她,控制住冷家人,一网打尽!

    臭丫头,跟他斗?

    呵,等着被送给通密修炼邪功吧!

    ……

    余九志和萨克的对话夏芍听不到,但两人的表情都传达出很不好的讯息。

    夏芍看过之后,收回天眼便往楼下走,她向来不是坐以待毙的人。算计她?那就看看谁算计谁!

    “师兄,我去趟三合会!”

    ------题外话------

    唉~喵星人发情了,家这边没有宠物医院的人伤不起~

第三十六章 将计就计

    三合会总堂。舒骺豞匫

    一名白裙少女从计程车上下来,立在了历史悠久的欧式建筑门口。今早的气温有些凉,她套了件白色的小西装外套,下车的时候眉眼有些微凉。

    总堂门口两名西装革履的帮会人员望向她,“这里是三合会,不是什么旅游胜地,止步!”

    两人都从未见过这名少女,也没有见过来三合会坐计程车来的。她看起来不像是上流社会的名媛,香港上流圈子的人,在两人脑海中都有印象,没见过这样一名貌不惊人的少女。

    “让你们当家的出来。”少女并不离开,而是走上前来,负手而立,气度两名帮会人员都是一惊,“就说他的救命恩人到了。”

    两人互看一眼,一脸古怪——救命恩人?当家的?开什么玩笑!

    其中一人板起脸来,刚要撵人,少女身上的手机便响了起来。

    夏芍接起来看了一眼,电话竟是刘板旺打来的。早晨他刚打来电话,现在又打来,夏芍当即就挑了挑眉,但她还是立刻便接了起来,“喂?”

    手机那头传来的却不是刘板旺的声音。

    “女人,意外吗?你的人在我这里,要不要来领?”男人打招呼的声音都带着一如既往的嚣张,夏芍一听就知道是谁了。

    但她没想到戚宸会绑了刘板旺,自从把要发表的资料交给了他,夏芍再没去过刘板旺的杂志社,这些天都是电话联系,因而也没看出他会遭遇这种事。

    但夏芍却是冷笑一声,原本就凉薄的眼眸此刻更冷,“那正好,我就在你家门口。你自己跟你的人说吧!”

    说罢,夏芍便直直伸出胳膊,把手机放在了一名帮会人员耳旁,“你们当家有话要说。”

    两人一脸惊愣的表情,他们刚才在电话里听出当家的声音的一瞬,还以为自己耳朵出毛病了,还没反应过来呢,这少女就将手机直接递到了他们耳旁,这让两人面色都是一变!

    难、难不成,这其貌不扬、穿着也不是很贵气的少女,当家的会有她的私人电话?

    两人并没有太多的猜测时间,随即便被戚宸的声音和命令惊得连连称是,通话结束后,两人的态度已经变了个样,十分恭敬地将夏芍请进了三合会总堂。

    会客室里,装潢气派,金碧辉煌,水晶吊灯晃得耀眼,宽敞霸气的沙发上,戚宸衬衣半敞,大咧咧地坐着,见夏芍走进来,先是眯了眯眼,随后笑道:“女人,我们又见面了。”

    “我的人呢?”夏芍也不用戚宸请,自己就坐去了对面的沙发上,跟他面对面对视。

    “上回岛上,玩得愉快吗?”戚宸指的自然是夏芍和龚沐云立刻后,用阴煞拿他做实验的事。戚宸自然不知道那是夏芍实力进境后,拿他们做的小实验,在他眼里,那无疑是捉弄与挑衅。

    自他记事以来,挑衅他的人,除了龚沐云都死了。而捉弄他的人,眼前的少女是第一人。

    “我的人。”夏芍无视戚宸的话,开口提醒他。大有一副“你不把人放了,我们就没得谈”的架势。

    戚宸看着对面少女,今天不是在迷雾重重的岛上,也不是在天色阴沉的庙里,是在自己的领地。光线明亮,视野宽敞,她的眉眼他可以看得很清楚。只是今天她不再是当初见到的悠闲含笑的模样,而是目光寒凉,神情冷淡。

    看来,他绑了她的人,触了她的雷区了。

    但戚宸却恶劣地笑了起来,一摊手,语气遗憾,“我不知道,你已经把那个男人当成你的人了。我还以为你和他只是简单的合作关系。我要是知道,他是你的人,我一定会好好招待他的。唉!都怪你不早点说,害我之前都没有招待他的*。”

    他所谓的“招待”当然不仅仅是字面上的意思,但话里也透露出没将刘板旺怎样的信息。虽然,语气欠揍了些。

    戚宸说话的时候,已给手下人使了个眼色,话音落下没多久,被反剪双手,五花大绑,嘴巴还被堵住的刘板旺就被三合会的人带进了会客室。

    刘板旺眼神惊恐,他一路上怎么想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得罪了三合会,担惊受怕地被带过来,没想到在会客室里见到了夏芍。

    在一眼望见了夏芍的时候,刘板旺就像见到了救星。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对这个女孩子有着这么高的信任和依赖,他只知道,短短几天的时间,她让八年未曾翻身的他一夜间天翻地覆!这少女在他眼里,不仅仅是预测很准的风水大师,还是如同希望一般的存在。在看见她的一瞬,刘板旺险些热泪盈眶。

    夏芍从沙发上起身,快步走向刘板旺。

    押着刘板旺的三合会人员却皱眉凶喝:“站住!谁允许你……”

    然而,那人话还没说完,便觉眼前倏地一黑,之前还离自己有三步远的少女竟一步到了自己身后,步法异常奇特,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觉得脖颈一痛,眼前一黑,接着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这人是什么都不知道了,会客室里的三合会人员纷纷含怒拔枪!离夏芍最近的一人枪刚拔出来便被她周身的气劲震开,身体莫名向后一撞,撞翻了一处灯台,连同桌上的水晶灯一起砸去了地上!

    这人大怒,想要起身却发现胸口翻搅疼痛,竟一瞬间如同被厚重的山石压着,呼吸困难,爬也爬不起来。而他手上的枪已经飞了出去,身上的一把军刀也不见了。

    那把军刀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少女手上,她沉着脸,看也不看四周剑拔弩张的气氛,快速在绳子上挑了几下,便给刘板旺松了绑。

    检查过后发现,他确实没受什么外伤,只是受了些惊讶。

    “大师,您、您……”刘板旺不知说什么好,声音都还是抖着的,目光震惊而惊恐。震惊的是眼前这名字都不知道的神秘少女,身手竟然这么好!惊恐的是她打了三合会的人,而此时四周都是黑洞洞的枪口,正指着他们。

    戚宸双臂打开着,大咧咧坐在沙发上,看着目前的场面,给属下们打了个响指。会客室里的人立刻收起了枪,其实在夏芍动手的时候他就已经指示过了,否则她不可能大摇大摆地给人质松绑。

    “你先走吧。”夏芍看也没看周围的人,只对刘板旺道。

    刘板旺显然愣了,今天对他来说可谓大惊大喜,但最多的是懵愣。他到现在也不知道三合会的当家,世界黑道上赫赫有名的戚宸为什么会把他绑来这里,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什么话也不说,自己就这么被放了?而且还是被眼前这名少女以和三合会对抗的方式把他给放了的。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走吧。”夏芍再次说道,“回去继续做你的杂志,发表一下声明,就说余九志的约战,我答应了。”

    “可、可是……大师您……”刘板旺虽然是松了一口气,恨不得立马离开三合会的地盘。但他可没忘了,她还在这里。

    他走了,她怎么办?戚当家的不会把她怎么样吧?毕竟她是女孩子,又单枪匹马的……

    夏芍笑了笑,“你莫名其妙被绑来这里,我总得跟戚当家的讨个公道。你走就是了,先回去发声明,别耽误时间。”

    她这么一说,刘板旺更震惊了——这话什么意思?难不成,她跟戚当家的认识?跟戚宸讨公道?只怕全香港也没人敢说这种话。这女孩子到底……是什么人?

    “现在放他走,谁也不许为难他。”夏芍扫了眼三合会的人,便走回了戚宸对面坐下了。

    戚宸眯着眼看她,看不出是喜是怒,“你打了我的人,还命令我的人?你真当三合会是什么地方?”

    “你绑了我的人,还拿枪指着我,你当我是什么人?”夏芍学着戚宸的口气,反将一军。

    戚宸这下子笑了,“你是什么人?”

    夏芍也笑了,“想知道?”笑罢她冲刘板旺摆手,“回去吧,别在这儿磨蹭了。今天的事,回去有时间我给你压惊。”

    刘板旺也是有眼力的人,虽然夏芍和戚宸的对话不多,但看得出来,两人之前是认识的。而且这位有心狠手辣闻名的黑道老大,今天的行事作风有点一反常态。传闻戚宸不喜有人忤逆他,不喜挑衅、威胁、命令。而今天这女孩子当着他的面儿打人、放人,外加命令他的人,可谓把他的忌讳犯了个遍,但稀奇的是,她还好好地坐在这里,一点事也没有。

    “那好吧,我等大师的电话。”刘板旺深深看了夏芍一眼,便走出了会客室。三合会的人果然没有拦他,虽然脸色都一副要杀人的样子。

    刘板旺走后,拿出身上的手机看了看,他的手机里仍然保留着张中先的电话。虽然这少女自己说她是张中先在内地收的弟子,但她的身份他觉得一直是个迷。今天她来三合会,到底能不能顺利回去?要不要……他打个电话给张老?

    这样想着,刘板旺快速走出了三合会。

    而会客室里,夏芍仍旧和戚宸面对面坐着。

    先开口的人是夏芍。她在刘板旺走后,放松的神色又冷了下来,看向戚宸,“好了,你绑人的事先不谈。我有句话要问你,余九志跟你之间达成了什么协议?”

    戚宸眉峰一挑,接着眉宇间的气息沉了下来。她今天来三合会的时间很巧合,他自然是知道里面有点与他的计划出入之处的。只是没想到,她竟然得知了他和余九志联手的事?

    怎么知道的?

    “你不要忘了我的职业。论预测术,余九志不是我的对手。”夏芍提醒戚宸。她之所以知道两人有交易,自然是她在从张家小楼出来的时候,开天眼预见过了。

    她出来的时候,原本徐天胤要跟着一起来,但是夏芍考虑到余九志会有什么阴谋,不肯让他离开师父身边。但临行之前,她走出张家小楼的时候,以防万一,她还是开了天眼。

    不看不知道,一看她便心中骤冷。当即发觉,她来找戚宸的决定是对的。只是没想到,他竟然刚好在今天绑了刘板旺,也想引她来相见而已。

    夏芍不知道戚宸为什么想见她,在她看来,这个男人应该是个很利己的人,他为了帮会的利益跟余九志合作很正常,她今天来,就是为了说服他的。

    “所以,你认为三天后,你能在大庭广众下赢他?”被夏芍看穿了与余九志合作的事,戚宸竟然也不避讳,更不解释,很大方地承认了。

    “我不仅会赢他,我还会杀了他。”夏芍哼笑一声,也单刀直入,有话直说,“余九志的时代本来就是他抢来的,是该归还的时候了。他自以为高明,把曲王两家都派去了张家小楼,殊不知这样一来,也分散了他身边的战力。没有那么多人帮他,他的胳膊又被我废了一条,余家那些人在我眼里,还不够看!”

    夏芍往后一倚,笑容甜美,白色的连衣裙衬着她,怎么看都是名学生气的少女。但她的眸却是微凉的,唇边笑意更是透着一股万事底定的气度。令坐在对面的男人眉宇沉沉一挑,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很有力度。

    她这等于是承认了这几天娱乐周刊的猜测,证实余九志的胳膊确实是她所伤。不仅如此,她还在他面前说出了她的计划。

    “既然知道我跟余九志联手,为什么还跟我说这些计划?不怕我告诉余九志?”戚宸歪着头看夏芍,目光危险,但略带些趣味。

    “我不仅要告诉你这些计划,我还要告诉你一件事。余九志是秋后的蚂蚱,蹦不了几天了。如果你选择跟他联手,他死之后,下一个,就是三合会!”夏芍声音铿锵,却惹恼了三合会的人。

    “你说什么?”

    “小姑娘,你可真大胆啊!你知道你站着的是什么地方吗?”

    “当家的,这种女人,只要您发话,我们立刻把她打成马蜂窝!”

    戚宸眯着眼,气息自夏芍进了会客室起,第一次变得极度危险。男人轻轻直起身,胸膛纹着的玄龙似要怒啸而出,而男人沉黑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就像是山峰压顶般的窒息感。

    “女人,知道你说了什么吗?”

    夏芍笑而不语。

    戚宸一眯眼,三合会的人纷纷掏出了枪,黑洞洞的枪口齐齐指向夏芍,“我可以让你今天就回不去。你认为你三天后还有机会杀余九志吗?”

    “你认为,你今天能让我回不去吗?”夏芍笑着反问,意态悠闲。

    戚宸冷笑,“我知道你带着那条蟒蛇,你要不要试试是你快,还是我的枪快?”

    “那戚当家的要不要试试,今天我是一个人死在这里,还是死之前能拉上你当垫背?”夏芍依旧悠闲,甚至端起桌上的咖啡闻了闻那浓香的味道。

    戚宸盯着她这副悠闲的姿态看,越看脸色越黑,“女人,有没有人告诉你,你很欠调教?”

    “这跟我们今天谈的事有关联吗?”夏芍抬眸问。

    “你是在跟我谈事?在我看来,你是在威胁我。”

    “戚当家还不是一样?想让我来,却用这种绑人的方式。你我不过半斤八两。”夏芍笑了,懒得再跟他耍这种嘴皮子,“老实说,戚当家还欠我一条命,忘了么?”

    戚宸被她气笑了,“你还真当自己救了我一命?你不过是去岛上抓蛇,顺道而已。”

    “但我救了你是事实。我完全可以放任不管的,你认为如果没有我,你们会安全从阴灵手上保命吗?再说了,我收服了阴灵之后,你们三合会中邪的人还是我给救回来的,这难道不是事实?还是说,三合会现在已经不讲究道义了,有人救了你们,你们现在要恩将仇报?”

    “伶牙俐齿!”戚宸又是一笑,刚才还一副极度危险的模样,现在不知道为什么又笑了,“我告诉你,我戚宸从不欠别人的!你要是要我还了这条命,尽管拿去!但是要让整个三合会都还你,那不成。我是三合会的当家,我必须为帮会的利益考虑。你要我和你联手?说说我有什么好处!”

    这道让夏芍有些意外,她还以为戚宸这个人什么都随性,不管不顾。没想到,他还分得挺清楚。

    “好处就是玄门清理门户之后,不会翻这些年三合会跟余九志来往的旧账。日后玄门弟子依旧随三合会差遣,有风水方面的事,我们不会拒绝。一切一如从前。”

    “那安亲会呢?你是张中先那一派的人,应该跟安亲会走得近一些吧?难道清理门户之后,我们三合会不会受冷落吗?”

    “不会。用你的话说,那是私事。私底下跟谁亲近一些,并不能影响玄门的立场。玄门一直都是中立的,不介入你们三合会和安亲会的争斗。”

    “那可不行。这么看,还是我们吃亏。要知道,余九志活着,玄门可是亲近三合会的。你说呢?”戚宸哼笑一声,看向夏芍。

    哪知夏芍眸色一沉,目光杀伐射来,亮晃晃的眸子,“戚当家,你注意用词!余九志亲近你们三合会,那是他自己的意思。他不代表玄门,他也没有资格!不论三合会同不同意,玄门清理门户都势在必行!我真的很惊讶,你竟然到现在了还愿意跟余九志合作?一个连这些年跟着他的曲王两家都一起算计的人,你觉得跟他合作有多少安全性?身为三合会的当家,目光怎么如此短浅!”

    少女一副训斥的语气,那眸子,那语气,简直与在岛上的时候一模一样。

    三合会的人听了,又是一番暴怒,忍不住大骂这个斗胆训斥他们当家的女人。

    戚宸却看着夏芍,忽然狂放地大笑起来,笑得三合会的人都觉得莫名其妙。

    当家的这是怎么了?被骂傻了?平时遇到这种人,不是立刻拔枪杀了的么?众人不解的时候,有些人却皱了皱眉头。确实,余九志也太阴毒了些,虽然他们这些黑道的人,向来以狠绝闻名,但是出卖兄弟绝对是为人所不齿的!

    “喂!你骂成习惯了?”戚宸笑完就皱眉端量夏芍,“我从来不觉得我目光短浅,只不过之前我没有第二种选择。现在,让我来听听,你想让我怎么跟你合作?三天后,摆余九志一道,不去张家小楼?”

    戚宸这么问,看起来像是有意向合作的样子,但夏芍不敢保证。老实说,这个男人给她的感觉有点喜怒难测。前一刻是晴天,下一刻就电闪雷鸣。

    但他既然问了,她自然是要答的。

    “为什么不去?”夏芍挑眉,“只要你们不动张家的人,动别人,我是管不着的。”

    她说的很轻巧,男人却是愣了愣,接着又大笑了起来。

    “你这是要将计就计,耍余九志个措手不及啊!”

    “你这是同意合作了?”夏芍问。

    戚宸却是笑着站了起来,来到对面,坐到了夏芍身旁。夏芍见他坐过来,只是转头看去,淡定没动。

    戚宸却把胳膊一伸,大咧咧搭在夏芍身后的沙发上,目光落在她脸上,“老实说,我已经答应余九志了。从江湖道义上来讲,出尔反尔不合规矩。不过,如果对我提出这个要求的是我的女人的话,或许我会考虑被江湖上的人戳一戳脊梁骨。”

    “为了女人,不要江湖道义,是更要被人戳脊梁骨的。”夏芍挑眉。

    戚宸却是一哼,“我们戚家的女人,谁敢嚼舌根!”

    夏芍摇头一笑,明显觉得这人不可理喻。她态度很明显地拒绝,戚宸只是挑眉,却并不意外。

    他出乎意料地没强迫她,只是目光落在她易容过的脸上,道:“要不,让我看看你长什么样子。”

    夏芍干脆给他一个白眼,起身就准备往外走,“你考虑考虑吧,希望三天后,你不要让我失望。”

    “那你总得告诉我你的身份,既然要我跟你合作,你总得让我知道合作的是什么人。”戚宸的声音从夏芍身后传来,一屋子举着枪的人听见他这句话,都互看一眼,放下了枪。

    当家的明显没有阻拦她走的意思,而且听这话……真要反过来对付余九志?

    没想到,这个夏芍也不告诉她,她只是回过身来,看了戚宸一眼,“你问这么多做什么?别忘了,你这是在还我的救命之恩!想知道我是什么人,三天后,拿出你的诚意。”

    说完,夏芍才不管戚宸臭下来的脸,便悠闲地开了门,走出了三合会总堂。

    出了三合会以后,夏芍转过街角,才回头看了眼三合会的方向。刚才走之前,她开天眼看向戚宸,虽然预见到的结果是好的,但是她不敢保证,这个男人会不会变卦。他看起来实在喜怒无常。

    为了保险起见……

    夏芍垂了垂眸,从身上拿出手机,便拨通了一个号码。

    号码上显示着三个字——龚沐云。

    这是龚沐云的私人号码,几天前在港口分别,他说他要在香港待一段时间,夏芍不知道他走了没有。

    电话一接通,那边便接了起来,果真传来男子优雅含笑的声音,“今天是什么大喜的日子,你竟给我打电话。”

    夏芍一笑,“你这么一说,我想让你帮忙,都不好意思了。”

    “嗯?”龚沐云声音依旧优雅含笑,笑意里却带了几分趣味和愉悦,“你有事让我帮忙?说。”

    夏芍略一沉吟。她感觉她这个要求对龚沐云来说有些危险,毕竟这里是香港,是三合会的地盘。所以,她不确定龚沐云会答应她。但夏芍为保万一,还是把事情简略一说,然后说了说自己的意思。令她没想到的是,龚沐云竟然想也没想,一口应下了。

    “好。虽然我不爱热闹,但你的热闹,我一定到场。”

    夏芍顿时松了口气,但同时也嘱咐他,“那你一定要小心,量力而为。我不希望因为我的事,你们安亲会有什么损失。”

    “我有数,你放心。”龚沐云在电话那头的声音明显愉悦。

    夏芍简短地又嘱咐了他几句,这才挂上了电话。

    而后在街角的位置抬眸,望向余家大宅的方向。

    一切都布置好了,只等,三天后!

第三十七章 天眼VS天眼通!

    夏芍发出的应战信息震惊了香港媒体,现场比试这种事从来没听说过,尤其两个人中,一人是香港的第一风水大师,一人是传闻伤了余大师的人。

    应战?这是要打起来?

    敏锐的嗅觉让媒体们沸腾了!只可惜今天的比拼只邀请了香港的政商名流,并没有允许媒体入内,因此对爱八卦的民众来说,无疑是个遗憾。不少人都对风水大师的对决兴趣十足,奈何观看不到,不免有些挠心挠肝!不少媒体虽然不被允许入内,但还是早早地就聚集在了余家大宅门口,干脆做起了现场报道!

    “这名少女风水师传闻年龄不大,而且这些天又一直在杂志上与香港的四大风水家族对决,他们之间应该是早已结下仇怨,但余大师却发出约战要去,从一方面来说,这也很是彰显大师气度!毕竟听闻余大师的右臂和余薇小姐的双腿都是被这名少女风水师所伤,余大师还能约她进行玄学方面的比试,本周刊认为还是很有胸襟气度的!”

    “但是本报以为,这场比试邀请的全是政商名流,其中就目前到场的人来看,都是余大师风水堂的客户。我们可不可以认为,余大师想趁这次比试挽回声誉呢?”

    “而且,这次比试如果没有什么猫咪的话,为什么余大师不允许媒体进入呢?只邀请客户而不邀请媒体,我们是不是可以认为,在余大师的心里,民众的知情权还没有客户重要呢?或者,这根本就是一场商业秀?”

    媒体记者们堵在余家大宅门口,一通现场猜测,而过程中前来余家大宅的政商名流也越来越多。豪华的车子一辆辆停在余家门口,车子停下后,里面的人却都不下来,而是由司机递出一张张请帖,由余家的守门人验证过后放行。每停下一辆车,记者们就会蜂拥而至,一通闪光灯对着车里和车牌号一阵猛烈地噼里啪啦。

    值得佩服的是,香港这些媒体人实在是敬业,车玻璃是防偷拍的,仅从司机摇下车窗的一点空隙里,实在是很难清楚地拍摄到后座上的人,但记者们竟然对政商名流们的车型和车牌号都很了解,有的人手上甚至拿了一张清单,一一查找比对,再根据车里的人的大约形貌,很快就能判断出来人是谁!

    这实在是令人惊叹的,但就在媒体记者们忙着曝光比对来人的时候,一辆黑色商务奔驰从远处驶了过来!

    那是辆新款的商务奔驰,刚刚上市不久,据说已经售空,能预订到的都是有些身份地位的人,这辆车并不在记者们手中拿着的清单中,因此车从远处一开过来,便围上了一群人来!

    车窗摇下来半扇,驾驶座上的男人其貌不扬,但眼眸深邃,气息孤冷,一眼看向围过来打闪光灯的记者们,便惊得不少人往后退去。

    正当记者们心惊的时候,男人已经伸出手来,将邀请函递出。守门人验证的时候,脸色变了变,往看不见的车窗里扫了一眼,便把邀请函递交回去,开门放行了。等记者们反应过来的时候,车窗已经再度摇上,男人将车开进了余家大宅。

    记者们这才惊觉,刚才被男人冷厉的眼神所慑的时候,车子里后座坐着的人竟然没有拍到!这不由让媒体们对着车牌照一通猛拍,更有人拿着车牌号当即就找人去查询车主信息。

    而车子开进去之后,由人带领着,一路行驶,最终停在了余家大宅前花园一侧的小路上。那里原本是花园一景,估计今晚来的人太多,因此临时划分成了停车位。男人从车里下来后,带路的佣人都惊了惊!

    男人一身黑衣黑裤,身材欣长,气息孤冷,双腿踏在地上的时候都能让人感觉到那双腿蓄含着的力量。他下车来后,径直开了后座的车门,倾身进去为坐在后座的人解了安全带,这才让里面的人下来。

    车里下来一名十七八岁的少女,同样容貌平凡,但眼眸含笑,步伐悠然,气韵十分地吸引人。但少女含笑的眼眸只在望向男人的时候柔美些,待抬眸望向余家大宅的时候目光便凉了下来。

    “夏小姐是吧?请往这边来。我们老爷和各位客人们都在客厅等您,司机和陪同人员可以去旁厅等候。”佣人说话的时候,瞄了徐天胤一眼,总觉得这个男人不太像是司机。但不管他是不是司机,就算是保镖也好,都是不准到客厅里去的。今晚来的政商名流们的司机和保镖同样不许入内。

    夏芍笑了笑,笑容有些冷,但她却没为难佣人,点头就表示同意了。

    不许司机和陪同人员入内?呵,正好!到了里面,反倒不好行动了。

    余九志这是自作聪明!倒要看看他今天怎么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夏芍和同样易容过的徐天胤互看一眼,有扫了眼停车的地方,发现他们的车跟那些政商名流们的车是分开停放的,那些人在左,而他们在右,这是很明显地把他们单独孤立出来的。

    夏芍冷笑一声,跟着佣人就下了小坡,往余家大宅的客厅方向走去。这期间,仍有一些豪车开过来,夏芍看也没看,一路跟着佣人去了客厅。

    徐天胤在客厅旁边的侧厅里被佣人请了进去,夏芍一个人跟着佣人走进了客厅。

    客厅里,气氛并不太好,因为到场的政商名流目光都不知往哪里放,都知道余九志右臂伤了,想出口关切又怕触了他的霉头。装聋作哑那更是显得太漠然,一时间,客厅里气氛有些尴尬。

    好在没一会儿,李家人就到了。客厅的焦点顿时转移!

    李家人里,不仅李伯元和李卿宇来了,来的人还有李家二房的李正泰。但令人不解的是,李正誉竟然没有出现。

    作为香港商界当之无愧的龙头,余九志不请李家人自然说不过去。但他们来了,余九志的脸色当然就好看不到哪里去。最令他震惊的是,李卿宇脸上的劫相竟然解了!这在李卿宇进门的时候,给余九志的震惊竟一瞬间压过了对他兴师问罪的心情!

    但随即余九志就释然了。他是两个月前为李卿宇开的天眼,当时就已经把凶手是谁告诉李伯元了。这两个月时间,李家应该做出了一些动作,李卿宇把他大伯、二婶和堂哥给解决了也有可能。看今天李正誉没来,应该是李卿宇做出了一些应对和调整,这才让他的劫化了。

    想明白了这一点,余九志的脸色就不太好看了起来,也不管客厅里许多政商名流在场,当即就哼了哼,“李老,要见你们李家人可真不容易啊!我还以为今天我请你们来,你们也不一定能给面子呢!”

    在场的人听了这话,都目光闪烁,从旁赔笑。两家的矛盾谁都知道是怎么回事,这段时间娱乐周刊没少嚼舌根子,只不过这种事,在场的人都不好说。都是名门望族,对于有些事,众人都明白有很多家族方面的考量,所以也不能说李卿宇做的对或者不对。

    李伯元面对余九志的质问,反倒显得自如得多,他笑了笑,然后叹了口气,说道:“余大师,这事你应该知道啊,最近卿宇刚刚接手公司,家里的事一堆,卿宇这孩子实在是没倒出时间来!这不,他今晚来了,等从你这儿回去的时候,他就去医院看看薇儿。”

    李伯元暗示的正是李家内部的一些事,余九志也听得明白,脸色这才缓了缓。加上李卿宇脸上的劫气散了,他这才相信他确实是在忙着处理家族内部的事。

    余九志看了李卿宇一眼,脸色总算比他进门的时候好看了点,但他看起来像是要李卿宇当着香港这么多政商名流的面给他句保证,便威严地看向李卿宇问道:“李家小子,你说呢?

    这种场合,李卿宇给句话显然不太合适,他抬眼看向余九志的时候目光沉静,令人看不出他在想什么,但他看起来确实是想要点头。

    但这头在将点未点的时候,佣人从外头进来,身旁带了明白裙子的少女。

    ”老爷,夏大师来了。“

    一句话,满场皆静!余九志眯眼抬眸,政商名流们哗地一声齐齐转头,站在客厅里的李卿宇回身。

    客厅里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到门口!

    这就是今晚的主角!近段时间在香港搅动风雨的少女风水师!

    连媒体都没有办法曝光她的真容,而今晚,她竟应邀前来,主动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她穿着一身款式简洁的白色连衣裙,外头套了件白色的薄衫外套,简洁得没有任何装饰点缀,唯有纯净的白。她发丝软软地垂在肩头,外头的天色已经暗下来,秋季夜晚的凉风吹起她的裙角,被客厅里金黄的光染成暖暖的颜色,少女的眉眼也在这暖暖的颜色里含笑,宁静,恬淡,一瞬,便令人过目难忘。

    她走进了,走进客厅的光影里,众人这才发现她的容貌并不太出色,但奇怪的是,她立在客厅里,没有一个人能把目光从她的身上移开。

    这世上有一种人,她的气质会让人很难去注意她的容貌,无论她美或是平凡,都会给人一种”本来就应该是这样“的感觉。

    她与上流圈子一身名贵装扮的名媛们很不一样,甚至与同样身为女性风水师的冷以欣也很不一样。冷以欣给人的感觉是超脱尘世的不食人间烟火的淡,而她给人的感觉也是一种淡,但她的淡是暖的,目光看过的地方,令人舒服、安适,莫名有种心灵宁静的感觉。

    连在客厅里陪着爷爷坐着的冷以欣都抬眼看向夏芍,她们不是第一次见面了,在风水师考核的时候就已经见过了。不熟悉,但也不陌生。

    而站在客厅里的李卿宇却维持着一种回身的姿势,目光落在少女身上,竟移不开——他们今晚是第一次见面,但奇怪的是……好熟悉!这气质,他一点也不陌生,就像是……

    李卿宇的目光移向少女的脸上。这容貌他确实没见过,可为什么刚才的一瞬,他有一种好像见到”她“的感觉?

    他转头看向李伯元,奈何老人目光平常,一点也看不出什么来。

    李卿宇垂眸,唇边带些自嘲的笑,莫非,是他想多了?

    而此时,同样在客厅四面站着的余氏一脉的子弟也都看向夏芍,数日前,渔村小岛山上的一战历历在目,自家大师的右臂被她所废,余薇小姐的双腿因她而伤,她与余氏一脉的仇不共戴天。今晚她敢来这里,就别想再走出去!他们已经在余家大宅四周下了风水阵,只是阵未启,待自家大师在全港政商名流面前赢了她,挽回声誉之后,她今晚就会被留下!

    弟子们紧紧盯着夏芍,看起来对她身上的阴灵符使异常忌惮,但看看今晚来的客人,想来这少女也不敢随便乱来。但他们还是往余九志身后靠拢了些,以防万一。

    余九志坐在客厅上首,面容威严,冷哼一声,”你总算是现身了。“

    ”余大师相邀约战,岂有不来之理?如若不来,明天全港杂志周刊,就该说我惧于余大师威名,不战而败了吧?怎么说余大师今晚都请了这么多政商名流来,我是不会让你坐享不战而胜的成果的。“夏芍说话一点也不客气,偏偏笑容悠闲,语气散漫,”余九志,你听说过一句话么?出来混,总是要还的。十多年了,今天是该轮到你还的时候了!“

    夏芍说到最后,眸光已是冷寒。客厅里被请来的名流们却是一惊!

    坐在这里的,能走到今天的地位,没有一个是傻的。这些人脑子转得也快——都说这少女是张老一脉的人,张老跟余老的那场争斗是八年前的事,怎么这少女要说十多年呢?

    这里面还有别的事?

    冷老爷子皱了皱眉,抬眼好生看了眼夏芍,目光略有沉思。余九志的目光在冷家人脸上一扫,顿时沉了沉!

    他不是不怀疑夏芍的辈分和身份,但很显然,今晚不能叫她当着众人的面说出来!

    于是,余九志一声冷哼,很快地接了口,”是么?那就看看你有没有本事了!今天这么多人都在,跟你在杂志周刊上发表那些枯涩的文章不一样,要服人,看的是真才实学!有本事,现场拿出来比试比试。搞那些书面上的东西,没意思!“

    夏芍也冷笑一声,笑容里意味颇深,”我也觉得今晚这么多人在挺好。“

    余九志眼一眯,眼皮子莫名跳了跳,心下不知为什么有种不太安宁的情绪,但他想想自己今晚的布局,可谓上了好几道保险,应该是万无一失的。他这才平息了一下心绪,点头道:”好!既然这样,那老夫跟你也不闲话多说了,有本事就拿出来看看吧!“

    ”好!既然我是客,那就客随主便!“夏芍答应得也痛快,明显就是把出题权交给了余九志。

    这不免让客厅里的名流们都互看一眼,暗道这年轻人太傲气了些。她知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余老在香港风水界闯荡半生,他的经验和知识岂是不足双十年华的她可以比的?把出题权交给余老,这可是把主导权都交了出去,这……可是要吃大亏的啊!

    而夏芍看起来却漫不经心,十分地悠然,看着不像是装的,倒像是胸有成竹。

    余九志冷哼一声,”好!老夫也不倚老欺你,看你在杂志上的言论,似乎对预测术很有心得。那就比你最拿手的吧!“

    余九志端出他前辈高人的气度来,让在座的人都有些心服。虽然不知道这少女跟余老有什么恩怨,她伤了余老的胳膊是事实,而且还把余薇的腿弄伤了。余老非但没起诉她,今晚还提出比她最拿手的,这简直就是以德报怨了。

    当即就有人说话了,”余大师,不愧是高人风范啊!“

    ”是啊,如今的年轻人,心态浮躁,好名利。实在应该静下心来,多跟前辈学习学习啊!“

    ”年轻人做事不要太狠毒,多学学前辈以德报怨的胸襟气度!“

    一群不知实情的人纷纷说道夏芍,夏芍不急不恼,含笑立着,无视客厅里一群名流看她的眼神,目光更不往李伯元和李卿宇身上落,就好像不认识一般。她只等着余九志自己露出狐狸尾巴,于是悠闲笑道:”好啊,那就请说说比什么,怎么比吧。“

    夏芍其实也不知道余九志要比什么,今天的比试她是参与方,天眼也看不出下面所发生的事。但就她对余九志的了解,这个老家伙绝对不会为她考虑的!他一定在耍什么花招。

    余九志转头给身旁一名弟子使了个眼神,那弟子便下去了,”今天这么多客人在,我们也不比太艰深的,免得诸位贵客听得云里雾里,我们就采取最简单的方式。而且,既然请了大家来,那就是请大家来做评判的。准与不准,相信用这种方法,大家心中自有评判。“

    众人惊讶,纷纷议论。今晚本来好多人是出于好奇来的,也有的人是看在余九志的名号和面子上来的,大多数以为余九志要跟夏芍来个对决,让众人当个看客就是了。没想到,是叫他们来当评判的?

    这不得不让一些人表情有点怪异,他们都不懂玄学风水方面的事,没听说过普通人给风水师当评委的!

    这怎么当?

    李卿宇看向夏芍,自从她进来,男人的目光就没从她身上离开过。他总觉得像,特别地像!

    就像此时,她挑挑眉,那副事到临头从容不迫的模样别提有多像。只听她挑眉道:”请说。“

    余九志转头,那弟子从后头出来,手里捧着一罐竹签子。余九志看了那些签字一眼,就让弟子把签罐递给了夏芍察看。

    ”我们今晚就比抽签解卦!这罐子里有六十四支签,是我根据文王六十四卦制成的签。我想今天来此的宾客,心中应该都有所求,不如就叫大家摇卦起签,问心中所问,由你我来解卦。“

    众宾客们一听,目光都火辣辣地聚集在夏芍手中捧着的签罐上,有些惊喜。要知道,平时余九志可是很忙的,要找他问事情,提前预约都往往要排上半年,而且价钱不菲!谁能想到今天能有一次免费的求签问卜的机会呢?

    不过,这要怎么算输赢呢?

    余九志一笑,看向夏芍,”当然,规则没这么简单。我们今晚比的既然是预测术,那就增加点难度!诸位宾客抽完签之后,签不必交给你我,而是由你我去卜算他抽到的是哪一支签!然后再解签。怎样?“

    ”啊?“一些人哗地一声。

    ”余大师,您的意思是,我们抽了签之后,自己记着是第几签,然后由您来算?“

    ”这……这能算出来么?六十四张签呢!“要是算不准,岂不是丢人了?

    ”怎么算不出来?余大师的本事,这么多年了,我们又不是没见识过。就是不知道这位年轻的大师的本事怎么样啊!“

    ”年轻人现在称大师还早了点吧?过了四十岁,再称大师也不迟啊。“

    一群人你一言我一语,夏芍完全没听进耳朵里,她正拿着罐子里的竹签看。这签看起来跟庙里常用的签差不多,红签金字,上书”第一签“、”第二签“……直到”第六十四签“。但这签跟庙里的有所不同。庙里是抽完签之后,把签递给解签的人,解签的人手上会有一本签文一类的书,对照签文来解签。而余九志准备的这些签,每支签上不仅写明了是第几签,签下方还包着一张白色纸条,用黄线扎着。

    余九志看见夏芍的目光落在那些竹签末端的白色纸条上,便解释道:”这上面我写的是对应的签文。一个好的卦师,是不用对照签书来解签的,每一道签的卦辞都应该熟记于心,卦辞我就附在每支签的下方,抽到签的人,自可以打开来看。一会儿解卦的时候,卦辞说的对不对,大家一目了然,方便评判。“

    宾客们低声交谈,显然都听明白了。

    夏芍立在客厅中央,却是笑着抬眼,看向余九志,”文王六十四卦,来源于伏羲六十四卦,常以金钱、龟甲成象,制成签子给人抽的倒是少见。余大师用心良苦啊!“

    夏芍的语气明显是讽刺的,余九志自然听得出来,他一眯眼,问:”怎么?你对这个比试有意见?“

    余九志之前摆出一副大师的胸襟气度来,已经获得了宾客们的好感,再加上他在香港积蓄多年的人脉,估计夏芍如果说一句有意见,众人就要群起而攻之了。

    夏芍没那么笨,她干嘛有意见?她反倒觉得这个比试再好不过了!她的天眼在这上头可是有绝对优势的!

    当然,夏芍不会这么说,她只道:”我没什么意见。文王之卦,伏羲所制。八卦还是六十四卦,六爻还是三百八十四爻,皆无所异。无非就是天人之间,事物之内,尽其形状,推其始终。用龟甲金钱成象,抑或做成签文,都不过是以象之于卦,没什么不同。“

    她笑容不变,一派悠然。倒是听得在场的宾客愣了愣——这话听着很有高人气度啊。

    难不成,他们都想错了,这少女确实有两把刷子?

    冷老爷子和冷以欣看向夏芍,他们是擅长问卜的家族,夏芍的话在他们听来是最深有感触的。只是没想到,以她的年纪,竟然能不拘泥于外物,参透这样的道理,实在是少见!

    而余九志则心里怒哼一声!别人看不出来,他还能不知道?这臭丫头一副高人的模样,宾客们立刻就对她有所改观,好深的心思!

    哼!倒要看看,她能装到什么时候!

    余九志显然没什么耐心了,看夏芍明白了规则,便当即对弟子使了个眼色,弟子将签罐从夏芍手里捧回来,送到了宾客们手上。

    今晚来到余家大宅的宾客有三十多人,分作了左右两排坐着,夏芍和余九志一人负责一边。

    宾客们兴奋了,以前都是他们百般求着风水师给看运程,现在是风水师让他们做评委,这种反转的感觉怎一个爽字了得?

    有趣!抽签!

    众人立刻上来开始抽签,气氛竟一时有些火热。

    等宾客们把签都抽到了手,便自动分成了两边,客厅里顿时又静下来,齐刷刷三十多双眼睛看向了余九志和夏芍。

    不看他们手中的签,真的能算出他们手中拿着的是哪支吗?

    余九志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内心冷哼,他有天眼在,他能看不出?只不过,眼下十来个人,人数太多了,就算他有天眼,也太消耗元气了。

    于是,余九志转过身来,对夏芍说道:”我念你年纪轻,卜算太多太伤元气,这么多人里,不用都算卦解签,你找三个人就可以了。“

    这不是斗法,这是问卜之术,余九志相信,没有比他的天眼更厉害的。而她什么倚仗也没有,势必会对自己的这个提议求之不得。

    但,令他没想到的是,自从进了门起,一直表现得很顺从的夏芍,这时候总算露出了她的獠牙。她笑眯眯扫了眼自己这边的宾客,挑眉道:”三个人?太客气了!我可以把在场的宾客手中所拿的签都算出来,余大师……能算出几个来?“

    余九志霍然回头!

    都算出来?

    他愣了好一会儿,以为自己听错了。而冷老爷子和冷以欣也互望一眼,看向夏芍。

    夏芍笑眯眯又一眼,把余九志那边的人手上也扫过一遍,点头道:”对!都。我不但能把我这边的人手上的签子算出来,我还能把余大师那边人手上的签子也算出来。怎么样?您老要是力不从心,可以只算三人,剩下的,交给我。如何?“

    余九志脸色一变!宾客们也变了脸,纷纷看向余九志。

    这根本就是挑衅!

    余九志要是点头,他就颜面无存了。

    而余九志显然是不能点头的,他一眼扫向夏芍,在她身上目光极厉地一落,仿佛在探究。

    这丫头,是故弄玄虚,还是说真的?

    不!不可能!她一定是在故弄玄虚!

    不管是不是,很显然,夏芍此时反客为主,主动下战帖,而箭在弦上,由不得余九志不发。

    余九志一眯眼,”小丫头,给你退路你不要。说大话,一会儿可别说我仗着年龄经验欺你!“

    ”您老一会儿元气不足,别说我这个年轻人仗着年轻体力好欺负您就成。“夏芍不紧不慢回嘴。

    ”好!好好!“余九志气笑了,一扫自己面前这十几个人,牙一咬,豁出去了,”好!那就全算!你身上要是没带六壬式盘或是铜钱,我这里可以借你用一下。“

    他有天眼,她可没有!她势必是要借用问卜的工具的。

    却没想到,夏芍一笑,”您老不用,我也不用了。免得到时候说不公平。“

    宾客们一惊!什么?这两人都不用工具?不用那些工具怎么算?这不是开玩笑吧?又不是玩魔术!

    余九志也是又惊又怒,一度觉得夏芍是在搅局,故意乱他心智,气得他脸都黑了,”好!到时候别怪我没提醒你,给你你不要,你就拿眼看吧!“

    夏芍挑眉微笑,而余九志已经气得懒得看她,他自顾自转身过去,让自己那边的十来个人盘膝就地坐下,围成半弧形,而他坐在众人前方。

    这熟悉的架势顿时让夏芍垂了垂眸,唇边一抹了然的微笑。她就觉得今天余九志用这种方法比试肯定有利于他的地方,闹了半天,这老头子当初在岛上竟然忍住了没开天眼,一直等到了今天!

    好算盘!可真能忍!如果她没有天眼,今天真得栽在他手上。

    但可惜的是,她有天眼通呀!

    李伯元和李卿宇都在夏芍这边,两人也看出余九志的样子像是要开天眼,这很明显对夏芍是不公平的。而她竟然不紧不慢,转过身来,冲她两人笑了笑。

    这边的宾客都皱了皱眉头,心思全都写在脸上——你笑什么?那边都开始了,为什么这边还没有动静?你到底能不能算出来?有没有真本事?

    哪知道正当十来个人这么想的时候,夏芍已经对着李伯元开口了,”第二签,坤卦。他乡遇友喜气欢,须知运气福重添。自今交了顺当运,向后保管不相干。此卦上签,我猜老爷子是求家宅。得此卦者家宅平安,另有故友近日可相见。“

    夏芍笑眯眯,声音不大不小,却是清晰得在静悄悄的客厅里,入了每一个人的耳朵!

    冷家人霍然看向她!夏芍这边的宾客都目露震惊,纷纷看向李伯元。李伯元眼里惊喜无限,把自己握着竹签的手一松,呼啦一声一群人围过来,顿时震惊了!

    对了!

    这、这怎么办到的?

    众人仿佛心有灵犀似的,齐刷刷转头!余九志还盘膝坐在地上,一副令人看不懂的神秘样子,还一点动静都没有。

    而且,这才刚刚开始,这少女竟然……竟然就算对了李老手中的签子?

    怎么算的?用什么方法?

    没有人知道,宾客们知道的只是,接下来的震惊,一下一下地向他们砸来!

    夏芍看完李伯元,便看向李卿宇。不管男人看她的目光有多探究,有多想开口询问什么,她都不紧不慢,只是笑着往他手中扫一眼,便道:”第五签。花遇甘露旱逢荷,生意买卖利息多。婚姻自有人来助,出门永不受折磨。得此卦者,占讼得利,占病即愈,占信见得,谋事得意!依我看,李先生占病之心应该强些,我想李老的身体短时内无大碍。“

    宾客们齐刷刷看向李卿宇,李卿宇却好像忘了反应,他只是看着夏芍,越看越觉得熟悉。她的脸是不一样,但声音……

    直到李伯元暗暗推了推他,李卿宇才恍然回神!他往旁边一看,见宾客们都看着他,便轻轻一点头。

    他这一点头,宾客们呼啦一声围上来,”大师,那您看看我的!“

    ”看看我的!“

    ”不急,慢慢来。“夏芍笑道,让众人重新站好,她挨个儿看过去。

    每看一个,客厅里就传出一阵抽气声!渐渐的,客厅里一片死寂,唯有少女淡淡含笑的声音一直不间断地传来。

    ”第十签。“

    ”第二十一签。“

    ”第五十一签。“

    ”第四十四签。“

    ”第三十七签。“

    ”第九签。“

    ……

    场面是有趣的。少女排排走过去,每个人只看一眼,气韵优雅闲适,气氛却越来越不可思议!冷家老爷子已经激动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这怎么可能?她没用六壬式盘,没用铜钱起卦,没用龟甲,什么都没用!

    她是怎么算出来的!

    宾客们一个个张大嘴,有的人竟然激动地掉了签子!

    竹签啪嗒啪嗒地掉在地上,别提有多清脆。夏芍这边都算完了,解签都解完了,而余九志那边却还是一点反应也没有!

    不是余九志不想反应,而是他现在根本就反应不了!

    他不是没听见后面的动静,相反,最震惊的人就是他!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开天眼的时候,还在盘算,这么多的人,他要谨慎点消耗元气,不然像上次在李家大宅似的,天眼看完了险些吐血,那今天可就解不了卦了。但略微想一想,余九志还是放下了心。那天在李家,他看的事比较久远驳杂,而今天就是看几支签子,元气消耗不可相较。今晚他应该不会消耗太多元气,留些气力解卦应该没有问题。

    而正当他这么想的时候,后面就传来了少女清澈的声音。

    她在解卦!

    她居然在解卦!

    余九志一度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他险些没元气逆转,气血翻涌!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他才压制住自己的情绪波动,想让自己平心静气。但他发现,背后少女悠然的声音和客人们掉签子的声音全都啪啦啪啦地砸进他的耳朵,他想不听都不成!结果他发现,他的天眼竟然开到一半,再也没有办法开下去了!

    现在的情况是,他想开天眼,但精神集中不了。想撤回来,但没有全部看完,他又没有办法解卦!

    就这么吊着,上不去下不来,别提有多难受!

    而后头却在这时,传来了脚步声。

    余九志不敢睁眼,他现在正在运足元气的过程中,不敢轻易动情绪,否则一个不好,他会先要了自己的命!他只能极力压制心绪,耳朵竖着,想听听是谁走过来了。

    但他却听见一道对他来说噩梦般的声音。

    夏芍慢悠悠含笑站在了他身旁,”咦?大师,不是要解签么?您在冥想静坐?“

    就算是不睁眼,余九志都能想象得出此时此刻,少女脸色那可恶的、可恨的笑容。

    不行!不能生气!不能着了她的道!余九志在心中极力压制自己的情绪。

    而这时,见夏芍走过来,她的那些宾客们也一齐走了过来,不解地看着这边的情况。陪着余九志盘膝坐着的那十几名政商名流尴尬了……

    他们原本还庆幸自己在余九志这边,可没想到情况来了个大逆转,那边解签的速度堪称神速,而他们这边竟然还跟邪教聚会似的盘膝坐着,这都什么跟什么?

    余大师怎么回事?

    ”余大师?“

    ”余大师!“

    一些人已经有些不悦地催促余九志。余九志脸色涨成猪肝色,却只能闭着眼装聋作哑。他现在是收收不回来,放放不出去,只要能让他有一点点的时间平复心情,只要能有一点点的时间!

    正当余九志这样想的时候,他又听见了夏芍的笑声,”咦?看来余大师真的不知道为什么进入冥想了。既然这样,大家都别陪着他坐着了,起来吧,我给你们解签。“

    宾客们面面相觑,正当不知是不是要站起来的时候,夏芍已经从她左手边的人开始,帮着余九志解签了。

    ”第十一卦。鲤鱼化龙喜气来,口舌疾病永无灾,愁疑从此都消散,祸门闭来福门开。得此卦者多是求财,如若求财可获大利,求财到手,做事有成。恭喜!“夏芍笑起来眼眸弯弯,笑容十分讨喜。

    听得那宾客也喜上眉梢,赶紧起身道谢,”哎呀!说出来都不好意思,不过我是大老粗,商人嘛!总是求财的。借大师吉言了,哈哈!“

    其他宾客一听,就知道签算准了,而且卦也解对了。顿时都不管余九志了,纷纷站起来。刚才夏芍解卦时的热闹场面顿时重演。

    ”第二十二卦。隔河相见一锭金,欲取河宽水又深,指望钱财难到手,日夜思想妄费心。得此卦者近期莫交易出行,如有合伙人,请多加注意,谨慎选择。“

    ”第十三卦。大雨倾地雪满天,路上行人苦又难,拖泥带水费尽力,事不遂心且耐烦。这位先生,我看你最近怕是官司缠身,求名不准。在这里不好多说什么,如果有需求,过了今晚咱们有时间可以聊聊。“夏芍淡淡一笑,冲那名一脸急切的人点头,竟然当场做起了生意。

    那人自然求之不得,等不及要跟夏芍要联系方式了。

    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能求得好签,而总有人不如意的,见夏芍签算准了,解签也解在了众人心头,众人不免纷纷上前。

    一群人围着夏芍,只剩下冷家人震惊地站着,余家弟子目瞪口呆,而余九志孤零零坐在地上,还在那里上不去下不来,脸憋得发紫!

    他的天眼!

    他费尽心力,得来的天眼!

    他费劲心力,留下的最后一次开天眼的机会!就等着今晚为余家挽回这几天丢失的声誉,然后把这少女的性命留在这里,怎么、怎么会是这个样子?

    他的天眼,竟然还比不上一个小丫头?

    他、他输了?

    余九志怎么也不能相信,而夏芍的声音还在不断地传进他的耳朵里。

    ”第四十七卦……“

    ”第六十三卦……“

    ”第七卦……“

    ”第……“

    ”噗!“余九志一个没忍住,气血霍然翻涌,仰起头,元气逆转,顿时一口血,喷了出来!

第三十八章 绝降!自食恶果!

    “师父!”

    “师公!”

    “余大师!”

    谁也没想到余九志竟然吐血了。那些围着夏芍的宾客早已把坐在地上“冥想”的余九志抛到了脑后,夏芍给这些人算签子,竟然毫无错漏,卦辞无一错处,解签也都解在点子上,这让很多人震惊过后已是激动,很多人正想问夏芍要联想方式,没想到听到后面“噗”地一声。

    宾客们转身的时候,正见到余九志仰头,一口血喷出来的景象,实在是有些吓人。

    余家弟子奔过来,夏芍离余九志很近,她当即便往旁边一闪。这时,余九志被弟子们扶起来,起身的时候步伐颇为踉跄,一个没站稳,往前一扑!

    夏芍身旁还有几名宾客,见余九志没站稳踉跄着倒过来,本能地伸手就要扶住他。但余九志的力气莫名地大,这几个人刚一碰上他,就被他撞得向后倒去。有个人倒下的时候看身旁有人,本能地用手往旁边抓了一下,夏芍转头间扶住这人,目光看见余九志撞开两个人超自己摔过来了,她步子却被旁边的人牵绊住,略微慢了半拍。

    夏芍往后退的时候,余九志正好跌过来,伸出手来虚虚在她身上抓了一下。他的手指看起来只触及她的裙身,夏芍却轻轻眯眼,她感觉头皮轻轻一痛!目光往余九志手中一掠,隐约看见根头发丝儿在灯光里一飘,接着弟子们就围上来扶住了余九志。

    一群人去扶余九志,手忙脚乱之下,余九志的手也不知抓在谁的手上。夏芍轻轻眯眼,心中冷笑一声。

    “余大师,您没事吧?”宾客们纷纷围上去,目光担忧里都有些不解。

    好端端的,怎么就吐血了呢?

    夏芍很快就被挤到了后头,余九志被一群人围得里三层外三层,夏芍在外头垂着眸,指尖在大腿一侧轻轻一扣,龙鳞匕首的刀鞘轻轻一拉、一扣!速度快得煞气都没来得及泄出,匕首便又合上了。

    夏芍抬眸,望向余家大宅的某个方向——师兄,看你的了!

    ……

    当夏芍轻轻扣动龙鳞的时候,余家大宅主宅二楼的阳台上,一道人影跃下,快速闪进了黑暗里。

    如果有人此时看到那人影跃下的房间,一定会震惊讶异,因为那是余家大宅的主人余九志的卧房。

    当然,此时也没有看到那道人影。因为那人影的动作极其迅捷,像是在黑暗的夜里伏击猎物的狼王,奔起、落地,力量完美地收放,几个闪转间便转入了宅子灯光找不到的黑暗角落,融在那暗沉的影线里,摸向后宅一处小阁楼。

    男人的行进路线看起来就像是将余家大宅的分布早已摸清了一般,熟门熟路。他来到阁楼下,目光往发出昏黄光线的楼上一掠,无声无息退到楼侧的黑暗里,不动。

    没一会儿,一道快速跑动的人影超这边而来,依稀可见手上拿着样东西,步伐急切。

    现在天色早就黑了下来,宾客们都在前头客厅,司机和陪同人员也都在旁边的厅里闲聊休息,弟子们都在客厅陪着余九志,后院连个佣人也看不见。那人跑的时候压根就不往四周看,直直向着小楼跑来。哪知到了楼下,经过楼侧的时候,黑暗里忽然伸出一只手来!

    那人一惊,刚睁大眼,嘴已被后头神来的手捂上,那人瞳孔倏然放大,接着便眼白上翻,连挣扎都没有,就软倒了下去。

    他倒在黑暗里,有人捡起他手上握着的东西,拿在手上一看,竟是只木盒子。

    男人将木盒打开,里面躺着两根女子黑色的长发。在触及女子的发丝时,男人的目光顿时变得冷厉,但旋即他便收敛了气息,将两根长发拿出来,轻轻塞进了衬衣口袋,贴着心口放好。然后从身上拿出一方帕子,里面包着几根黑色短发,放进了木盒中。

    接着,男人从黑暗里闪身出来到了楼上,将木盒放在门口,轻轻敲了两下房门,便跃下楼去,退进了黑暗里。

    过了一会儿,阁楼上传来开门的声音,一名白衣蓝裤的年轻男人出来,先往四周看了看,然后目光落下地上的木盒上,露出一抹阴郁的笑容,拿了木盒,关上了房门。

    房间里铺着木地板,上面放着一张矮木桌,桌上染着两只蜡烛,那两只蜡烛上面画着奇怪的符,而且蜡烛的颜色也发黄,看起来很陈旧了。但若是夏芍在这里,她一定能发现这并不是普通的蜡烛,而是用人体脂肪提炼出的,降头师很喜欢用来作法的蜡烛!

    桌上的两根蜡烛火苗很旺,但相对于整间低矮的阁楼来说,这点光线并算不上明亮。在蜡烛火苗跃动的光影里,桌上还放着两只小瓶子,看起来像花瓶,里面插着一些像干草一样的东西。

    那东西看着像草,但若是定睛看的话,那草竟然像是活着一般,不停在瓶子里扭动着!

    而且,木地板上还摆着一圈古古怪怪的盒子,地上撒着红的白的黄的像颜料又像是纸屑的东西,桌上地上都画着血淋淋的符。

    萨克拿着木盒走进去,盘膝坐在了一圈古怪的盒子后头,在他面前的正是一只香炉般的器皿,里面是尸油燃烧着的火苗。萨克将桌上瓶子里的干草拿了出来,平铺在桌上,火苗映着着他惨青的眉眼和阴沉微笑的唇角,他的眼注视着桌上,只见那些干草竟然在桌上蠕动了起来!

    细看那些干草,形态生得也奇怪,一头粗一头细,并生在一起,发生蠕动的正是这一粗一细的草叶,它们看起来似乎像是要结在一起的样子!萨克在将干草拿出来以后就不管了,而是对着面前的火炉念念有词,边念词边手舞足蹈,不停地从身旁放着的盒子里抓出东西来往火炉里投掷。

    每投掷一次,火苗窜得越旺,而他的动作幅度就越大,直到把盒子里的东西都投进火炉里,萨克嘴里还一直念念有词,癫狂地似全身痉挛一般!他嘴里的念着的咒调子越来越高,发音也越来越诡异,而就在火炉里的火苗颜色变得诡异的时候,他一般抓起拿进来的木盒子,打开看也没看,将手帕连同里面包着东西一齐丢了进去!

    东西丢进去之后,火苗呼地窜得老高,萨克一把抓起桌上已经自动结成结的干草,狠狠掷进了火炉里!

    萨克声音已经变得低沉嘶哑,头颅晃动形似癫狂。而他面前的火炉里,一堆东西烧融在里面,火苗青红的诡异颜色遮挡里火炉里发生的不可思议的变化……

    咒语在继续,下降在继续。

    而同一时间,余家大宅的客厅里。

    余九志已经在弟子们的搀扶下坐进了沙发里,他看起来伤得不轻,一直在闭目调息。没一会儿,就被弟子们扶着躺在了沙发上,看起来就像是昏迷不醒了一样。

    宾客们一直不知道余九志为什么吐血了,看着他似乎伤得很重、昏迷了的样子,不少人开始担忧,叫来余家的人提议,要不要把余九志送往医院。

    余家显然是不肯的,大宅外头都是记者,现在把余九志送去医院,明天杂志周刊上要写成什么样子?

    眼前的情况是余家事先怎么也没有想到的,可谓措手不及!

    谁能想到,余九志的天眼在被当成杀手锏、被认为一定会赢的情况下,竟然遭遇了滑铁卢?

    原本,余家是打算在赢了夏芍之后,就先让今晚请来的这些政商名流们回去。记者们都等候在大门外头,他们一出去,余家这些天来损失的声誉就自然地挽回来了。而夏芍,他们自然有办法留住她!

    今晚,对于余家来说本应是铲除异己的盛宴之夜,可谁也没想到,盛宴才一开场,就遭遇了大反转!

    这种情况,余家从来没有考虑过。以至于眼下到底怎么应对,他们一直不知道怎么办才合适。

    最主要的就是怎么跟这些政商名流交代的问题。

    请他们先回去?他们出去后会怎么跟记者说?余家的声誉怎么办?

    先留住他们?用什么理由呢?就算留了今晚,明天呢?后天呢?

    余九志的两名亲传弟子在后头讨论了很久,最后决定——管他呢!先把这些政商名流留住!反正今晚那名姓夏的少女也走不出余家大门,张氏一脉也要绝了!到时候,香港四大风水世家,一夜绝了三脉,只剩余家一脉,谅这些人也不敢出去胡说!而且,到时候记者们的目光就自动转向了,今晚小小的比试,谁还会在意?

    今晚,注定要出大事!

    而胜者为王的道理,在哪个时代都不会变!

    商量了一段时间过后,余九志的两名亲传弟子总算是达成了共识,由大弟子卢海出来发话打圆场,“诸位,我们已经打电话给家庭医生了,还请诸位不要担心。我师父在岛上受的伤至今未好,今晚给大家卜算的时候,旧伤复发。我们扶着他老人家在这里休息会儿,等医生来了,我师父醒来,自会对今晚的事给诸位一个交代的。”

    余家这是在拖延时间,可惜客厅里除了夏芍,其他人并不知情。一听这个“旧伤复发”的说法,倒也觉得合情合理。余九志伤了手臂的事,大家都知道,就在几天前。寻常人说不定还在住院,他今晚就为了余家的声誉提出跟人比试了。若说是勉强了,也不为过。更何况,他年纪也大了。

    这些来的政商名流中,不乏这十来年一直是余九志的忠实客户的。余九志平时颇为威严,很有大师的架子,这些人跟他谈不上是老友,但也毕竟多年的交道了,看他躺在沙发上,吐血后昏睡过去的模样,不免心中有些感慨。

    家族声誉、业界地位,面对后起的新人,临老了还得拼上老命来保全家族名望,这是只有上了年纪的人才能体会的心境和感慨。顿时,便有些人难免对余九志生出些同情之心来。

    客厅里渐渐安静下来,这些宾客也都是精明人,余家既然说要给他们个交代,暗里的意思就是不希望他们现在提出告辞。他们肯定也是为了保全家族名声,这点大家心如明镜。于是便都坐了下来,稍稍用了点余家子弟送上来的茶点,等待着家庭医生到来后,余九志醒来给个交代再走。

    冷家老爷子又坐回了座位上,但他的目光却没从夏芍身上收回来。对于擅长占算卜问的冷家来说,没有人比他更震惊夏芍解签时的神速的。至少他活了这么大岁数,还不知道天底下能有哪一种方法,可以如神通一般卜算的。

    占算之法中,拿六壬神课来说,其实说白了就是一种式子复杂的概率学。既然是概率学,那就表示准确率不会百分百,总有不准的时候。而夏芍刚才断签,不仅神速,而且三十支签,没有一支出错!这种零失误率,他有生之年都没见过。

    就算夏芍的修为已经到了炼神还虚的境界,比他这个冷家的当家人还高,但她应是刚进入炼神还虚不久,应该还不到随意路边拔根草、地上捡块小石子就能成象卜算的境界。而且,即便是她到了这个境界,她手上也得有草、有石子啊!

    问题是,她手上什么都没有!她完全是拿眼看过去,就断了签!

    这点连余九志的天眼也没有办法做到,她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不仅仅是冷家人在看夏芍,李伯元的目光也在夏芍身上。不过他考虑的却不是她如何断签的问题,而是眼下的情况,余家明显在为比试的结果打同情牌的意思。最后可能是夏芍赢了比试,但余九志反而更得人心。毕竟现在众人都觉得是夏芍伤余九志在先,他们根本就不知道余九志这些年来做了什么!

    对于今晚夏芍的打算,李伯元是不清楚的,他不免有点为她着急。

    而李卿宇目光也落在夏芍身上。或者说,自从她进了余家的客厅,他的目光就没从她身上移开过。经过刚才,他已经可以确定八成,眼前的她,就是那个她!她的容貌虽然不一样,但气韵神态,一颦一笑,连声音都是一样的!

    男人的眼神有些复杂,想起她走之前所说的话——果然是很快就见面了!

    还真是快!才三天!

    而她居然就换了副模样,换了个身份。他怎么也没想到,这段时间在香港搅动风雨的人,竟然是她!而她的身份,美国黑手党那边至今没有确切消息,他很少见到杰诺抓狂,但他在电话里是真的抓狂了。而取而代之的,是他自己更多的疑惑——她,到底是什么人?

    客厅里,受邀前来的政商名流们虽然是吃着茶点,但谁的胃口也不大,而且场合也不合适。他们只是稍稍吃喝了点,目光也是时不时往夏芍身上看。有人觉得她年轻气盛了些,伤余九志有点不地道;有人想起八年前余氏和张氏的争斗,倒觉得理解夏芍身为张氏一脉的弟子,对余九志的复仇心理;而有的人想起夏芍进客厅时对余九志说的话,觉得她跟余九志之间应该有什么众人不了解的仇怨,所以不急着下结论。

    什么想法的人都有,客厅里没人说话,气氛很是凝滞。

    就在这个时候,身为众人焦点的夏芍,开口了。

    她开口之前目光轻轻动了动,往自己腿侧掠了掠,然后唇角轻轻勾了勾,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她低着头,这笑意并不明显,稍纵即逝,只有目光一直没从她身上离开的李卿宇发现了。

    而接着,夏芍便抬起了头,神态如常,看向了对面沙发上躺着昏睡的余九志,慢悠悠开了口,“余大师睡够了没?再睡下去,可就真睡着了。”

    她声音在静寂的客厅里一点也不显得突兀,反倒是慢慢悠悠,韵味颇为悠闲散漫。就是话听起来很有深意,甚至那含笑的唇角都能看出点嘲讽的意味来。

    在场的人都不笨,她这是在说……余九志装睡?

    对于这句话,在场的政商名流们还在怔愣的时候,余氏一脉的弟子已经愤怒了!

    “你说什么!”余九志的大弟子卢海沉着脸,怒斥,“好歹你也是玄门的弟子,论辈分,你该叫我师父一声师叔祖!你打伤师叔祖,他现在这样全是被你所害,你还在这里说风凉话?”

    余氏一脉的弟子都一脸愤怒,夏芍坐在沙发上,抬着眸,望向立在余九志躺着的沙发后头的卢海,轻声笑道:“小声点。你师父要是真睡着了,你就不怕吵着他?”

    一句话,堵得卢海脸色变了几变,想发怒,又不得不憋着气,别提有多难受。而弟子们本来要群起而攻之,但听了这么句话,也觉得堵得晃,发作也不是,不发作又有点内伤,一个个涨红着脸,最后只剩下用眼瞪夏芍。

    夏芍很闲适,笑容在余氏一脉的弟子眼里绝对是可恶的典型,她问,用聊天的语气,“你师父真的睡着了?”

    卢海沉着脸,气得呼吸都发沉,但又不能怒斥她,最后只憋出两个字,“当然!”

    “家庭医生来了,他就会醒?”

    “当然!”

    “醒了他就会对今晚的比试结果有个交代?”

    “当然!”

    “哦。”夏芍轻轻点头。

    客厅里的政商名流们表情一个个的别提有多怪异。这场面,一方悠闲散漫,一方面目含怒,画面怎么看怎么别扭。可是,又怎么看都是少女在询问自己的疑问,正常的聊天而已。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哪里不对劲。

    果然,夏芍在“哦”了一声之后,就站了起来,“既然这样,不用等家庭医生了,我来帮余大师醒来就好了。”

    余氏一脉的弟子一听,顿时个个如临大敌,“你想干什么!”

    卢海也顾不得吵不吵到余九志了,当即就从余九志躺着的沙发后头到了前头,带领弟子护住沙发,一副剑拔弩张地场面。

    客厅里的气氛霎时紧张了起来!政商名流们顿时直起腰来,都有些紧绷。

    在这样的场面里,唯有少女步伐散漫,悠然从容地一步步走向余氏弟子,“别这么紧张,我只是帮个忙而已。这里你们谁的修为也没我高,既然你们说余九志是我伤的,那就当我赔罪好了。他现在身体不适,我帮他调整调整元气。”

    “谁用你帮忙!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一名弟子忍不住出口怒骂。

    “噗嗤!”夏芍没忍住笑出了声来,“你的意思我听懂了,你是说我是黄鼠狼,你师叔祖是……”

    那弟子刷地脸色涨红,卢海横过去一眼,那弟子都恨不得缩去沙发后头!

    “站住!不准再往前走了!等家庭医生来了,我师父自然会醒来给你一个交代!”卢海一瞪夏芍,戒备。内心却是冷哼,等家庭医生来?压根就没有家庭医生!等后面阁楼上的那位要你的命还差不多!

    只要那边一得手,任你修为再高,一个炼精化气的弟子都能制服你!

    只不过,那边下降头需要时间,再等等……

    再等等!

    “虽然我是可以等的,反正时间也不算太晚。但是你弄错了一件事,那就是……”夏芍慢悠悠地抬眸,笑了,“我凭什么,听你的!”

    最后一句话还在嘴里的时候,夏芍的脸色已是变了,她周身元气震开,离得最近的一名弟子霎时被撞出!这突如其来的情况,不仅余氏一脉的弟子们如临大敌,客厅里的政商名流们也都惊吓地纷纷站起向后退去。

    这些人,经历过政坛的尔虞我诈,经历过商场的风云变幻,但这种近距离的打斗却是大多没有接触过的,顿时便都有些紧张地大步后退,贴去了客厅的一角。

    而夏芍已抓住迎面一名弟子,往旁边一扫,顿时将挡在余九志身前的弟子们扫开一大片!卢海和他的师弟脸色大变地要上来阻止,夏芍的指尖却在这时往大腿一侧一扣!

    阴煞之气泄出,坐在沙发上的冷家老爷子都蹭地一声站了起来!

    夏芍并没有将龙鳞完全打开,她考虑到客厅里还有普通人在,只是将阴煞泄露了一小部分出来,但感觉到阴煞之气急速涌出的余氏子弟和冷家人,顿时都变了脸色!

    他们在渔村小岛的山上见识过夏芍的金蟒阴灵,对其颇为忌惮,今晚本就对此很提防,一感觉到阴煞涌出,众人第一感觉就是夏芍把金蟒放了出来!

    于是乎,一群人本能地往天花板上看,而夏芍指尖早已掐住指诀,泄出的阴煞定住前方正惊骇抬头的卢海和他的师弟,气劲一震,将两人一掌扫了出去!

    在两人撞去后头墙上的时候,夏芍一步上前,伸手!

    “余九志!醒来!”夏芍这一喝,舌尖卷着浑厚的内家劲力,喝在余九志耳旁,却连避去客厅角落里的人都听得耳膜发颤,倏地一疼!

    余九志被夏芍从沙发上半提起来,身体也是倏地一颤!

    他当然醒了,或者说,他压根就没昏睡过去。

    夏芍早就知道,没有见过一个昏了的人还会自动调节元气的。不过,这老家伙还真是死要面子,他曾伤在她手中,明知她杀过来,也知道她动了阴煞,竟然还能死撑着在沙发上装昏。

    不过,现在他想装也装不下去了。这么近距离被她一喝,相信连远处的人都受不了了,何况近处的他?就算他在被提起来的时候,元气已经护住周身,但他毕竟是受伤了,挡也挡不了多少,浑身这么一颤,明眼人都知道他醒了,再装就假了。

    余九志皱了皱眉头,眼皮子颤了颤,似模似样地睁开眼,一副刚醒来的样子。在看到夏芍的一瞬,他气息起伏强烈,还真是一副震怒的样子。

    但可惜夏芍不给他更多表演的机会,她把余九志提着往沙发上一按!强迫他坐起来,而自己则敏捷地往沙发侧边一转,转去沙发后头,双手一按!按住了余九志的肩膀。

    “余大师,醒了?”夏芍在余九志身后笑着扫一眼客厅里躲去墙角的政商名流们,和震惊站起的冷老爷子与冷以欣,笑着对余九志道,“醒了就交代一下吧,这么多人等着你呢。今晚的比试结果,说说看吧。谁输,谁赢?”

    余九志面如锅底色,红黑交替,气息喘得厉害,一张老脸面对着客厅里的众人。

    他不能不装昏,他苦心留下的最后一次开天眼的机会,却半途就输给了一个年轻人,这让他拿什么脸就跟这些请来的政商名流交代?他只能等,等后面阁楼的动静,然后再度掌控一切!

    而现在从时间上算来,是不是也该差不多了?

    余九志明显还想拖延,夏芍却笑了,她用气劲压着受伤的余九志,抬眼看向客厅里的人,“不想说?没关系。谁输,谁赢,大家心里自有公论。余大师装昏耽误了这么长的时间,这张输不起的老脸,就当是给大家当个福利,赔罪了。”

    “你!”余九志气得要咳,胸口闷疼,余氏一脉的弟子却是怒了。

    卢海和他的师弟被夏芍拍去墙上,掌力下得有些重,一时半会儿爬不起来。之前被夏芍扫出去的一些弟子却是伤得轻些,爬起来的人怒指夏芍,还想打同情牌,“还不是因为你,师公才受伤的!你现在还侮辱他!你到底懂不懂尊敬前辈!一个欺师灭祖的人,再厉害也叫人不齿!”

    而客厅里的政商名流,竟然还真有被这话说动的。有一部分人本来就同情余九志,看见夏芍这样对待一名老人,有的人就有点看不惯了,顿时就要出来端出样子来说两句。

    但是这人还没开口,夏芍就一眯眼,目光扫去之处,其势极厉!

    “闭嘴!”这一喝,震得在场的政商名流都懵了懵,似乎很久没有人跟他们说过这两字了,而说出这句话的少女,敛了她惯有的悠闲姿态,气势逼人,“不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没有发言权!收起你们那套大仁大义的道理,留着跟这个老头子说!”

    夏芍一扫刚才说话的那弟子,“一个欺师灭祖的人,再厉害也叫人不齿?这话还给你们!”夏芍往余九志肩膀上狠狠一按,眯起眼来冷笑,低着头看余九志,声音去清晰得叫在场每一个人都能听到,“余大师?余九志!敢不敢跟今天在场的人说说,十多年前,香港第一风水大师,玄门的掌门人唐宗伯唐大师!是怎么失踪的!”

    余九志霍然瞪大眼!气息急速起伏!他不是不想动,不是不想挣脱开,但是身后那丫头看似按着他的肩膀,其实一点也没手下留情。她应是把她修为里能用上的劲力都压在了他肩膀上,而他右臂重伤未愈,今晚又元气倒流,喷了口血出来,至今没能调理好,一时之间被她制住,竟然挣脱不开,生生被她问出了这句十几年来夜里做梦都不想听到的话来!

    而客厅里的政商名流们听见这句话,脸色都已经变了!

    唐宗伯!

    这个名字十几年没有听到了,但是香港上层圈子里的人,乃至香港的民众,都不可能忘记有这么一个人。

    他少年成名,三十岁接手玄门,成为香港风水堂的第一风水大师。

    唐宗伯的事迹,至今还被香港的一些老政商名流们津津乐道。传闻,他少年孤身闯荡华尔街,在当时歧视华人的政策下,连帮着华人企业端了几家大企业,闯下盛名!

    传闻,他受到过当时美国总统的接见。欧洲某国曾要授予他勋爵之位,被他婉言谢绝。这两件事曾在香港媒体上隆重报道过,上了年纪的老一辈的人都不可能忘记当时大街小巷都是唐宗伯为华争光的报道。

    那是一段传奇峥嵘的岁月,那是一个书写传奇的年代……

    后来,唐宗伯怀揣盛名回到香港坐镇风水堂,每天拜望他的政商名流和民众络绎不绝。他不是个讲究体面与身份的风水大师,凡是有求于他的,他不看身份地位,有求必应。遇到家境普通或者贫寒的人,他时常不收酬劳,只告诉人行善相抵。唐宗伯不仅仅是风水大师,还是很有名的慈善家。在这个对传统风水很是信仰的香港社会,唐宗伯在民间有着很高的声誉和支持者。

    当年的风水堂,现在已经更名为了玄学会。世事变迁,但唐宗伯在香港民众的记忆里,却如同老照片一般,怀旧,难以磨灭。

    当年他失踪的事,在香港很是掀起了一番波澜,很多人竟然要求政府去内地报案查找,而事实上也确实有些人利用职务之便帮忙找寻过,但是一直无果。

    十几年了,香港第一风水大师已经换了个人,但唐宗伯的名字却在老一辈的人心中没有丢失过。只是没想到,时隔十几年,今晚竟然从一名少女口中听到了这个名字!

    她说余九志知道唐大师是怎么失踪的?

    她刚才说欺师灭祖?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刚才还张嘴想教训夏芍的人顿时就不说话了,而是看向余九志。冷家老爷子自从夏芍动了龙鳞的阴煞开始,就没坐下过,听见夏芍的话以后,好半天没回过神儿来,他的身子甚至晃了晃,幸亏有冷以欣在旁边扶住他,才将他稳住。

    他一把抓住孙女的手,颤抖,“欣儿,你、你说……她、她会不会是……”

    冷以欣目光闪烁,看向夏芍。

    而余氏一脉的弟子们也看向夏芍和余九志,连地上还爬不起来的卢海和他的师弟都艰难地抬起头来。

    当年的事,余九志谁也没说。他本就是个不容易信任人的人,这么大的把柄,他不可能说给人听。因此连他的亲传弟子,都不知道当年的真相。

    余九志脸色连番巨变,内心不住地想:怎么那边阁楼还没有动静!

    “你在想,怎么那边的阁楼还没有动静?”夏芍像是会读心术一般,笑眯眯看余九志,缓缓附身在他耳旁,“已经有动静了,你没感觉到么?”

    余九志霍然抬眼,仰头,震惊地含着血丝的双眼望向夏芍——她、她怎么知道阁楼?

    夏芍的声音不大,但在死寂的客厅里很清晰,任何人都能听得清楚。在场的政商名流们一脸不解,搞不懂事情怎么跳跃度这么大,刚才不是在说唐大师么?现在又是在说什么?

    冷老爷子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冷以欣却是轻轻蹙眉,阁楼?

    余氏的弟子们却跟余九志一样震惊了!

    她怎么会知道阁楼?她是怎么知道的?

    什么时候的事?

    “哦,看来你还没感觉到。那可能是阁楼上那名降头师的手艺欠点火候吧。”夏芍却是一笑,甜美,“不要紧,我们再来拖延点时间就好。这是你最拿手的,其实我也很拿手。”

    余九志恨不得一口血再喷出来!但他现在感受最深刻的不是怒气、不是想吐血的感觉,而是震惊!

    她说降头师?

    她说降头师!

    她竟然知道了?她是怎么知道的?!

    “你在想我是怎么知道的?”夏芍像是突然间爱上了读心的感觉,很享受给人解惑的过程,她冲余九志钩钩手指,不管客厅里听到降头师三个字的人都多么的震惊和不可思议,她只附在余九志耳旁,这次声音压低了,低到只有余九志能听见,“今晚是不是输得很莫名其妙,很不服气?其实,你服不服我一点也不在意,不过大抵你是必须要服的。因为这个世界上,除了你的天眼,还有一种叫做天眼通的能力。很不幸,我有。”

    夏芍说了什么,在场的人都没能听见。包括修为不错的冷老爷子,和离夏芍很近却因她挟持余九志而不敢靠得太近的弟子们,众人都没能听得清,就只看到夏芍在余九志耳旁说了一段话之后,他突然就两眼发直!

    直愣直愣的眼神,从中可以读出太多,又似乎什么都读不出。他看起来就像是懵了,灵魂抽离了一般的懵。

    然后,时间就像是在客厅里停止了。

    余九志就像是木楞了一样,好像沙发上坐着的不是个人,而是尊不折不扣的雕像。就在众人以为余九志是不是出了什么事的时候,他忽然身体一个哆嗦!脸色渐渐憋红,身体霍然向前一倾,“噗!”地一口鲜血,喷在了地上!

    “师父!”

    “师公!”

    弟子们惊喊一声,急着就要上前,但仍是十分忌惮夏芍。弟子们望向她的眼神不仅是急怒的,而且带些震惊和不解。他们都是知道她以元气压制着余九志的,余九志虽然是受伤不轻,但他宝刀未老,炼神还虚有些年头了,底子还是很硬的。夏芍要想趁着他受伤压制住他,大抵也是要拼劲修为的。她的气劲从将余九志压制在沙发的一刻开始,就一直在大量释放,在周围虎视眈眈的弟子们一直在等她疲累的时候,但怪异的是,她一直神态很悠闲,就像是在做平常的事。换做任何一个人,气劲释放这么久,都得掂量掂量还有几分胜算,而她竟然到现在还保持着高度的压制,竟然一点也没有出现疲累的模样!

    这少女……是怪物么?!

    而就在弟子们想扑过来,却又有所忌惮的时候,余九志忽然开始喘起气来!

    他不但开始喘气,刚才吐血时涨红的脸色居然没有好起来,反而越来越涨红。不正常的通红的脸,看起来就像是要烧起来一样!

    如果这个时候有人可以触碰到余九志,定然会发现他的体温高得不似常人。但这个时候,除了夏芍没人能靠近余九志,因此感觉到的人只有夏芍。

    夏芍淡淡垂眸,唇角勾起嘲讽的弧度,忽然,松开了余九志!

    她松手的一瞬,越过沙发,退到客厅门口的位置,冷淡地看着余九志。而不知道夏芍为什么会离开的弟子们霎时就向余九志扑了过去,一开始弟子们还以为他是像解签时那样,元气逆流伤到了,但是没想到一碰他,不少人都喊了出来!

    “好烫!”

    “怎么这么烫?”

    “师公,你是不是发烧了?”

    “医生!快!快点叫医生来!”

    一群人手忙脚乱,夏芍站在门口笑道:“医生?你们不是早就打电话叫医生了么?怎么?之前没叫?”

    弟子们这才发觉漏了马脚,但这时候,谁也没心情担心怎么跟那些政商名流解释的问题了,一门心思想知道余九志怎么了。

    “不用叫医生了,医生帮不了他的。人在做,天在看,这就叫恶有恶报,自食恶果。他是中降头了。”夏芍好心在门口解释。

    夏芍确定余九志是中降头了,但是中的是什么降头术,她现在还不好说。

    降头分降术和蛊毒两个部分,降头两个字是泰语的发音,但其实降头术却是来源于中国的苗疆的。苗疆因为气候潮湿,蜈蚣等毒虫比较多,草药也多,因此便滋生了很多蛊降、药降一类的法术。后来传去泰国,经由降头师们修炼和发展,滋生出了很多种降术。

    什么声降、符降、情降、飞降、鬼降之类的,数不胜数,所以夏芍仅仅根据余九志的初期症状,很难判断他中的是什么降。

    反正今晚她跟师兄两人以龙鳞和将军的煞气为信号,完成了偷龙转凤的一场好戏!

    夏芍早就在进入余家大宅之前,就开天眼看清楚了余九志卧房和降头师萨克所在的位置,告诉徐天胤之后,以他的职业能力,凭着她的叙述找两间房间实在是轻而易举。

    下降头需要的人身上的东西,徐天胤在余九志房间里找到,送去萨克所在的房门口,进而令余九志中了降头术。

    无论余九志中的是什么降术,他都算是自食恶果!这也正是为什么夏芍今晚能制住他,却不急着杀他的原因。这个老头就这么死了太便宜他了,师父这十多年来腿伤的痛苦,他必须要偿还!她要他自食恶果,身败名裂!

    假如,今晚降头师萨克下的降术不太厉害,那余九志的痛苦就少些。假如他下的降术厉害,余九志就有罪受了。

    这就是所谓的自食恶果!

    而夏芍不知道的是,萨克还真的下了极厉的降术。

    虽然,在萨克心里,夏芍和冷以欣是要带回泰国献给他师父通密的礼物,但通密要的不过是童女的血,跟中不中降头术没关系。只要回泰国的时候还活着就好。所以,对于年轻的萨克来说,他不会放过任何一次可以练习降头术的机会。

    这一次,趁着师父不在,他大胆地练习,下的是他以前从未有机会下过的降头术——阴阳绝降!

    这种降头术,用到的很关键的一样东西便是阴阳草,也就是阁楼上那会蠕动的干草。

    阴阳草粗为阳,细为阴,通常会并生在一起。据说,这种草生长在热带丛林和雨林,是婆罗洲群岛一种奇怪的植物,当地人称之为“阴阳降头草”。

    这种草被降头师拿来下降之后,会在中降者**内慢慢滋长,中降者会莫名其妙先发起高烧,然后发狂而死。死时阴阳草会透体而出,死者尸体有如稻草人一般!

    最可怕的是,这类降头在降头界属于最难解的“绝降”,中降者只有死路一条。

    如果夏芍能看到阁楼里的阴阳草,她定会一眼就断定余九志中的是什么降术,但现在她还不能。如果她知道余九志中的是这种绝降,她也只是会冷笑一声——自食恶果而已!

    而自从夏芍说出余九志是中了降头之后,客厅里的人就都慌乱了。

    降头!这在很多人眼中恐怖的邪术的存在,听到它的人往往除了恐惧,还是恐惧。

    政商名流们纷纷退避,本来就退到墙角了,现在看起来更多人恨不得马上逃出余家大宅。但是这些人想逃,却又不敢逃,因为夏芍站在客厅的大门口。

    这让名流们惊恐之余,将更多的目光从余九志身上投到夏芍身上——她怎么知道余九志中了降头?

    莫、莫非……降头术是她下的?

    “我可不会降头术。他中降头,不过是自食恶果。”夏芍好心为在场的人解惑,目光却在余九志痛苦的表情上,从来不曾离开过,“余家大宅,后院的阁楼里,请了一位泰国的降头师。这降头师是声称今晚要比试、很有前辈风范、很会以德报怨的余大师,暗中请来对付我的。只不过,现在我没中招,中招的人是他而已。”

    “什么?!”宾客们惊慌之余,震惊地看向余九志。这是真的么?

    冷家人也望向余九志,他请了降头师来?那天聚会的时候,他可没说!

    夏芍一笑,继续望着余九志道:“不仅如此,还有件很讽刺的事。这个让余大师下降的降头师,是泰国降头宗师通密的弟子,名叫萨克!而萨克的师父,也就是通密,正是十多年前,与余九志勾结,联合暗害唐大师的凶手之一!呵,何谓自食恶果?这就是。”

    “什么?”

    “暗害唐大师?”

    “余大师?”

    在场的人纷纷望向余九志,不可置信的眼神!

    李伯元、李卿宇和李正泰齐齐看向夏芍。萨克?不就是那个帮李正誉养小鬼的那名降头师么?他怎么会在余家?

    李卿宇微微眯眼,眸光难辨,盯着夏芍——果然是她!

    而除了李家人之外,包括冷家人在内,所有的人都对夏芍这番话表示震惊,用询问的眼神看向余九志,倒要听听他怎么说。

    余九志的心绪早就乱了。他现在前所未有的惨态,受伤、中降,多年维持的谎言即将被揭穿,声誉、名望,不复从前。

    他被弟子们扶着,但弟子们在听到夏芍的话后也是一个个震惊地望着他,连刚才嘘寒问暖的关切都停止了,只是许多双眼睛齐刷刷看着他,等着他一个解释。

    余九志浑身发烫,脸烫得不知是被下降所致,还是涨红所致,他不想也不可能就这么承认。

    一切都没有证据!不是么?

    他踉跄着从沙发上起身,几次欲倒,颤着手指指向夏芍,“别听她胡言乱语!她有什么证据!她……她一介义字辈弟子,你们居然信……”

    “她可不是义字辈的弟子!”

    余九志一个“信”字还没说完,客厅外头,黑沉沉的余家大宅院子里,一道洪亮的老者声音传来。

    客厅的光线洒去院子里,依稀可见老者坐着轮椅,由一名气息孤冷的男人推着走了进来!

    老者尚未进入客厅,洪亮的声音已经传了进来,“她可不是义字辈的弟子,她是我十年前亲收的徒儿,在玄门,她是嫡传!”

    她是嫡传!

    这一道声音,老人带着雄厚的气劲震出,震得客厅里的人耳膜又一阵发疼,疼得嗡嗡作响。而所有的人却不顾得耳朵都多疼,全都齐刷刷转头,望向客厅门口。

    余九志也霍然抬头!

    但他的眼却没第一时间看见走进来的老人,而是一抬眼,便听见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眼睛被门口爆闪的光线炸得有些瞬间爆盲!

    闪光灯!

    记者!

    这、这怎么回事?!

    ------题外话------

    修改了四五千字也有了,总算是让我觉得可以发出来了。无论是从内容上,还是字数上,都是我比较满意的了。

    昨晚放公告说今早更,还以为会挨批评,结果发现我太担心了,修改好了提心吊胆地上来一看,乃们都太有爱了!好感动~群扑不解释!

    ps:这章字数还不错吧?求个票先!晚上零点前看看能不能再放一章上来,但是**章节,我比较重质量,所以字数上不敢保证是不是万更。

第三十九章 真相大曝光!身败名裂!

    余九志抬着头,维持着一种扶着沙发、指着夏芍的姿势,定格在了客厅里。,!牢记.

    客厅里所有人都以一种或抬头、或扭头的姿势转身,望向门口。

    门口闪光灯爆闪,灿亮的光线像炸裂的星辰,晃得人眼疼,更将来人裹在其中,连同在客厅门口转身回望的少女都像是要被吞进这炸亮的光影里。

    时间,对所有人来说,恍惚停止。

    然而时间,其实从未停止过。老人早就停在了客厅里,由身后一名男人推着,在媒体记者们的陪同下,静静坐在轮椅上,望进客厅里。

    场面一时静寂无声,但老人的目光却有一种威严感和压迫力,周身透出的气势让在场的人即使眯着眼看不清闪亮的光线里老人的形貌,却能实实在在地感受到,他在那里!

    他在那里,他来了!

    他是谁?所有人心中都有一个名字,但震惊、激动、欣喜、疑惑、混乱的感觉,让所有人都不敢说出那个名字。

    老人却开口说话了,“余九志,想到我还会回来吗?”

    老人的声音洪亮如钟,不仅震得客厅里的人霎时醒了醒,连外头的记者们闪光灯都停了停。

    这一停,老人的形貌就看得清楚了些。

    原来,老人当真是坐在轮椅上的!他头发已经花白,蓄着一指长的花白胡须,气质仙风道骨,颇有世外高人的气息。他的眉眼比之十多年前明显已老,岁月终究还是在他脸上留下了痕迹。但好在他面色红润,眼神炯亮,看起来精神爽朗,精气神儿很是不错的样子。

    在场的政商名流,有几人是像李伯元一样的老人,当即就一眼认出了唐宗伯来!

    李伯元反应最快,他虽然在三年前已经见过唐宗伯了,但今晚见到他还是很激动!因为他知道他要来香港,也是担心了这么多日子,怕他暴露、怕他出事,而今晚他终于是来了!看这情况,一切,总算是要真相大白于天下了!

    他怎能不激动?这是他一生中的贵人!指点他成就李氏、成就嘉辉国际集团的恩人!当年在华尔街,李氏集团就是拜唐宗伯帮忙,杀出重围的华人企业龙头!

    “唐大师!唐大师!”李伯元颤颤巍巍走过去,李卿宇和李正泰一左一右地扶着他,他竟然都手有些颤抖,“唐老!你总算是回来了!”

    “伯元啊,我回来了。”唐宗伯笑容带些岁月的沧桑,但更多的时候经历了风浪磨砺过后的平静。

    “哎,哎!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李伯元与唐宗伯握着手,也不管记者在拍照,眼底竟有些泛红,语气感慨千回。

    “唐大师?真的是您?”随着李伯元走过来的,还有几名老一辈的企业家,他们跟唐宗伯年纪都差不多,他失踪的时候,正是他们事业鼎盛人生最为得意的年纪,现在一晃十余年,他们这些人大多已挂着公司董事长的名号,退居二线,将事业交给家族的年轻人去打理。如今每天的日子就是听听公司汇报,看看报刊杂志,再就是回忆往昔自己那些打拼征战的年轻时代。

    人越老越是怀旧,得见多年未见的故人,最是激动感慨。只是,这些人不仅是感慨,他们还疑惑。

    “唐老?哎呀!真的是唐老!真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再见你啊!你、你这腿怎么了?”

    “唐老,您……您不是失踪了么?我们以为您老已经、已经……”

    “是啊,当年没少有人利用职务之便找过您,可是都没找着!这么多年了,一直没有您老的消息,我们真的以为您老已不在世了!这、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些老人说话间,客厅里剩下的那些政商名流们也聚了过来。他们大多是人到中年,唐宗伯失踪的时候,他们都还是十来岁二十来岁的毛头小子,早已记事。他们对唐宗伯的感情没有父辈们那么深,但有一些人,因为父辈跟唐宗伯交情很好,他们小时候都是经常见到唐宗伯的,对他很有印象。相隔十几年,他的音容笑貌在大多数脑海里已经模糊,但名字却是不会忘的!

    今晚一见到唐宗伯,年少时的记忆都涌上心头,那也是别有一番滋味。

    “唐伯!没想到今晚能见到您老啊!您老的腿这是?”

    “这些年您老都在哪里?我们家老爷子没少叨念啊!”

    “是啊,我家老爷子要知道您老回来了,那不知得多高兴!”

    “对啊,唐伯!您这些年都去哪儿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群政商名流围着唐宗伯纷纷询问,李卿宇却是一直没出声的那个。他的目光落在那转身对着老人含笑的少女身上,她不说话,立在圈子之外,闪光灯难以捕捉到她,但她却在他眼里,险些让他维持多年的沉静心湖打乱!

    什么保镖!什么内地请来的风水师!

    她是唐大师的弟子!

    怪不得爷爷称她为“世侄女”!怪不得爷爷如此信任她!

    她……

    李卿宇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与震惊里,夏芍却是看着这相认的场面差不多了,这才出声道:“师父。”

    师父。

    少女声音清澈里带些甜美,与今夜悠闲从容里带些凉薄的姿态很不一样,笑起来微微弯了眼眸,很是柔美可人。

    围住唐宗伯的圈子呼啦一声散开!闪光灯再次爆亮!

    记者们几乎涌进来,对着夏芍一通急速的快门!

    就是她!就是她!

    这段日子在香港风水界掀起波澜的少女风水师!传闻她是张中先张老一脉的弟子,原来是误传!原来,她真正的身份是唐宗伯唐大师的弟子!

    刚才唐大师亲口说的!八年前,亲收!嫡传!

    在重视宗法传承的香港社会,嫡传的地位不言而喻。这可是真正香港老风水堂的第一风水大师的弟子!日后有可能传承大师衣钵的年轻一代!

    怪不得,她能在杂志周刊上对余王曲冷四家的运程书开口指点!

    怪不得,她敢接余九志的约战!

    怪不得!怪不得!太多的怪不得,但却仍有太多的疑问。

    “唐大师,传闻是您的高徒打伤余大师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您跟余大师之间是不是有什么恩怨?”

    “现在您回来了,您当年失踪的事,是不是对我们讲一讲?”

    记者们已经等不及地发问了,反正他们也知道,今晚他们被放进来,肯定是唐大师希望曝光这件事的真相的。而在场的政商名流们也很疑惑,他们散开,看向客厅主沙发处的余九志。

    现在,所有人都围在唐宗伯身边,没有走过来的,只有余氏一脉的弟子和冷家人。整个客厅忽然显得很空荡,站在里面被众人的目光盯着的人,忽然有种众矢之的的感觉。

    冷老爷子僵直着身子,目光紧紧盯着门口,手不自觉地收紧,握得扶住他的冷以欣的手都快要变形了,而冷以欣竟然没有喊疼,也没有提醒她的祖父,她只是静静立着,不管记者的闪光灯怎么打,目光始终望向坐在轮椅上的老人身后。

    闪光灯从他身后打来,映亮了他的孤漠冷厉的轮廓,他的眉眼看不清晰,就像他给人的感觉,永远沉在黑暗里。

    十三年,她只记得少年时代的他,虽然仅仅是一面之缘……

    徐师叔。

    “欣儿……欣儿!”冷老爷子颤抖着手,嗓音低颤地看向自己的孙女。

    冷以欣转头望向身旁的老人,浅浅笑了笑。她这个时候居然在笑,让冷老爷子很是意外,但听她道:“爷爷,稍安。”

    稍安?

    这个时候,谁安得下来?

    余氏一脉的弟子们就不能!他们除了用疑惑的目光去看余九志,已不知该如何面对眼前的场面。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三年前,开天眼的时候,不是说掌门祖师已经死在内地了吗?

    “余九志,你告诉玄门的弟子们,我死在内地了吧?”唐宗伯重新看向余九志,看着那个中了降术,满面通红,气息大乱的人。

    一别十几年,两人的相貌都有所改变,但有些仇,是无法用时间冲淡的。

    余九志不说话,他此时浑身都有一种奇痒的感觉,血液好似都冲到了头顶,涨得脑热发烫。他很想去后院阁楼看看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降术会下在了他的身上!对方到底给他下的是什么降,有没有解。

    但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唐宗伯来了!

    他回来了!出现的时刻是他多年来梦魇里最怕见到的一幕——万众簇拥,世人瞩目,真相大白!

    但这一刻还是来了!居然这个时候来了!

    谁来告诉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降术他是怎么中的,记者是谁放进来的,唐宗伯不是应该在张家小楼么?

    到底,还有多少他不知道的事,在发生?

    余九志大抵是被今晚连番的事态给闹糊涂了,他现在最应该想的不是眼前的事态是怎么发生的,而是如何应付眼前的事态。

    但很显然,这事态已经不是他所能应付的。

    他不说话,唐宗伯可以说。他冷笑一声,“余九志,余师弟!这几年香港第一风水大师的日子过得好哇!听说余师弟徒孙满堂、信众广多,威严八方,风光无限啊!这风水堂上第一把交椅坐着,风光可好?坐得可安稳?午夜梦回时,可有想起十三年前,在内地斗法时,被你暗算了的人?”

    余九志身子一震,身旁弟子们纷纷看向他!冷老爷子也一转头,震惊地看向余九志。

    唐宗伯周围更是“嗡”地一声!记者们都愣了愣,接着反应过来,闪光灯纷纷对准余九志打了过去!

    暗算?

    暗算谁?唐大师?

    “唐大师,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十三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发生了什么?”唐宗伯冷笑一声,坐在轮椅上,看着余九志,“当年,我们本是同赴内地,各自为安亲集团和三合集团选商业风水地,余九志以斗法之名约我,讲明输了的人退出内地这座城市,另觅他处。我们同门之间,客户时有争斗情形,历来便立下门规,不可对同门下死局,一切点到为止。我哪里知道,应战之后,等我的却是一场死局!泰国的降头师通密,欧洲奥比克里斯家族的人,还有余九志!我以一敌三,险险保住了性命,这双腿却是废在了他们三人手上!我不得不隐姓埋名,远走他乡,几年辗转,终寻得一处休养之地,苦心调养了这些年,这才等到今日回来的一天!余九志!”

    唐宗伯说这段话的时候,语气一直是平静的,像是多年前那晚的九死一生已经融在岁月的记忆里,淡了。但他直到把这话说话,才目光一变,怒喝一声!

    “余九志!”

    这一声怒喝震得被真相冲击得有些懵愣的众人都霍然一抖,有的人险些从原地吓得跳起来,余氏的弟子们更是齐齐一颤,脑中一片空白!

    唐宗伯却不看任何人,他只看向余九志,一字一句地问:“余九志!你说,我唐宗伯身为玄门掌门,可有对不住你余氏一脉之处!我身为你的师兄,可有对不住你之处!从你入门那天起,我可有对不住你的!你给我说!”

    “暗害掌门!打压同门!铲除异己!张氏一脉死在你手上的有多少人!你给我说!”

    “你明知我来了香港,却瞒着王曲两家,骗他们围攻张家小楼,欲置我于死地!你给我说!”

    “你明明能猜出小芍子是我徒儿,却以约战为名,暗藏降头师,欲下降术暗害我徒儿!你给我说!”

    “玄门准你入门,教你术数,成就你一代风水大师,可有对不住你的地方?你要做下这些欺师灭祖、残杀后辈的事?你给我说!一件一件地掰开来,说!”

    老人的声音如同洪钟一般,一字一句如果金钟落地,气劲雄浑,直直拍向客厅里的余九志,余九志踉跄着后退,一屁股坐倒在沙发上,捂着胸口,嘴里随着浓重的喘息喷出血沫来,脸色更是涨红得不似人色。

    没有人扶他,弟子们都不知是承受不住唐宗伯的内劲,还是别的,一个个每听唐宗伯质问一句,便往后退一步,退得沙发四周都空了出来。空荡荡的,只剩余九志一个人。

    余九志捂着胸口,低着头,眼却使劲地抬起来,眼底的血丝都清晰可见,那是一种被连番打击、震惊、仇恨、垂死挣扎纠结在一起,有些癫狂的神态。

    他知道了?他什么都知道了!

    他是怎么知道的?张家小楼那边……失手了?

    不!不!这不可能!

    许是中降发烧的关系,余九志感觉整个头脑都乱了,两耳嗡嗡地响,眼前的一切都在晃,但他告诉自己,不能承认!抵死都不能认!

    “呵呵,呵呵……你、你回来了。”余九志一开口,嗓音嘶哑,口中有血沫往外喷,看起来十分吓人。自从唐宗伯到来,他便一言不发,众人都以为他懵了,不知道怎么开口,没想到,他竟然开了口。

    但他说的话却叫众人一愣,“你回来了,是不是看见这么多年我取代你,成为香港第一的风水大师,你不服?你嫉妒?你说我害你,你有证据吗?有吗!”

    “你!”唐宗伯一怒,这么多年了,夏芍都没见他发过这么大的怒气,当即来到老人身旁,蹲下身子帮他抚平气息。唐宗伯却是惨笑一声点头,“好,好,你不承认。事到如今了,你竟然还不承认。你是要我把你藏在后院阁楼上的降头师和王曲两脉的人都带来,你才肯认罪!是不是?”

    唐宗伯边说边往后看了眼徐天胤,徐天胤点头,什么话也不说,转身就走了。看他离去的方向,正是往后院走的路。

    余九志浑身都是一颤,倚在沙发里喘着气,霍然抬头!

    什么?

    人都落在他手上了?

    不!这不可能!萨克没那么容易对付才对!

    “有本事你就带来,我还想问问,是不是你找了个降头师来害我!”

    “这降头师就在你家里,你还敢狡辩!”唐宗伯怒斥一声,“那王曲两家呢?”

    王曲两家?王曲两家也落在他手上了?

    怎么可能?戚家小子在做什么?

    这一定是唐宗伯在诈他!他说不定根本就没住在张家小楼,所以今晚才出现在了这里。而张家小楼那里已经陷落了吧?

    “王曲两家?有本事你叫他们来!呵呵……他们,已经死了吧?”余九志仰起头,有些癫狂的笑,内心却有个声音在惊骇——你到底在说什么!这样一说不就等于承认了吗?快住口!

    但是诡异的是,余九志发现他现在已经不能自已,头脑晕眩,眼前的众人恍恍惚惚,好像有许多面孔,而他自己也同样。喜的怒的,冷静的发狂的,在他脑海里不停地转,好像许多个灵魂共用一个身体,他头脑还保持着一分清醒,却已不知自己是用哪个声音在说话。

    该死的萨克!到底给他下的是什么降术!他曾告诉他,要给他两名童女带回去给他师父,他不应该下很厉害的降术吧?

    “呵呵,说不定,张家人也死绝了吧……哈哈!死吧死吧!”正当余九志内心有个冷静的声音在思索的时候,嘴上已经有个癫狂的声音在做主。

    在场的政商名流们震惊了,记者们震惊了,冷老爷子望向余九志,余氏一脉的弟子已经感觉天塌了。

    他承认了!

    事情真的是他做的!

    十多年来,香港风头鼎盛的风水大师,竟然是暗害掌门和同门,欺师灭祖的阴毒之辈?

    惊天真相!唐大师失踪十多年,真相竟然是被同门所害!

    惊天大猛料!

    记者们出于职业的敏锐,最先反应过来,镜头纷纷对准余九志的脸。今晚,注定是不眠之夜。而明天,这张扭曲的脸,注定要登上各大版面的头条,让更多的人不眠。

    而正当众人震惊未落,记者纷纷朝余九志对准镜头的时候,客厅外头,众人的身后,忽然传来一名老者的声音,“你说谁死了?”

    呼啦一声,门口的记者刷地向两旁散开!只见门口走进来一名身材精矮的瘦小老头,貌不惊人,看人眼神却有威严。这人八年不曾出现在周刊的版面上,但还有人记得他。

    张中先!

    “张中先?”余九志在客厅里抬着眼都感觉有点累,脸色发红,眼下发青,视线慢慢聚焦到门口,看见三道人影晃晃悠悠,最终聚到一起,合成张中先的模样。

    他没死,他没死……

    余九志满脑子都是嗡地一声,飘来飘去全是这一句话。然而,今夜对他的打击仿佛还不够,门口在张中先之后,传来一道男人狂妄的大笑声。

    “余大师,没想到吧?”

    门口齐声惊呼传来,一身黑西装、白衬衣,胸口却半敞着,露出一条玄黑大龙的男人大步迈进客厅。男人步子迈得大马金刀,眉宇黑沉如铁,笑容霸烈,眼眸却是冷的。

    记者们纷纷惊呼着散开,客厅里围着唐宗伯的政商名流们也都往后退了退。在香港,没有人不认识进来的这名男人,他以作风狠绝霸道为名,纵横世界黑道!

    三合会的当家,戚宸!

    进到客厅来的不仅仅是戚宸一个人,他身后两名黑帮人员,推搡着两名被五花大绑、用黑洞洞的枪口指着头的老者,老者都受了很重的伤,两人都是被挑断了手筋一般,手腕处一路淌着血,场面血腥。

    记者们拿着相机,却都神色惊恐,一个个往后退,像是有默契一般的,没有一个人敢对着进门来的男人和他手上绑着的人举起相机。

    记者们看见戚宸就像是逃避恶魔瘟神一般地往后退,但退出余家客厅之后,却更是惊呼一声!

    客厅外头五米远处,已经被一圈黑道的人给围起来了!这些人个个西装革履,手中黑洞洞的枪举着,任何人进不得,出不得!

    而客厅里,已传来王怀和曲志成的怒骂声。

    “余九志!你好阴毒的心!我曲志成这些年对你言听计从,就换得你今晚要灭我的口?”

    “恶有恶报!这话一点也不错。我们被抓了,你也好不到哪里去!你的下场,会比我们更惨!”

    余九志却理也不理两人,他只喘着粗气,用血丝密布的双眼盯紧戚宸,“戚家小子!”

    戚宸狂妄一笑,“余大师,恩是恩,仇是仇,我戚宸向来分得清楚。你十多年前在内地跟唐老比试的时候,分明是你赢了,却骗我们说你输了。你可知道,新市往北,从那时候起就属于安亲会的,你可知道,你害我们三合会损失了多少?我这人向来记仇,这两个人,今晚就当是给你的还礼吧!”

    “你!”余九志两眼一翻,口中又咳出血沫来。

    戚宸已不理他了,而是转过身来,看向唐宗伯,“唐伯父,多年不见!”

    戚宸对着唐宗伯按江湖规矩行了个晚辈礼,气质虽是狂傲的,但好歹礼节还算规矩。他从来不叫余九志伯父,就算是余九志再亲近三合会,他跟戚宸的爷爷也不是拜把子的关系。从江湖辈分上来讲,他是当不起戚宸这一声称呼的。

    而唐宗伯不一样,他立场再中立,他也是三合会和安亲会老当家的拜把子兄弟,这就是地位不同。余九志无法堂堂正正成为玄门的掌门,很多待遇他都享受不到。

    “戚家小子?好啊!你也长成了!等了了这里的事,带我去见见你爷爷。”唐宗伯道。

    “成!”戚宸很爽快地应了,转头就看向了夏芍,他已经得知她是唐宗伯嫡传弟子的事了。

    这女人!说什么要得知她的身份,要拿出点诚意来。好吧,他拿出诚意来了,这答案……还不错!

    “你救命之恩我可是还了,下回别差遣我!”戚宸一笑,话说出来语气却是霸道而又命令的,但却让退到外头的记者们震惊了!

    什么意思?戚宸是这少女请来的?

    可戚宸押着王大师和曲大师,难不成……这一切,都是她布的局?

    正当记者们震惊着,围住余家客厅的三合会人员却是纷纷拔枪、转身,对着宅子大门的方向喝问:“什么人?站住!”

    戚宸眉头一皱,转身!

    夏芍挑眉一笑,也转身。

    客厅里的政商名流们也跟着往外看。但见黑沉的夜色里,走来一名身穿月白唐衫的俊美男子,男子步伐散漫悠闲,行止间带着雍容优雅的韵味,含笑而来。

    人未至,声已到,“果真是热闹,我是不是来晚了?”

    男子说话间已走进客厅的光影里,看见他如画般面容的人却都是愣了。与其说是怔愣男子的容貌,不如说是震惊他的身份。

    安亲会的当家,龚沐云?

    他在香港?他怎么来了?

    这……今晚是怎么了?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到底是怎么回事,围住余家客厅的一名三合会人员就如临大敌地前来报告道:“当家的!余家大宅外头,全都被安亲会的人给围起来了!”

    什么?

    所有人都是一惊!

    戚宸何等聪明?当即就想明白了这一出的罪魁祸首。他霍然转头,盯住夏芍,眯眼,“女人!你耍我?”

    夏芍轻笑一声,抬眼看向戚宸,笑容很是无辜,“不能这么说。我没跟戚当家的合作过,对你的信誉还不了解,我自然要做点防范。”

    防范?好个防范!

    她叫他去张家小楼对付王曲两家的人,到头来却不信任他,怕他留什么后手,故意安排了安亲会的人来这里上一道保险?

    戚宸笑了,笑得很危险!这个女人成功挑起了他的火气!

    而龚沐云却是当没看见戚宸,先跟唐宗伯打了声招呼,便看向了夏芍,笑道:“这不公平。你给我安排的差事最后才能来,我都没看到精彩处,如何赔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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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完!差个结尾,一会儿补。审核要是不在了,就明早再来看个结尾

第四十章 八门金锁阵!(一更)

    余九志逃了,这是谁也没想到的。,!他之前看起来伤得很重,谁也没想到他还有力气逃走。

    夏芍见徐天胤追了过去,当即便转身去追,边开天眼边转身对张中先道:“张老,我师父交给您了!余九志他跑不远!这里的人先散了!”

    真相已经揭开了,这些记者和名流留在余家大宅已经不合适,这里很快就会成为战场,未免伤及无辜,还是让他们早点离开的好。

    夏芍奔向远处,所有人都看向她,唐宗伯和张中先便在后头喊:“丫头!宅子里布了阵法,小心!”

    龚沐云和戚宸也望向夏芍离开的方向,一群人的注意力都在夏芍身上,却就在这时候,客厅里又一道影子窜出,接着便听见三合会和安亲会的人开枪的声音。

    唐宗伯等人转头,见冷老爷子颤巍巍转身,冲着窗口喝道:“欣儿!”

    张中先一步窜过去,暗劲一制,冷老爷子不防之下踉跄一摔,被张中先一把制住!张中先身后却忽然有两个人又动了!

    这两人正是余九志的两名亲传弟子,卢海和越向文。

    卢海和越向文并不知当年真相,也不知夏芍的真实身份是唐宗伯的嫡传弟子,但他们知道今晚余九志要害她,也是从中帮忙的人之一。虽然不知者不罪,但这两个人很清楚,他们之前以为夏芍是张氏一脉的人,即便这样,他们下了杀手也是个残害同门的罪名!

    按照玄门的规矩,残害同门者,自断筋脉,废除功法,逐出门派!而如果已经将同门害死了的话,是要以死谢罪的。虽然现在已是法治社会,但像安亲会、三合会、玄门这样的老传承帮会和门派,还是保留着江湖事江湖了的老规矩。

    现在,就算是一般人,杀个人都不一定会被警察抓着。像玄门这种老门派,跟三合会和安亲会关系如此亲近,清理个门派,死一批人,怕是连水花也击不起来。今晚王老和曲老就是个很好的例子,两人被断了腕筋,那些记者没一个敢拍照的!为什么?哪有人拿自己的身家性命跟黑道去碰?说到底,养家糊口,混个业绩而已,谁真拿自己的命开玩笑,以卵击石?

    因此,卢海和越向文自从唐宗伯把当年事说开,两人就在暗地里打眼色了。幸好他们之前被夏芍一掌拍去,受了不轻的伤,一直在地上没有爬起来。后来有点行动能力了,两人也干脆倒在地上不起来,打算伺机行动。余九志逃出去的时候,徐天胤第一时间去追了,两人没找着机会,但刚才冷以欣不知道为什么瞥下冷老爷子逃了,外头的帮会人员和屋里的人注意力都在冷老爷子身上,这不是大好的机会?

    此时不逃,更待何时?

    两人互望一眼,霎时忍着胸腹间的剧痛起身,越过窗户,便跑了出去!

    身后传来枪声和张中先的怒骂声,接着老人便追了出去。

    张中先很郁闷,之前就预料到人手会不足,但真正实施起来的时候,才发现人手真的是很不足!

    今晚,夏芍说王曲两家人会来围攻张家小楼,虽然不知道她从哪里得来的消息,但是众人一想,觉得余九志很有可能做出这种调虎离山的计策来。于是,他们早早地就从小楼撤去了对面养尸地后头的山上,之后与三合会一起,合围了两脉的弟子。

    王怀和曲志成被当场按门规断了筋脉,但其他弟子,尤其是义字辈的弟子,很多并不知当年实情,而且就算是今夜,他们也只是以为来夺回王洛川和曲峰而已。这些人并罪不至死,玄门虽然是江湖上门规极严的门派,但也不是滥杀无辜的。

    就事论事,很多年轻一代的弟子,只是被师父收进门,恰巧入了哪一脉,有些事他们也是身不由己,必须听命行事。但当初在山上,听了夏芍骂余九志的一番话后,绝大多数弟子都没有再动手帮余九志,就冲这一点,很多人就罪不至死。

    但话是这么说,在看管上也不能松懈。因此,除了三合会的人以外,张氏一脉的弟子都留在了张家小楼,看管王曲两脉的人,由张中先陪着唐宗伯、戚宸又重新调集了一批人,跟着来到了余家大宅,由徐天胤从中接应,打开了余家大门,放记者们进来,揭开了当年的真相……

    但这也导致现如今,唐宗伯身边得力的人就只有夏芍、徐天胤和张中先三人,戚宸和龚沐云身手是不错的,但他们不在奇门江湖,斗法是不成的。眼见着余九志溜了,冷家女娃撂下她爷爷跑了,卢海和越向文也要逃,张中先怎能不怒?

    他也是宝刀未老,追出去的速度丝毫不慢!夜色黑沉,别看三合会的人冲逃走的两人开着枪,但这些人,或许枪法练得还不错,但黑暗中的眼力却是不及张中先的。老人一双眼,在黑暗里目光如炬,一眼便看见前方一道人影,正是跑得慢些的越向文!

    “小子!跑得了吗?”张中先当即一声怒喝,步伐极快地追了上去!

    这可跟当初与夏芍动手的时候不一样,夏芍的修为和身手,卢海和越向文是比不上的。她当初能在张中先手上走过两三百招,卢海和越向文却是不成的。而且这次张中先盛怒之下,也是下了杀手!他功夫的路数本就是练力的,劲力都在一双手上,手指翻转灵活,刚暴粗猛,如铁一般,抓在人身上便是一道血窟窿!

    越向文最先被张中先抓住,张中先先捞了他的肩膀,手指往他肩膀上一抓一扣,分筋错骨!越向文整条胳膊都软了下来,肩膀上更是多了五个血淋淋的窟窿!

    剧痛之下,越向文步伐一慢,后头三合会的人追上,二话不说往他腿上便是一枪!

    越向文单膝跪地,张中先一抬头,卢海却是跑远了。

    三合会的人要去追,张中先喝止,“算了!都回来!这宅子里布了阵法,似启了一角,你们别去追了之后回不来。先跟我回去吧!”

    说罢,张中先提了越向文便往回走。他不是不可以将越向文交给三合会,然后去追卢海,但是客厅里如今只有唐宗伯一人在,他双腿又不便,张中先自然是怕他出事的。

    现在,只能期望夏芍和徐天胤能解决了他,或者等回去之后,他和唐宗伯一起,用术法将这宅子里布的阵法启动了,将余九志和卢海困住,再看有没有能能逃得掉!

    张中先把越向文带回去的时候,正遇上外头一名安亲会的人进来报告道:“当家的,那女人跑出去了,兄弟们去追了。”

    戚宸当即嗤笑,“废物!连个女人都拦不住!”

    龚沐云回身挑眉,“她从这里出去,要先经过你们三合会的包围圈,你们也没拦住。”

    戚宸眯眼,客厅里被张中先伤在沙发上的冷老爷子一听冷以欣没事,顿时松了口气,瘫倒下来。

    唐宗伯看了冷老爷子一眼,见他把目光躲开,老人便叹了口气,神情感伤。而客厅里的余氏弟子们见张中先提了血淋淋的越向文回来摔在地上,众人已不知如何是好。

    余九志逃了,他们的师父也逃了,虽然被抓回来一人,但……他们这一脉的人会被怎么样?

    见到唐宗伯望来,弟子们无一不是眼神闪躲。他们并不是所有人都师父要害那名少女,在暗中帮忙的人有是有,但都是比较得宠的弟子,有些人是真不知道实情。而且,他们是真不知道夏芍的身份竟然是……

    这可怎么办?

    看王老曲老都被断了腕筋,难不成,掌门祖师这次回来,是要……来个门户大清洗?

    那他们呢?会、会被怎么样?

    弟子们惊恐地看着眼前的局面,刚才不是没有人想过跟着卢海和越向文一起逃,但是逃了之后呢?若是逃不掉,按照门派规矩,处置必然不轻,就像此时的越向文;若是逃了,日后也不会再是玄门的人了吧?难不成要偷偷摸摸地找个地方当风水先生?

    这些人都是余氏一脉,跟着余九志呼风唤雨惯了,向来都是别人求着他们,哪里能过那种走江湖、自己找活计的日子?

    这一犹豫之间,便有不少人刚才没能把握机会逃走,但此时此刻看见越向文的下场,不少人都庆幸自己没逃。被清理出门户,也比被废了强!

    而此时,今晚被邀请来余家的政商名流们都还没走,记者们也在客厅外头,这情况看得清清楚楚,不少人都白了脸色。但聪明人都知道,这事见了也只能当没看见。

    唐宗伯扫了眼目前的局面,见乱子暂时平息,便说道:“诸位,今晚我回来,要清理下门户。诸位留在这里只怕不安全,还请先回吧。日后我再一一拜访。”

    唐宗伯回来了,少不得要去见见以往的一些老朋友,在场的名流里,是他那些老朋友家里二代子弟的还真不少。这些名流们也听懂了,事情发展成这样,他们确实是没必要再待在这里了。余家大宅这里,降头师且不说,有黑帮在这里,哪一个政界人士也不愿意公然与这些人有什么联系的。至于唐宗伯,记者明天曝光了他回归的事之后,日后他在香港,有的是见面叙旧的机会,今晚还是暂且离去的好。

    记者们也是一样,自从三合会的人到了,他们就不敢再拍摄了。留在这里,即便是有后续消息,不敢报道也是没用。不如回去整理一下今晚的事,只唐宗伯归来的事,都可以上头条做专题报道了!再加上今晚的惊天真相,明天开始,香港绝对要有一场风暴!

    当即,众人纷纷辞行,只是走出余家大宅后,每个人的心情都无法平静。

    本来是一场约战的比试,谁想到结果竟然会是这样?

    今晚真是一场大戏,余九志栽了,王曲两家看起来也完了,香港日后的风水界,会变成什么样子?

    今晚,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客厅里的名流和记者们纷纷告辞之后,李伯元却是说什么也要留下来,谁劝也不行。

    最后只得唐宗伯来劝,“伯元啊,我知道你是担心我,可是你看看我身边这么多人,今晚什么都会结束的。我看出你身体不太好,还是先回去休息吧。等这边事情处理完了,咱们再聚。”

    李卿宇也劝道:“爷爷,让二伯今晚陪您回去休息吧,我留在这里好了。有什么消息,我回去跟您说。”

    李正泰帮腔道:“是啊,爸。唐老肯定有很多事要忙,你在这里,身体万一熬不住,唐老还得顾及您。不如我陪您先回去!您就听卿宇的吧。”

    一帮人左右相劝,李伯元也不是看不清形势的人,只是唐宗伯对他的大恩,他无论如何都想亲眼确定他不会有事,但唐宗伯都这么说了,他也只能叹了口气,谁叫自己帮不上忙呢?

    李伯元这才跟唐宗伯告别,但估计今晚对他来说也是个不眠之夜,回去也是睡不着。

    李伯元走了之后,余家的客厅里,人一下子就清除来很多,变得有些空荡荡。

    戚宸和龚沐云都没走,两个人原本今晚当谁也没看见谁,但刚才冷以欣逃走时,两人呛了一声。一旦开了口,戚宸便看起来咽不下这口气,即便是唐宗伯在,他也哼了一声,“龚当家真是好魄力啊!香港是我戚宸的大本营,你也敢来这里玩包围?你外面那点人,随时都会被我的人给围了,你难道不清楚?”

    “哦?我跟戚当家打交道这么多年了,你认为我是这么鲁莽的人?”龚沐云负手而立,悠然浅笑。

    戚宸挑眉看向龚沐云,嘲讽一笑。他当然了解龚沐云,他从来不是鲁莽的人,但他也不是直来直去的人。做事永远弯弯绕绕,虚虚实实,他这么问,八成是烟雾弹。

    戚宸冷哼一声,“布置再好这里也是我的地盘,你能来多少人!”

    “能来多少人不重要,重要的是,戚当家在这里。”龚沐云笑意颇深。

    戚宸闻言,黑眸倏地一眯,笑了,“你的意思是我在你手上?呵,谁在谁手上,我不介意试试看。”

    话音未落,戚宸手中便多了把枪!他出手极快,迅如狂雷,抬手时便已开了枪!龚沐云的反应也快,平时温文尔雅的人,行动起来也迅捷如风,抬手间掌心已有一把银色手枪。

    两人这一对峙,围在余家客厅外的三合会人员和跟着龚沐云进来的人都抬手拿枪指向对方,场面剑拔弩张!

    “你们两个小子,给我住手!”唐宗伯一声沉喝,震得龚沐云和戚宸同时收手,外头的两帮人马却互相指着,看向各自当家。

    唐宗伯一左一右扫了两人一眼,“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不省心!你们两个,我跟你们的爷爷是八拜之交,在我面前开枪互杀,有没有把我这个伯父放在眼里!”

    别看唐宗伯平时在夏芍面前是笑呵呵的,那是因为他年纪大了,夏芍又是女孩子,老人家把她当孙女看,自然对她百依百顺。但唐宗伯年轻的时候也是江湖上的狠角色,黑白两道很有威严,他十几年没在江湖上现身了,但这么一怒,威严还在,龚沐云和戚宸顿时便收了手。

    龚沐云笑着对唐宗伯欠了欠身,“伯父,抱歉。晚辈唐突了。”

    戚宸看了龚沐云一眼,“看在伯父的面子上,安亲会今晚出现在这里的事,咱们日后再算!”说完,他对外头的三合会人员一摆手,众人便放下了枪。

    唐宗伯看了两人一眼,心中叹气。黑道恩怨,血债血偿,血越多,仇越深,这两家什么时候可以放下恩怨?他也知道这些恩怨不是说说就能解的,也不想今晚在这里说什么,但他毕竟跟这两家的老爷子深交,这两个孩子在他面前要是出了事,他可怎么交代?

    “好了,你们两个,最好叫你们的人都退出去,我感觉到这宅子里面布了阵法,一会儿要是有事,伤了你们的人就不好了。”唐宗伯吩咐道。

    龚沐云却笑了,“伯父,我们退出去,这里面的人怎么办?不如交给我们吧。”

    龚沐云指的正是客厅里剩下的余氏一脉弟子和冷老爷子,安亲会的人除了围在外面的,其余人都进来客厅,用枪指着余氏弟子们。三合会的人也在戚宸的示意下进来,帮忙看着这些弟子。

    人都到了客厅里,唐宗伯才对张中先说道:“把我的罗盘拿来。”

    唐宗伯今天来,身上的法器自然都是带着的,东西就在轮椅后头的包里,张中先将罗盘拿出来递给唐宗伯,对面余氏一脉的弟子看见唐宗伯手中的大罗盘,脸色都变了变!

    罗盘!玄门掌门的传承法器!

    那是一只古老的大罗盘,采用的是罗盘里信息量最大的五十二层,最多的一层格子足有三百八十四格,极为复杂。天上星宿、地上五行、八卦、奇门等信息都在这一面大罗盘中。这罗盘不知是多少代玄门掌门用过的,上面凝聚了历代高人的元气,金吉之气十分浓郁,其准确性和辟邪的功能不是市面上一些新罗盘可以比的。

    客厅里的人,除了冷老和张中先以外,弟子们都是第一次看见门派传承法器,心中波澜可想而知。

    正是这面罗盘,余九志几寻未得,始终无法堂堂正正坐上玄门掌门的位子。而他如今,别说坐不上了,连名声都要毁于一旦。

    因为站得远,罗盘上的格子又太细密,很多弟子无法看清指针的具体指向,只能看见指针跳动激烈。龚沐云和戚宸一左一右站在唐宗伯身旁,都好奇地瞥过一眼来。李卿宇则站在唐宗伯身后望向罗盘。

    他们也是看不懂的,就只是见唐宗伯的目光随着罗盘上的指针跳动细看,似乎能看出很多信息来。

    片刻之后,唐宗伯便抬起眼来,望向对面的弟子们,“你们师叔祖在宅子里下了八门金锁阵?”

    弟子们有些茫然,有些脸色一变,明显惊了惊!

    那些变脸的正是知道今夜计划、帮着余九志暗算夏芍的那些得宠的弟子。唐宗伯的目光从这些人脸上扫过,带着浑厚的威严与压迫感,看得这些人心头一凉,大叫糟糕!

    着了唐宗伯的道了!

    唐宗伯既然是玄门的掌门,他断阵法自然有一套,既然是看过了罗盘,分析出了其中信息,他心中就应该是有数的,何需多此一举,再问一遍弟子?

    他这是在试探哪些人参与了今晚的事,为清理门户做后手准备了。

    那几名变脸的弟子顿时心里凉了半截,有的人便生出想逃的想法来。但看看门口那一排排黑洞洞枪口,虽说可以引了阴煞控制住这些人的行动,但客厅里有唐宗伯和张中先在,论术法,他们这点小伎俩绝对是不够看的。想来想去,这些弟子只有心如死灰,只望结局不要太凄惨。

    而唐宗伯问过一句之后,便没有再理会这些人,而是给张中先看了眼罗盘,说道:“我们在阵中,杜门已开,余九志应该在那边。这阵现在半死不活,我把它开了,你帮我护持。”

    张中先点头,冷笑一声,“好!余老头大概怎么也不会想到,他辛苦布的阵,叫咱们坐了阵中!这阵开了,他一时半会儿就别想出去了!哼!你先开阵,一会儿我把我那五只阴人符使送出去!今晚,余老头的命,必须留在这阵里!让他知道知道,什么叫自食其果!”

    两人一点也不担心阵开启之后,夏芍和徐天胤会困在里面,夏芍身上有龙鳞,有金蟒,而且她有天眼通的能力。徐天胤身上有将军,且他对阵法有奇才。再加上两人的修为都已经炼神还虚!这么多的优势,还能对付不了一个余九志?

    余九志全盛时期,唐宗伯或许还会担心忧虑一下,但他现在右臂废了,又中了降术,元气也伤得不轻,他已是强弩之末。阵法一开,以他的身体,既要破阵,又要应付夏芍和徐天胤,他势必无心也无力。

    唐宗伯将罗盘放置在腿上,当即便沉喝一声,手中指诀翻转,周身精气暴涨!

    即便是龚沐云、戚宸和李卿宇看不见人身上的元气,也能感觉到老人气势陡然一变,难以言说的压迫感,令三人不得不都往后一退!

    唐宗伯手上的术法在三人看来是神秘而诡异的,但龚沐云和戚宸在岛上曾亲眼见过夏芍收服金蟒,因此对这事已经淡定了,李卿宇则是天生性情沉静,喜怒不显,但他的目光却还是有微微的波动,不曾从老人的动作上离开过。

    而在弟子们眼中,掌门祖师周身的元气是他们平生仅见,他双腿已残,但元气还是比余九志高一筹,深厚沉浑,一发力便有一种古老悠远的气息,这跟余九志的元气给人的那种畏惧的感觉很不一样,厚重而高远,很有高人的感觉。

    弟子们从来没见过唐宗伯,更别说看他发动术法了,当即便睁眼看着,看着这名真正是玄门掌门的老人。

    而唐宗伯在结了几道手印之后,眼中精芒暴涨,沉喝一声:“启!”

    霎时间,宅子外头的阴阳二气动了动,有什么东西,默默开启了……

    就在这时,张中先走到窗口,手一扬,也是大喝一声,“去!”

    在场的人都没看见他扔出去的是什么,弟子们却能感觉到五道煞气随着阵法的启动,从窗口送了出去!

    随即,张中先便回到唐宗伯身边,说道:“掌门师兄,那五只符使就劳烦你了!”

    他虽然是可以自己操控符使,但是他得给唐宗伯护持,并且看着冷家老头和剩下的弟子,所以一切就都交给唐宗伯了。

    八门金锁阵是一种结合了占星术的方位奇门遁甲,传闻,诸葛孔明曾根据此法进行改良,绘制出了著名的八阵图。

    八门者:休、生、伤、杜、景、死、惊、开。从生门、景门、开门而入则吉;从伤门、惊门、休门而入则伤;从杜门、死门而人则亡。

    历史上,曹仁对刘备使用过这个阵型,但被刘备当时的军师徐庶看破。因为当时的八门布得虽然整齐,但中间通欠主持,因此从东南生门击入,从正西景门杀出,这阵便破了。

    但经历了千年,后人对这阵法自有研究,而且今晚唐宗伯坐镇阵眼,他身怀玄门唯有掌门和嫡传弟子才会运用的古星门遁甲之法,可以随时变幻八门,生死难辨。

    当初,夏芍在对小叔夏志涛的店铺风水进行破坏的时候,就用了这种秘法,飞遁了八门,翻转了吉凶,生生将一间帝向的风水旺铺给改成了破财之局。但今晚唐宗伯要做的,却比夏芍当初做得要难,因为他控制的是整盘八门金锁阵!

    之前唐宗伯感觉到阵法开启了一角,正是杜门所在,定是余九志逃到那里,用尽手段将杀伤极大的杜门强行开启。而他不在阵中,强行开启阵法,所耗必然不浅,加上他之前受的重伤,他十有**是动不了,留在杜门处疗伤。

    唐宗伯顿时哼了一声,手印急变,转动变幻八门所在,将张中先放出窗外的五只阴人符使给送去了原杜门所在!

    而唐宗伯的举动却叫余氏一脉的弟子们震惊了!

    那是什么?!

    为什么他们感觉阵的八门在变幻?

    这、这怎么可能?

    这是什么术法?

    弟子们自然是知道有些术法,是非嫡传继承不到的,当即便满脸骇然!如果八门有办法变幻,那不是说,坐镇阵中的人,可以随意操控阵法变幻,而在阵中的人要不断地解阵,即便是破阵而出,也有可能会再次走进死地,不断循环,无论如何也走不出了吗?

    这……太可怕了!

    这就是掌门,这就是嫡传?

    弟子们骇然地看着唐宗伯威严强势地变幻八门,而此时此刻,在八门阵中的夏芍和徐天胤两人停了下来。

    夏芍跟过来追徐天胤追得及时,加上她有天眼在,完全看得清楚他所在的方向,阵法刚启的时候,夏芍便追上了徐天胤。

    男人见她在后头追上来,便放弃去追余九志,停下来等她。见她跑过来,便伸出手接她一把,深邃漆黑的眸在黑暗里望着她,“小心点。”

    夏芍抿嘴一笑,“小心什么?我们两人,还对付不了一个重伤中了降头术的人?他在那边阁楼上!阵法被他强启了一角,他必定耗损不少,估计现在在阁楼上很难动得了。走,去看看!”

    徐天胤默默点头,夏芍要跑,他却默默牵过她的手来,握在掌心,一手执着将军,一手牵着她,用自己的身子将她半掩在身后,这才带着她摸向阁楼。

    夏芍其实不需要这样被保护,但她却由着徐天胤,笑着跟在后头,只当他的眼睛。

    “师兄,余老头在阁楼右手边角落。他在盘膝打坐,门后有一排瓶瓶罐罐,看起来有古怪,小心点。”夏芍压低声音道。

    徐天胤不说话,夏芍却感觉男人握着她的手的力道紧了紧,然后又挡了挡她,几乎用他自己的身体全部把她遮到了身后,夏芍要歪着脑袋,使劲探出头去,才能看见前方的情况。

    两人踩在地面上都几乎没有声音,很快就摸到了阁楼下。

    然而,两人刚停下来,还没上楼呢,八门金锁阵便全盘启动了!

    夏芍和徐天胤当即便知道唐宗伯动手了!这阵法全盘启动跟余九志强行启动一角的威力不可同日而语。两人所在的位置是杜门,乃是阵法大凶之处所在,之前余九志强行启动时,只能感觉宅子里阴煞之气都被吸引了过来,但这点阴煞之气,两人以元气护持,压根就没有压力。但阵法开启之后就不一样了,不仅仅是宅子里,就连附近的阴煞也全都涌了过来!

    夏芍转头开着天眼一开,顿时有些惊异,只见岂止是附近的阴煞,她目力所及的方向,几乎大半个香港的阴煞之气全都向此地涌来!

    这煞力之强,豪不亚于夏芍当初收服金蟒的时候,她顿时将龙鳞出鞘,本想以龙鳞的阴煞护卫周身,身上便已传来暖意。夏芍一抬头,见徐天胤已用自身元气为她护持,并用将军的煞气在身前形成一道防护,不待她动手,便已将防卫做好。

    将这一切做好之后,徐天胤又重新挡回夏芍身前,把她看向远处的脑袋挡住,站在她前头带着她往阁楼走。

    两人是有攻击性的法器傍身的,对这杜门中的阴煞之力还算处之泰然,但在阁楼上余九志却是心惊地睁开了眼!

    他如今重伤,如果不是万不得已,他也不愿意躲到大凶的阵位里疗伤,之前他觉得这些阴煞之力对他影响不大,这里又有降头师留下的东西护身,这才选择了这里。但如今阵法全开,这里的阴煞已不是此时的他可以承受,除非他想死在这里,否则必须转移!

    但起身之前,他目光倏然一惊,明显感觉到阁楼下有不太一样的阴煞波动,他当即便知是有追兵到了!

    余九志涨红的脸色在阁楼里两支蜡烛跃动的火苗里看着可怖骇人,眼神已经浑浊,但看起来却泛着红光,气息沉重地藏在角落里,像一尊活了的老鬼。他手一抓自己的外套,拼出劲力来一扫,外套顿时把面前的瓶瓶罐罐卷起,气劲一震,破门就扫下楼!

    随着这些东西一齐被扫下楼的,还有两根蜡烛。那两根蜡烛被元气包裹着,呼啸着从阁楼顶上落下来,竟然不灭!

    夏芍和徐天胤一抬眼,看见这突来的光亮,寻常人眼睛都会有一瞬间的不适应,徐天胤却掌心劲力一使,骤然将夏芍向后震了出去!

    他将夏芍震开的时候,将军已经出手,煞气缠在他整条右臂上,黑沉沉一扫,阴煞便将落下的尸油蜡烛吞没。一起落下来的瓶瓶罐罐被将军的刀刃当空斩开!里面的东西突然炸了一般地弹出来,感觉到徐天胤胳膊前被吞没的尸油的味道,那些东西竟然一股脑朝他涌了过来!

    “师兄!”夏芍在后头脸色瞬间寒了,一颗心吊在嗓子眼儿,大喝一声,“大黄!”

    空气里霎时鬼哭狼嚎,巨大的金鳞大蟒像是从地底钻出来,直跃高空,当空朝着那些东西扑下!

    而就在金蟒扑下去的时候,徐天胤面容冷厉安静得不似常人,躲也没躲,手臂一抬,缠在手臂上的将军匕首的阴煞顿时强了数倍,远远地当空震了三震!

    那些东西连番被弹出去,金蟒刚好当空罩下,一口,将那些东西就给吞了!

    那些东西在金蟒黑乎乎的阴煞之气里感觉是蠕动的,很是进行的一番挣扎,但没个几秒钟,便全都僵直不动了,之后便啪啦啪啦地从阴煞里掉下来,落在地上,定睛一瞧,竟是一堆蝎子蜈蚣一类的毒虫!

    夏芍虽知这些毒虫已死,但刚才看见这些东西扑向徐天胤的心情却还没缓过来,她一把将徐天胤给拉了回来,迅速帮他检查了一下身上有没有漏网的毒虫。

    天色是黑的,男人在黑暗里的视力却极好,她急切忧心的神色看在他眼里,男人的目光少见地柔和了些。但随即他就微微抬头,黑漆漆的眸在夜里发亮,不知道在想什么。

    回忆了一会儿,他这才抬起手来,将她拥在怀里,然后大掌轻轻拍拍她的后背。果然,少女一被他拥入怀中,便伸手抱住他的腰身,脸埋在他的胸膛上,额头抵着他,似在感受他的气息,又似在平息自己的情绪。

    “下回要躲,听见没?”她声音微颤,却软软的。

    “嗯。”男人低沉着应了一声。他这是回想起上次在私人会所的时候,她情绪失控,他不知怎么哄她,后来发现似乎抱她,拍拍她的背会有安抚效果,于是今晚就再试试。没想到果然是这样。

    他又抬起手拍拍她的背,这回还举一反三顺了顺她的背,帮她抚平气息。果然没一会儿,她就平复了下来。只是看他一眼,似乎没什么好气,而且这次不允许他在前头走了。她牵了他的手,改成她在前,他在后,说道:“老头跑了,去追。”

    然后二话不说,拉着他就从阁楼的方向奔走。

    两人前脚刚走,后脚这边就踉跄着撞进一个人来。这人肩膀上有枪伤,一路淌着血,正是从客厅那边逃出来的卢海。他发现八门的阵位竟然会自动变幻,害他几次险险逃离,逃到这里,本想歇口气,身后却忽然有阴风扑来!

    卢海一回头,黑暗里五名厉鬼模样的阴人便朝他扑了过来!

    夏芍和徐天胤走出没多远,便听后头一声惨叫,两人回头,夏芍一直开着天眼,目力所及之处,发现这人她有印象,而且正被五名阴人缠着,看样子快要支撑不住了。

    这人不是在客厅那边吗?怎么逃出来了?

    夏芍顿时扫视了眼整座余家大宅的院子,当发现院子里只有卢海和余九志困在阵中后,她便稍稍释然,然后便再不管卢海。那五只阴人够他受的,就凭他的修为决计走不出这阵,困在其中无异于找死!她现在的目标是余九志,还是结果了那老头子要紧!

    夏芍回过头来,刚想说明方向,跟徐天胤去追,便感觉男人反牵了她的手,又走去她前头,然后道:“那边。”

    夏芍一愣,天眼一扫。没错,确实是那边。但……他怎么知道的?

    徐天胤却不说话,拉着夏芍就往阵里走。夏芍跟在后头,怔愣间没有说话,却发现徐天胤带着她完全熟门熟路!

    八门的阵位一直是在变幻的,并不固定在哪一个方向上,前一刻是生门的地方,下一刻可能是死门。夏芍本想凭借天眼,观明阴阳之气八卦方位,然后当徐天胤的眼睛,带着他避开沿路大凶的阵位,然后去追余九志。

    但是没想到,徐天胤竟然完全不需要她指路,他在前头带着她,阵位一经变幻,他立刻就知道!

    这是很不可思议的!在没有天眼的能力之下,根本就不可能凭着站着的方位,不看罗盘就察明八卦遁甲所在!不看罗盘,在一个不停变幻的阵里行走,一般人绝对会把自己给绕晕了!

    但徐天胤的方向感好得惊人,甚至他连四周都不看,阵位一变,他立刻就能反应,带着夏芍避着杜门和死门两处大凶的阵位,连伤、惊、休三处次凶之位也能被他避开,他绕着生、景、开的吉门走,而且是每次阵位一变,他就能找到哪里安全!

    这让夏芍跟在后头,有点傻眼。她被徐天胤带着走了一段路,躲过几次凶位之后,甚至都开始怀疑,他是不是也有天眼!

    但是细思之后,她觉得不太可能。如果他有,他没道理瞒她。而且他不像是知道余九志在哪里的样子,他只是避着凶位走,然后在院子里找人。

    夏芍疑惑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正当想着,脚下的阵位又有变幻的迹象,但就在这将变未变的当口,夏芍明显感觉到徐天胤握着她手的掌心一紧,带着她迅速从这里离开!

    两人跑出去,阵位已变!夏芍回头一看,刚才所在那处阵位,已经变成了死门!

    夏芍一惊,心中忽然闪出一个念头来——他……该不会是凭感知的吧?

    因为刚才阵位还没变呢,徐天胤就敏锐地感觉到了。就算是开天眼,也要等阵位变了以后才能看出来。虽然变一次阵位,不过是瞬息之间,但徐天胤竟然能在瞬息之前就带着她离开,这不是凭感知是凭什么?

    夏芍这才想起徐天胤之前对她开天眼时敏锐的感知能力,就比方说在酒店那次,连师父都没感应出来,他居然就发觉了!只能说,他的感知比常人敏锐许多。换句话说,这应该是一种类似于野兽般的直觉,对危险的感知!

    他凭着对危险和安全的感知,在带着她走阵,这是寻常人绝对做不到的!一个人,在什么情况下,能养成对危险气息这么敏锐的感知力?

    而且,他如果仅仅凭感觉的话,真的是不需要在意阵位的。阵位对他来说,形同虚设,只要感觉到危险或者安全,他就可以凭此破阵。这简直是比天眼在破阵方面还要牛叉的能力!

    徐天胤的感觉这么准的话,怪不得师父会说他在阵法方面有奇才。可不是么?且不说他布阵如何,就说解阵,天下阵法对他来说,连方位都不用看,还谈什么解阵?简直是形同虚设。

    夏芍摇摇头,她很少佩服什么人,这次是真的有点叹服。她自问不开天眼的话,感知能力绝对没有这么强。

    但她同时又心底涌出些难过的情绪,一个人养成这样的能力,绝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得是遭遇了多少危险才能培养出来的?

    这种难言的情绪困扰着她,让她一路跟在徐天胤身后不出声,也不知避开了多少次大凶的阵位,夏芍一抬眼,在前方不远处看见了余九志的身影!

    她顿时道:“师兄!前面不远!”

    徐天胤目光一扫,见那处正是生位,带着夏芍就奔了过去。

    两人还没到,余九志就感觉到了,他显然已经极累,但生死关头求生意志强烈,起身就想再逃。

    却听得身后夏芍一声怒喝,“大黄!给我咬!咬死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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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晚停电两次,中间网络还连不上,最近这边大风天气,电力各种悲催。

    如果今晚电力没问题的话,就会有二更。

    妹纸们留意公告~

    ps:担心冷家小姐的妹纸,我只能说,这是设定问题,这不是言情向的文,不会为了感情问题弄出个女配来,所以大家大可放心。师兄和芍姐的感情没什么可以摧毁。这文的主线,还是风水和经商。

第四十一章 余九志之死(二更)

    “大黄!给我咬!咬死为止!”少女清亮的呼喝声从身后传来,余九志陡然一惊,头都没回就捂着胸口往前奔。!

    他可是知道大黄不是狗,他右臂的伤就是拜它所赐。但今晚他再没气力像那天在山上那般与它过两招,他现在压根就再没有了虚空制符的元气。他已是强弩之末,阵位不停地变幻,他来回不停地躲避凶位,已经耗尽了他最后的气力,别说虚空制符了,连跑他都觉得累了。

    余九志感觉,他全身都在发烫,血肉里像要长出什么东西,刺痛,却又奇痒。那些东西遍布他全身,他想挠,却又没时间挠。头已经更加地烫,前方所有东西都是晃动重影的,他能撑到现在,全凭着一股不甘心的意志力。

    但他知道,今晚应该是他的劫数了。

    他去过后院的阁楼,在桌子的地上找到了类似阴阳降头草的东西,作法下降头的炉灰里也有些草灰残渣。他当时就心凉透了,阴阳降,这是绝降!降头术中无解之降,即便是降头师死了,也没有办法解。

    今晚,他会死。而且,不会死得太好受。

    余九志知道这一切,但他还是没有坐着等死。死在唐宗伯手上,他不甘心!死在他的弟子手上,他更不甘心!

    他已经消失了这么多年,为什么还要回来?

    唐宗伯抢了属于他的人生,现在,还要回来毁了他的人生。

    他怎能不恨?就算是死,他都要他体会一次什么都得不到的滋味!

    今晚,来追他的人,来一个就要死一个!

    他这样告诉自己,却没想到,阁楼上没能让追来的两个人着了道,那些要命的毒虫,竟然能被他们躲开!为什么就没能咬上一口?哪怕是一小口,他在死之前就可以想象一下唐宗伯痛哭流涕的老脸、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了……

    而现在,他的弟子没死,要死的人是他了。

    余九志惨然一笑,脚下步子不停,阵位还在变幻,他已经分不清凶吉,只管往前跑,但他踉跄的步伐,却最终不及身后阴灵的速度。

    头顶似压来一片沉重的乌云,明明是晚上,却有种乌云压顶的感觉。余九志踉跄抬头,头顶黑呼呼的阴煞之气里,裹着一条金鳞大蟒,蟒吐着信子,信子粗长似能将他拦腰绑了的样子。余九志眯了眯眼,想躲,眼前却花了,总感觉有影子在晃,而金蟒又太巨大,他不知往左还是往右跑,思维迟钝之际,便看见金蟒张大嘴,头颅当空压了下来!

    余九志被吞了半截,只露出两条腿在外头,直接被从地上给提到了半空中,他已是将死之身,挣扎却还是很厉害。夏芍看见他不仅双腿在外蹬着,整个人都在金蟒的口中剧烈扭动挣扎。

    他看着是在挣扎,但金蟒却忽然间阴煞弱了弱,周围忽然一阵鬼哭狼嚎,它头颅骤然痛苦地甩起来,把余九志往地上一吐,粗大的蟒尾狠狠往他身上一砸!

    “大黄?”夏芍目光一变,原地一蹋,踩着树身就要腾空,手腕却被人一拉!身子顿住的时候,徐天胤已踏着树身腾起,手上将军的阴煞瞬时将他裹住,为他护持。

    夏芍看见徐天胤在空中伸手就探进金蟒口中,她心中一跳,骇然叫道:“大黄!不许闭嘴!”

    金蟒明显是口中被余九志下了阴招,夏芍刚才也是想去它口中一探,但谁想徐天胤把她拉住了!

    这男人,太乱来了!金蟒是她的阴灵符使,自然不会伤她。她自从收了它之后,它的阴煞对她基本没有影响,就算是探入金蟒口中也没什么的。但徐天胤就不一样了,他不是金蟒的主人,它的煞气对他有影响的!

    金蟒虽然不认识徐天胤,但它现身的时候看见夏芍跟他在一起,知道是自己人,而他此举是要帮它。因此它张着嘴,甩着头颅,任徐天胤将手伸进去,从它上颚抓出一张纸符来!

    夏芍抬头看着空中,眼见徐天胤也无事,心刚放下,便见他手中抓着张纸符,顿时眼神骤寒!这个余九志,要死了都要害人一把!

    她目光寒冽时,手中龙鳞已阴煞乍放!立在原地未动,挥手却是朝着余九志的左臂一斩!

    一道血线冲天飞起,一条胳膊飞去远处。

    胳膊刚落下,余九志左肩却又起一道血线!夏芍抬头,见徐天胤在落地过程中手中将军竟也是对准他的左臂切下的。但他是当空斩下,速度比她慢了半拍,余九志的左臂飞出之后,徐天胤的这一刀落在了他的左肩上。

    顿时,余九志的肩膀被削去一块,血噗地一声喷涌出,洒了一地!

    徐天胤落在地上,却看也没看余九志一眼,走到夏芍身边,便将手掌摊开,送到她面前。

    夏芍目光往徐天胤手中一落,见纸符效力已经化了——金蟒毕竟不是一般阴灵,区区一张纸符并不能伤它太深,但这符贴在它上颚,正是它的软处,因此十分难受。

    夏芍眸色更寒,但抬起眸来的时候,金蟒已经又将余九志叼了起来!

    这时候,余九志左肩被斩,右臂已废,他可真是无法再使阴招了。金蟒这厮记仇,将余九志叼在口中,还真是如同夏芍说的那样,一口一口地咬,咬死为止!

    但夏芍却看出来,它看起来不太像是单纯地在咬人,而是在吞着什么。夏芍开着天眼,果然发现余九志的元气越来越弱,像是被金蟒吞食了一样!

    吞过之后,周围鬼哭狼嚎的声音果然小了许多,一名炼神还虚的高手的元气,非但弥补了它的伤势,还似乎令它的煞力也有所增强。

    但这并不明显,因为这厮不是一口将余九志的元气吞食光的,它是一口一口地来,半途还用蟒身卷了,在半空用尾巴抛着玩儿。

    咬一口,拍两下。咬一口,再甩两下。咬了十七八口之后,似乎是吞完了,便把人往地上一吐,尾巴狠狠一砸!

    只听一声沉闷的落地声,头顶一团巨大的黑云飘过来。夏芍一抬头,把金玉玲珑塔拿出来,本想说句什么,但终究是没有心思,便先把金蟒收回去,先让它塔中休息,待回去给它供奉些好吃的,日后再看看它修为涨没涨。

    夏芍的目光落去远处地上,余九志深中阴煞之毒,身子已然僵直。夜里看不出他青黑的脸色,却能看见他七窍开始流出血来。他眼珠竟然还能动,慢悠悠地转过来,目光却已经散漫没有焦距。

    余九志,就快不行了。

    他已经看不清前方站着的人,眼前对他来说是黑暗,唯有一点点的光亮,里面却开始长出密密麻麻的荒草。

    他感觉身体里有什么东西在破出,但已经不怎么能感觉出痛来。或者说,他的身体早已痛得分出哪里再痛,痛到麻木的感觉,或许就是指此时的感受。

    在这明显感觉到生命在流逝的时刻,思维不知道为什么反而已不在死亡上。

    余九志看着远处那一点光亮,感觉光亮越来越强,渐渐扩散。他努力想看看那光亮里除了荒草以外的风景,这是他现在所能看见的最清楚的景色。然而,他什么也看不见,那光亮里除了耀眼的亮,一无所有。

    一无所有啊……

    他的人生就是这样,到头来什么都没有得到。抢来的一切,到头来还是要还回去。他这一辈子,到底还是输给唐宗伯了……

    可是他到现在也不明白,为什么他会输。

    当年,祖师要挑选入室弟子。

    唐宗伯、他和冷师弟,三人是同年入的门派。论天赋,他和唐宗伯两人不相上下,冷师弟天赋稍逊,但贵在用功、为人谦和,祖师便将他们三人传唤至跟前。

    “我只打算收一名入室弟子,你们三人我都很看重。我会对你们重点考校,赢了的人便是玄门最优秀的弟子。我会收他为嫡传,并且将孙女嫁给他。”

    他清楚地记得,当年祖师说完,便转身对他们三人摆摆手,只说了一句,“为期一年,各自努力吧。有多少能耐,都拿出来给我看看。”

    拿出来看?

    怎么拿?

    论天赋,他跟唐宗伯不相上下。论能力,他自觉也不输他。

    一年的时间里,唐宗伯没什么变化。他照样练功,照样喜欢广交好友,外头到处都是跟他称兄道弟的人,他的人脉显然比他要好。上至达官显贵,下至贩夫走卒,黑白两道,三教九流,没有不称他声“唐爷”的。

    但他就是看不惯他这点!走到哪里都好像很吃得开的样子。玄门的风水师,向来都是别人来巴结结交,何需自己降低格调?闹得像街头摆摊骗人的神棍,还要自己走人脉。

    与其这么做,不如把小师妹抓在手上。祖师不是说了么?赢了的人收为嫡传弟子,还把小师妹下嫁为妻。说到底,只要小师妹愿意,嫡传弟子岂不等于内定了?

    这个社会,永远不要谈什么公平,只有懂得把握机会的人才有可能成为人上人。

    只要小师妹倾心了,成为祖师的嫡传弟子,得到玄门之后,什么名利、人脉不是自动送上门来?任你之前费再大的力气、结交再多的人脉,到头来别人还是会冲着玄门掌门的名头去,谁理你一个别脉的弟子?

    唐宗伯必然不会是他的对手!论看透本质,论纵观大局,唐宗伯都不是他的对手。

    而冷师弟,他根本就没放在心上。冷师弟性子太温吞,太好说话,做事魄力不够,不堪为一派掌门。

    从一开始,他的对手就只有唐宗伯。

    一年的时间里,祖师对他们在术法上的考校果然严苛了许多,但平时他们依旧做着各自的事。

    而时间不过才过了半年,祖师便又将他们三人叫到了跟前,问了他们一个问题,“我膝下就这么一个孙女了,之前说想让她嫁给我的入室弟子,但你们的意愿我还是会考虑的。不然将来我不在了,谁对我的孙女不好,我无颜去下面见她的父母。所以我今天叫你们来是想问一问,假如你们成为我的入室弟子,愿不愿意娶我的孙女为妻。”

    祖师没有说,不愿意会不会影响到入室弟子人选问题。

    三人对此,答案各有不同。

    唐宗伯说,他已有心上人,倘若祖师不在,他定会善待小师妹,将她当做妹子对待。

    余九志记得他当时听到这句话,心中嗤笑。他说,他愿意。

    而冷师弟,他说,两位师兄的天赋比他高,论天赋论能力,他都有不及,不敢相比。

    祖师听了他们三人的回答,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就让他们三人下去了。

    半年后,到了约定选嫡传弟子的那一天。余九志记得自己一夜未眠,少有的紧张,他知道今日必有一场严苛的考校。

    但他错了。

    什么考校也没有,祖师甚至没有叫他们三人过去,而是直接召集门派长老和弟子,当众宣布收唐宗伯为嫡传弟子。

    余九志懵了!他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想不通,他觉得一定是唐宗伯在背后耍了什么花招。他不服气,想去找唐宗伯问个清楚,却被祖师单独叫到了跟前。

    祖师问他,是否还愿意娶小师妹为妻,如果他还愿意,他就对门派宣布两人的婚事。

    余九志当时有些懵愣。他不明白祖师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当初说好的嫡传弟子会娶小师妹的约定呢?为什么唐宗伯成了嫡传弟子,而祖师却要将小师妹嫁给他?

    他不懂,只记得当时他没有立刻回答。他看见祖师叹了口气,摆手便叫他下去了。

    从这以后,祖师再也没有提起婚事的事。

    他失意,从未有过的失意。只记得有一天喝得酩酊大醉,在后院看见了习武打桩回来的师妹。她脸蛋儿在夕阳下红扑扑,香汗淋漓,手里提着把小柳叶刀,刀把上的红缨随风飘展。他看得有些失神,脚步不稳,跌坐在地,看着她笑着走过来,却不扶他,只是拿走了他的酒瓶子。

    “师兄,你还想不通吗?”她笑容很柔,话语很轻,比那天下午吹过的风还轻,但她的话,却重重地印在了他心里。

    “这说明,你根本就不理解玄门是什么。玄门历代祖师,有哪一代是将掌门之位传给至亲后辈的?掌门之位,立能不立亲。正因为这样,每一代掌门才是当世高人,门派传承千年不落。”

    “我爷爷是真心想为我寻一段好姻缘的。”

    “只不过,弟子可以有很多,孙女婿却只有一人。”

    “你选择做他的孙女婿,就只能是他的孙女婿了。”

    “看来,你不是真心想娶我的。玄门和我之间,你更重视前者。”

    ……

    都说,人快死了的时候,会想起以前很多的事。原来这是真的。

    沉浸在以前的记忆里,不觉得痛,不觉得迷茫。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许多许多年不曾想起的事会浮上心头。

    或许,真的是快死了……

    余九志望着远处那抹光亮,那光亮开始渐渐缩小,世界开始变得黑暗。他的意识在模糊,四周什么都感知不到,却不知为什么听见不远处有人道:“师兄,刚才你有没有被大黄的煞气伤到?”

    少女的声音软软的,带着这个年纪特有的温软,话里满是紧张和关怀。

    男人没有说话,只是漆黑的眸看着她把自己的手臂翻过来覆过去瞧,抬头想了想,然后用另一只手臂把她拥入怀里,拍拍背。

    少女哭笑不得,表情纠结。

    余九志缓缓闭上眼,眼前似炸开的繁花,那里面是一年的初秋……啊,就是跟现在的时间差不许多。

    风水堂后面的紫荆花开得很美,他们三人初入门派,结伴逛逛习武堂,堂前却被人用术法定住了身形。三名刚入门的菜鸟顿时栽倒,从树后跳出来一名女娃娃,声音还很稚嫩,一脸的失望。

    “什么嘛!你们三个就是新入门的弟子啊?还没我厉害。可惜爷爷明年才准我入门,到时候我还得叫你们师兄。真是的!”

    “喂!你们三个!到明年我入门,变得比我厉害!不然的话,我去找爷爷抗议,让你们三个叫我师姐!”

    小时候的小辣椒,从没想到长大了性子会变得温柔。

    师妹,你错了。当年我对祖师说愿意,其实并不仅仅是因为我想当嫡传弟子……

    我想两者兼得,这有错么?世上有多少鱼与熊掌兼得的人?唐宗伯就是其中一人。

    可我呢?到头来,一样都没得到。

    你远嫁海外,中年早亡。而我,中年丧妻,儿孙多病,唯有一名孙女健全。

    我以为,抢了唐宗伯的,这辈子鱼与熊掌,我总能得其一,却终究还是要还给他。

    师兄,到如今我也不觉得我做错了,我从来不觉得我不如你。

    但,我终究是输给了你……

    ……

    夏芍和徐天胤一直在远处看着,并不知道一名将死之人最后的思绪,但却看得见地上的残臂,染红地面的鲜血,身体上长出来的枯草,七窍流血的老者可怖的面容。

    盛名香港十余年的第一风水大师,这就是结局。

    他做过太多死不足惜的事,但前尘过往,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

    夏芍和徐天胤并没有收拾余九志的尸身,只是确定他已经死了之后,徐天胤便把将军从地上拔了出来。这是在余九志弥留之际,他将匕首插入阵位中,用术法阻止阵法变幻,通知师父可以停下了。

    阵法停下不久,余九志就死了。

    夏芍和徐天胤各自收了匕首,一起转身回去,向唐宗伯汇报去了。

    两人却不知道,走后不久,余家大宅后门处被人打开,冷以欣推着余薇走了进来。

    余薇坐在轮椅上,红色的裙角在黑夜里翻飞,一张冷艳的脸几日不见,已是消瘦许多,颧骨都凸显了出来,脸上瘦得只剩一双眼睛,里面盛满焦急、惊慌。

    “爷爷?爷爷?”

    “你想把人都喊来?”冷以欣声音平静如水,望着前头的余薇。

    “你说我爷爷逃出来了,你说后院有阵法,哪里有?”余薇回头,皱眉焦躁问道。

    “你没有感觉到这里开启过阵法吗?你只是腿不能动了,感知也退化了吗?”冷以欣表情不带一点嘲讽,她平静地只像是在陈述事实,“阵法开启过。要么,你爷爷逃了。要么,他已经死了。”

    “不!不!我爷爷不可能死的!他是我爷爷!他怎么可能会死?”余薇顾不得对冷以欣刚才的话皱眉发怒,听到余九志可能已死的话让她几近崩溃,话几乎是吼出来的。

    冷以欣对她的音量轻轻蹙眉,“还想找你爷爷的话,就小声点。之前宅子外头可是围着人的,现在估计是撤到里面去了。不然,你以为我容易推着你进来?”

    余薇显然被突然告知今夜的事,闹得方寸大乱,平时骄傲强势的一个人,现在竟然真的闭了嘴。

    “找找吧。”余薇听见冷以欣这样说道,然后就任由她推着她在宅子里散步一样地找人。

    余薇心绪很乱,她动手术刚醒来没几天。医生对她说,她的腿需要半年到一年的时间恢复,她心情很不好。这么长的时间,难道要她坐轮椅?

    她从小到大,从来没有坐过这种丢人的东西!

    半年!她要等到半年或者一年之后才有机会报仇?一群废物!无论是医生还是门派的事,没有一个叫她心情能好起来的!李卿宇也是,她手术这几天,他竟然从未来看过她。好歹,她是他们李家承认的未来少夫人!

    她恨不得立刻站起来,她有太多的事想做。她想问问李卿宇为什么不来看她,她想问问李老究竟想不想为他的孙子化劫了,她想问问门派里的人,为什么被人在杂志上那样挑衅,竟然不吭声?她还想亲手为自己报仇!

    但她并不知道今晚爷爷会约战那贱女人,她如果知道,她一定会要求来观战,亲手补上两刀。但是,她更没想到,今晚爷爷竟然失败了?玄门的掌门祖师回来了?

    掌门祖师……不是已经死了么?为什么冷以欣会来告诉她,爷爷是罪魁祸首?她为什么会告诉她,她恨不得杀了的贱女人,竟然是她们的师叔,掌门祖师的嫡传女弟子?

    怎么会这样?

    怎么会这样……

    她不要!为什么会这样!

    最让她发懵的,为什么冷以欣会说……爷爷中了降头术,快死了?

    她不敢相信!医生不允许她出院,两人强行从医院出来,回到大宅。余薇不相信,这一切是真的。她不相信爷爷会死,绝对不相信……

    但事实总是残酷的。

    余薇最先看见的是地上的一条残肢,风里传来血腥气,她的目光紧紧盯在那条断臂上,手腕上戴着的手表是爷爷的,她认识。但……她怎么也不敢认前方不远处的一具尸身。

    那是尸身么?浑身长满枯草,像具假的稻草人。但稻草人是没有左肩的,脸上是七窍流血的,像化了万圣节的鬼妆,以一种哥特式的、黑暗的死亡方式。

    余薇盯着那具尸身,她僵直地坐在轮椅上,仿佛灵魂都被抽离了。她不知道悲伤,不知道愤怒,甚至没有扑过去。她只是僵愣地看着,仿佛任何事都不足以将她从抽离的状态里拉回来。

    “他死了。”就连身后传来一句平静的话,也没有将她拉回来。

    直到,身后传来另一句话。

    “你也去死吧。”

    这话传到余薇耳朵里,她并没有第一时间反应过来。一句话在她懵愣的脑海中传递了很长时间,她还没有品出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胸前便透出了一把薄凉的刀。

    刀尖儿上带着血,滴在她的红裙子上,根本就看不出什么。余薇却觉得心口一热,她艰难地动了动眼珠子,低头去看胸口透出来的刀,然后再艰难地抬眼,仰头去看低头俯视她的冷以欣。

    冷以欣在笑,轻轻浅浅的笑,一种不适合这种氛围的笑容,轻轻地道:“你知道么?徐师叔回来了。”

    徐师叔?

    那是谁?

    “哦,你没见过他。玄门的女弟子里,或许只有我一人见过他。我以为,掌门祖师死了,他永远不会再回玄门,我也不会再见到他。但是掌门祖师没死,他回来了。”

    所以?

    “你知道,他是回来帮掌门祖师报仇的。所以,我总该做点什么。”

    所以?

    余薇不可思议地看着冷以欣满是笑容的脸。她的笑容不是假的,这么多年,她很少见她笑,偶尔见到,也是虚无缥缈的笑容。但这次她真的在笑,眼里都有笑。她是真的觉得,杀了她,理所当然。

    “你……”余薇仿佛不认识冷以欣似的。

    “不要谢我。我只是看在多年的情分上,让你跟你爷爷死在一起罢了。反正余家要被清理门户,你即便是活着,下半生也不会太好受。要知道,你的腿,永远不可能站得起来了。以你的性子,要死要活是会的。既然如此,不如我送你一程。”冷以欣笑了笑,语气平静。

    什么?

    她的腿……

    余薇脸色煞白,毫无血色,再次受了严重打击般怔愣住。但她却在这时,感觉胸前一凉,有什么东西从她的身体里离开,又有什么东西从她身体里涌出。明明很烫,她的身体却开始发冷。

    “砰!”余薇从轮椅上翻到地上,瞪着死不瞑目的双眼,不可思议地盯住冷以欣。

    在她弥留的意识里,看见女子浅笑的唇角,然后收起刀刃,转身往前院走去。

    ……

    就在冷以欣往前院客厅走去的时候,客厅里,夏芍已经向唐宗伯说明了余九志已死的事。

    余九志死了。

    简单的话,却叫客厅里死寂无声。

    余氏一脉的弟子懵愣在当场。尽管已经知道会是这样,但是亲耳听到结局,才发觉是那么地不可思议。在他们的眼里,师叔祖是威严的、永远高高在上的存在。他有炼神还虚的修为,他有香港第一风水大师的地位,许多政商大鳄要见他都要预约排队……

    他在他们心目中是不可逾越的大师,而今晚,他死了。

    他真的死了。

    客厅里一场死寂,令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第一个开口打破这死寂的人,是唐宗伯。

    他点点头,“好,好啊……”

    老人点着头,垂着眼,头却慢慢低下。夏芍看见他的双肩在颤抖,轻微的。他看起来像是在笑,十余年的死仇,今日得报,怎能不笑?

    但事实上,他却是在哭。

    所有的人都看向唐宗伯,直到他再次开口说话,众人才发现他确实是在哭。

    “好啊,好……”老人再次开口,苍老的手遮住眼,声音明显哽咽。

    龚沐云和戚宸看向唐宗伯,李卿宇也望来。余氏一脉的弟子们不解地看向掌门祖师,不明白,他大仇得报,为什么要哭?

    喜极而泣?

    唐宗伯也不解释,他只是抬起眼来,用手指住冷老爷子,不说话,脸上已是老泪纵横。

    半个世纪。

    他们师兄弟三人从一起入门,到如今,半个多世纪的岁月。刚入门的时候他们三人是最亲的,没想到结局会是这样。

    他两名师弟,一人害他腿残,迫走他乡十余载。一人在他失踪后,对门派的事不闻不问,没有维护过他,还不如后来入门的张师弟。

    能让他说什么?这是当初最亲的两名师兄弟,却是如今伤他最深的。

    冷老坐在沙发上,听见余九志死了的时候,也是愣了许久。但见唐宗伯这番反应,便也低下头,渐渐的,也是落下泪来。

    夏芍默默蹲下身,找出一方手帕来递给老人,轻轻帮他抚着情绪。

    她没想到师父会哭,她第一次见到师父如此真情流露。

    她对余九志没有感情,对他只有仇,没有恩。她对他的死不难过,她为师父感到欣慰,玄门总算除了一个祸害了。

    但她想,她多少可以理解师父的心情。

    他们三人同年入门,或许知道余九志心胸善妒,好争好斗,尽管后来师兄弟之间越走越远,但或许,他们曾经一起开怀,醉过,笑过。

    如今的仇人,曾经的朋友,这种感觉最复杂。尤其当这个人死在自己手上的时候。

    原来,清理门户,并不是一件全然畅快的事。多少往事浮上心头?岂是叹一声物是人非能了?

    “冷师弟,余师弟死了,你……就不想说些什么吗?”唐宗伯终于还是开口问道,这是他今晚在进到客厅之后,第一次对冷老爷子开口说话。

    冷老抬起头来,泪流满面,这位玄门的长老,平时一直不说话的长老,从沙发上竟噗通一声跪下了,“掌门师兄,我有罪,我一直都知道。我装聋作哑十几年,也受了十几年的煎熬。我们冷家,占算问卜,泄露天机不浅。我膝下就只有一个孙女了。我不能让她有事,但我知道我没尽到做长老的责任。你可以门规处置我,我毫无怨言。我只求,留欣儿一条性命,她是我们冷氏一脉,最后的孩子了。”

    冷老泣不成声,唐宗伯也控制不住情绪,夏芍递给他的帕子他都摆摆手推到一旁,情绪很难平静。

    “掌门师兄,欣儿她走了,就让她走吧。我的命留在这里,我留在这里……”年逾花甲的老人跪在地上,头磕得沉重,令人心里发闷。

    唐宗伯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昔日的师弟。

    却就在这时,客厅门口传来一道女声,“爷爷,我没走。我只是,替冷家去做该做的事了。”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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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清理门户(上)

    第四十二章清理门户“欣儿?”

    客厅里的人都回过头去,冷老爷子跪在地上抬起头来,看见自己突然出现在客厅门口的孙女,脸上老泪未干,表情有些懵。?快来吧,.!

    夏芍起身,徐天胤推着轮椅将唐宗伯转身过来,老人用手帕拭了拭脸上的泪,看向门口的女子。想起他当年走的时候,她才是个十岁的女娃娃,一转眼,已是年华正好,亭亭玉立。

    时间,过得可真快啊……

    老人的情绪一时难以调整得过来,但感慨里含着威严的目光却是盯住了门口的后辈。

    替冷家去做该做的事?

    夏芍挑眉,刚想问这话从何说起,便发现,冷以欣的目光看向了徐天胤。

    徐天胤推着师父的轮椅,站在后头,正对门口,与冷以欣面对面。客厅里的灯光洒去门口,映在白皙淡然的面容上,却映得她眸中有莫名的神采。

    光线的问题,门口看得不是很真切,但夏芍还是轻轻挑了挑眉,转头看向了徐天胤。却发现,徐天胤的目光落在身前的老人身上,导元气于掌,正在师父唐宗伯背后帮他调补元阳,目光专注,压根就没抬头。

    夏芍轻轻勾了勾唇角,她今晚跟师兄都是易容前来,冷以欣这目光明显就是认识师兄。听师父和张老都说过,师兄入玄门跟其他的弟子不一样,他那时候才三岁,性子颇孤,而且年纪也是玄门弟子里最小的。平时就由师母照顾着他,他是真正的“入室弟子”,因为他平时都不出门……

    玄门的弟子都是去老风水堂,也就是现在的玄学会里的习武堂上磨练功夫,然后由各自的师父带着学习风水堪舆、占问之道。但徐天胤从来没去过,师父宅子后院也有梅花桩和习武堂,虽然小些,但他一个人用着还是很宽敞的,每天都是师父和张老教他功夫。他在香港一直住到十五岁才回京城,但他在这期间,竟然从来都没去过老风水堂。导致玄门的许多弟子,听说有他这么个人,却从来没见过他。

    但师兄今晚易着容,冷以欣都将他认了出来,很明显他们是见过面的。夏芍对此也不是太意外,毕竟冷以欣是冷家的孙女,冷老爷子和师父是师兄弟,平时总有窜门走动的时候,冷以欣和徐天胤见过面不奇怪。

    只不过,为什么她会觉得有人看师兄的眼神有些苗头不太对?

    夏芍勾了勾唇角,她绝对不是吃醋,她只是觉得有趣而已。平时都是某人醋性大发,这回被她抓住一回,她要用什么办法逗逗师兄呢?当然,再想借题发挥,逗逗徐天胤,夏芍现在也没这个心情。因此,这念头只是在她脑中掠过,便暂且被压下去。

    夏芍再次看向冷以欣,见没有人说话,便打算自己出声打破。

    却在这时,院子里起了凉风,带着冷以欣的裙角吹进客厅。客厅里,夏芍、唐宗伯、龚沐云和戚宸都是眼神一变!

    血腥气!

    很淡的血腥气,但龚沐云和戚宸对这种味道都不陌生,唐宗伯年轻时也是行走江湖的狠角色,这么近的距离,连夏芍都闻到了,就更别提三人了。

    冷老爷子离得远都闻见了,他本来就对孙女突然回来有些懵愣,闻见这股子血腥气之后,更是愣了。

    客厅里,三合会和安亲会的人,以及余家的弟子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明显感觉到气氛不对劲,于是都抬起头来盯向冷以欣。

    整个客厅里在场的人,惟独徐天胤没有抬头。他的目光专注在掌上,专心地为老人调补元阳,仿佛世界就那么一点,只围着身前的轮椅画了一个圈,这个圈子之外的事,他不关注。

    而冷以欣的目光就偏偏落在这个不关注她的男人身上,直到冷老爷子打破了沉寂。

    “欣儿,你、你去哪儿了?”老人颤颤巍巍拄着手杖站起来。

    “替冷家去做该做的事了。”冷以欣还是这么句话,但这句话在刚才听起来如果说是令人感到不解,那么现在就是叫人觉得不妙了。

    冷老爷子就露出一副有种不太好的预感的表情,试探问:“你……替冷家做什么了?”

    “我杀了余薇。”冷以欣声音平静,神态自然,只是目光依旧望着徐天胤。

    徐天胤依旧专注做着自己的事,客厅里在场的人却都愣了!

    什么?

    她说什么?

    连李卿宇都愣了,这消息太突然,显然他没想到过会是这样。

    夏芍也愣了,冷以欣杀了余薇?

    这突来的话令唐宗伯都从伤感的情绪中走出来,坐在轮椅上望着这个从小看着她长大的晚辈。

    冷以欣和余薇,玄门弟子里天赋最好的两名女孩子,又是余师弟和冷师弟的孙女。唐宗伯膝下无子女,从小看着她们两个长大。他失踪那年,她们两个十岁,在唐宗伯的记忆里,余薇从小就活跃,自尊心强,争强好胜。冷以欣跟她的性子完全反过来,她很安静,什么都不争。余薇朋友圈子很广,都是香港上流社会的名媛千金,而冷以欣却没什么朋友圈子,她朋友不多,可能因为两人同时玄门长老的孙女,天赋又都不错,因此两人经常一起出入风水堂。

    正因如此,冷师弟才放心了一些。不然玄门的长辈们会忧心冷以欣太内向了些,她有个朋友,总比没有好,至少不会养成孤僻的性子。

    唐宗伯不知道他走后的这十几年发生了什么,但在他记忆里和印象中,冷以欣和余薇,应该是朋友的。她怎么会杀了余薇?

    唐宗伯都想不通,其他人就更不用说了。

    最觉得不可思议的就是余氏一脉剩下的这些弟子了。余薇和冷以欣在玄门年轻一代的弟子里,最早宣布出师、可以在专业领域称为大师的弟子。而且两人都还是女弟子,在香港名流社会里,两人都有着很高的人气。

    余薇小姐与那些名媛千金们关系很好,也很受一些富家公子哥的欢迎,但其实最受那些富家公子欢迎的人是冷小姐。她气质出尘,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一般,给人占卜全凭心情。但越是如此,她反而越受欢迎。两个人在香港上流圈子里,身份超然,走到哪里都是那么吸人眼球。

    她们两个是发小,平时不见得关系有多亲密,但也从来没交恶过。以冷小姐对人对事处之极淡的性子,大家都觉得,她对余薇小姐的态度应该算得上是好的了。怎么说,两个人都应该是朋友。

    可冷小姐为什么……会杀了余薇小姐?

    这是为什么?

    是不是……他们刚才耳朵出了问题,听错了?

    “欣儿,你、你说什么?”冷老爷子都觉得他听错了。

    “余薇死了。余氏一脉,除了这些弟子,直系血脉已经清理干净了。”冷以欣平静地诉说事实,目光看向客厅里的余氏一脉的弟子,那些弟子却一个个忽然觉得背后发凉,用一种惊恐的、陌生的眼神看她。

    冷老爷子却用一种懵愣的、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孙女,“为什么?你、你杀的薇儿?这是为什么?”

    冷以欣看向自己的爷爷,语气略微不解,“余氏一脉这些年把持门派,本就与窃取无异。爷爷身为玄门四老之一,对此默不作声,我只好替爷爷出手。这有什么不对么?”

    有什么不对?

    余九志是罪无可恕,玄门要清理门户,余薇是余家血脉,应该会被清理。但她有没有帮着余九志做过暗害同门的事,是不是罪不至死,这些都要唐宗伯说了算。

    即便是唐宗伯说,要冷家动手处决余薇,冷家从命,这个动手的人都不应该是冷以欣!

    她们是朋友,不是么?

    余薇死了,这的确令谁也想不到。但众人震惊的却是,杀余薇的人是冷以欣。

    而冷以欣却似乎不明白在场的人为什么这么惊讶,在她看来,这似乎是件理所当然的事。她觉得她做对了,这就是她给夏芍的感觉。

    夏芍觉得,冷以欣没有表演的成分,她是真的发自内心这样认为的。这个女人……

    老实说,在刚来香港的时候,在李卿宇的相亲宴上初次见到冷以欣,夏芍对她的印象便是很自我的一个人。那时余薇一眼看出李卿宇都死劫来,冷以欣必然也看得出来,瞥看余薇对李卿宇的心思不说,正常人看见这种情况,至少会有情绪反应,但是冷以欣没有。她与其说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不如说是豪不在意,别人是生是死,她根本就不在意。

    这样的一个人,之后却因为冷家一直对玄门的事默不作声,夏芍忙着对付其他三家,便先将冷家置于一旁了。从那以后,她基本没注意过冷以欣,从不曾想到,余薇最终的结局会是死在冷以欣手上,也没想到,冷以欣的思维逻辑,似乎与正常人不太一样。

    见到冷以欣这副样子,龚沐云都挑了挑眉,笑意耐人寻味。

    戚宸也眯了眯眼,笑了起来,回头跟身后的一名三合会的人说道:“回去跟老四说,想要女人什么样的都成,就这个不成,他没命消受。我懒得参加葬礼!”

    戚宸的声音一点也没压低,眉宇间狂妄不减,话里更明显有鄙夷的意味。连冷老爷子听了都觉得脸上火辣辣,冷以欣却像是没听到一般。

    冷老爷子用手杖敲了敲地面,看起来像是要崩溃一般,“你、你在哪里杀的人?薇儿她在哪儿?”

    “后院。”

    ……

    冷以欣一说后院,众人当即就都移步去了后院。余氏一脉的弟子们也想跟着来,唐宗伯没有阻止。余九志虽然罪无可恕,但是他毕竟是这些弟子的师叔祖,他们想来,人之常情。

    当一众人等在后院见到了余九志和余薇的尸身后,冷老第一个跌坐在了地上。

    场面令所有人都难忘,余薇歪倒在地上,胸口一刀毙命,看得出下手果断。而躺在她身旁的余九志,惨相却只叫人觉得诡异。一个人的尸体上竟然可以生出枯草来,这让见惯了生死的安亲会和三合会的人都有些觉得瘆得慌。

    余九志中了降头师的降术,这就是降头的厉害?

    怎么看都是很阴毒的手段。

    两大帮会的人惊异着的时候,唐宗伯却坐在轮椅上,默默看着面前祖孙两个的尸体,老人刚才已经发泄过情绪了,此时此刻看起来平静了许多。但面容上的平静,并不代表内心的平静,否则老人也不会望着地上的尸身,半晌,始终一言不发。

    张中先背着手立在唐宗伯身旁,看了尸体很久,却转头望向远处,说道:“好!总算是我那两个无辜枉死的徒儿报仇了!”

    听见张中先的话,余氏一脉的弟子们沉默无言,有的弟子却已经哭了出来。余九志威严,不苟言笑,视名利脸面如命,心肠狠毒,暗害祖师,残害同门。他这下场罪有应得,但他毕竟是余氏一脉之长,相处多年,有的弟子年纪很小的时候就入了门派,并不是所有人都对他没有感情的。

    后院里,哭声越来越多,悲伤也是会传染的。只是,哭到最后,这些弟子们也不知道是在哭余九志,还是在哭自己的命运了。

    唐宗伯回来了,门派势必要重新洗过,年轻一代的弟子们,没有不担心自己将来命运的。但今晚发生的事太多了,夏芍自然不会让师父在今晚就处理,他年纪大了,今天情绪又起伏太多,需要好好休息。

    今晚的风有些凉,夏芍不想让师父在院子里吹太多风,便提议今晚到此为止,门派的事,等明天再处理。

    唐宗伯提出今晚就住在余家,夏芍只好同意。

    余氏的弟子们由张中先和龚沐云的人带往张家小楼,和曲王两脉的弟子一齐看管起来。走之前,弟子们将余九志和余薇的尸身抬去后院的屋子放好。人死随风去,一切恩怨已了,尸身还是要入土的。

    走的时候,弟子们每个人都看了冷以欣一眼,目光有的不解,有的唾弃。而冷老爷子在看见余薇的尸身后,怎么也接受不了自己孙女杀了她的事实,再加上今晚的事确实是天翻地覆,老人情绪有些失控,坐在地上嚎啕大哭,痛苦悲恸。

    对于冷家人,唐宗伯表示叫他们自己回去,在冷家不要出门,等候传唤。

    冷老爷子并没有要逃的心思,而冷以欣不管是什么心态,最起码她杀了余薇,也不像是会逃的样子,所以冷家不需要看管,只是在处置上不知唐宗伯是如何考虑的。

    夏芍也不多问,她只想今晚让师父静一静,他或许是一夜无眠,但至少让他静一静。

    李卿宇自然是返回李家,他还得回去跟李伯元说说这边的情况,而且,余薇死了,他已经恢复自由身。只是走之前,他转身看向夏芍,目光很沉静,“还有机会再见的,是么?”

    夏芍一笑,“自然。”她还要在香港上学呢。

    李卿宇点点头,没再说什么,转身便离开了余家。徐天胤这时才从轮椅后抬起头来,望着李卿宇离去的背影,微微眯眼。

    夏芍转头看向戚宸,人都已经走了,就剩冷家的人和三合会了,“你怎么还不走?”

    她明显赶人的语气,让戚宸十分不快,“你让我来我就来,让我走我就走?女人,你真以为我是任你呼来喝去的?”

    夏芍一耸肩,“好吧,反正这里是余家,你愿意走就走,不愿意走就留,随便你。”说完,她再不理戚宸,想叫上徐天胤在余家找间客房,让师父先休息。

    徐天胤却望向了戚宸,眉宇间孤冷深沉的气息在黑暗里总有那么股子危险的意味。这是他今晚除了跟夏芍出来后院解决余九志以外,第一次看人。

    但正是这第一次抬眼看人,男人的气息却如同狼王般危险,他黑沉的眸盯住戚宸,气息里一种深潜的危险,刚一抬眼,戚宸便感觉到了!

    他眉宇间狂妄嚣张的神色顿时冷凝,危险的气息也是瞬间逼出!他眸还没转过来,手已探向腰旁,黑枪已然在手。

    徐天胤却比他还快,手中将军带着阴煞向戚宸一扫,冷厉,狠绝!

    “师兄!”

    “住手!”

    夏芍一喊,唐宗伯也在这时沉喝一声,徐天胤手一顿,阴煞一住,刀光却还是扫了出去。

    戚宸反应一点也不慢,他单从身手和反应力上来讲,可以用迅如雷暴来形容。

    但,他爆闪退后,定住脚步之后,脸色却是发寒。

    地上不远处,一截黑色的枪管在地上滚了两滚,戚宸珍爱多年、用了多年的黑枪,宣告阵亡。

    如果,刚才戚宸再躲得慢哪怕半秒,被斩断的就不仅是他的枪,而是他的腰了。

    腰斩!这个男人,杀气是真的!他是真的想要了他的命!

    “这又是要闹什么!”唐宗伯低喝一声,声音有些疲累。

    “唐伯父,你的弟子,刚才可是要杀我。”戚宸危险的气息并不收敛,盯着徐天胤道。

    而直到这时候,三合会的人才反应过来刚才发生了什么事!刚才那一切,还真是要用说时迟那时快的话,他们都还没看清,两人就动了手,他们还没反应过来,一切就都结束了。

    三合会的人纷纷拔枪,指向徐天胤!

    夏芍目光一寒,把徐天胤往后一拉,一扫三合会的人。

    “好了!”唐宗伯叹了口气,看向戚宸,“行了,这事等过几天,我亲自去你们戚家给你个交代!你先带着人先回去。”

    戚宸眯着眼,脸色很是难看,目光在夏芍身上定了定,脸色更黑。三合会的人义愤填膺,还没说话就被戚宸给制止了。他临走的时候经过徐天胤的身旁,目光盯住他,笑了笑。笑容自然是冷的。

    “那好,我就恭候伯父大驾光临!告辞!”戚宸对唐宗伯行了个江湖礼节,手一挥,“走!”

    戚宸走后,唐宗伯回头看了自己的两名弟子一眼,没开口训斥,只是叹了口气,“唉!你们这些年轻人啊,血气方刚的……”

    徐天胤收起将军,伸手接过唐宗伯的轮椅,推着老人从后院往前走。

    夏芍跟在旁边,不说话。她知道师兄为什么想杀戚宸,他并不是吃醋,而是她在青市的时候,跟龚沐云吃饭的那天晚上,曾遭到过戚宸的暗杀。他一直记着呢……

    听说,戚宸在那之后,曾经遇到过一次意外,差点送命。是他身上某样法器救了他。夏芍猜测那次可能也是徐天胤的手笔,只不过戚宸跟龚沐云一样,身上都有玄门高人送的护身之物,这才保住戚宸一条命。

    夏芍和徐天胤都不说话,两人推着师父,没一会儿就转出了后院。

    立在远处的冷老爷子仍然萧瑟地坐在地上,情绪悲恸。冷以欣站在旁边,目光却跟着夏芍、徐天胤和唐宗伯三人远去,直到三人转过后院,再也看不见。

    女子的目光在黑夜里有些看不真切,不知在想什么。

    而转过后院之后,却听见老人低声哼了哼,似在咕哝,“嗯,还挺有我年轻时候的血气的。”

    夏芍本来心情有些感慨,又有些感动,默默地走着不吭声,还在想着今晚给师父添乱了,要怎么跟师父道歉,没想到就听见老人说了这么句。她一愣,差点噗嗤一声笑出来。

    唐宗伯转头,看了夏芍一眼,吹胡子瞪眼,轻斥,“笑什么笑!师父现在是过来人了,所以告诉你们年轻人不能这么血气方刚,这是老辈人的经验!说了你们就要听!还笑!”

    夏芍咬着唇,忍住。

    两人推着老人去前头,找了间客房,就让唐宗伯在里面暂且休息。唐宗伯就只在轮椅上坐着,去窗前望向外头。夏芍知道他是睡不着的,也不劝他去休息。总觉得在余家休息有点不太舒服,师父大概也只是想回忆一下以前的事,平复下情绪。

    夏芍和徐天胤去旁边房间,并不打算打扰他。但刚一进房间,男人就握了夏芍手腕,将她霍然抵去门上!

    夏芍一愣,男人突然爆发,让她有点怔愣,他将她压去门上,看起来极有压迫感,乌云罩顶一般,但其实力道并不大,连握住她的手腕都是留了空隙的,不至于弄疼她。

    但徐天胤的气息明显很沉,深邃黑沉的眸盯着她,“为什么?”

    他的脸沉在黑暗里,低着头盯住她,看起来竟有些受伤,“为什么阻止我!”

    夏芍愣住,反应了一会儿才有点无奈地笑了。这男人,就因为刚才他杀戚宸的时候,她喊了他一声?他这是吃醋?以为她不想让他动戚宸?

    夏芍有点好笑,“师父跟戚宸的爷爷是八拜之交,师兄在师父面前杀了戚宸,不是叫师父难交代么。门派的事就够折腾一阵儿了,我是为师父着想,不想让师父难做。”

    这个说法,徐天胤似乎认同,但他却还是盯着她,气息微平,声音有些闷,“不考虑师父呢?”

    夏芍一愣,随即噗嗤一笑,他果然还是吃醋了!

    夏芍摇头一笑,无奈归无奈,眸却是柔的。她轻轻抚上男人的脸庞,浅笑,“要不是考虑师父,我不阻止你。即便是得罪三合会,与整个三合会为敌。大不了,吞了,或者灭了。”

    这要是真的,实施起来绝对不是件容易的事。但夏芍却不是随便说说的,她眼眸是认真的。她只是想让他知道,任何时候,她都与他站在一条线上,无论他做什么。

    男人的气息窒了窒,眸定凝着她,本该慢慢平复下来,却反而气息发沉,手臂一揽,将她拥在了怀里。

    夏芍一笑,她敢保证,今晚如果不是在余家大宅,两人都没什么心情,她一定有得折腾。这么一想,她突然觉得,在余九志的宅子里,居然还有点好处……

    但尽管有些事没心情,夏芍却是想起一件事来,她去戳男人的腰,“说,冷以欣怎么回事?”

    徐天胤微怔,放开夏芍,目光黑漆漆,“谁?”

    夏芍一挑眉,噗嗤一笑,摇头,“算了,没事。”

    夏芍拉着徐天胤到屋里桌旁坐了,两人面对面坐着,这一晚上也不打算睡,就只是看着香港的夜景,想象着明天清理门户的事。

    ……

    一夜无眠。

    第二天一早,晨阳升起,报刊发行的时候,香港社会迎来了一场风暴。

    “华人界第一风水大师,唐宗伯大师昨日回归!”

    “惊天旧案!唐大师失踪真相!”

    “混迹香港十余年,第一风水大师竟是真凶?!”

    “欺师灭祖!暗害同门!余九志的真面目被揭露!”

    “风水世家倒台!老风水堂清理门户!”

    各种各样的标题充斥着大街小巷,让一早起来上班的香港民众一时被突来的消息轰炸了个头晕脑胀!

    今天一早,兴冲冲去报亭等杂志的人原本是要关注昨晚余家风水约战的事,那名少女风水师,到底能不能赢余大师?都比了什么?有什么趣闻?

    原本是来关注这些消息的人,却没想到收获了一件惊天大爆料!

    怎么回事?

    什么情况?

    唐宗伯没死?

    那名少女风水师是他的弟子?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香港上流社会顿时风起云涌,那些已经退居幕后、影响力却还在政坛老将、老企业家们,竟然集体出动,驱车前往唐宗伯在香港的旧宅,但却发现他不在。

    众人没有想到唐宗伯还在余家,一时以为他去了酒店暂住,又动用各种关系网去酒店查询,一无所获。

    报社的电话快被打爆,除了这些老一辈的政商名流,还有社会各界的一些老人,无一不是当年与唐宗伯或有交情、或受过他恩惠的,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报社疲于应付,有些人怀疑消息的真假,电视台干脆做出专题节目,将昨晚在余家大宅的画面剪切过一些敏感部分,然后滚动播出。

    当看见唐宗伯坐在轮椅上的模样,看见余九志从开口否认到开口承认,大街小巷,全是骂祖宗的声音。

    并不是所有的民众都认识唐宗伯,尤其是年轻一代的人,许多人只是听说过,而有些人也确实不清楚。但无论清不清楚唐宗伯,如今的香港民众都知道余九志!

    风水四家族之首,香港第一风水大师,他没少受人尊崇和敬仰,到头来竟是这么个心狠手辣、歹毒不堪的小人?

    这样的人,给人看风水运程,祈福问卜,教人向善,教人因果?

    讽刺!极大的讽刺!

    被欺骗的感觉引燃了民众的愤怒,也让老一辈的那些有影响力的人愤怒了。

    有些人,是把余九志当成唐宗伯的师弟来结交的,结果结交的人正是暗害唐大师双腿残疾、远避他乡的真凶?

    混账!

    余九志人呢?

    只有少数的人知道余九志已经死了,而那些不知道的,却是纷纷来到余家大门前,要求他出来给众人一个交代。

    但余家大门紧闭,大门里面已经没有了人。

    人都在风水堂。

    当然,风水堂今天也是大门紧闭。

    但里面的议事堂上,却是站满了人。

    香港的老风水堂,尽管现在更名为了玄学协会,但香港人还是愿意叫它风水堂。风水堂是老建筑了,坐落在老街上,聚集着的都是些庙寺、古玩之类的传统生意。逢年过节,这里求平安除太岁的民众络绎不绝,可谓人满为患,热闹非凡。

    在这样有传统文化气息的老街上,风水堂坐落在街中的显眼地段,常年有坐馆的风水师,馆内设有庙堂,为前来的民众求签祈福,风水堂、命理堂、问卜堂、相堂,堂室齐全,坐堂的大多是玄门年轻一代的弟子,大师全都是从这里培养出来的。老风水堂后头则设有议事堂、习武堂等地,为平时议事和弟子们习武用的。

    这里,曾是唐宗伯入门的地方,也是他被宣布成为嫡传弟子的地方,更是他接受祖师衣钵,受到祝贺接掌玄门的地方。

    这里,曾被余九志占据十余载。

    现在,他又重新坐回了这里。

    但今天,唐宗伯看着堂下站着的满满的人。

    今天,他不是要看弟子们讨论切磋本事,不是要与长老和师兄弟们讨论某处风水布局。

    今天,他是要为玄门,清理门户。

第四十三章 清理门户(下)

    第四十三章清理门户(下)风水堂里,站着黑压压一片人,最前头跪着三名老人——王怀、曲志成、冷老爷子。,!

    弟子们在后头站着,垂着头,谁都不敢说话,更不敢抬头。

    议事堂上,掌门祖师的座位上,坐在一名坐着轮椅的老人。老人身旁,一左一右立着两名嫡传弟子。再旁边,张老带着张氏一脉的弟子冷眼瞧着他们。

    议事堂外头,包括习武堂,整个老风水堂后头都被下了八门金锁阵,掌门祖师坐在堂上,谁也逃不掉。企图逃离的人,下场虽然不会比余九志惨,但也一定不会比卢师叔好到哪里去。昨晚余家大宅里的事,余氏一脉的弟子被押回张家小楼看管,王曲两脉的弟子都已经知道了。

    那名少女竟是祖师的嫡传弟子?怪不得她会在山上暴起伤人,怒斥一众玄门长老!

    她的话,至今还犹然在耳,“都给我听好了!余九志既不是掌门,也不是长老!今天谁听他的命令,来日门派清理门户,一个不留!”

    一个不留……

    真的会一个都不留么?

    当然是不可能的。

    义字辈的年轻弟子并不知当年真相,门派里长老之间的争斗,他们插不上嘴,使不上力,想管也管不了。他们都还没出师,功夫、功法、术数,所有的都还在学习中,与学徒无异。真正有关联的是王怀、曲志成,和两人的亲传弟子。

    但即便是两人的亲传弟子,也肯定不是所有人都有罪。谁有,谁没有,怎么分辨,怎么处置,就要看唐宗伯的了。

    处理的分寸稍有不当,无论是走的,还是留下的,若是心存积怨,对玄门来说就还有隐患。

    夏芍看向唐宗伯,如果师父允许的话,她可以用天眼预知一下,有祸害的人现在除去就好。但唐宗伯坐在上首,只是看着这些旧的新的面孔,一言不发,因此夏芍也只能暂不开口,只是看着身前坐着的老人。

    夏芍以为,老人是在感慨缅怀,他可能需要比较长的时间才能平复情绪,却没想到,他竟开口说话了。

    唐宗伯扫视了一眼堂下跪着的站着的人,声音如常,却面色威严,“你们都是玄门的弟子。不管是哪个辈分的,在入门的第一天,敬香、磕头、奉茶、拜师,师父对你们说的第一句话,一定是门规。三规六戒,一不准欺师灭祖,二不准藐视前人,三不准江湖乱道,四不准斗狠噬杀,五不准奸盗淫邪,六不准妄欺凡人。”

    老人说话慢,但一字一句,却是清晰无比。听的人都低着头,连夏芍也垂下眸。她很多年没听到这六条门规了,今日听到,往事浮上心头,十岁那年在十里村后山的宅院里与师父初见,被他收为弟子的一幕幕犹在眼前。

    那是重生后,改变她命运的一天。那重要的一天,师父说的每一个字,此刻都似在耳边回荡。

    “先给祖师磕头上香,再给为师磕头敬茶。”

    “我们玄门的三规六戒你要牢记:一不准欺师灭祖,二不准藐视前人,三不准江湖乱道,四不准斗狠噬杀,五不准奸盗淫邪,六不准妄欺凡人。你可记清楚了?”

    “好,好。从今天起,你便是玄门第一百零六代嫡传弟子,你起来吧。”

    敬香、磕头、奉茶、拜师!不错,入门的时候,的确是这样的。不只她是这样,每一个拜入玄门的人,最初的经历都是一样的。大家有着共同的记忆,夏芍不知道,对于此时堂上的人来说,听见这些时,心中有何波动。反正对她来说,她是感慨的。

    堂上静得呼吸声清晰可辨,弟子们都低着头,唐宗伯的目光一个个从他们脸上看过,虽然这些人都没抬头,但仍旧能感受到老人望来的目光。

    “现在,有人违反了门规。我不在的这十余年,长老余九志、王怀,代长老曲志成,三规六戒,犯了三条!欺师灭祖,江湖乱道,斗狠噬杀。杀的……是同门!”唐宗伯一敲轮椅扶手,同门二字在堂上震开,震得弟子们全都颤了颤。

    “我这十几年且不说,张长老一脉,被迫离开老风水堂,退出风水界八年,膝下两名仁字辈弟子死在国外,至今寻不到尸身。王怀、曲志成,都有责任。余九志欺师灭祖,现今已死。王怀、曲志成,助纣为虐,江湖乱道。按门规,废除功法,自裁!”

    废除功法!自裁!

    所有的弟子都震了震,往地上望去。跪在地上,已经被断了筋脉的王怀和曲志成低着头,王怀闭了闭眼,曲志成则脸色煞白!

    唐宗伯却继续说道:“三人的亲传弟子,有帮凶之嫌。按门规,废除功法,逐出门派!”

    废除功法,逐出门派!

    这八个字对弟子们的震撼却似乎比之前的强烈,一屋子的人霍然抬头,齐刷刷望向上首坐着的老人!

    余九志、王怀和曲志成的亲传弟子,那就表示是仁字辈。仁字辈的弟子都已是不惑之年,玄门的中坚力量,风水术数界可以被称为大师的人。就这么被废了?

    可、可这里面,并不是所有人都做过暗害同门的事!不是所有人都知道当年的真相,也不是所有人都知道余九志、王怀和曲志成的勾当啊!

    再说了,这些人逐出门派,那、那他们收入门派的义字辈弟子呢?

    夏芍也望向师父,却见老人扫了眼年轻一代的弟子,说道:“义字辈的弟子,经我了解,都是不知情的。但余、王、曲三脉的亲传弟子逐出门派,也就表示你们的师父要重新安排。我会给你们重新安排拜师的事。”

    唐宗伯说着,望向张中先的三名弟子,“张长老一脉,你们的丘师叔、赵师叔和海师叔,都是可以收徒的。甚至张长老也不介意收徒,当然,谁要是想让张长老收为亲传弟子,本事是要重新考校的。”

    但这番话并没能让义字辈的弟子安下心来,反而所有人的脸色都变得很怪,甚至比刚才更加地担心!

    改拜入张氏一脉?祖师是在开玩笑吧!

    张氏一脉,跟余、王、曲三脉是有仇的!他们真的能毫无芥蒂地接纳他们这些“外来户”?到时候,他们这些人,不得被给小鞋穿?他们一定会趁机报复的吧?

    三脉的弟子们纷纷望向张中先和他的徒子徒孙们,果然,看见张氏一脉的义字辈弟子都一脸不乐意,有的人明显对他们表现出嫌恶的神态,温烨最为明显。

    男孩手插在裤袋里,“有没有搞错?我宁愿当玄门最小的弟子,也不要这种师弟师妹!”

    “小烨!”海若轻斥他一声,低声道,“祖师的吩咐,你插什么嘴。听着就是!”

    话虽这么说,但海若脸上也是有愁容的。丘启强和赵固更明显,赵固明显表现出不爱收仇家三脉的弟子为徒的表情。

    温烨也不消停,皱着小眉头,嗓音却有点哑,看起来像暴躁的小兽,“我说错了吗?我师父是被他们的师公害死的!”

    温烨是孤儿,很小就被师父收为弟子,他把他师父当父亲看待。但他七岁的时候,他的父亲到国外去接一宗阴宅风水的工作,结果一去未归。玄门有弟子在入门的时候,师父给见面礼的习惯,张中先给他的这名弟子的就是件玉挂件。当天,玉碎之时,元气波动,张中先感觉到了,心知弟子出了事。但当时还抱有侥幸心理,觉得可能是玉毁人未亡,但一等数年,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正值余、王、曲三脉联合打压张氏一脉之际,张中先知道,人怕是已经没了。

    温烨转给了海若抚养教导,他现在称海若一声师父,心里却还记着被他当做父亲的苏师父。男孩今天对唐宗伯的决定有这样的反应,张氏一脉的人都不忍责怪他。

    但在场的这三脉的弟子们却是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下更加忧虑。他们纷纷看向唐宗伯,唐宗伯却好像没看见两方都不愿意,竟然接着说道:“你们人多,张长老一脉人少,可能收不了这么多人。我考虑了一下,看见你们两位师叔祖了么?”

    唐宗伯转头,看了眼夏芍和徐天胤,弟子们一怔,纷纷愣住。

    连张氏一脉的人都愣了。

    唐宗伯说道:“你们两位师叔祖修为都已在炼神还虚,已经出师,可以收徒了。他们两人现在还没有弟子,你们当中有天赋过人的,倒是可以让他们两人挑一挑,考校考校,收作弟子。”

    什、什么?

    弟子们震惊了!堂上的气氛霎时变得起伏暗涌!

    弟子们纷纷望向夏芍和徐天胤。徐天胤的目光在议事堂外栽着的一棵紫荆花树上,眼里没人,雕像般没什么反应。夏芍轻轻垂眸,眸中一闪而过的光亮皆敛在眼底,唇角淡然含笑,神态不变。

    弟子们却都开始心扑通扑通跳了起来!

    虽然刚才才知道祖师嫡传的那位徐师叔祖的修为竟也在炼神还虚上,但另外这名姓夏的师叔祖,身手他们却是见过的!

    她才十**岁的样子,炼神还虚,化劲境界!她可以收服一条金色大蟒的阴灵当符使,他们亲眼见过她伤了余九志!他们亲眼读过那几期挑衅的杂志!

    她的身手毋庸置疑!她的能力毋庸置疑!她的天赋毋庸置疑!

    最要紧的,她是掌门祖师的嫡传弟子!

    掌门祖师两名嫡传弟子,虽然不知谁最后会接掌玄门,但被这两名嫡传弟子收作弟子,辈分必然是要提升一辈的!而且,同是仁字辈的弟子,掌门这一脉,地位自然要高些。最要紧的是,这两位师叔祖,将来成为掌门的那一个人,他的弟子就会是嫡传!

    嫡传!

    嫡传的意义在传承的门派里不言而喻,那就代表将来有可能继承衣钵,传承到门派秘法,成为一派掌门。

    这是一条平步青云的路,这是一次不可多得的机遇!

    不懂得把握的人,是傻子。

    “当然,也许你们中有对这次变动感到不适,不想再留在门派里的,我也不勉强。自然,退出门派之前,要废除功法,一生不得再入玄门,也不得从事风水术数的职业。”唐宗伯在此时说道,说完还补充了一句,“废除功法,不一定要震断筋脉。你们跟犯了门规的弟子不同,废除功法时,我会用门派的秘法。”

    这就表示,没什么痛苦。但弟子们听见这句话还是愣了愣。

    唐宗伯却伸手指了指堂下,“任你们抉择,想留下的,站去左边。我会安排考校,看看你们的天赋再决定让谁收你们。不想留下的,站右边。”

    气氛顿时变得更加暗涌,很明显看见弟子们在偷偷地互看。

    留,还是不留?

    这个选择很明显吧!

    谁会想走?走的话,这几年拜师,吃的苦不就白受了?而且废除功法,不能再从事风水行业,这怎么说都是很划不来。这几年在玄门,弟子们跟着师父都见识了不少政商名流对风水师的需求和尊敬,这个地位是很超然的,而且又有钱赚。走的话,多吃亏?

    留下来!搏一搏!也许能被两位师叔祖看中,平步青云呢?

    当即便有不少弟子眼神往左边瞄,顺带着跟周围的人眼神交流,想要结伴站去左边。

    然而,就在有部分弟子想要动的时候,有人忽然间说话了!

    说话的人是一名义字辈的少年,看起来跟夏芍差不许多的年纪,十七八岁的样子。他五官不起眼,但看面相是极端正的人。他看向唐宗伯,问道:“祖师,我想问您,刚才您说余、王、曲三脉的亲传弟子逐出门派的决定,是认真的么?”

    “当然。清理门派的事,岂是儿戏?你以为我是在跟你开玩笑么。”唐宗伯看向这名少年,神态威严。

    “可我师父什么都没做!”那少年急切地一指前头,弟子们呼啦一声微微向两旁一散,隐约可见少年身前立着名中年男人,男人竟是拄着双拐的,明显双腿有残疾。

    少年上去扶住男人,说道:“祖师,你看我师父这样子,他能做什么对门派不利的事?他的腿十年前就伤了,去给人看阴宅风水的时候,发现有个村子附近山上有座墓葬,墓被盗墓贼给盗了,泄了墓中风水,阴煞流出,祸害全村!我师父二话不说封堵墓中风水,却最终被阴煞给伤了双腿。这些年来,他大部分时间是在风水堂里教导我们,门派的事,他真的没有参与的!您不能一竿子打翻一船的人,我师父他都这样了,您废了他的功法,逐他出门派,以后还不能从事风水行业,那您让他怎么谋生?”

    少年急切的一番话,似乎引起了共鸣。弟子里,有些人也开了口。

    “对啊,祖师。我师父也什么都没做。”

    “我也相信我师父没做什么。”

    “祖师,您要不要再查一查?”

    “祖师,我不想重新拜师,我就想……跟着我师父……”

    这些弟子声音有大有小,有的支支吾吾,但都不停地看向自己的师父,再抬头看唐宗伯,神情焦急。

    这些弟子的师父也都纷纷回头,眼圈都有些发红,但却都出言制止。

    那名腿脚不便的中年男人看向少年,眼圈发红,明显很感动,但还是笑着拍拍他的肩,“看你说的,师父早些年腿没伤的时候,也存够老本了。出了门派,就当提早退休享享福了。”

    “话不是这么说!师父,您根本就没做什么,为什么要被逐?”少年看向唐宗伯,“祖师,您看看我师父的腿,他跟您一样双腿不便。这些年来,他都是坐轮椅的。昨晚的事,我们受师叔祖命令跟着去了,我师父没去!他去不成!而且,他今天听说您召集大家,现让我找了一双拐来拄着,他说听祖师训话,站着不敬……”

    少年说到这里,眼圈也红了,“我师父他是好人啊,您一刀切地把人都逐出门派,太不讲理了……”

    “阿齐!闭嘴!不准不敬!”中年男人低声呵斥一声,抬眼对唐宗伯道,“祖师,抱歉。阿齐这孩子心直口快,他心不坏的,而且天赋其实还不错,就是我无能了些,没把他教好。刚才他是无意冒犯,还请您老允许他留下。这孩子天赋真的不错的!”急切地解释完,男人就呵斥身后的少年,“给祖师赔个罪,站左边去!”

    “我不去!”少年脾气还挺倔,突然一声怒喝,“祖师要把您逐出师门,我不在这里待了也罢!反正这种门派,是非不清!什么祖师,我看跟余九志没什么区别!都是专断独裁!”

    “阿齐!”中年男人又气又急。

    少年却放开中年男人,往旁边一退,坚定果断地往右边一站!神情愤慨!

    “阿齐!快站去左边!”中年男人拄着拐就来拉少年,劝他道,“你的孝心师父知道了。可师父也是你师叔祖的弟子,现在他犯了门规,祖师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的做法是对的。玄门乱了十几年,不能再出这样的乱子了!你快过去!留在玄门,将来成为大师,好给师父养老。”

    这哄骗的话,中年男人以为少年会动摇,没想到他脾气倔得驴子一样,“不留在这里,也可以给师父养老!三百六十行,还非得当风水师不可了?”

    “你!你!”中年男人被气得不轻。

    最前头,跪在地上,被废了筋脉,看起来像是将死之人的王怀,却艰难地回过头来,看向自己双腿不便的弟子。

    他收弟子向来也是捡着天赋好的收,这弟子刚入门的时候是不错的,可是十年前伤了腿之后,就在风水堂里教徒,在外头就没什么作为了。他的注意力慢慢就不在这名弟子身上了,他忙着建立名望,忙着做一切跟名利有关的事。

    他不是没有怀疑过掌门祖师没死,但他既然失踪,又过去了这么多年都不回来,或许是根本就没有能力再回来。他衡量过其中的利益,去维护一个失踪的、可能永远都不会再出现的人,还是跟随眼前的人,他选择了后者,选择了利益。

    今天,他被废跪在前头,身后都是他的徒子徒孙。听见唐宗伯说,他的亲传弟子都要被废被逐的时候,他以为他必是要受弟子们的怨骂了。却从没想过,竟然还有人会这样想……

    王怀眼圈发红,险些老泪纵横,人之将死,他知道,他以前是把名利看得太重了……

    只可惜,什么都晚了。

    而这时,仿佛是受了少年的影响,竟然还有弟子陆续站到了右边。这些弟子的师父自然是又急又感动,左右相劝,有的弟子只说了一句话。

    “阿齐说的没错,三百六十行,又不是非当风水师不可!”

    这些义字辈的弟子,有百人左右,最后站去右边的竟有二十人。

    剩下的人看见这些人站队了,便挪着步子,不敢看各自师父,低着头往左边站了过去。

    堂上就像是分水岭一样,中间是王怀、曲志成、冷老爷子,和冷以欣为首的没有被唐宗伯提起怎么处置的冷家人。其余弟子都做出了选择。

    唐宗伯的目光在左右两边弟子上定了定,点了点。然后,他抬起手,指向了左边。

    左边的弟子除了几个愤慨的,剩下的人面色平静。反正是自己决定离开的,现在再被掌门祖师宣布逐出,已经没什么感觉了。

    而右边的弟子则是窃喜,等待着唐宗伯宣布完之后,给自己这边安排考核。而且,走了一批人之后,自己这边的竞争力无疑就小了些,机会比刚才还大。

    只听唐宗伯宣布道:“好,我再重新宣布一遍。从现在起,这边的弟子留下,剩下的,废除功法!逐出门派!”

    “……”堂上一片寂静。

    弟子们目光呆滞怔愣地看向唐宗伯的手——这边的弟子留下?祖师指错边了吧?

    “祖师……”有名弟子想提醒唐宗伯。

    唐宗伯却手没收回来,坚定地指在左边,眼去看向右边,面容威严,怒喝一声:“你没听错!”

    弟子们都是一惊!吓得没人敢再出声,只是都懵了地看向他。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百善孝为先!这两句话,我今天教教你们!玄门收徒,首重人品孝道,而不是天赋!或许你们的师父收你们为徒的时候,看重的是天赋,但我今天告诉你们,玄门不收不孝之徒!这十几年,玄门为什么乱成这样?名利!欺师灭祖、迫害同门!哪一个不是为利?我今天告诉你们,重利者不收!今日弃师弃父,明天你们就能欺师灭祖!”唐宗伯一挥手,明显动了真怒,“我不管你们人多人少,今天你们要是全都站去右边,全都给我滚!”

    唐宗伯很少骂人,夏芍却轻轻勾起了唇角。

    她真的担心太多了,她还担心师父不好分辨孰是孰非,清理错了人。结果师父用了这招来考验这些弟子。

    而且,用了这招之后,不仅能为玄门保留心存孝念善念的血脉,也能让这些留下的弟子从心底尊敬佩服掌门祖师,对于收服人心很有用。

    一举两得。

    果然,在唐宗伯说了这话以后,堂上一片静寂。场面却瞬间反转了!

    选择留下的弟子们一个个面露震惊怔愣,而之前选择离开的弟子们则懵了过后,一瞬间从地狱回到天上,发出一阵欢呼,看向唐宗伯的目光不再是愤慨的,而是变成了敬佩!

    “还有,我刚才说余、王、曲三脉的亲传弟子全都逐出师门的话收回,凡是刚才这些弟子的师父,可以留在门派。其余的,照样废除功法,逐出师门!”唐宗伯补充道,“这是你们挑选弟子的错。重天赋不重孝道,想必你们也是重利的。退一万步说,收了这么多徒弟,连一个仁孝的后辈都没教出来,留下也没什么用,都滚!”

    这下子,惊喜的就不止是这些弟子了,还有这些弟子的师父。

    场面又如同一道分水岭,一半脸色煞白,一半惊喜欢腾。

    “王怀,我按门规让你自裁谢罪,你有什么话说?”唐宗伯这时看向了前头跪在最左边的老人。

    王怀摇摇头,神情这时竟有点欣慰,什么话也不说。

    “你呢?”唐宗伯又看向曲志成。

    “我有!我有!”曲志成是余九志提拔上来的,也是帮他最多的,本以为他应该是最无话可说的,没想到,他竟然有话说,“我只不过是被余九志提任为代长老的,一切都是他安排的!祖师失踪后,玄门根本没有别人说话的份儿,我也是身不由己!”

    曲志成一开口,堂上欢腾的气氛都静了静,弟子们都不可思议地看向他。

    他这是在给自己求情?

    不是吧?他怎么有脸?

    “放屁!”果然,张中先一跳老高,一声怒骂!

    张氏一脉的弟子也都从刚才被祖师耍了一通的哭笑不得的情绪里出来,个个面露愤慨之色。都到现在了,曲志成还想往外摘?

    “你把我挤兑走的时候,可是一点劲儿也没少使!我那两个徒儿死得不明不白!你以为现在说句身不由己,能抵我两个徒儿的命?”

    “你徒弟不是我杀的!是余九志的主意!怎么死的我也不清楚。”曲志成艰难地仰起头,看向张中先,“真的、真的!你你你、你相信我。”

    曲志成知道,他是一定会被逐的,但是他还是想为自己争条命。余九志已死,死无对证。他咬死了不承认,掌门还能硬杀了他?这不合规矩!

    昨晚,听说余九志和他的大弟子卢海已经死了,那那些事,应该就没人知道了。曲志成思考了一夜,昨天就决定死扛到底,只是现在才有他说话的机会。

    却在这时,堂上传来一声男孩冷哼的声音。

    “当了长老,名利双收的时候,怎么不说身不由己?”男孩手插在裤袋里,眼往天花板上看,“老头,怕死怕到这份儿上,太难看了!”

    曲志成脸皮子发紧,苍白的脸却没有因为涨红而恢复点血色,反而看起来更加的虚弱。他咬着牙,不抬头看人。

    温烨却走了过来,他也不管唐宗伯在上头,就这么蹲在了曲志成面前,问:“老头,告诉我我师父怎么死的,在哪里。我保证给你个痛快。”

    曲志成一愣,抬眼看向温烨,却望进一双黑不见底的眸。那不是一双十二岁的男孩该有的眼神,那双眼里承载着的是杀气,让曲志成立刻就明白,他不是开玩笑的。

    曲志成一惊,抬头看向唐宗伯,“真的不是我!掌门祖师,真的不是我啊!余九志虽然提拔我,但是他这个人生性多疑,很多事他都不跟我说的。我做的都是明面儿上的事,暗地里的,或许他亲传的弟子能知道一点,我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余九志已经死了,死无对证!你当然怎么说都随你!”张中先的二弟子赵固骂道。

    “我真的……”

    “好了!”唐宗伯一摆手,面容看起来有些疲惫,但是眼神却还是威严的,他对张中先看了一眼,“把人带上来。”

    张中先当即就出了议事堂,回来的时候,弟子们纷纷回头,见张中先抓着一人提进来,也不管那人腿上有枪伤,一脚就踹在了地上。

    摔在地上的人是越向文,余九志亲传的二弟子,昨晚要逃时,被张中先打残了肩膀,又被三合会在腿上补了一枪。

    越向文倒在地上,艰难地抬起头来,看向唐宗伯。

    唐宗伯说道:“刚才你在外头都听见了?我做事从来不伤无辜。你是余九志的亲传弟子,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我考虑饶你一命。”

    越向文一愣,他被余九志收为徒弟的时候,唐宗伯还在,他是知道他重情重诺的性情的。原以为,这么多年了,他遭遇了这么多,会心生怨恨,清理门户的手段会很绝,没想到他性情竟然没变。

    既然他说了,交代出来就可以留一条命,那他自然不会食言。

    越向文这才开了口,“我确实知道一些,卢师兄暗地里帮师父做了很多事。他不知道师父暗害祖师的事,但是他帮着师父做过一些……针对张长老一脉的事。”

    此话一出,张中先和温烨当先望过来,男孩冲过来,一把揪住越向文的衣领,“有没有我师父的消息!说!”

    “具体的事我不清楚,我就知道是请降头师做的。张长老一脉,死了两个人。去新加坡的那个是降头师做的,去英国的那个是请奥比克里斯家族做的。”

    温烨的脸色却煞白!

    不仅是他,张中先也闭了闭眼。

    温烨的师父就是去了新加坡……

    降头师做的,那基本就是没活路了。搞不好,连尸体都找不到。

    “我还知道,曲师叔是跟那个克里斯家族的人认识,当时他也在英国。”越向文转头看向曲志成。

    曲志成脸色煞白,“你、你血口喷人!”

    “曲师叔,太难看了。这个时候,就不用再狡辩了吧?”越向文嘲讽一笑,“师父暗害祖师的事,你不知道。对付张老,你可没手下留情过。”

    仿佛怕这些话不够取信唐宗伯来免自己的罪,越向文又说出了一件事,“我还知道一件事,这件事是卢师兄有一次喝醉酒,无意间透露的。他说他也不太清楚,反正师父跟降头师好像有什么秘密勾结,玄门这十来年,失踪了三名女弟子,都跟师父有点关联,好像是送去泰国了。”

    “什么?”唐宗伯都愣了。

    张中先却不清楚,这肯定是他走之后的事了。反正他们张氏一脉没丢什么女弟子,那就是说……失踪的肯定是余曲王冷这四家的女弟子?

    余九志为什么要这么干?

    “到底是送去干什么,我不清楚,卢师兄也不清楚,反正肯定不是好事。我只知道,昨晚在余家,我师父请降头师作法,要害的也是两名女孩子。是师叔和冷小姐!他不知道用什么方法,得到了师叔和冷小姐的头发,放在了木盒里,派人送去后面阁楼里,交给降头师作法。只是没想到,最后……中降术的是师父。”越向文把他知道的都说了出来。

    听的人却都愣了。

    冷以欣和冷老爷子看向越向文,很明显不知道昨晚跟死神擦肩而过的事。

    夏芍却是知道余九志拽了根自己的发丝的。她就是那个时候动了动龙鳞通知师兄,让他偷龙转凤的。

    而……越向文说,发丝有两根?

    那就是师兄在取出来的时候,都拿出来丢了,所以冷以欣才没事的。

    夏芍笃定是这样的,她转头看向徐天胤求解。徐天胤却没点头,也没摇头,而是低头望向了自己心口处的黑衬衣口袋。

    夏芍狐疑地望过去,见男人竟然从里面提出了两根头发丝,轻轻整理了一下,摊在了手心。

    弟子们的目光一惊!发丝!竟然真的有!昨晚的事是真的!

    夏芍却嘴角微抽,发丝!他竟然没丢!放口袋里干嘛?

    冷以欣的气息却明显起伏,目光里多了些迸发而出的喜意,像炸裂的星辰一般。她望向徐天胤。

    昨晚,徐师叔救了她?

    她目不转睛地盯着徐天胤,自己都呆在了那里。昨晚,她的目光一直未曾从他身上离开,而他从未给过她目光。今日她才知道,他救了她?

    徐师叔……

    冷以欣目不转睛地望着徐天胤,却见他的目光望向了身旁的少女。

    ------题外话------

    未完!马上补!

第四十四章 善后,余波,新的开始

    冷老爷子没有对唐宗伯的处置提出异议,他的亲传弟子们也没有提出异议。.\\冷氏一脉被允许留在玄门,唐宗伯只是解除了冷老爷子长老的职务,让他隐退,并没有逐他出门派,算是给了冷家面子。

    冷氏在这十多年来坐视门派之乱,如今留了下来,有的弟子暗自舒了口气,有的却低下头,感觉羞愧。

    但无论是松了口气的人还是羞愧的人,都没有去提冷以欣的事。众人像是刻意忽略了似的,她从刚才就站在那里,像是木愣了一般,对唐宗伯的话和弟子们的目光都没有反应。

    弟子们却都露出些怪异的眼神,以前觉得冷家专给人占算问卜,大概是见过太多人生无常,冷小姐才空无超然。这些年来,一直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直到昨晚她说她杀了余薇,冷家弟子才有个念头在心里浮出来。

    她……该不会是生病了吧?

    冷老爷子也是这些觉得的,他低头闭眼,不看唐宗伯,“欣儿的父母死得早,大概这件事对她的刺激太大,只怪我这些年没发现……掌门师兄,这件事结束之后,我想带欣儿到国外去疗养一段时间。你……你多保重。”

    唐宗伯也闭了闭眼,不说话,对他摆了摆手。

    冷家的处置就这么定了下来。

    唐宗伯最后才望了曲志成一眼,“对不住同门师兄弟,我看你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祖师,你不能听信一人之言啊!越向文是余氏二弟子,他什么都不知道,他这些都是听说来的!我真的、真的……呃!”曲志成还想狡辩,但他话还没说完,声音便戛然而止!

    整个议事堂上的弟子都静了静!

    “小烨子!”张中先先叫了一声,夏芍也反应了过来,她上前一拉站在曲志成面前的温烨,将男孩从曲志成面前拉开,却拽出了一把带血的刀……

    刀尖儿上还滴着血,温烨被夏芍握着手腕,却浑然不觉,他只低着头,盯着地上那个到现在还不承认罪行的曲志成。

    曲志成被一刀扎在肺部,渗出大量的血来。他昨晚本就被断了筋脉,练了这么多年的内家功夫使不出半点来,而且失血过多,中了这一刀之后,对他来说无疑是要命的。他倒在地上,嘴里吐出血沫子来,翻着眼看向被张中先拉走的男孩。

    男孩手中的刀并不长,是一把小刀,一看就是平时放在身上防身的。但他这一刀扎得很深,整个刀身都没进去了,手上血淋淋的,连手腕上戴着的白色猫怪手表,都溅上了血。

    满堂的人都愣了,谁也没想到温烨会暴起伤人,他之前站在曲志成面前问他,他师父是怎么死的。接着曲志成否认,越向文就进来揭穿了。后来众人的注意力都在那失踪的三名女弟子和昨晚下降头的事上,谁也没想到男孩竟然就突然行凶了!

    曲志成大口喘着气,呼吸很困难的样子,但明显是活不成了。他盯着温烨,温烨也盯着他,手中小刀紧紧握着,半晌才轻轻松手,小刀吭啷一声落地。男孩却忽然转头,扑进了夏芍怀里,“师叔祖,我要给师父报仇!我要找到那些降头师,杀了他们……”

    男孩身子发抖,说话带着哭腔,夏芍明显感觉到身前有些湿润。这平时吊着眼看人,嘴巴毒个性臭屁的男孩,此时才真正哭得像个孩子。

    夏芍低着头,也不怪他带着血的手弄脏了自己的裙子,她只是摸摸他的头,心里也不好受。她理解温烨的感受,换成师父丢了,她也一样会如此。说起来,当年师父失踪的时候,师兄才十五岁,他也是找了师父很多年,想必心里也是这般煎熬吧?

    夏芍转头看向徐天胤,男人的眸黑得深不见底,紧紧盯着扑在夏芍怀里的小豆丁,薄唇抿着,但却只是盯着,终究是没有过来。

    而这时,屋里不知是哪名弟子喊了一声,“跑啊!”

    接着,情况竟突然大乱!

    想必是温烨刚才突然对曲志成出手,让那些看见曲志成惨然结局的弟子们受了惊,刚才站去右边的那些被唐宗伯逐出门派的人,竟然一窝蜂地往议事堂外跑了出去!

    “混账!”张中先一声大骂,当先追了出去!

    温烨横着胳膊一擦眼泪,低着头不看人,转身也要往外追,“我惹的事,我去追回来!”

    夏芍将他往后一拽,笑道:“行了,你以为他们跑得了么?这院子里,早就下了八门金锁阵了。”

    话虽这么说,夏芍还是追了出去。事出突然,师父还未启阵法,她要防止真的有人逃走。

    “师兄,帮师父护持!”怕徐天胤也追出去,唐宗伯身边没人,夏芍便说了一声,便头也不回地奔出了议事堂。

    正在她奔出去的时候,却隐约听见后头传来了冷以欣的声音。她当然不是跟她说话,而是跟徐天胤。

    “徐师叔。”

    夏芍的目光往后扫了一眼,却顾不得听她跟徐天胤说什么,只是希望她不要太吵,影响师父启动阵法就好。

    还好,唐宗伯阵法启动得很快,看起来没有受到影响。她在后头,张中先在前头,两人一前一后撂倒了不少人,张中先早就堵住了门口,人看起来并没跑出去。

    而阵法启动了之后,奇怪的情况发生了。

    变幻的不仅仅是阵位,这些弟子竟莫名其妙一个个地都倒了。

    这时,只听张中先奔过来,拉一把夏芍,“快走!”

    夏芍心知这应该是师父的手笔,也不细问便随着张中先离开所处的死门阵位,退远时她扫了眼那些在门前倒下的弟子,发现阵位中阴煞之气将这些人裹住,而天眼视力中,她发现那些缠着弟子们的阴煞之气其实细如针毛,自倒下的弟子腕脉处融入,竟似要游走于经脉一般!

    这是……在废功?

    夏芍的目光变得有些奇异,从来不知玄门还有这种秘法,可以在阵中就废人功法的!

    “哼!哪个被祖师逐出门派的人愿意功法被废?玄门自有对付的秘法。”张中先在夏芍身旁背着手哼了哼。

    夏芍目光在风水堂前后都扫了扫,发现弟子们都是一窝蜂地往大门处跑,所以都被堵在了那边,其他地方没有漏网之鱼,她这才和张中先一起,返回了议事堂内。

    夏芍其实对这种秘法很感兴趣,想仔细看看是怎么回事的,但她更忧心师父的情况。因为用古星门遁甲之法变幻八卦阵位已经不是容易的事,很消耗元气。他老人家再一起为这么多人废除功法的话,可能会支撑不住。

    但,夏芍和张中先刚到堂门口,就看见一道人影从里面飞了出来!

    “欣儿!”

    夏芍敏捷地往旁侧一闪,还没看清怎么回事,就见冷老爷子从堂内撞出来。他这时候看起来才像个内家功夫的高手,虽然声音悲恸,但步伐很快,走到门口,手杖往地上一撞,翻身就接住了冷以欣。

    冷以欣落下时未睁眼,明显是飞出来时已经晕过去了。

    冷家的弟子们跟着奔出来,见冷老爷子和冷以欣都落在死门的阵位上,赶忙上前扶。

    夏芍对这情况只是扫过一眼,她虽心有疑惑,但步子却没停,一眼望去堂上的时候,正见徐天胤盘膝坐下来,气息冷厉。

    而唐宗伯此时气息已极重,元气消耗得很极为厉害。徐天胤在后头盘膝坐着,为老人护持。他的元气源源不断地输送到老人身上,看起来,院子外头的事要以两人的元气为支撑来进行。

    但毕竟外头的弟子有数十人,这元气消耗不是开玩笑的,夏芍当即便赶到唐宗伯身后,盘膝坐下,也加入了护持的行列。她一坐下,唐宗伯和徐天胤的元气消耗顿时少了很多,因为夏芍的元气是源源不断的,持续得再久,她也能支撑。

    想必以前玄门逐弟子出门派的时候,从来没有这么多人过。今天唐宗伯算是为玄门来了次大清洗,清理的人很多,又是一次性进行,耗损的元气和时间自不用说。

    堂上那些被留下的弟子们静悄悄的,睁着眼看向掌门祖师和他的两名嫡传弟子,目光里有着畏惧、敬服和惊奇,显然他们也不知玄门竟然还有这种秘法。

    整个过程连夏芍都是心惊的,因为时间竟然持续了一个多小时!也不知道师父是不是知道她会回来帮忙护持,不然怎么就这么动了手。这实在是太乱来了,如果她没有回来,她敢保证,除非在场的弟子们都来一起帮忙,不然凭师父和徐天胤,两个人今天不吐几口血,在床上躺上几天,绝不算完!

    等到所有的事都做完,唐宗伯明显往轮椅上一倚。他多年没有过这样的大动作了,昨晚在余家大宅和今天,接连两次大动作,很明显是有些吃不消了。

    夏芍和徐天胤未停,继续为师父调补元阳,老人却摆了摆手,虽然看着疲累,但显然刚才有两名弟子的帮忙,他看起来问题不大。

    但两人还是为老人调补了一些元阳,这才起身。

    起身之后,夏芍这才望去门外,发现冷家人已搀扶着冷老爷在站在旁侧,冷老爷子神情悲恸,老泪纵横,看着躺在地上昏迷未醒的孙女,直喃,“欣儿,别怪爷爷……”

    很明显,冷老爷子刚才从死门阵位上出来,把他孙女留在了其中。

    夏芍看这情况却是愣了愣。难不成,刚才是冷老爷子出手把冷以欣丢出来的?

    但一想,她又觉得不对,既然是他动的手,何必又追出来呢?

    夏芍转头看向徐天胤,“师兄,怎么回事?”

    徐天胤刚刚起身,听见夏芍的声音,抿了抿唇,气息冷了几分,只吐出一个字,“吵!”

    夏芍挑眉,她知道徐天胤肯定不会说她吵,那他是在说……冷以欣?

    刚才发生了什么?

    夏芍虽然好奇,但她却没开口问。问徐天胤还不如等会儿问问张氏一脉的弟子,这男人惜字如金,让他复述发生过的事,他会概括得令人抓狂。

    果然,等几日后,夏芍想起问这件事的时候,海若的两名女弟子,吴淑和吴可姐妹告诉夏芍,当时唐宗伯在启动阵法,冷以欣却在这时候问徐天胤记不记得她十岁那年两人见过一面的事。徐天胤不理睬她,盘膝坐下帮唐宗伯护持,冷以欣却还是不知住口,结果徐天胤嫌她吵,就打晕丢了出去!

    当然,这是后话了。此时夏芍的心中却有一种伤感、感慨和希望交织的情绪,她看了眼堂上的这些通过考验,留下来的弟子,知道他们就是玄门未来的中坚力量,也知道,清理门户的事,告一段落了……

    从她来香港到今天,历时近一旬,师父大仇得报,门派得以清理,李卿宇的劫也化了,期间经历种种,可谓诸多。

    这段时间,细细想来,她竟是一时也没有放松下来过。忙着布局,忙着跟余九志最后的较量,现在门派虽然已经清理,但面临的余波必然还有。因为余九志死了、余薇死了、曲志成死了、王怀自裁、冷老爷子退隐,冷以欣被废,香港风水界名头最盛的大师死的死,隐退的隐退。这样的变动,不可能不引起外界的余波。

    夏芍的推测没有错。

    现如今是法治社会,玄门按照江湖规矩办事,不可能将所有的真相公之于众。

    在之后的对外宣布里称,余九志请降头师欲加害唐宗伯,结果反受其害身亡。余薇在医院术后病发去世,曲志成、王怀畏罪自杀,而冷老爷子则召开了记者会,表示跟唐宗伯是同门师兄弟,这些年没能识破余九志的面目,深表歉意,并宣布就此隐退,带孙女冷以欣移居加拿大,不日启程。

    这场新闻发布会在香港引起了轩然大波,这意味着十多年来,香港四大风水家族一夜之间散的散,隐退的隐退,已经没有所谓的余王曲冷了。

    而造成这一局面的,正是曾经的第一风水大师,唐宗伯的归来。

    但凡有些阅历和头脑的人,都能猜出这四大家族的结局必然有很多不为人知的故事,但媒体没有报道,唐宗伯也没有召开记者会。

    活到他这把岁数的人,又经历了人生的起起落落,对名利、对舆论,早就看得淡了。再大的新闻,再大的消息,对许多人来说都只是别人的故事,只是生活的调剂。或许这一段时间关注,但很快就会从兴致勃勃,到平淡,再到见惯不惯,最后接受。

    就像当年唐宗伯失踪,余九志取代他的时候一样。

    而今,不过是旧事重演。只不过是故事里的人,变了变而已。

    唐宗伯只是对外宣布重新接管老风水堂,便再没多说一句话。他只是与以前的故友们聚了聚。

    这些人里,有三合会的老当家戚老、香港政商两界的老人们。唐宗伯离开的时候,这些人并不是每一个都那么成功,但如今,他们都是极有影响力的存在。尤其是那些商界的老人们,莫说是在香港,就是在华尔街,也是有不少人很有分量的。可谓跺一跺脚,世界经济都要颤一颤的存在。

    唐宗伯与老友们见面的时候,不免被媒体们拍到。民众在震惊着这位老人深厚的人脉和影响力的时候,在猜测着香港风水界会怎样的时候,有人发现了一件事情。

    那就是唐宗伯身旁总有一名男人跟着,不知什么身份,而当初传言是他的嫡传弟子的那名少女风水师,却再没出现过。

    这名少女风水师,起初民众的目光和兴趣都在她身上,可是余家的约战时候,因为唐宗伯的归来,因为当年真相的突然揭开,发生了太多的事,将民众的注意力转了开。等再有人想起这名少女的时候,她却已经不见了。

    无论是唐宗伯身旁,还是媒体的报道,甚至连她最初出现在民众面前的那本杂志上,都没有了她的消息。

    她就像是人间蒸发了。

    她人呢?

    她去上学了。

    ……

    不会有人知道,这名少女不仅仅是风水大师,她还是名高中在校生。

    夏芍本是转学来香港读高三,但因为李家和玄门的事,她耽误了近两个月的课程,一直在跟学校请着假。

    这段时间,她虽然是一有时间就会翻翻课本,利用晚上睡前的时间在复习功课,但这跟天天在学校里读书来说,效果自然是天差地别。

    夏芍有前世的基础,但高中的课程并不容易,而她的目标是京城大学。这是当初在十里村周教授走时,她答应过周教授的,也是她转学来香港之前,答应过柳仙仙、苗妍和元泽的,她等着跟老教授和朋友们相聚,自然不能食言。

    玄门的事,并不是说清理完门户就所有事都算解决了的,弟子们的适应期,风水堂、命理堂、问卜堂、相堂这四大堂天天都有人,而且庙堂里每天祈福求签的人更多。而玄门却清理了一大半的人,坐堂的弟子够不够用,民众能不能适应,都是个问题。

    但这些事夏芍都不管了,她拍拍手,把事情都交给师父和师兄,而她要上学。

    考生最大!

    当然,这只是夏芍的借口。她其实只是怀念以前的生活,学校、公司,偶尔给人看看风水,积累一下人脉。她习惯了这样的日子,才三个月没让她过,她就有点怀念了。

    反正师兄的假期到圣诞节,他还会在香港待两个月,让他陪在师父身边就好。

    至于街头上的那些报道和议论,夏芍都没放在身上。

    舆论而已。她心中在酝酿着的事,足以掀起一场更大的舆论风暴。

    总有她站在世人面前的时候,一切都只是刚刚开始。

    车子停下,夏芍拉着小行李箱站在了气息古老庄严的校园前。来往的行人无不回头看一眼,为少女的容貌和气质。

    没有人知道她是谁,只是看她抬头望了望晴好的天,一笑,走进了校园……

    ------题外话------

    这种过度,就到这里吧。明天起新的内容,芍姐回归校园,上学,发展公司,看风水~回归以往路线,门派的事告一段落~

    我今晚整理一下细的大纲~

第四十五章 上学

    圣耶女子中学。,!

    香港著名的高中女校,校史可以追溯到1921年,英式女中。学校内林道葱翠,环境安静优美,建筑颇有文艺复兴时期的味道。校内是住宿制,文娱设施颇为齐全:剧场、食肆、练舞馆、礼堂、体育馆,馆内篮球排球手球这些设施自不必说,另还设有健身室和游泳池等,图书馆是古香古色的,连楼梯都是古老的螺旋式楼梯。

    这样一所中学要考进来并不容易,新转学来香港的基本是考不进的,面试非常严格。它并非贵族式学校,要求学生家境富裕,名门之后。相反,这所名校对学生家境没有特殊要求,但对学生本身的能力要求很严格,不仅要国际课程出色,还要有特长和实践能力。

    夏芍能进入这间名校,跟她华夏集团董事长的身份关系很大。她名下百亿资产的家业,又是白手起家,虽然华夏集团的名声没有传到香港,但是这样的成就,学校自然重视。

    她的入学申请一经递出,立刻就收到了学校的面试邀请。但那时候夏芍根本就没时间来香港面试,她的整个面试过程是在电话里完成的。校长亲自和她通过话,两人交流得很愉快,结果自然是顺利通过。

    夏芍没见过学校的校长,但通话时的感觉,应该是位博学多才、风趣幽默,思想又很与时俱进的教育家,并不是古板的人。要不然也不会同意她一开学就请假,还一请两个多月。

    夏芍的猜测没有错,当她拉着小行李箱来到校长室的时候,见到的是一位西装革履、鼻梁上架着副眼镜、气质和善儒雅的中年男人。

    夏芍如今看人,第一眼已离不开相面,她一看这位黎校长的面相便笑了。

    额头高广圆方,丰隆如覆肝,且双耳提、高白润照额头,谓金木火三星拱照,一看就是三十岁之前就已有成,且气势如虹!而且,发际中央往后尖入,正是教育家的面相。且有慈善家和宗教家的情怀。

    黎博书一见夏芍进来,当即就笑着从阔大的书桌后站了起来,很热情地迎了上来,“哎呀,夏总!久仰久仰!”

    夏芍一笑,久仰什么?华夏集团的名气根本就没传到香港来,这位黎校长一见面的寒暄,倒是给足了她赞誉。

    “黎校长,应该是我久仰您的大名。香港教育界的名家,能来您的学校读书,我很荣幸。”夏芍笑着与黎博书握了握手,“这段时间忙得不可开交,一开学就请了这么长时间的假,实在不好意思,也谢谢黎校长能准我的假。”

    “哪里哪里。夏总年少有成,还坚持深造,我很欣赏你这份充实自我的心态。我们学校的主旨就是培养有理想、有能力、有担当和有责任感的年轻人,夏总各方面都很符合我们学校的要求。”黎博书边寒暄边将夏芍请到书桌前入座。

    他坐去书桌后,身后是古色古香的书架,里面世界各国的名著、教育理论和各行各业的优秀书籍都有,黎博书坐在书架前,很有教育家的博达庄严感。

    “夏总,学校的课程我想你之前已经了解过了。我们是全英文教学,注重学生的自主能力,但课业方面,还是很重的。夏总既然已经请了两个多月的假,我想课程方面,一开始可能会吃力些。只是这方面就得靠你自己了,课业评价太低的话,会影响你升学的哦,呵呵。”黎博书笑道,但话里似乎有质疑夏芍功课可能跟不上的意思。

    夏芍却是一笑,这正是她选择这所学校的原因。全英文教学对她来说有好处,前世她英文不错,正是靠着这方面才进入的京城大公司工作,重生之后她没有多少时间练习英文,她不想荒废了,因为她知道以后会用得着。而且女校的话,至少能避免些类似青市一中时程鸣那样的事。老实说,她时间紧,课业重,没时间处理那些麻烦。女校的话,或许能从源头避免一下。

    “放心吧,黎校长。您已经在校规之外准了我这么长时间的假了,我不会在课业方面,让您难办的。”夏芍笑道。

    黎博书点点头,脸上儒雅和善的笑容不变,眼神却微微赞扬。

    他刚才其实是故意那么说的。电话里只知道她英文能力不错,谈话思路清晰,有条理,有礼貌,但毕竟没跟她面对面过,有些事只有在面对面的时候才能看得出来。

    他同意她入学,甚至听说她要请假的时候,也破例应允了。是因为身为教育家的他,对年纪轻轻的她为何能有这样的成就很感兴趣。

    华夏集团的名气在内地青省早已是家喻户晓,实打实的龙头企业。而它的掌舵者,这名年纪轻轻的少女十五岁白手起家,历时三年就将集团发展至此!旗下产业涉及古董、拍卖、陶瓷,还有酒店,资产过百亿!华夏集团的名声虽然没有传来香港,但仅凭资产,她在香港也够格跻身上流社会!

    这样的成就别说如今在圣耶女中读书的同龄人比不了,就连往届从圣耶毕业的学生中,这样的成就也是数得上的。

    他很想知道,是什么能让一名女孩子如此成功。

    今天一见,他想他明白了一点。

    无论他是赞誉她,还是质疑她,她都宠辱不惊。不骄傲,不气愤,不为自己争辩,只是表示感谢,并表示会努力。

    黎博书的眼神里都是赞扬,他点点头,起身再次伸出手笑道:“呵呵,既然这样,那就欢迎夏总来我们圣耶女中读书,我让人安排下你入学的事。”

    夏芍也起身握手笑道:“既然我是来学校读书的,那黎校长就叫我的名字好了。”

    黎博书顿时一笑,打了个内部电话,然后对夏芍道:“那好,夏同学。你入学的事由教导主任林老师为你安排,你跟着她去就好了。希望你在圣耶读书愉快。”

    两人再次握过手,夏芍便提着行李箱出去了。

    来接夏芍的教导主任姓林,一身黑色女士西装,短发,戴着黑框眼镜,看起来有四十多岁了,不苟言笑。

    林主任见到夏芍之后,打量了她一眼,推了推眼镜,表情严肃,“先提着你的东西到宿舍。”

    夏芍挑挑眉,只是一笑,就跟在后面走了。

    “我告诉你,我们圣耶女中有着悠久的历史,很好的学习氛围。我们学校教出来的都是精英,不是那些只要花钱就能进来的贵族学校。学校是住宿制,只有周末才对外开放,平时不允许请假,每一次请假、旷课、迟到早退都会当作不良记录,记录在案。到毕业时,会影响成绩评价的。”

    林主任在说到“请假”两个字的时候,还回头看了夏芍一眼,眼神明显不快。她不知道这名转学生为什么请假两个多月才来报到,批准她假期的是学校高层的讨论结果,她只是教导主任,无权干涉。但是圣耶女中在建校以来,从来没遇到过这种学生,高三了还请长假!而且她是大陆转学来的,谁知道是通过什么关系入学的?

    不管是什么样的名校,都少不了这些走关系的人!好好的圣耶女中,就是被这些人搞得乌烟瘴气!

    夏芍一听就知道自己被误会了,不过她请假是事实,所以她也不辩解,只是笑着在后面听着。

    于是,学校葱翠幽静的林荫道上,女教导主任在前头带路,而少女在后头拉着行李箱,默默地听着训话,很是乖巧。

    圣耶女中的宿舍楼也很有文艺复兴时期的风格,花岗石,穹隆,拱券,宿舍楼旁边有座钟楼,是用来提醒学生们早课晚课时用的。

    宿舍楼里装修很古典,走廊两旁墙上挂着的都是学校的名人油画像。夏芍的宿舍在二楼尽头,林主任打开房门的时候板着脸,“这就是你的宿舍。宿舍里是四人间,不过你们宿舍之前只有两个人,加上你三个。床位你自己挑,一会儿再收拾,先跟我去领课本和制服。”

    夏芍笑了笑,把行李放下,就跟着教导主任先去领了书本和宿舍钥匙,然后才被带着去认了认教学楼。

    夏芍觉得,这位教导主任明显有点折腾她的意思,她明明可以先带着她认教学楼,但她却带着她先领了书本和制服,然后让她抱着一摞书和新领的校服在校园里逛。

    不过夏芍一点也不介意,她习武这么多年,这点东西压根就累不着她,不过……

    夏芍的目光往林主任踩着的黑色高跟鞋上落了落,笑容甜美地跟在后头。

    林主任在带着夏芍来到教学楼的时候,告诉了她教室和上课等作息时间,目光无意间落在她脸上的时候愣了愣,皱眉。

    她在笑什么?

    “林主任。”夏芍望着眼前的教学楼,脸上露出仰慕的神色,“我听说圣耶女中建校很早,历史悠久,文化名人辈出。学校里有很多设施都是学校的学生功成名就返回母校的时候捐建的,是这样吗?”

    林主任一听这话,就扶了扶黑色的镜框,表情严肃,但下巴抬了抬,“当然。圣耶女中的辉煌历史不是周边随便哪所中学比得上的,就因为这样,才有很多人挤破了头都想进来。我真的希望这样的人少一点,花钱进来带坏风气,闹得学生们就知道讲攀比!好好的名校,就是叫这些人给坏了风气的!”

    林主任自然是暗指夏芍,但她看起来像是一点也听不出来,反而很是那么回事地点点头,“有的人来学校读书是为了履历上好看些,有的人却是真心想要读书的。我就是想来读书的,我很想融入这所学校,所以我想先从了解它的历史开始。林主任能带我到处走走吗?我想瞻仰一下前辈们的成就和这所学校的风采,希望它的气息能感染我,让我很快地融入进来。”

    夏芍眉眼含笑,目光真诚,看得林主任一愣。她觉得哪里不太对,但是又想不起来,只是觉得这女学生笑容恬静,眼睛看着人,叫人觉得舒服,她竟不自觉地放下偏见,一撇嘴,“跟我来。”

    夏芍在后头笑一声跟上。

    接下来,林主任就边走边说,图书馆、礼堂、食堂、体育馆,学校里一切文娱楼都带着夏芍逛了个遍。

    这位林主任不愧是教导主任,她对圣耶中学的历史和文化名人都很了解,每幢建筑的典故她都能信口拈来,讲解得头头是道。

    夏芍原本是看着这位教导主任有意折腾她,因此给自己小小地报个仇的,但不知不觉间,她竟听了进去。她能感受到,这位林主任对学校很有感情,所以她可能并不是在针对她,而是只是在维护学校的声誉。

    走了还不到一个小时,夏芍就对圣耶女中有了更深入的了解。而林主任则走路的速度越来越慢,并且走路有些歪扭了。

    夏芍垂眸一笑,有些歉意,正见走到了林荫道的长椅处,便说道:“林主任,宿舍楼就在前面了,您累了就坐下来休息下吧,我自己回宿舍就好了。我还要收拾下东西,下午去上课。”

    林主任一愣,目光霍然有些转醒!

    对啊,她为什么要亲自给她介绍学校设施?这些事,本来可以她入学以后,由认识的同学带着她转转就行了的。

    好哇!这学生,该不会是故意说好话给她听,骗着她踩着高跟鞋给她当解说员,走了一个多小时吧!

    林主任的目光顿时变得极为严厉,但一眼怒扫去夏芍脸上的时候,却见她笑了笑,抱着怀里的书本和制服对她鞠了一躬。

    “今天很感谢您。”

    夏芍笑容真诚,看起来确实是诚信道谢的样子。林主任在她脸上来回用目光审视了好几遍,严厉的眼神才缓了缓。

    看来是她想多了……好吧,其实今天她也是存心带着她先去领东西的,而且她也抱着东西走了这么长时间了。

    “行了,你回去吧。”林主任不肯往长椅上坐,而是端着副教导主任的架子,脸上严肃地看一眼夏芍,训话,“我不管你是怎么来的,进了圣耶女中就是学校的学生,请假是要扣评价的!”

    夏芍点点头,笑了笑,转身离开。

    而等她的身影消失在林荫道上之后,林主任才瘫坐在长椅上,喘息歇息。

    但,过了很久之后,她才啊地一声大怒!

    “混账!”

    这女学生!果然是在忽悠她!什么瞻仰前辈的风采,什么她是想来读书的!她想来读书,她为什么一开学就请两个多月的假?

    她果然是在把她当免费的导游!

    混账!这学生叫什么来着?

    夏芍?

    她以后会盯着她的!

    ……

    夏芍不知道,她在上学的第一天就被教导主任给盯上了。她回到宿舍后,发现宿舍里确实是只有两个人,两个人占了里面的床位,于是她只好在前面两张床铺里选一张。

    她的本命文昌位在东南,根据这座宿舍楼的坐向……

    夏芍一笑,果断把行李搬去了门后的那张床铺。

    这次可不是在青市一中读书的时候,李娟还能给夏芍准备一堆的行李上学。夏芍来香港,那些大包小包的被褥自然是不会带了,所以今天夏芍轻轻松松就收拾好了东西,文昌塔往桌上一摆,接着便换上了校服。

    圣耶女子中学的校服有两套,可以换着穿。上身是白色衬衣,下身是红黑格子的半身裙,很有英伦学院风。

    夏芍看看自己的校服,笑了笑。她来香港两个多月了,给家里打电话的时候,都说是在学校读书。母亲每次都在快要挂电话的时候依依不舍,重复地嘱咐那些说了不知多少遍的话。而她每次都是跟她谈论家里,对学校的事很少谈。

    现在,她真的来学校读书了。她打算拍些照片寄回去给父母看,虽然现在有电脑有网络了,但是他们真的不太会用那些。可能对他们来说,把女儿的照片拿在手上看比较实在一些。

    夏芍当即便做了决定,决定这个周末就把照片拍一拍,也给师父照几张。他老人家来香港了,父母亲跟他做了两年的邻居了,突然间走了,他们还是很想念的。到时候照片拍好,让师兄帮忙寄回去就好。

    换好衣服,收拾了书桌,夏芍这才去看了看宿舍里的设施。发现跟青市一中差不多,在洗浴间的设施配备上都是很好的。宿舍里也宽敞明亮,活动范围很大,就是不知道舍友怎么样了。

    夏芍看了看时间,发现才半上午,离中午下课还有一个多小时。她也不想浪费时间,虽然下午才上课,可是新领了课本,她想先看看,于是便坐在了书桌前,看起了书。

    香港学校的课程跟内地不一样,而且夏芍手上的课本都是英文教材,翻看过后,夏芍稍稍放心。还好,除了一些专业术语她有些生疏外,其他都看得懂。

    她当即便把几门课程的书本都粗略翻了一遍,有些不明白的术语她便翻着字典,标注了一下,等到宿舍门打开的时候,她才发现,原来已经是中午了。

    开门进来的是一名穿着制服的高挑女生,脸上化着淡妆,进来一看见夏芍,吓了一跳。

    她顿时就皱了眉,语气不是很好,“你是谁?干嘛在我们宿舍?”

    “我是今天新转学来的。”夏芍一笑,看着女生皱着的眉头,她便没站起来。

    “新来的?”女生明显一愣,将夏芍打量一遍。圣耶女中的入学很严的,半路转学来的不是没有,可是高三才转来的真的不多见。一般高三时期都是不接受入学申请的,更别提现在都开学快三个月了。

    是不是家里有什么背景啊?

    女生打量着夏芍,发现她气质淡然优雅,坐在椅子里略微抬眼看自己,气度悠然里竟有些威严感。而且她容貌很美,是那种古典的美,皮肤好得叫人心惊,画里出来的美女一般。怎么看怎么像名门千金。

    女生这才露出些笑容来,眉头舒展开,问:“你好,我叫刘思菱,高三五班。你应该跟我是一个班的吧?叫什么名字?你怎么现在才来?”

    “夏芍。大陆来的,之前有事耽搁了,所以今天才来报到。”

    “大陆来的?”刘思菱一愣,很明显有点失望的表情,然后又把夏芍打量了一眼,“你是大陆妹?”

    刘思菱目光顿时变得有点看不起。夏芍也轻轻挑眉,转身回去。

    看来,她也不是每次都运气那么好,遇到像柳仙仙、胡嘉怡和苗妍那样的室友。

    而正当夏芍转身回去时,宿舍的门又开了。

    “咦?这是谁?”

    “大陆妹。”

    刘思菱耸肩哼了哼,连刚进来的那名女生也懒得看,然后就转身去了洗浴间。

    “大陆?”女生音调明显高了高。

    夏芍这才转身看向她,一看之下不由挑眉。

    只见女生体型有些胖,但胖得很匀称,正站在门口看她。女生跟刘思菱一样,看见宿舍里有新人都很惊讶,但不同的是,她眼里并没有排斥神色,反而看起来异常……狂热。

    正当夏芍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的时候,女生两步奔了过来,问:“你是大陆来的?哪个省?”

    “青省。”

    “青省?”女生眼睛一转,笑了,“青省我知道!那边的肥花海蟹是名菜!紫苏醉虾也超好吃!你在青省哪个城市?”

    “东市。”

    女生眼神又一亮,“东市的香梨是特产,水多又甜,还能润肺,煮汤和生吃都好。只不过香港这边买不到,好遗憾……喂!大陆妹,你来的时候有带特产吗?”

    夏芍:“……”为什么都是在说吃?

    “我不叫大陆妹,我有名字,夏芍。”

    “曲冉!叫我阿冉就好了。”女生伸出手,笑容很热情。

    “阿冉。”夏芍这才笑着站起身,跟曲冉握了握手,“你去过青省?”

    出乎意料,曲冉竟然摇了摇头,表情很遗憾,“没有。不过总有一天,我会去的!”

    “那你对青省的美食倒是很有研究。”夏芍笑道。

    “我那是听我爸说的。”曲冉笑了笑,轻轻垂眸,“我爸是厨师。以前曾是酒店的行政总厨,很厉害的!他去过好多地方,吃过很多好吃的。”

    夏芍却没落下曲冉在说起她父亲时眼里露出的悲伤神色。她说曾经,很显然她的父亲已经去世了,这点从她左边日月角处泛白便可以看出。

    夏芍没有说破,只是笑着点头,“看起来你很崇拜你爸爸,你的厨艺会不会也很棒?会做香港菜吗?改天教教我。”

    曲冉一听就来了精神,“会啊!我做香港菜最拿手了!周末你到我家,我和我妈教你几道拿手的!”

    “好啊。”夏芍笑着应下。她其实只是随便说说的,她现在要赶功课,忙着呢。艾米丽下周就来香港,接下来她会更忙,未必有时间。

    这时,刘思菱从洗浴间出来,见夏芍和曲冉竟然聊上了,不由一翻白眼,“大陆妹和肥妹,果然是物以类聚。”

    “喂!你说什么呢!你很没有礼貌耶,我给你说过多少遍了?我没有名字吗?小芍没有名字吗?”曲冉皱眉,明显一怒。看得出来,她很不喜欢别人叫她肥妹。

    “又不是只有我一个人叫你肥妹,班里的人都这么叫你。”刘思菱哼道,看一眼夏芍,“喂,大陆妹!圣耶女中的入学申请很难的。新移民或者转学来香港的学生,政府都会随便派一间差的中学,你怎么来的?”

    “怎么不能来了?我听说在大陆读国际学校就可以申请。”曲冉在一旁帮腔,但她自己也有点疑惑,转头看向夏芍问道,“是不是,小芍?你读的是国际学校吧?可你怎么开学这么久了才来报到?”

    “国际学校?大陆?”刘思菱嘁了一声,嗤笑。

    “别理她!她以为大陆很穷的。”曲冉很无语,拉一把夏芍道,“午饭时间了,你还没吃午饭吧?学校逛过了么?我带你去,顺道去吃饭。”

    夏芍点点头,她知道一定会有刘思菱这种思想的人,所以也懒得理,当即就收拾好课本,要跟曲冉一起出了宿舍。

    刘思菱却在后面喊道:“喂!大陆妹,别怪我没提醒你。在圣耶,新来的要有人罩着才行。你靠肥妹罩你?被人叫去拜山别喊着退学才好。”

    曲冉一愣,听见拜山两个字,明显很忌惮,“刘思菱,你用得着这样吗?她只是新来的!”

    夏芍并不知拜山什么意思,她只听说过拜山头。拜山头是旧时匪盗猖獗时,入帮会的第一个环节。后来引为入帮会的俗称。

    怎么?这圣耶女中,还有黑帮?

    “就是因为她是新来的,所以我才教她。”刘思菱扬着头,挑着眉眼看夏芍,嗤笑,“喂,大陆妹。你该不会是看圣耶女中是名校,所以才从大陆转来念的吧?呵,没见识就是没见识。我告诉你,任何地方都有老大,圣耶也不例外。”

    “小芍……”曲冉看向夏芍,看样子想说什么。

    夏芍却笑了,打断她道:“走吧,不是要吃午饭么?”

    校园黑帮有什么好怕的?三合会她都没怕过。

    当即,夏芍不管曲冉再说什么,便拉着她出了宿舍门。吃饭的时候,夏芍才打听清楚,原来圣耶真的有校霸。那名女生也是高三年级了,家里就是黑道背景,三合会总堂左护法的妹子,名叫展若南,性子嚣张跋扈,自认圣耶老大,收保护费,打架斗殴,学生们都很怕她。

    因为她是三合会背景,指名要来女中读书,学校也不敢不收她。好不容易今年她高三了,学校巴不得她念完赶紧走人,还校园清净。

    吃饭的时候,曲冉为夏芍提供了一些学校里的事,并告诉她要注意什么。

    夏芍听了笑了笑,她要忙着功课,只要对方不来惹上她,她就懒得理谁是校霸。

    话是这么说,但夏芍却没想到,她来学校的当天晚上就跟展若南见面了。

    原因是她在下午一出现在教室里的时候,就名动全校。理由是人美,气质好,大陆来的,而且是转学生。最重要的是,她旷课近三个月才来到圣耶。这对这所名校来说,除了展若南,她大概是第二个打破规矩的人。

    因此,当天晚上夏芍回到宿舍,刚要去洗浴间给徐天胤打个电话,宿舍的门就被踹开了。

    “哪个是大陆妹?给我出来一下!”

第四十六章 下马威!芍姐!

    宿舍门被踹开的时候,夏芍正拿着手机来到窗边准备给徐天胤打电话。踹门的声音很大,在整个走廊里砰地一声响,夏芍转头看过去,见一群女生大摇大摆进了宿舍。

    为首的女生穿着学校上体育课的运动校服,白衣黑裤,身材高挑,手里抱着个篮球。

    她留着短发,发尖儿染着火红色,根根竖起来,左耳三只耳钉,看人吊儿郎当。说话更是粗里粗气的,一副男生味,“哪个是大陆妹?给我出来一下!”

    话是这么问,但展若南还是第一眼就看向了夏芍。

    宿舍里,只有她一人的容貌气质够格轰动圣耶女中。

    只见少女立在窗前,手里还拿着手机,一个回头望来的姿态,在宿舍暖黄的灯光里气韵宁静安然。踢门而进的喧嚣与她的宁静似乎成了两个世界,那般明显,让一群人一进宿舍就愣了。

    灯光打在她面前,反而照得她眉眼看不清晰,但却映得她周身似起了一层淡淡的暖黄的光,裸露在外的肌肤竟似裹了层珠光般,莹润细腻,垂在肩头的发丝更是乌黑柔软,整个人立在窗前,让进来的人仿佛看见尊玉瓷般的娃娃,令人屏息。

    宿舍里莫名就静了。

    也不知多了多久,展若南后面的几名女生才呐呐地互看一眼。

    怪不得,才一下午,圣耶女中的学生就都知道转学来了个大陆妹。这幸亏是在女中,要是在对面男女中,指不定会是什么样子呢。

    “嘁!一看就长了张勾引男人的脸!不爽死了。”展若南身后,一名女生冷哼道。

    但她话音刚落下,展若南便回身,二话不说一个巴掌甩在女生脸上,“我还没说话,你抢我第一句?”

    女生被打懵了,捂着脸,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犯了什么错,赶紧低头,“对不起,南姐……”

    “南姐。”刘思菱跟展若南打了声招呼,脸上带点讨好的笑容。曲冉也出声叫了声南姐,但声音小很多,有些怯懦,一看就是很怕展若南。

    展若南看也没看两人,只抬头用下巴点了点夏芍,“我最讨厌披肩发的女生,装柔弱。大陆妹,限你明天之内,把头发剪了!不然,发生什么不愉快的事,别怪南姐没通知你。”

    刘思菱挑眉笑了笑,幸灾乐祸。南姐让人剪头发,一般来说会让人剪成像她那么短的。

    曲冉则咬唇看向夏芍,看起来像是松了口气一般,拼命给她使眼色。还好,只是把头发剪短而已,没有别的事。相对来说,已经很好了。

    夏芍站在里面没动,看起来没反应。

    展若南身后跟着的女生们以为她被吓傻了,出声吆喝道:“喂!南姐跟你说话,听见了没?”

    “剪成南姐这种帅气的发型,听见了没?”

    “要是让我们发现你没剪,你就惨了!”

    “别让我们动手给你剪,不然,有你好看的!”

    女生们吆五喝六地恐吓夏芍,夏芍这才发现,这些女生一个个的都是短发,而且是刺头一样的短发,跟展若南差不多,一个个小太妹似的,穿着名校的校服,做的是社会上小混混才干的事。

    夏芍摇头一笑,放下手机从窗前走了出来。她步伐很悠闲,唇边还挂着浅笑,一点也没把这些恐吓放在眼里,她只看向展若南,“你讨厌披肩发的女生,我就要剪头发。你要是讨厌我的脸,我是不是要划花自己的脸?”

    “你什么意思?不服南姐的话?”一名女生横眉竖眼。

    展若南一抬手,阻止了后头人的话,反而看着夏芍笑了,“你要是有勇气划花自己的脸,南姐给你医药费!从今以后,你就跟着我混,我保证香港没人敢动你!怎么样?你有勇气吗?”

    “你有吗?”一群女生在后头跟着附和,幸灾乐祸,“南姐给你医药费哦!”

    “南姐给的医药费,别说治你脸上的伤,就是去整容,也够你整全身了!赚了耶!”

    “大陆妹,见过那么多钱吗?跑来香港读书,家里花了不少钱吧?有南姐罩着,学费你都不用愁了哦!就看你有没有勇气了。”

    “有没有!有没有!有没有!”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话题从剪头发变成了划花脸,一群女生跟着起哄。

    “划花!划花!划花!”

    女生们一起喊着口号,宿舍里顿时全都是让夏芍划花脸的声音。刘思菱嘴角露出玩味的笑容,退在一旁看戏。曲冉则忧心焦急地看了夏芍一眼,然后战战兢兢看向展若南,“南、南姐……”

    “啪!”一声响亮的巴掌声!刚才被展若南甩了一巴掌的女生,一步冲过来,一巴掌甩在了曲冉脸上,把怨气全都发泄在她身上,“闭嘴!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儿吗!”

    夏芍一眼扫过去,曲冉脸上通红五个手指印,她脸色涨红,低着头,连脸都不敢捂。

    而宿舍里,喊口号的声音还在继续,夏芍眯了眯眼,随即笑了。

    “我没有勇气划花自己的脸。”夏芍笑着走向展若南,步伐带着与生俱来的悠闲散漫,不去看那些女生嘲讽不屑的眼神,对她们的嘁声也充耳不闻。她在展若南面前三步处站定,笑,“但是我有勇气揍你。”

    话音落下,一群人还没反应过来,刚才那名掌掴曲冉的女生便忽然间向后大力地撞了出去!

    没人看见她是怎么撞出去的,就只听“噗通”一声闷响!那是人撞向走廊对面墙上的闷声,沉闷得叫人心里一紧,一惊!

    展若南最先反应过来,眼里凶芒一闪!手里的篮球顿时暴起当面砸向夏芍!

    夏芍冷哼一声,连手都没抬,周身暗劲震开,那篮球在她身前三寸处就停了,莫名其妙空中一顿,接着反震了出去!

    展若南惊愣了一下,反应慢了半拍,一时躲得慢了,被震回来的篮球当时就砸中了胸口!她胸围略贫,但毕竟是女生,被砸中剧痛之下,冷汗都冒出来了。她一捂胸口,眼里都是杀气。

    后头女生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都惊懵了,等发现展若南痛苦地捂住胸口,一群人才反应了过来。

    “南姐!”

    “南姐你没事吧?”

    “滚开!”展若南手肘往后一撞,撞开上来扶她的人,挺胸站起,一脚扫向夏芍!后头的女生一见这情况,也跟着扑了上来。

    宿舍立刻成了战场。

    夏芍唇角噙着冷笑,压根就不理那些女生,她连动手都懒,只是震开暗劲,来一个震倒一个!而且,她连跟展若南动手都是负着右手,只用左手跟她打,站在原地连腿脚都不动。无论展若南是用拳还是用腿,夏芍都只用一只手驳回去!

    就连没有功夫底子的人都能看得出,夏芍会功夫!而且是练家子!她的身手,完全克制住了展若南!

    无论展若南怎么出招,出招有多狠辣如电,夏芍都眉眼带笑,抬手收手之间,行云流水。她只用左手对付展若南频出的拳脚,其实出手速度是极快的,但不知为什么,就是给人一种漫不经心的感觉,悠闲散漫。

    而展若南越打越怒,怒在脸上,惊在心里。她自不肯服输,眼里怒色凶光一闪,两手成拳,一手打向夏芍面门,一手直捣她胸口,看起来要报刚才被篮球砸了胸口的仇!

    然而,展若南的拳却在夏芍胸口前一寸,遇上一道莫名的劲力,她一惊之下抬眼,正见夏芍嘴角勾起冷笑,伸出两根手指,往她拳背上一按!

    那只是两根手指而已,却让展若南顿觉有千斤之力,整个胳膊都像被重石压上,霍然往地上一坠!这一坠之下,连打向夏芍面门的拳也偏了方向,擦着她的脸侧过去,而她自己,竟是一个踉跄,一头往前撞了出去!

    而正当她往前一撞,要摔倒的时候,夏芍一手扣住了她后脖颈,手指灵巧一转,展若南整个人竟原地被转了个方向,头冲着宿舍的门,被人往地上霍地一按,脸朝下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跪倒之时,那只篮球刚好在展若南眼前,夏芍二话不说,扣着她的后脖颈,往篮球上狠狠一砸!

    “砰!”

    篮球飞了出去,弹去墙上落地,在地上弹了两下,滚去了走廊。

    走廊上,两边的宿舍门全都大门紧闭,连个出来看热闹的人都不敢有。一整条二楼的走廊,就只有尽头左边的宿舍门开着,灯光映出来,一地的人都还爬不起来,而宿舍里,一片死静!

    刘思菱捂着嘴,目光惊恐、惊讶、不可思议!

    大、大陆妹?

    曲冉呆木地看着夏芍,连那半边肿起来的脸也忘了顾及。

    夏芍蹲在地上,手依旧扣着展若南的脖颈,轻轻一拉,将她的脸从地上提了起来。地上却留下豆大的血珠,展若南的鼻子被砸出了血,嘴唇也被牙齿磕到,鼻子和嘴里的血流出来顺着脖子淌下,触目惊心!

    夏芍却在笑,轻轻巧巧的语气,“哎呀,流血了。不好意思,我下手可能重了点。”

    夏芍的声音打破了宿舍的死静,但却没有人出声,所有人连眼都不眨地盯着她,倒在地上还没爬起来的一群女生更是艰难地抬起头来,用一种看怪物的眼神看夏芍。

    “既然你钱多,医药费我就不给你了,自己掏。有病治病,治不好,我帮你治。”夏芍继续悠闲地笑,“不过,我来圣耶是为了读书,不是为了给你治病。如果你下回再来找我,记得把你那多得花不完的钱带点来,让我帮你治病,你总得付诊金。”

    “去你妈的诊金!”展若南硬挺着脖子怒吼一声,“你他妈扁我,还让我付钱给你!你怎么不去死!**的大陆妹!我告诉你,你完了!”

    “砰!”夏芍扣着展若南的头往地上一撞!宿舍里的人都惊得闭了闭眼,很明显听见喀地一声,展若南口中一吐,半颗带血的牙齿吐了出来。

    “这下是教你,问候别人母亲要有礼貌。”夏芍笑,意态悠散。

    “你妈……”

    “砰!”

    “操……”

    “砰!”

    展若南每骂一句,夏芍就抓着她的脸往地上磕一下,宿舍里全是惊心的砰砰砰砰的声音。渐渐的,地上由几滴血变成了一滩,而展若南的声音也越来越有气无力。倒在地上的那些女生,看夏芍的眼神从看怪物一般变成了惊恐。

    这么下去,会不会出人命?

    曲冉这才反应过来,惊着心赶忙制止,“够了,小芍……快、快住手吧!南姐她哥是三合会……”

    “滚!要你三八帮老娘求情!”展若南喘气都已经虚弱,骂人也没了刚才的音量,但却还是挺着脖子,桀骜不驯,“老娘收服圣耶,凭的是自己!跟他妈三合会有半毛钱关系!”

    夏芍轻轻挑眉,展若南费着气力回头,“大陆妹,你今天最好杀了我……不然,老娘缓过劲来跟你鱼死网破!不死不休!”

    “哦?是么?”夏芍垂眸看展若南,唇角一勾,笑容甜美,“那你看看现在的情况,麻烦你告诉我,谁是鱼,谁是网?”

    展若南眼前一黑,呕得险些吐血,走廊里却在这时传来一阵疾步而来的脚步声。

    那是高跟鞋踩着地上的声音,咔咔的声音让宿舍里的人都愣了愣,还没反应过来,宿舍门口就传来一声严厉的怒斥声!

    “这是怎么回事?!”

    夏芍还抓着展若南的头,抬起脸来时一脸无辜。而展若南则抬起那一张满脸血,肿的像猪头的脸。

    两人一起抬头,吓得闻讯赶来的林主任倒退一步!她用了好大的力气也没看出那张脸是展若南的,尤其是她鼻子嘴巴全是血的样子太触目惊心,惊得她好半天才稳住心神。

    “这、这……展若南!你又找新生麻烦!”虽然脸看不出来,但是林主任确定那是展若南,就凭她那不符合校规的发型和耳洞,还有她身旁一群刺头帮的成员,她想认不出来都难。

    “夏芍!你入学第一天就打人?”眼前这情况,明显是夏芍把展若南给打了,虽然很不可思议,但是林主任这点判断力还是有的。

    她往地上看了一眼,目光极为严厉,“有没有能站起来的?都给我来教导处!”说完,她转身就走,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一指宿舍里的刘思菱和曲冉,“你们两个,先送展若南去医务室!”

    刘思菱和曲冉赶紧蹲下扶展若南,却被她一把扫开,“滚!当老娘要死了?去个毛医务室!”

    展若南从地上爬起来,两眼发黑,步子明显不稳,却用胳膊一擦脸上的血,“老妖婆,去你妈的教导处!有话就说,有屁就放!你那套大道理,老娘听了三年了!背都会背了。”

    展若南呼吸粗重,身子还在晃,却回头看向宿舍里。她现在看东西两个影子,根本就分辨不清哪个是夏芍,但却一指宿舍里,“你给我等着!这事没完!”

    说完,她就晃悠着身子跟林主任擦肩而过。林主任气得发抖,脸上都生出白气来。展若南明摆着拒绝去教务处,其他女生也随着她从地上爬起来走人,只有夏芍一个人站在宿舍门口。林主任怒望她一眼,“你跟我来!”

    夏芍挑眉耸肩,乖乖跟着去了教务处。

    到了教务处,自然免不了被林主任一通校规砸下来,口沫横飞地教育。夏芍看起来安静乖巧地听,心思却转去了别处。

    她也没想到入学第一天就发生这种事,毕竟是对方找她麻烦。原本,她可以忍着不出手的,但是对方打了曲冉。虽然这名室友兼同班是今天中午才结实的,但曲冉是个好女孩,中午跟她说了很多学校的事,帮了她不少。夏芍相信未来近一年的时间里,她可以跟曲冉成为朋友。朋友被打,她不能袖手旁观。

    而且,展若南和她的刺头帮太嚣张了些。今晚这事,她们完全就是欺负人,如果不照办,她们以后必然会找她麻烦。而她打了人,以后还是会被找麻烦。既然如此,何必忍气吞声?就算是想息事宁人,也得看对方是什么人。

    夏芍想得很清楚,今晚她打了展若南,至少是个下马威。以后想必圣耶女中,除了展若南,不会再有其他女生因为她转学生或者是大陆人的身份而找她麻烦。至于展若南,大不了来一次,打一次。闹得再大能怎样?顶多闹去三合会。大不了她亮明身份,三合会不会为了一个左护法的妹子跟玄门过不去的。

    夏芍心里一通嘀咕,而林主任还在滔滔不绝地训话。

    “我告诉你,学校是有校规的!不要以为你开学就能请两个月的假,跟学校高层有关系,就可以无视校规!今天晚上的事,影响很恶劣!我会跟校长打报告,你今年期末的评级等着扣分!”

    原本,林主任说什么夏芍都是不在乎的。她是学校的教导主任,管教学生的操行是她的本职工作。不管怎么说,打架确实违反校规,所以夏芍乖乖跟来,任她批评。但是批评归批评,涉及到期末的评级,夏芍却是不能一声不吭了。

    香港中学的成绩跟内地不太一样,是评级的,这自然对将来报考大学有影响。影响到夏芍报考京城大学的话,她自然不能不吭声了。

    她抬起眼来,看向林主任,挑眉,“主任,我敬你是学校的教导主任,所以愿意站在这里听你训话。但我想你有件事搞错了,今晚是展若南带人先到宿舍找我的麻烦。她们逼我剪头发、划花脸,我难道要照办?今晚我出手,完全是出于自卫。林主任不要总拿校规说事,法律规定,公民有正当防卫的权利。林主任认为,校规大得过法律吗?”

    夏芍的话噎得林主任一窒。

    “我是请了两个多月的假,但这是学校高层研究后同意的。林主任如果有不满,可以去找校长。如果想了解我是为什么请假,也可以去问校长。但请不要以你的揣测来针对我。我来圣耶女中真的是想要来读书的,当初我申请入学,看中的就是学校历史悠久,教学顶尖,学习氛围出众。但我没想到,名列香港学校排行首列的名校,竟然有校霸的存在。老实说,今天我第一天入学,我对圣耶女中有点失望,并且有种受骗的感觉。”

    夏芍挑着眉,表情冷淡,“正是因为学校招收了这样的学生入学,才导致学生深受校霸困扰。今晚的事,我认为我完全无错,错出在学校的招生上。如果林主任因为学校的错误,要给我处分,我不会接受。并且,今晚的事,我保留向教育署投诉的权利!如果日后我的身边再有类似骚扰事件发生,请学校也担心一下教育署那边评级的问题!”

    夏芍一通驳斥,林主任完全懵在当场。等她反应过来,夏芍已经走出了教务处,回了宿舍。

    回到宿舍走廊的时候,夏芍远远就听见了喧嚣声。她耳力好,听见那些爆炸了般的议论自然是讨论她的。

    夏芍一转过转角走来,就看看见一堆人围在她宿舍门口,指着地上的血迹七嘴八舌地问刘思菱和曲冉话。一见到夏芍出现在走廊尽头,一群人呼啦一声散了,一个个迅速跑回自己宿舍,门却没关,而是在门里探着头,用惊奇的目光看着夏芍步伐淡定悠闲地晃回了宿舍。

    一进宿舍,曲冉就小心翼翼地看了夏芍一眼。这妞儿也是被她刚才揍展若南的彪悍吓到了,小心着问:“林主任没、没处分你吧?”

    “没。”夏芍摇头,目光往刘思菱脸上掠了一眼。

    刘思菱往后一退,眼神还在发直,被她一眼看来吓得整个人都是一颤,抖着嘴唇道:“芍……芍姐!”

    夏芍没应,只是淡淡看了她一眼,然后目光看见地上的篮球没被带走,便说道:“把篮球丢出去,门关上。”

    刘思菱猛地点头,二话不说,两步上前,也不顾篮球上还带着血,一把抱起砰地一声丢了出去!

    门咣地一声关上,震得走廊上各宿舍的门都颤了颤。而那些开着宿舍门,探头探脑往外看的女生,只看见一只带血的篮球骨碌碌滚过走廊……

    夏芍拿着手机晃去洗浴间,给徐天胤打了个电话,说了一声学校的情况。她当然没说刚才打架的事,不然以这男人的性子,还不得杀去三合会,把展若南她哥宰一宰?

    夏芍只跟徐天胤通了个电话,又跟师父通了个电话,说明自己在学校一切都好,然后约好了让徐天胤周五傍晚放学开车来接她,之后就挂了电话。

    等夏芍从洗浴间出来的时候,宿舍门口的血迹也收拾干净了。曲冉和刘思菱看见夏芍出来时唇边挂着笑,知道她是心情好点了,但是两个人没一个敢说话的。夏芍也不多言,只是走到床边,坐进椅子里,翻书,复习。

    她一直复习到熄灯,这期间曲冉和刘思菱洗刷都是静悄悄的,生怕闹出一点动静吵到她。而这么安静的氛围,夏芍也确实是渐渐看了进去,等到她把一天的功课复习完,又预习了一下后面的课程,宿舍便到了熄灯的时间。

    夏芍摸黑端着盆子去洗澡,刘思菱赶紧递过一只手电筒来,“芍姐,我这里有手电筒……”

    夏芍一愣,曲冉也抱着手电筒道:“芍姐,我这里也有,你都拿进去吧。两只一起,亮一点。”

    夏芍噗嗤一笑,看向曲冉,“我记得你晚上之前都是叫我小芍的。”

    曲冉愣了愣,挠挠头,笑容有点憨气,“我、我还能这么叫你么?”

    “我以为我们已经是朋友了。”夏芍一笑,伸手接过曲冉手上的手电筒,对于刘思菱那只却是没要。

    曲冉开心地笑起来,夏芍转身进了洗浴间,而刘思菱站在那里咬了咬唇,尴尬。

    夏芍洗完澡出来,便爬去床上睡觉了。

    第二天一早起来吃早餐的时候,夏芍的大名就风靡了全校!

    新来的大陆妹把展若南给揍了!

    展若南在学校横行了两年了,她刚来学校的时候,大家都怕她背后三合会的后台。后来发现她自己也很能打,不仅是圣耶女中,她把附近的中学都打了个遍,简直就是一霸。她看不顺眼的人,会一直找茬到她觉得腻了为止,来学校根本就不是为了读书,成绩也差,而且还带出了一批蓄短发、染红毛的刺头帮成员。在香港名列首位的名校圣耶女中,这两年竟然因为展若南的到来,而出了校园黑帮。

    学生当中,当然也有巴结展若南的,但大多是敢怒不敢言,都在数着日子过。眼看熬到她升三年级了,只盼着毕业以后她赶紧走人,好还校园清净。

    所有人都是在以这样一种闭着嘴的姿态过日子,谁也没想到,居然有人敢打展若南!

    展若南是什么人?三合会总堂左护法展若皓的妹妹!别说是在圣耶女中了,就是在香港,除了戚家人,哪个敢动她?

    而她偏偏被人给教训了!

    教训她的人不是香港人,是大陆转学来的女生,名叫夏芍。

    她家里什么背景?敢动展若南?

    听说她功夫超级牛!是那种正宗的中国功夫!一只手就打败了展若南,而且打得她满脸是血,牙都掉了三颗。

    功夫这么牛,而且能转学来圣耶读书,家里在大陆背景不一般吧?

    她最好家里有点背景,不然的话,她打了展若南,这事可不好收场。听说,展若南昨晚就放话了,这事没完!要不死不休呢!

    有人猜测,圣耶女中老大的交椅是不是要换人坐了?有人则认为不可能,大陆妹再厉害,这里也是香港,强龙还不压地头蛇呢!再说了,三合会是龙也不是蛇啊!大陆妹家里再有背景,能比世界级黑帮三合会还厉害?

    扯淡!等着被报复吧!

    不管传言是怎么样的,也不管学校的女生们都在观望什么,但至少有一点可以肯定——夏芍出名了。

    这回是真的出名了。

    与她昨晚的估计一样,尽管学校里的女生都猜测展若南会找夏芍报仇,但在夏芍面前的时候,还真没人敢找事。并且看见夏芍的时候,谁也不敢把她当新来的看,更不敢因为她是大陆来的就调侃找茬,无论是走廊上、图书馆还是食堂,凡是见了夏芍的,全都规规矩矩让路,教室里见了说话的时候,也都规规矩矩叫她声“芍姐”。

    圣耶女中一夜之间,除了南姐之外,又多了个芍姐。

    没办法,虽然这样可能让展若南不快,可是谁也不想让夏芍一个不开心掌掴过来,把牙给打掉三颗。

    但这些女生无疑都是白担心了,相处过后众人发现,新来的芍姐脾气并不像南姐那么暴躁,她性情可以说很好了。待人接物客气有礼,看人眼睛带笑,让人十分舒服。而且她看起来就是个好学生,上课认真听讲,下了课都在看书。话不多,如果不跟她说话,她会一直埋首书本里不抬头。

    如果不是怕跟她走得太近展若南报复她的时候会受到牵连,估计这名新来的大陆妹在圣耶女中的人缘会很不错。

    展若南当晚受了不轻的伤,所有人都以为她会住院几天,但没想到的是,她只消失了一天,第二天就顶着一张肿肿的脸来学校了。

    她好像不觉得这张脸丢人一样,脾气比以往还暴躁,连她身旁刺头帮的成员都小心翼翼,就怕触她霉头。心里都盼望着她赶紧找夏芍报仇,把这口恶气出了,不然谁都跟着倒霉。

    而展若南却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好像不知道学校里有夏芍这么个人似的,居然不找她的茬,甚至提也不提!

    她不提,她身旁的人也不敢提,学校里更没人敢提。

    每天都有人担心展若南会突然冲进夏芍所在的五班,两人在班里就这么打起来。但每天日子都有惊无险地度过了。只是每天展若南都臭着一张猪头脸,迟到早退,看人眼神凶狠。而夏芍每天都淡定微笑,按时上下课,把所有的时间都扑在功课上,悠闲从容。

    直到周五放学这天。

    这是夏芍来到圣耶女中的第一个周末,和徐天胤说好了在校门口接她,于是夏芍一放学就把书本收拾好,背着包包准备出教室。

    教室里却突然静了静,原本笑闹着收拾书本准备奔周末的女生们都惊呼一声,纷纷看向门口。

    展若南带着一张还很青紫的脸在门口一声呼喝:“大陆妹!给我出来!”

    夏芍听见展若南的声音,动作停也没停,从容地收拾好书包,单肩背着出了教室,往门口一站,挑眉,“带诊金来了?”

    “滚你妈……”展若南张口就骂,夏芍目光一寒,抬手带着手中的包就朝她面门拍去!

    展若南似是知道夏芍的忌讳了,老早就知道她会出手,所以张口骂人的时候就已经往后退了。夏芍一抡包,被她躲了开。

    展若南站在聚满了人的走廊上哼了哼,“停!不在学校打,在学校打没意思!规矩太多,烦人!有本事跟我去学校外面打一架!分个胜负出来!”

    走廊上的女生们都愣了愣,这才纷纷会意过来,原来展若南这几天不找夏芍的麻烦,就是为了等周五出去打?

    “你放心,我展若南绝对不会布什么陷阱害你!我这人,光明磊落!你要是今天赢了我,我把学校老大的位置让你给坐!从今往后我叫你声姐!你要是输了,给我剃光头!当小妹!从今往后跟着我混!”展若南放话道。

    走廊上的女生却哗地一声!这是……在决定圣耶老大的归属?

    女生们纷纷看向夏芍,有些人出于私心,希望她能接这一战。毕竟夏芍的性情比展若南好相处多了。她要是当了圣耶的老大,大家就都解放了。

    夏芍却是背着包一笑,“凭什么我输了就得剃光头,你输了就只是叫我声姐?”

    “我把圣耶老大的位置让给你,你还想怎么样?”展若南眼一瞪,“行!我要是输了,我也剃光头!怎么样?”

    她一副挑衅的模样,夏芍却无语地笑了,“我以为,我们之间的胜负已经分出来了。”

    “上一回不算!我不知道你的实力,轻敌了。现在我也养得差不多了,这么多人作证,我要是输了,绝对不抵赖!我如果食言,剁一只手给你!”展若南扬着头道。

    夏芍却摇摇头,“你只要不来骚扰我,我就大吉大利了。我读我的书,你当你的老大。我没兴趣!”

    夏芍说完背着书包就往教室外走,展若南在后头气急败坏,“你敢不答应!”

    她盛怒之下,一把就抓向夏芍!夏芍早就料到了,回身便带着包朝展若南一撞!展若南原本想去抓夏芍的包,却没想到被上头的暗劲一震,整个人都震得飞速倒退!

    人群呼啦一声散开!女生们惊骇地看见夏芍只是抡了抡书包,展若南就往后倒退了十几步,直到后头的人将她扶住,她才停了下来!

    真功夫!

    走廊上,女生们两眼放光,而展若南气急败坏地站直身子,夏芍却已经悠闲地走远了。

    ……

    圣耶女中到了周末,学校外头可谓热闹。到圣耶读书的女生,虽不说个个家境都好,但绝大多数都有些才气,而且其中不乏气质美女。

    每到了周五傍晚和周末傍晚,都有各种价码不菲的豪车停在校门口,有的是接女朋友,有的是家里来接人。

    而今天校门口却是有些寂静。

    从校园里出来的女生纷纷捂住嘴,对着校门口一名手捧着鲜花的男人露出惊艳的目光。男人一身黑衣,倚在一款限量版的黑色奔驰外,抱着花低头看地上的影子。他虽然是不看人,但他却对地上的影子很有研究,没有人能靠近他周围三尺之内。一旦接近,他便会抬头,一眼就把人冻成冰渣渣。

    人退散了之后,他又低下头。直到校门口的气氛又变了变。

    在校门口接人的富家公子哥儿不少,在探头探脑往校园里望的时候,却在同一时间都愣了愣。

    学校里走出来一名少女,她还穿着学校的制服,白色是衬衫,红底黑格子的小短裙,一副学院派的气息。她单肩背着包,怀里还抱着一本书,发丝垂在肩头,眉眼含笑。夕阳照在她身后,整个人像是从久远的年代里走来的学生。画面泛黄,人却美得玉瓷一般。

    校门口的气息一变,徐天胤便抬起头来,目光落在少女身上的一刻,微微恍惚。

    夏芍笑着走过来,把花接过,也不管校门内外的各种目光,笑着就坐进了车里。男人帮她把花放去后座,为她系好安全带,转身进入驾驶座时,目光往四周一扫,把校门口的雄性也冻成了冰渣渣。

    车子缓缓发动,驶离了校门口。

    而展若南随后就追出了校门,四周望了望,没看见夏芍的身影,气得一跺脚!

    “南姐,怎么办?让她给走掉了!”

    “怕什么!走得了和尚走不了庙!除非她不回学校了!”展若南回头一吼,气得直喘粗气。半晌,目光一转,森森一笑,“不跟我打架?我有办法让她跟我打!”

    ……

    圣耶女中因为历史悠久,学校本身就是一座景点,因此周末学生放假的时候,学校便会对外开放,接受游客和市民来观光走走看看。

    夏芍周六的时候,拿出一上午的时间跟徐天胤来到学校,穿着学校制服在各个景点拍了照片。然后等周末照片洗出来以后,她便细心地照片后面全都写上了字,标注上是学校的什么地方,平时在这里做什么。连在老风水堂跟师父拍的照片都在后头进行了标注,然后给父母写了厚厚的书信,最终把照片和书信一起,交给徐天胤,让他帮忙在周一寄出去。

    按照学校的规定,周末傍晚就要返校,晚上要查宿舍,因此夏芍周末傍晚吃过晚饭,就让徐天胤开着车送她上学了。

    徐天胤一路上车开得并不快,也不知是细心她刚吃完饭,还是不想这么早就送她到学校。夏芍觉得,可能两者都有吧。她周末的时候住在师父在香港的故居里,一整天忙着复习功课,就连晚上也是很晚才睡。应该是不想耽误她复习功课的精力,男人竟然没怎么折腾她。

    而师父大概也是不想打扰两人相聚的时间,他平时天天都去见老朋友,周末这两天竟然在故居里,大门不出,只去了两趟风水堂那边。

    不陪着师父出门的时候,徐天胤就在书房里陪夏芍,他不说话,不打扰她,就只是在一旁看她。就像现在,车子停在了校门口,他给她解了安全带,却迟迟不开车门,就只是看着她,目光深邃留恋。

    夏芍一笑,主动倾身过去抱了抱他。果然,她一偎过去,徐天胤便用双臂将她禁锢住,大掌在她背后摩挲,深深嗅着她的香气,不肯放手。

    夏芍任由徐天胤抱着,车子里安静得只剩衣衫的摩挲声和男人的呼吸声,许久之后,她的用手指戳戳他的腰,表示要下车了。而他的目光却落在她身上,看着一身校服装的她,深邃漆黑的眸望着,带点研究,带点兴趣,似乎还带了点别的什么。

    夏芍一愣,眼神一变,伸手就去开车门!但却不及男人手臂长,在她之前一把将车子锁了,大掌顺道一捞,就将她捞来了腿上!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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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天我被妹纸给说了,说我要票拿碗拿盆的,太小家子气了,让我开大卡车或者火车来要,我森森觉得霸气了!

    于是,月底了,妹纸们翻翻口袋,让票票装满火车皮吧!

    ps:福利什么的,不要太期待,严打得很厉害,我上回被审核得很受伤,还没痊愈。

第四十七章 鬼小学

    徐天胤将夏芍抱到腿上的时候,按下了车上的某个按钮,前挡风玻璃缓缓降下了遮挡。

    这辆车是徐天胤到香港后新买的,他老早在内地准备来香港的时候就预订了下来,登记在夏芍名下,打算等他回军区后就留下来给夏芍在香港用。车是限量版商务型,车上的配备都是最新的,不仅有双人的三折床、奢华吧台、影像设备,甚至还配备了对这个年代来说很先进的导航设备。

    车子本身就是商务型的,平时可以用来休息,因此私密性很好。

    夏芍被抱去徐天胤腿上,尽管她知道外头看不见,但她还是脸颊通红。车震这种事,夏芍只是以前在八卦杂志上看过,自己却还没放开到这种程度。对她来说,车里还是太那啥了点。

    但是她拘谨,不代表徐天胤拘谨。这男人在这方面向来是如狼似虎的,自从上回在酒店尝试了吧台和地毯上之后,他就看起来对不同的地点很感兴趣,积极地尝试。昨天晚上,他们还在房间的书桌上有过一回,现在这男人想尝试车里了。

    夏芍满脸通红,试着推拒,“师兄,这里……”

    “乖,一会儿就好。”男人一把她抱到腿上,手就开始迫不及待地钻入她的校服里,顺着腰线抚摸。

    夏芍从来不相信徐天胤所谓的一会儿就好,对他来说是一会儿,对她来说每次都是历经风浪,死去活来。

    车里的窗被遮挡上之后,光线变得黑暗,虽然两人在黑暗里的视物能力都很好,但是人在黑暗中的时候,感官总是比其他时候敏锐很多。夏芍感觉到男人的野兽在黑暗里苏醒,她坐在他腿上,有一种惊心动魄的感觉。她不敢想象再这样下去,在车里会发生什么事,所以她本能地想逃。

    “别动,乖。”两人不是第一天再一起了,她在这种时候有什么小心思,徐天胤都摸得透。因此,她才有一点要逃的征兆时,男人的大手便往她腰间掐着按下,果断镇压。而且,仿佛为了绝了她逃走的念头,他的手探去她裙底,当即就将那碍事的东西给除了。

    夏芍顿时咬唇,感觉男人修长有力的手指探过来,指尖冰凉,却将她迅速点燃。夏芍脸颊爆红,这辆车没有徐天胤在军区的越野车那么高大,但相对来说也算很宽敞了。只是她坐在他腿上,依旧需要低着头。知道逃不掉,她只好圈住他的脖颈,把头枕去他的肩膀,闭着眼颤着眼睫感受着他带来的颤栗。

    男人的胸膛沉沉地震动,似乎笑了笑。夏芍感觉到,稍稍转了转头,他很少笑,她想看看。但脖子转起来太费力,她只好放弃,又趴回他肩膀,咬着唇闭眼。

    正是她这副被逼无奈的乖巧模样令男人目光柔和,她每次都是这样。最开始总要挣扎一下,试试看他有没有可能放过她。等到她知道没有希望的时候,才会乖下来。

    男人的手指在她的衣衫里游走,目光却落在她身上,眸里是深邃沉暗,是压抑躁动,也是微许的新奇。她平时爱穿白裙,很少穿这类衣服,竟不想穿着有种别样滋味。少女脸蛋儿酡红,眼眸微醺,在他怀里轻颤,清纯恬静的滋味慢慢地蜕变成一点点轻柔妩媚的风情,激起他攻占城池的**,欲罢不能。

    他只是手在她衣衫里游走,没有亲吻,一切都是在黑暗里靠着手指在进行。但越是这样,越是有一种偷偷摸摸的刺激的快感。

    夏芍就知道,所谓的一会儿就好根本就是骗人的,这男人看起来像是爱上了这种沉静的颤栗,沉浸其中,享受。他将他的侵略性和男性最原始的力量都隐藏了起来,用一种压抑的沉重的力度在感受她。她能感觉他胸膛沉沉的起伏和压抑在喉咙里的呼吸,他越是这样,她就越是惊颤,就怕他不知什么时候会爆发。

    她猜得没错,他爆发得很突然,在她觉得浑身的感官都在痒,难耐得她觉得口有些渴,想要动一动的时候,他忽然揽着她的腰身往上一提,狠狠往下一按!

    夏芍差点叫出声来,但她却在叫出来之前低头,咬住了男人的肩膀。由于是在车里,两人都不能动作太大,因此整个过程就像是在磨,像一点点的钻井解渴。夏芍感觉,她就像是一个即将渴死的旅人,眼前开始渐渐出现幻觉,黑暗里炸开朵朵烟火,绚丽灿烂,她欢喜,雀跃,伸出手想要抓,却什么也抓不着。那种没着没落的感觉真的是很难受,但是又不想失去,她完全由男人带领着,领着她走出迷途,攀向一座又一座高峰。

    黑暗里时间过得慢,夏芍总觉得过了很长时间她才慢慢走出那种海市蜃楼的幻境。她趴在男人肩上歇息,喘息着平息气息,只感觉一双大手在她背后沉沉地摩挲,轻轻地拍拍。

    夏芍不敢立刻就下车,她脸颊耳根都发着烫,下车必然被人看出什么来,于是她就只能先在车里歇息一会儿。

    她不急着走,男人自然是很欢喜,他抱着她,转头在她颈窝里亲亲,然后双臂把她圈在怀里。夏芍软趴趴地趴在那里,过了许久,直到她感觉平静了下来,才想要从徐天胤身上下来。但她微微一动,便感觉到埋在身体里的某样凶器又开始蠢蠢欲动。

    夏芍一惊,赶紧挣扎从徐天胤身上离开,而他也没有阻止她,只是帮她清理了一下,帮她把衣裙整理好,才放她坐回副驾驶的座位上。

    夏芍脸上又有些躁红,瞪了徐天胤好几眼,男人却在黑暗里唇角带起一道浅浅的弧度,短促扬起,又落下,但她却能感受到他的眸光是柔和的。

    “下不为例!”夏芍几乎是咬着牙说的。

    “唔,好。”男人点点头,很好说话。

    下回不在她上学的时候。

    夏芍一挑眉,对于他在这方面很好说话有点狐疑。但她也没时间多想,她转头轻轻挑开一点车帘,发现外头天色已经快黑了,夏芍这才赶紧拿起书包,想要下车。

    下车的时候,夏芍先在车里瞄了眼校门口,发现出入的人已经不多了,而且他们的车在路边树下的车外上正常停放着,并不太引人注目。夏芍这才放了心,背着包下了车。

    但刚走进学校大门,夏芍便是一愣。

    只见黑沉的天色里,一名女生正慌慌张张地探着头往校园外头看。那人夏芍刚好认识,不是别人,正是她的室友,刘思菱。

    刘思菱看起来正在等人,不过夏芍没有兴趣,她对这女生没有什么好感,只当是刚好同班又同寝,如此而已。

    因此,夏芍只是目光在刘思菱身上略过,步子停也没停,径直就走进了学校大门。

    然而,刘思菱在看见夏芍以后,脸上神色却是明显一松,赶紧跑了过来,“芍姐!”

    夏芍停步,转头,挑眉看向刘思菱,“有事?”

    话虽这么问,但刘思菱既然叫住了她,夏芍便已判断出,她在校门口十有**就是等她。两人没什么交情,刘思菱不会无缘无故找她,想来不会什么好事。

    夏芍没猜错,刘思菱当即就递过来一张信封来,说道:“芍姐,曲冉出事了!南姐的人到宿舍里找我,让我把这个交给你!让你按照信里的地点去见面,要不然、要不然曲冉就……”

    刘思菱话还没说完,夏芍便目光一变,将信接到了手中。

    打开一看,夏芍眯了眯眼,“达才小学?”

    刘思菱一听这话,脸色霍然变了,往后退了退。

    夏芍一眼看向她,问:“怎么了?”

    刘思菱又摇头又摆手,笑容极度不自然,“没什么没什么!那地方有点远……呃,芍姐,你、你对香港不熟的话,可以打辆计程车,司机会带你去的。”

    夏芍一看就知道刘思菱隐瞒了什么,但她却没有追问。现在对她来说,赶时间要紧。因此夏芍只是看了刘思菱一眼,便转身奔出了校园。

    刘思菱在后头看着夏芍的背影,缩了缩肩膀。原本,刺头帮的人告诉她,如果夏芍找不到地方,她就得带她去的,但是,那地方……她可不敢去!

    那是香港出了名的鬼小学,建校历史跟圣耶女中差不多,荒废很长时间了。听说,那里有一任校长穿着红衣在女洗手间自杀,学校晚上常有红衣女鬼出没……

    那所鬼小学是展若南和她的刺头帮玩闹整人的地方,经常把看不顺眼的女生拉去,玩鬼找人或者是大冒险什么的,大家都很怕那里。

    没想到,展若南竟然约了夏芍在那里打架。

    刘思菱撇撇嘴,她宁愿被刺头帮找麻烦,也不去那种阴森森闹鬼的地方。谁让大陆妹惹了展若南呢?反正她能打架,她自求多福好了。

    夏芍奔出学校大门后,发现徐天胤倚在车外望着学校里,还没有离开。她立刻奔过去,把信往他手里一塞,“师兄,这个地址!快!”

    徐天胤见夏芍又跑了回来,自然是有些意外。他的目光先落去她脸上,看她脸色不太好看,便气息冷厉了下来。他也不问夏芍发生了什么事,只是给她开车门、系安全带,之后默默坐进驾驶座,打开导航便往地址指示的地点驶去。

    而夏芍坐在车里,眼神略微发寒。周五她拒绝了展若南的约架,料想到开学后她还会来找她,但没想到她会出这种招!她最好没有把曲冉怎么样,不然的话,这一次,她一定给她一个彻底的教训!

    正如刘思菱所说,达才小学是离圣耶女中有些远,徐天胤开车离最近的路走,也走了一个多小时才到。

    车子停下的时候远远便能看见一座山,学校建在山脚下不远,四周应该是居民区,不过大多已经荒废。很诡异的是,远远地望去,明明可以看见远处城市的霓虹喧嚣,却只有这里是荒废着的。

    学校有两幢教学楼,在黑沉的天色里散发着颓废的气息。学校四周围着铁栅栏,已经生了黑色的铁锈,大门是锁死的,旁边的铁栅栏被人用铁钳掰开一个洞,正好可供一人出入。但那铁栅栏被剪断的地方很尖锐,稍一不小心很容易刮到人。

    夏芍没有钻洞的习惯,她踩着栅栏网就可以很灵巧地翻过去。但正当她打算翻的时候,就见徐天胤立在大门前,目光默默注视着门锁,之后周身劲力忽然震开,一脚朝门锁跺了上去!

    只听轰地一声,学校的大门整片砸在了地上,激起灰尘一片……

    夏芍嘴角抽了抽,“师兄,这里虽然荒废了,但是上了锁,明显有人管理的。你这是……破坏公物。”

    徐天胤不说话,手伸过来牵起她的手就带着她走了进去。

    小学校园里杂草丛生,环境很脏乱,地上满是碎玻璃和bb弹,满地的垃圾和灰尘,脏乱、残破,透着诡异阴森的气息。

    徐天胤转过头来看夏芍,“找人?”

    夏芍挑眉,看向其中一座教学楼,“已经找到了。”

    话音刚落下不久,就有几个人从教学楼里快步走出来,为首的正是展若南。但她此时此刻的样子看起来却不像是在等人,反而像是在找人。

    “找到了没?妈的!再去找!”展若南冲着身后的几名刺头帮成员吼道。

    后面一名女生道:“南姐,我们都找过了,没发现阿敏。”

    “没发现你妈!教学楼、礼堂、书记室、校长室、资料室、会议室、男女洗手间!都找过了吗?你们他妈是不是给我偷懒了?要不然就是害怕了!”

    “南姐,我们没……”

    “啪!”女生还没回嘴完,展若南便一巴掌扇了过去,“有那么多时间辩解,不如给我去找人!我带你们来过这里多少回?你们对这里比对自家后院还熟!再跟我说找不到人,我把你们一个个都关去男厕!”

    女生们一个个都不敢再说话,展若南一挥手,“再给我去找!告诉你们,找到阿敏,我带你们出去玩,找不到,你们都给我去吃……大陆妹?”

    刺头帮的女生们齐齐一愣,什么叫去吃大陆妹?

    一群女生表情怪异,但随即都反应过来,顺着展若南的视线转头看向校门口。

    夏芍的手被一名气息孤冷杀厉的男人牵着,两人正走过来。虽然天色很黑,但是男人身上散发出来的危险气息仍然惊吓到了一群刺头帮的不良少女,女生们往后退了退,连展若南都一脸警觉。

    “喂!大陆妹,你叫帮手?”展若南一副枉我看得起你的语气,眼神火爆愤怒,看起来想揍人。

    而她刚一露出这种气息,便忽然神色一变!

    展若南也无法形容这种感觉,她只是觉得一瞬自己从头凉到脚,心脏倏地像被什么贯穿过。心悸,腿软,指尖发抖,整个人背后都起了一层毛汗。

    她从小混帮会,自认不是被吓大的。三合会里,什么打打杀杀的事她没见过?甚至她自己跟人打架抢地盘的时候,就从生死里走过几回。就连以前中枪跟死神擦肩而过的时候,她也没有过此刻这种鲜明的心悸的感觉。

    她脚发软,险些一屁股坐到地上。但想起后面还有她的小妹,因此她硬生生挺住了。她展若南宁可站着死,也不能像个软脚虾一样地被人吓怕!

    但这一刻展若南明白了一件事。她以前从来就不相信有杀气这么扯淡的事,尤其是帮会里那些人,看见宸哥脚都软,她一直当他们没骨气,但今晚她才明白,原来世上真的有杀气这么一回事。

    大陆妹身旁这个男人,展若南毫不怀疑他刚刚想拧断她的脖子,如果不是大陆妹压着他的手的话。

    事情还没有严重到要宰人的程度,夏芍自然要压着徐天胤,她只道:“我不是来和你打架的,我是来要人的。小冉呢?放人。”

    夏芍一出声,气氛就明显好了许多,展若南感觉身上一松,但脸色仍然很臭。

    “等你和我打完架,我就放人。不过你得等一等,我有个小妹丢了,等我找到人再说。”

    夏芍握着徐天胤的手捏了捏,暗示他没事,这才道:“我没那么多时间等你找人,先把人放了,我还得回学校。晚上要查寝。”

    “我凭什么听你的?你打赢我了吗?我把老大的位子让给你了吗?”展若南吊儿郎当一哼,脸上的青紫还没消退,笑起来不仅难看,而且可恶,“你不跟我打架,你就找不到肥妹!告诉你,这里跟我家后花园差不多,哪里能藏人我比你清楚多了。我不把人带出来,你找到天亮也找不到。”

    展若南没穿校服,而是穿了一身男生装,t恤长裤,手插在裤袋里,笑得很可恶。仿佛觉得这番话能气到夏芍,仿佛看着她跳脚她就会很爽似的。

    但没想到,夏芍气定神闲,听了这话反而笑了,笑容意味颇深,叫人不解,“话不要说的太满。别说我能找出小冉藏在哪里,就连你丢了的小妹我也能帮你找着。我要是能帮你找着,你以后是不是就不找我麻烦了?”

    展若南一愣,后头的女生也跟着愣了愣。

    她能找着?吹牛不打草稿!

    “大陆妹,牛皮不是吹出来的!”

    “是不是吹牛自有你知道的时候,我现在就是想知道,我要是能找到人,咱们以后是不是井水不犯河水?”夏芍笑得气定神闲,看着展若南,“打架你是不是我的对手,你自己心里清楚。何必浪费大家的时间?你现在人丢了,我帮你个忙。你以后就帮我个忙,看见我就当不认识得了。”

    夏芍看起来确实有些本事似的,任谁看也不像是在吹牛,但展若南去不同意。

    “那不行!你要是帮我找到人,我就放了你的人。这才公平!打架是另外算的。”

    “你抓了小冉在先,错本就在你。你拿这个跟我讲公平谈条件?”夏芍挑挑眉,眸光凉了起来,“我刚才看你挺紧张你的小妹,以为你或许是个讲情义的人,所以才愿意跟你谈谈,希望我们之间能和平解决,以后井水不犯河水。不过,既然这样,我看你也不过如此。你的小妹在你心里还不如一场架重要。”

    夏芍摇摇头,懒得再说,转身就要自己开天眼去找人。

    “慢着!”展若南在后头喊一声,眼见着夏芍要走,下意识就去抓她的手腕。

    没想到,她的手还没触到夏芍的手腕,整个人就莫名被震得飞了出去!

    动手的是夏芍,不是徐天胤。

    如果是徐天胤动手,展若南恐怕连飞出去的机会都没有,小命就要交代在这里了。夏芍了解徐天胤紧张她的性子,所以在展若南伸手过来的一刻往徐天胤手上一按,自己震开一道气劲,将展若南给震了出去!

    这一次,不像是在宿舍里和教室走廊上,展若南的身子向后撞去时,后头的四五名女生大惊,纷纷伸手去接她,但不想她撞上来的力道奇大,几个人竟一起离地飞了出去!一群人砸进教学楼,砸到尽头的墙面上,一齐震了震,摔在地上。地上全是玻璃碎片,顿时哀嚎声一片。

    接着,教学楼里就传来了展若南的气短的叫骂声,“操!大陆妹,你他妈有种!我……宰了你……”

    夏芍连进去都懒得进,只在外头说了一句,“这一下是教你,做事不能把无辜的人扯进来!”

    展若南要是刚才同意夏芍的谈判,她就不用挨这一下了,但她明显很喜欢打架。夏芍就只好出手了。既然她就信这一套,那就只好用实力跟她说话。

    哪知道展若南在里面暴躁地骂,“妈的!我说了要打吗?我他妈……是想让你帮忙找阿敏!你这么急着出手……赶着投胎啊!”

    夏芍:“……”

    很明显,倒霉的展若南刚才是想同意夏芍的谈判要求,结果被她误以为要打架,然后白挨了一顿揍。

    不过夏芍没什么愧疚心,这一下为了曲冉,是她该挨的教训。

    过了半晌,展若南一群人才哼哼哧哧地扶着腰从里面歪歪扭扭出来,一个个身上都挂了彩,展若南脸色比暗沉的天色还黑,恨不得宰了夏芍一般。

    “你……你比老娘狠!操!”展若南无语到快要吐血,但她还没来得及说话,另一幢教学楼里,就跌跌撞撞跑出来一个女生,“南姐!不好了!”

    “妈的!跑什么跑!都赶着投胎啊!没看见大陆妹在这里?丢我的脸!”展若南劈头盖脸就骂人,“什么不好了?是不是有人要死了?没人要死了,你这么慌张,你就给我去死!”

    展若南明显心情不好,但没想到,真被她说中了。

    那名女生神色慌张,“肥妹快死了!快快快、快被阿丽给掐死了!阿丽、阿丽鬼上身了!”

    这话一说出口,夏芍当先脸色变了!展若南忙着问怎么回事,夏芍却开了天眼,往女生跑来的教学楼里一看,顿时眼一眯,二话不说奔了过去!

    展若南一群人跟在后头,她们都受了伤,跑起来一瘸一拐。展若南伤得最重,但她的速度却一点也不慢,一听说阿丽鬼上身了,她当先就冲进了教学楼。但她跑得没有夏芍快,不管怎么追,都是落后她一截,但越跑她便越是心惊!

    只见夏芍在教学楼里奔转,步子停也不停,在残破的、黑暗的、迷宫一样的鬼楼里转,竟然好像比她还熟悉!她就像是来过这里,所走的路线是最近的,最快能到达三楼男厕的路线!

    展若南又是心惊又是疑惑,这里她不知道带着多少人来过,每一个晚上来的女生都哭哭啼啼,怕得要死。她不但不怕,而且在没点灯的教学楼里跑,竟然视力好得惊人!

    宸哥说了,没有经过特殊训练的人,夜间的视物能力不会这么好!

    这大陆来的转学生,什么来头?

    展若南心惊着,而夏芍已经到了三楼。地上满是废弃的纸张、塑料瓶、书本和玻璃,墙面上划着颜色深红的涂鸦,一种颓废而诡异的感觉。走廊尽头,发出一声“咯咯咯咯”的响声,不是有人在笑,而是有人被掐着脖子,喉咙里发出的声音!

    夏芍人未到,脚尖已踢起一片玻璃碎片,指尖一弹,飞射出去!

    玻璃碎片正割中女生的手腕,但她却好像感觉不到疼痛一般,竟不放手,继续掐着被按在墙上的曲冉。

    女生好像力大无穷,曲冉的体重比她重不少,她竟然能掐着她把她从地上提起来!曲冉的双脚离地,挣扎踢打,但怎么踢也没有用,她已经是脸色发青,眼白翻着,快要被活活掐死了。

    “阿丽!你疯了!放人!”展若南远远地就开始怒喊一声,从地上捡起一只玻璃瓶子朝阿丽就丢了过来!

    夏芍一把给她抡开,玻璃瓶子砸去墙上,碎片四溅,差点割伤展若南和她的刺头帮成员。

    展若南大骂:“大陆妹!你干嘛!”

    “别乱丢杂物!你想一酒瓶子砸死她?”夏芍边跑边道。

    “妈的!准你用玻璃片子割她手腕!不准我用酒瓶子砸她?”展若南在后头吼。

    “你砸她没用,我割就有用。”夏芍说话间,人已经到了。她刚一停下脚步,那名叫阿丽的女孩子便霍然回过头来,两眼发红,凶光毕露!

    但她还没来得及放开曲冉对夏芍行凶,夏芍便两指捏去她被割伤的手腕,指尖带着血珠隔空不知道画了道什么符,接着便将带血的手指往她印堂上一抹,断喝一声,“走!”

    只见一道黑乎乎的影子从窗口飘了出去,渐渐飘远了。

    而展若南等人自然是看不见这道影子的,她们只看见阿丽被夏芍喝了一声之后,整个人呆立在了当场,就像是失了魂儿一般,过了好一会儿,她的眼珠才慢慢动了动,神智清醒过来之后,忽然啊地一声叫了起来,当即就蹲在了地上,抱着头直打哆嗦。

    “有有有、有鬼啊!有鬼啊南姐!有鬼、有鬼……”

    “有你妈的鬼!我们在这里玩了两年了也没见只鬼,你他妈想揍肥妹你就直说,我还当你敢作敢当!给我来这一套,你当南姐是被人骗大的吗?”展若南骂着阿丽。

    夏芍却不理她们,蹲下身子就去看曲冉。曲冉吓得眼神都发直,气都喘不上来了,眼看要休克。夏芍往她背后某处一按,劲力轻轻一打,曲冉才咳了出来。她从来没遇到过这种事,刚才实在是生死一线,如果夏芍来得再晚个一两分钟,她或许就被掐死了。当她发现是夏芍蹲在她身边的时候,便眼一红,豆大的眼泪往下落,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小芍,你来了……我以为你不会管我的。刚才、刚才我以为我要死了……我再也见不到我妈了……”曲冉浑身抖得厉害。

    “对不起,我来晚了。”夏芍在曲冉背后帮她调理气场,转头看向展若南,眼神发寒,“这下你满意了?差点出人命!就因为你想打架,你就可以随便把无辜的人绑来?能对自己对别人负点责吗?十八岁了没?成年了没!”

    “我怎么做人用得着你教?”展若南最恨被人说教,一听就怒了,“不就是差点玩出人命吗?大不了我欠她一条命!你问问她,要我还吗?要我还的话,说一声叫我怎么死,我照办!眨一眨眼,我就不是圣耶的老大!”

    “昏聩!”夏芍沉着脸,突然喝斥一身,“她稀罕你的命?她只稀罕她自己的命!”

    夏芍很少发火,她发怒的时候通常也是笑眯眯的,悠闲散漫,慢慢悠悠就能把人给治了。这行事风格同样令前几天晚上在宿舍被扁的展若南印象深刻,因而此时夏芍喝斥一声,她反倒是愣了。

    “我问你,她是圣耶女中的学生吗?你说你是圣耶的老大,那圣耶应该在你的保护之下吧?但你干过一件保护它维护它的事么?我只看见你在欺负同学,在破坏学校声誉,在给你这个老大自己脸上抹黑!”夏芍看着展若南,气笑了,“老大?你知道什么是老大?你只是耍威风而已。动不动就拿自己的命来还,你的命很值钱吗?你的命对你自己来说值不值钱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对别人来说,那必须是一文不值!”

    夏芍对展若南这个人很无语,她或许是有点哥们义气,但在她眼里,她就是个没长大的孩子。吆五喝六,觉得当老大就威风,玩江湖上那一套,实在是可笑得很!

    夏芍并不想教训展若南,她能不能听进去她也不想管,这话纯粹就是替曲冉骂的,替她出口气而已。

    但没想到,展若南竟然不吭声了。

    后头的刺头帮成员小心翼翼地看着展若南,南姐最讨厌人对她说教了,通常对她说教的人不是挨顿打,就是挨顿骂的,怎么今天不吭声了?

    这要是换了别人,她们一定不等南姐开口就帮着她骂人了。但是对方是夏芍,连南姐都打不过她……而且南姐也没吭声,她们就只好选择闭嘴了。免得说错了,又挨一通臭骂。

    走廊里渐渐没了声音,连曲冉的哭声都渐渐小了下来,直到她平静了之后,展若南才开了口。

    “行!这事是我的错,我明天带着我的人,当着全校的面给她道歉!行了吧?”展若南说道。

    刺头帮的成员惊讶了,连曲冉都抬起头来,夏芍却懒得理她。

    展若南又道:“我怎么知道她会出事?我没打她,没骂她,没绑她,我就是带她了这里而已。”

    “是啊。你没打她没骂她没绑她,你就是逼着她在这种地方玩笔仙了。”夏芍蹲在地上抚着曲冉的背,抬头,“或者是碟仙,或者是筷仙。反正就是这一类的招灵游戏。”

    展若南一愣,“你怎么知道?我……我无聊喽!谁叫你来这么晚的?我等得无聊,又难得有新人在,就玩点刺激得喽。其实,就只有肥妹觉得刺激而已,我们在这地方玩了两年了,经常晚上来玩这种游戏,从来没出过事。妈的!什么鬼小学?骗人的而已!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展若南边说边踢了一脚地上还在抱着头发抖的阿丽,“别嚎了!哪有鬼?玩了两年了也没见只鬼影子!你在哪儿见到鬼了?指给我看看,我还想看看鬼长什么样子呢!”

    “鬼小学?”夏芍挑眉。

    展若南手插在裤子口袋里,耸肩,“你是大陆来的,你当然不知道。这地方在我们香港是出了名的猛鬼学校。建校跟圣耶女中在同一年,听说是当初日军占领香港后的刑场。后来建了学校,听说一场大火烧死了全部的学生,第一任校长曾经穿着红衣服在女洗手间自杀。有很多人在这附近遇到过鬼打墙,还有进来探险的人看见过红衣女鬼。”

    女鬼?

    夏芍和徐天胤互看一眼,原来这个地方以前是刑场,她还真是第一次听说。不过,这并不奇怪,很多学校都是建在坟场上的。其实,这是有很多层的原因的。从资源原因上来说,有坟地和刑场的地方,地皮都比较便宜,学校也是想省点钱的。但从风水方面来说,阴气重的地方,童男童女多,是可以镇压住阴气的,也可以不使土地资源浪费。而且,一般坟场和刑场脉气都比较大,在这里出来的学生,有出息的人相对多。

    这间学校之所以出事,夏芍觉得跟建在刑场上的关系不太,应该跟这里的风水格局有关系。但这种风水格局后天被改动过了,夏芍不知道之前是怎样的,但她今晚下车的时候,明显发现四面的村庄与学校后头的山脉呼应成局,化解了这里的煞局。

    这地方经过高人的指点,按理说,阴煞已经除了,不太可能再闹鬼。

    展若南也觉得没有鬼,翻着白眼道:“全他妈扯淡!老娘占了这里当地盘两年,一只鬼没见到!附近的人胆小得要命,搬走的搬走,都荒废了。连开发商都不爱要这块地方,白白便宜了我两年,闲着没事带人来玩。我们玩笔仙,玩碟仙,玩鬼找人的游戏,就是找点刺激,从来就没出过事。我怎么知道今天晚上阿丽发疯了?”

    说着无意,听者有心。

    夏芍轻轻一挑眉,眼神一亮!

    嗯?

    某个念头忽然在她脑海中一闪,但她现在没有时间管,只是将这念头暂且压下,回学校后再说。夏芍只是站起身来,问展若南,“那我问你,今晚除了阿丽,阿敏是不是也玩过招灵游戏?”

    “玩过,她都不知道玩过多少回了。”展若南道,看起来不是很在意这事,但说着说着,她就皱了眉头,转头问后头的人,“喂,她是玩过笔仙以后丢的,对吧?”

    那名女生脸色也跟着一变,点点头,“对!当时南姐带着我们在那边的教学楼里玩笔仙。我们就是在传说有校长自杀的女厕所里玩的,后来什么事也没有。南姐就说,女厕所里有卫生棉,招不来鬼,然后就带着我们到了男厕所。但是我们到了男厕所以后,阿敏就不见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丢的……后来南姐就叫我们找人,然后找到这边教学楼的时候,就让阿丽看着肥妹,其余人分头找人。结果我回来这里的时候,就看见阿丽掐着肥妹不放。我怎么打她,她都不知道疼似的,一点反应也没有,我觉得她是撞邪了,就下去找南姐了。”

    那名女生复述着今晚的情况,在地上蹲着的曲冉点点头,表示过程确实是这样的。

    而夏芍边听着那名女生的话,边已经开了天眼,将学校四周都看了一遍。

    没有人。

    她不由又将目光放远,在看到学校后面的山上的时候,目光忽然一顿!

    她看见,后面的山上,一名女生站在山顶,行为呆滞地看着山下的景色,而她身前已经没有路了。

    再往前踏一步,便是悬崖!

    “怎么了?”展若南看见夏芍脸色变了,便问道。

    夏芍一把拉起曲冉,便向教学楼外面奔去,“山顶!快!”

    ------题外话------

    好吧,审核什么的,太蛋疼了!又审了半个小时,我都服了审核的尺度了,这种居然都审……

    于是一审就审到了零点后,啥也不想说了,这是昨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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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笔仙莫乱请,光头少女!

    小学离后头的山并不远,山脚下一条山路修得平整,虽然两边已是杂草丛生,但好歹开车能上去。

    黑暗的天色里,机车引擎轰鸣,一辆商务奔驰驶在前头,后头五辆机车跟着,展若南带着她的刺头帮骑着机车,大马力地开往山顶。

    山顶前最后一块平路上,一群人把车停下,夏芍对车里的曲冉道:“你留在车里,我们过去。”

    曲冉却对今晚请笔仙见鬼的事很是害怕,不敢一个人留下,表示要跟夏芍同行。夏芍赶时间救人,于是便不再多劝。

    这一路上,夏芍也一直开着天眼,发现阿敏一直是呆呆站在山顶边上望着夜景,没有再往前走。而且众人开车也很快,没有浪费多少时间,下了车来夏芍就带着人往前头奔去。

    展若南紧紧跟在后头,问:“喂!你怎么知道阿敏在山顶?”

    “我能掐会算,行了吧?”夏芍似是而非地答一句,一听就是敷衍。

    展若南眼一瞪,暴躁脾气上来了,刚要发飙骂人,就见夏芍停下了。后头一群人跟着停下,见前方杂草矮树枝叶遮掩的缝隙里,透出一个人的背影来。

    “阿敏!”刺头帮的人天天混在一起,对阿敏的背影自然了解,一看就知道是她了。

    她失踪之后,一群人在学校里东找西找,谁也没想到她会跑这么远,到山顶上来。她到山顶来干嘛?而且,夏芍是怎么知道阿敏在山上的?这一切不得而解,展若南等人就只是觉得阿敏的背影看起来很奇怪。

    她呆呆地立着,随着山风左右摇晃,纸片一般。就好像随便刮阵风就能把她给刮下山去一样,看着叫人心惊肉跳!

    “阿敏!你他妈跑这儿来找死啊!”展若南掰开眼前密密麻麻的树枝,踩着杂草就要上前拉阿敏。

    夏芍一把按住了她的手,“别动!小点声,别惊了她!”

    如果能突然出手把人给救下来,夏芍早就出手了。但现在阿敏站在山前,周身被一层黑色的煞气裹着,并且隐隐能看出是个人的形状来。

    她确实是被阴人附身了。

    阴人这种存在,夏芍一直将其当成一种能量场,类似于脑电波一样的磁场形成的影像。这种磁场来源于逝者生前的脑中的执念。通常不会存在太久,但也不排除有执念深,所以能量强的。

    一般来说,阴人没有思想,因为他们本身就是思想所化。绝大多数的阴人不会害人,至少目前夏芍所见过的阴人中,有攻击性的除了张中先用煞气养出来的五只符使,再就是金蟒了。

    有攻击性的阴人大多是因为他本身就是一种怨气。比如说,生前是凶死的,或者死不瞑目,带着很强的怨气跟执念死去,那一刻的脑电波才会形成磁场留在世上。

    夏芍有时用阴煞去惩戒人,比方说当初对付大伯夏志伟和夏良父子的时候,就曾将阴煞引入二人脑中,致使二人产生幻象。其实这跟被阴人附身是一个道理,外来的阴煞之气侵入脑中,打破了人本身气场的阴阳平衡,负面的能量多了,幻觉、抑郁、自杀情绪,都是有可能的。

    如果遇到凶念体,自身气场又不够强话,意识就有可能会被凶恶的意念主导,变得跟死者死前一般充满怨念,从而做出伤人的事来。

    所谓的附身,并不是身体被占据了,而是思想被占据了,脑电波变成了别人的。

    现在,夏芍不敢贸然出手。阿敏的身体已经承受了两个人的意识,如果夏芍的气场再强制性惊扰她的话,她很有可能一挣扎就掉下山崖了。这跟驱走附在阿丽身上的阴人时不一样,阿丽刚才在教学楼里,所以夏芍不怕她挣扎。但阿敏现在在悬崖边,肯定不能像在教学楼里那般处理。

    驱除一只阴人,对夏芍来说很容易。但是救人,现在这种境地真的有点棘手。

    夏芍想了一会儿,眸中灵光忽然一闪,转头对展若南说道:“你们,再请一次笔仙!”

    夏芍的话让展若南等人都愣了。她们都还没弄清楚情况,就只是看着阿敏行为诡异,跟中邪一般,正觉得气氛吓人着呢,夏芍居然让她们再请一次笔仙!

    一群人都愣了,夏芍也没时间给她们商量讨论,而是对徐天胤道:“师兄,车上有纸笔,你去拿,我在这儿看着。”

    徐天胤点头,转身就去了。他行动力很快,一会儿就回来了,手里不仅拿了纸笔,还有一本皮制的笔记本,可以拿来垫着。

    夏芍一边密切注意着阿敏,一边对展若南等人说道:“现在被附身的人是你们的伙伴,想救她就按我说的做。我希望你们找出两个人来,我不要坚定的无神论者,最好是个半信半疑的人,而且胆子要大,保证完成整个仪式,包括请和送的仪式,中间不能断。”

    夏芍扫了展若南等人一眼,“你们尽快商量,我不敢保证你们的朋友还能在山边晃悠多久。”

    夏芍这么说,就是要抢时间。展若南等人都明白,但是她们直到现在还将信将疑阿敏是不是被鬼附身了。老实说,刚才在教学楼里,只有夏芍和展若南跑得快,在最前头。教学楼里面很黑,跟在后头的人都没看清到底是怎么回事,等她们赶到的时候,就只看见阿丽额头上有血,然后蹲在地上抱着头发抖,直喊见鬼了。

    在场的人里,夏芍不会让曲冉来进行招灵游戏,她是无辜的,整件事都是展若南她们惹的,本就该由她们来收拾。而阿丽刚好,从身体上来说,不适合再招灵,而且她也不敢玩了,一听见要再请笔仙就浑身直哆嗦,也不符合夏芍的要求。

    最后,展若南和一名叫赌妹的女生决定参与。

    赌妹是自告奋勇的,拍着胸脯保证自己胆子大,但夏芍发现她的目光里还是有些底气不足的。这反倒符合夏芍的要求,她要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夏芍就会怀疑她是无神论者了。

    招灵的游戏,无神论者玩了会毫无启示。因为坚定的无神论者,在笔尖开始动的时候,会觉得荒谬,从而主观上尽力阻止,当然无法出现启示。

    其实,展若南就不信世上有鬼,她觉得都是扯淡!把鬼小学当做地盘来玩,是因为无聊和找刺激。把一些胆小和看不顺眼的女生大晚上地带来玩招灵游戏或者探险,看着她们惊叫而获得刺激感。她自己本身是不信这些的,但今晚阿丽和阿敏的事就在眼前摆着,由不得她不动摇。

    所以说,展若南现在是个半信半疑者,也符合夏芍的要求。

    因此,夏芍目光在展若南和赌妹脸上看过,点头就让两人盘膝坐在地上,笔记本摊开铺好当垫子,然后将一张白纸铺在了上头,两个人手臂交错,一起握住了笔,然后抬头看夏芍。

    她们心里有很多疑问,为什么要再请笔仙?跟救阿敏有什么关系?一会儿到底能请来什么东西?今晚她们已经有两个人够邪门了,等会儿会不会再有人被附身?

    很多疑问,但没人开口问。

    展若南不问,刺头帮的成员就不开口。而展若南这时候看起来倒像是有点脑子,知道什么事才最重要。

    她不问,只是准备好以后,就抬头看着夏芍。

    夏芍道:“我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过程不能中断,开始玩,就要玩到底。阿丽和阿敏之所以被灵体跟着,肯定是因为你们把他请来了,却没有送走。我估计你们只是抱着玩闹的心态,中间觉得不好玩了,就丢了笔再找地方,因此才惹了麻烦。所以我要求你们这次认真点,请来之后按我的要求做。”

    刺头帮的成员一听夏芍说的话就全愣了,显然被她给说中了。她们在山下的鬼学校里那么久,也不是每次来都玩笔仙,但两年里也玩了不少次,每次都不成功,她们也觉得没劲。今晚是为了吓曲冉才又玩的,但是玩到一半被展若南给打断了,她招呼大家换地方,于是所有人就把笔一丢走人了,哪里想到会出事?

    女生们看向夏芍,她、她是怎么知道的?

    夏芍却再不多言,示意展若南和赌妹开始。

    刺头帮的成员手里拿着手电,远远地照着空地上的纸,展若南和赌妹手臂交错,一起握住了笔。程序她们都很熟了,深吸一口气以后就开始了,“笔仙笔仙快快来,来了你就画个圈。”

    两名女生的声音不大,但在夜晚的山风里,空旷的地面上被手电微弱的光照着,嘴里低低呢喃,这场面还真是有点瘆人。尤其两人前方不远,阿敏还在随着山风左摇右晃,一群女生躲在树后打着手电,气氛怎么看怎么诡异。

    夏芍就站在展若南旁边,目光注意着阿敏,并转头递给徐天胤一个眼神。徐天胤转过头去,和夏芍一起,一前一后看住两个方向。

    晚上子时之前是招灵的最好时候,但并不是说招灵就一定成功。这有一定几率的,跟时间、地点和招灵仪式的人都有关系。白天不行,子时之后灵体太多;正气太旺盛的地方例如公安局、检察院、政府大楼附近都不行;招灵的人是无神论者也不会成功。一切条件都满足了之后,还得看附近有没有灵体。

    夏芍确定附近有,不然今晚阿丽和阿敏都不会出事。但夏芍要把招来的阴人筛选一下,有戾气的不行,例如今晚阿丽招来的就不合适,会伤人。她要找平和些的,并且比阿敏身上的阴人略强些的。

    展若南和赌妹明显很集中精神,两人都想要招灵成功,气场的改变令附近山上的气氛慢慢变了。

    这种气场的改变其他人是感觉不到的,夏芍却看见远远地有阴人游荡了过来!

    最先来的是个少年,十五六岁的样子。夏芍不等他靠近,便指尖轻轻一弹,无形的气劲震出,将他给驱走了。接着来的人周身阴煞很强,远远的便能感觉得到一团黑乎乎的东西,夏芍怎么看那阴人都像是今晚附身在阿丽身上那个。她刚一游荡到山上,徐天胤远远地便弹了道气劲出去,那阴人被震得散了散,退下山去了。第三只到山上来的是名中年女子,目光平和,夏芍一看,觉得合适便没有阻止她靠近。

    女子被展若南和赌妹口中呼唤“快快来”的意念吸引,游荡过去之后,站在了展若南身后。夏芍看见,女子身上一道阴气分出来,附着在了展若南和赌妹两人手中的笔上。

    “笔仙笔仙快快来,来了你就画个圈。”展若南和赌妹不知第几次低喃这话的时候,笔尖终于动了!

    曲冉站在树后睁大眼,阿丽更是吓得身子直抖,蹲在地上抱住头。其他女生都睁大眼看着。

    笔在两人手中缓缓地动了起来,歪歪扭扭地画了一个圈……

    展若南的眼神都变了变,赌妹咕咚一声咽了口口水,两人一起抬头,看向夏芍。

    夏芍道:“问她,能不能跟阿敏交流?”

    两人一愣,展若南开口,“喂!你……”

    “南姐,不能这样!”赌妹一脸要哭的表情,她怎么对笔仙都不客气?于是她也不管展若南瞪她了,感觉替她开口,“笔仙笔仙,我朋友第一次请你来,不懂规矩你别怪罪。我想问你,你能跟阿敏交流么?能的话,你就画个圈。”

    展若南脸色有点臭,似乎在想赌妹用得着这么小心么?但她没开口骂人,只是死死盯着手里的笔。赌妹话音落下,过了一会儿,笔又动了起来。

    但奇怪的是,笔尖在纸上胡乱画了起来,动得不快,看绝对不是一个圈,而是一堆乱七八糟的线条。

    展若南和赌妹又抬眼,看向夏芍——这什么意思?是说不能跟阿敏交流?

    夏芍一垂眸,对两人道:“问她,要怎样才肯跟阿敏交流。”

    “笔仙笔仙,你要怎样才肯跟阿敏交流?”赌妹依照开口问道,目光却直闪烁,声音明显有点抖。这是人之常情,她们看不见阴人在哪里,只觉得无形中有种力量在推动自己的手,而自己又看不到是什么在作祟。大晚上的,当然觉得诡异。

    但更诡异的事还在后头,两人手中的笔停顿了一会儿,动起来之后,竟然开始慢慢在纸上成字!

    字歪歪扭扭,一个字要写很久,而且断断续续,山顶的空地上,手电筒的光亮照着上面的字,怎么都透着种诡异!

    “深水……仁爱……童童……”

    离得远的人看不见纸上写着什么,但看见的人脸色都变得要多奇怪有多奇怪。展若南和赌妹都不知道这几个字什么意思,很显然,这不是她们两人的意念,而是属于她们所看不见的“第三者”。

    “问问她,童童是不是她的儿子或者女儿。”夏芍琢磨之后吩咐道。阴人都是执念所化,这六个字势必是这名中年女人在故去时最深的执念。

    “笔仙笔仙告诉我,童童是你的儿子或者女儿吗?是的话,画个圈。”赌妹问道。

    笔尖还是会一如既往地停顿一会儿,然后才开始动,之后在纸上慢慢画了个圈。

    展若南的眼神已经震惊了。她不仅震惊夏芍猜得中,而且震惊身旁真的有个看不见的玩意儿在跟她们对话,那玩意儿俗称脏东西,也就是鬼。

    “再问她,她是不是要我们去看看童童?”夏芍吩咐。

    而赌妹问过之后,纸上又画下了一个圈。夏芍这才敢肯定,那之前那四个字,一定就是能找到童童的地址。现在没有时间再详细地问,因为阿敏摇晃得越来越厉害,她随时有可能掉下山去。

    “答应她!告诉她,作为交换,让她把阿敏带到你们身边来。快!”夏芍做出指示,眼盯着阿敏有些腿软的动作。

    “我们答应你!但你得把阿敏带过来。”这回,展若南抢着开口道。她死死盯着笔,笔去不动了。

    展若南和赌妹心里咯噔一声!都以为笔仙走了或者生气了之类的,但没想到,远处一直背对着众人的阿敏这个时候缓缓地动了!

    她在往这边走!

    但诡异的是,她在倒着走,并没有转身,而是以一种倒退的姿态缓慢地退过来。这种感觉,就好像一个人的脸长在后脑勺一样,看得曲冉往树后躲了躲,阿丽干脆抱着头不敢看了。

    眼见着阿敏离开了悬崖边上,夏芍即刻动了手!

    “把笔仙送走,结束招灵!”她吩咐一声,人已上前,握住阿敏的手腕,掐破她的手指,蘸着血空中虚虚一划,往眉心处一抹,喝道,“走!”

    夏芍的动作跟救阿丽的时候如出一辙,看得刺头帮的女生们都呆了,之前救阿丽的时候没看清,现在看清了是怎么做的,一群人都张大嘴。展若南和赌妹按仪式结束了招灵之后,也抬起头来盯着夏芍不放。

    夏芍目光一掠,见展若南身后的阴人游荡着离开,便看向阿敏。阿敏呆滞了约莫几分钟,才渐渐眼神里恢复了神采。她一转醒之后,跟阿丽的反应不一样,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她的记忆里,她应该在学校教学楼。当刺头帮的女生们过来告诉她,她撞鬼了之后,她还表情发懵,以为大家在跟她开玩笑,完全不记得发生了什么。

    夏芍觉得,这应该是跟两个人的气场强弱有关。通常胆小懦弱的人,气场很弱,而胆大自信的人,气场就强。别看阿丽现在吓得蹲在地上不敢起来,她今晚之前应该是性子嚣张得紧,因为夏芍对她有印象,她正是那晚在宿舍里掌掴曲冉的女孩子。阴人的意识侵入她脑中的时候,她应该有感觉,然后做过反抗,所以她记得自己遇到了恐怖灵异的事。而阿敏看起来性格平和很多,阴人的意念侵入她头脑的时候,她一定是一点反抗也没有,自我意识就被取代了,所以她什么都不记得。

    阿敏虽然是什么都不记得,但大家信誓旦旦说她刚才就站在山顶边上,差点就掉下去摔个粉身碎骨的时候,她还是露出一副震惊和后怕的表情。尤其是看见展若南和赌妹请笔仙的纸时,她更是后知后觉地怕了起来。

    夏芍在一旁也不解释,她觉得这帮不良少女太肆无忌惮了,让她们知道什么是怕也好,免得下回再胡闹,害人害己。

    展若南却看向夏芍,目光古怪,“喂!大陆妹,你为什么会驱鬼的?”

    夏芍闻言,慢悠悠挑眉,“你管那么多,不该你问的别问。反正我救了你两个人,你的人还差点掐死我朋友,我现在要求你以后在学校不准再骚扰我们,这可是你欠我们的。就这样!”

    夏芍说完,再不愿跟展若南多说,跟徐天胤回头带上曲冉就往回走。

    “喂!”展若南追过来,但她这回不敢再抓夏芍手腕了,只是问,“你去哪里?”

    “回宿舍!”夏芍头也没回,语气不是很好。

    坐进车里之后,展若南一群人也跟了过来,她们的机车也停在这里。夏芍连理也没理就上了车去,曲冉坐在后座,夏芍陪徐天胤坐在前头。原本,她是想陪曲冉坐在后头安慰一下她的,但是夏芍觉得今晚的事对曲冉来说可能有点惊心动魄,她需要的是一个人静一静,因此她便没打扰。

    曲冉确实是心情还没平复,今晚差点被人掐死不说,还目睹了鬼上身和驱鬼的事,这跟她以往的生活离得太远,她一时还怀疑这些是不是真的。但夏芍就坐在前面,很显然,一切是真的。她真的没想到,才认识一周的朋友,不仅功夫好,还懂这些。

    感觉好神秘!

    她说她是大陆青省来的,可她为什么会这些呢?她一直以往,只有香港风水堂里的那些大师,才会这些不知是真是假的事。

    夏芍下车之前,看见曲冉盯着自己,好奇疑惑的眼神就知道她没什么大碍了。

    “已经有心思想别的,说明今晚的事已经没那么让你害怕了,是么?”夏芍坐在副驾驶座,回头笑道。

    曲冉这才回过神来,笑了笑,有点不太好意思,“对不起哦,我不是故意盯着你看的。”

    “说什么对不起?应该是我去晚了,差点让你出事,我该说对不起才是。”夏芍一笑,眨眨眼,“放心,我不但会驱鬼,我心理辅导也很好的。你要是会后怕,可以省去找心理辅导老师,找我就好了!”

    曲冉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看起来放松了不少。

    夏芍这才说道:“小冉,你先下车到学校里等等我,我一会儿就来。”

    曲冉一听这话,很识趣地下了车。眼见着她走进学校,夏芍这才对徐天胤道:“师兄,你回去以后,有时间帮我查查那座鬼小学的事。”

    “好。”徐天胤望来,在黑暗的车子里默默注视夏芍,点头应允。

    “那附近的风水被改动过,我想知道没动之前是什么样子的。”

    “好。”

    “最好能有当时的照片资料。”

    “好。”

    “布置那里风水格局的人肯定是高手,不知道是谁的手笔。帮我问问师父,看他对那座学校有没有印象。”

    “好。”

    “哦,对了。今天招灵时候的那六个字,我想是地址和人名,师兄帮忙查查。既然答应了,最好还是去看看。”

    “好。”

    夏芍想了想,需要查的,大概也就是这些事了。她要查鬼小学的事,自然是看中了那里的地皮。跟当初在青市一样,有闹鬼传说的地方,地皮总是很便宜的。而且那个地方依山傍水,其实环境很好的,把私人会所开办过来,凭着在师父在香港风水界的名气和人脉,会员必定是香港顶级的政商界人士!

    且不说会费一年会赚多少的问题,夏芍如今是打算真正打开一下自己在香港风水界的名气了。跟清理门户的时候不同,而是看阳宅、断阴宅、占问卜算,用自己的实力替自己积累人脉。

    明天是周一,按照行程,艾米丽要来港了。接下来要在香港发展地产行业,夏芍已经想好怎么做了。只是这些事,等她周末跟艾米丽见了面再谈。

    夏芍不知不觉心思又转了几转,等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徐天胤还坐在驾驶座里,转头专注地看她,好像还在等她说需要什么。

    夏芍顿时一笑,“好了,就这些。”

    徐天胤这才点了点头。夏芍心里暖柔柔的,望着倾身过来给自己解安全带的男人,嘴角轻轻上扬。他还是这样,不管她有什么要求,要求有多少,他都只有一个字。

    应该是知道夏芍赶时间进校门,因此徐天胤没做太多挽留她的事,只是在解好安全带后看见她交叠在膝上手,大掌伸过来握在手心里揉了揉,沉沉的力度,留恋。

    但他只是留恋了一会儿,终究不愿耽误她的时间,从后座把包拿来递给她,接着就倾身过来帮她开了车门。

    夏芍垂眸,抿着嘴笑,看徐天胤一眼。待他开了车门,打算坐直身的时候,突然笑着伸手揽住他的脖颈,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然后在男人还处在怔愣和气息微变的时候,她果断笑着开门下了车。

    奔进校园的时候,她回过身来冲车里笑眯眯挥了挥手。看着少女眼眸弯弯的模样,孤狼般的男人坐在黑暗的驾驶座里,眸光柔和,唇边淡淡的弧度。只是气息微沉,许久伸出手,抚了抚脸颊。

    而夏芍在回宿舍的路上,为曲冉大略地讲解了下阴人是怎么回事。遇到这种事,她知道任谁也会心惊一段时间,但夏芍只希望曲冉能不要太怕阴人,晚上别做恶梦就好。

    虽然知道有的阴人是凶死的怨念所化,可能会伤人,但是听了夏芍的解说之后,曲冉明显平静了很多。有的事,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才会越想越离谱,自己吓自己。等了解了一些之后,自然心态就会放松一点了。

    两人回到宿舍的时候已是十点半了,还有半个小时熄灯,正遇上查寝,算是险险过关了。刘思菱见到夏芍和曲冉回来了,不自然地笑了笑,却没敢开口。

    她自然是不敢开口的,她听见夏芍念出达才小学的地址时,明明知道是鬼学校,却什么也没说。而现在夏芍安然无恙回来,别说擦伤了,校服上连点刮蹭的灰尘都没看见。她不知她今晚遇见邪门的事没,但也不敢问。就怕夏芍怒她知情不报,会揍她。

    夏芍却理都没理她,她让曲冉先去洗澡,自己等熄灯了以后才打着手电筒去冲了冲澡,出来后就爬上床睡觉了。

    夏芍觉得,经过今晚的事,明天之后她应该可以安心地读书复习了。

    但她没想到,第二天早晨一起床,她便又风靡了圣耶女中!

    这次跟她入学第一天晚上痛揍展若南立威扬名不同,这一次,夏芍真的是被出名!

    罪魁祸首,当然是展若南!

    早晨,当学校的女生们刚刚晨起,洗漱过后往食堂里走的时候,一排机车威风八面地驶进校园,引擎轰鸣的响声吸引了过往女生们的注意。

    但凡是回头看过去的人,全都像是石化了一般,目光呆滞!不仅如此,学校的门卫和保安人员也都忘了阻拦机车进入校园,全都呆立在原地,像是行注目礼一般,看着展若南带着她的刺头党摆开机车阵型,大摇大摆地驶进校园!

    刺头党,是以展若南和她手下一群不良少女的发型而命名的。因为展若南讨厌女生留长头发,认为留长头发的女生都柔弱,于是她自己发头发剪成寸头,染成火红色,发尖根根竖起,很形象的刺猬头,简称刺头。

    而展若南手下的女生们一开始也不知是为了讨好她还是别的,竟一个接一个地也把头发整成了刺头,后来就慢慢形成了风气,变成了刺头党的标志。

    展若南一贯是穿着学校上体育课的校服,白t恤,黑长运动裤,火红刺头,左耳上三颗亮眼的耳钉,这些几乎成了她深深印在圣耶女中全校学生心目中的经典形象。

    而今天,刺头党的老大,她她她、她……她竟然没有头发!

    她的刺头呢?

    为毛变成了光头?

    光头!对,就是光头!很晃眼的光头!

    只见展若南骑着机车在校园里面大摇大摆地晃,似乎要昭告天下一般。晨早的风吹得她衣衫鼓荡,少女却身子半压在机车上,姿势帅气,目视前方,眼神桀骜不驯。晨阳照在她的光头上,光亮,晃眼!

    晃瞎了全校师生的眼!

    学校教导处的林主任气得脸上发青,嘴唇发白,两手直哆嗦。而学校的学生们却沸腾了!

    因为有件事早就在上周五放学的时候就传得人尽皆知了——南姐约战大陆妹,输了的人给赢了的人当小妹!

    展若南说,她要是输了,把圣耶女中的老大位子给夏芍坐!

    这么说……大陆妹真的又赢南姐了?

    圣耶女中的老大,这是换人了?

    大消息!大爆料!展若南称霸圣耶女中两年,被一名大陆来的转校生一周之内,把老大位子给夺到了手!而且还是展若南剃光头昭告全校,表示这结果她承认,心服口服!

    仅仅一个上午的时间,夏芍在教室也好,下了课去洗手间也好,被无数女生叫了无数声“芍姐”,连老师上课的时候,都用一种古怪的目光看她。

    夏芍忍了又忍,忍到中午放学,等到她去食堂吃饭的时候一抬头看见展若南大摇大摆带着她的刺头帮进来食堂的时候,夏芍真的要忍不住了。

    她的目光一落在展若南的光头上就嘴角抽了抽。

    展若南,她留刺头的时候形象就已经很不良了,现在剃了光头,她看起来……更加不良了。

    展若南从来不到学校食堂吃饭,今天带着人一进来,学生们全都不敢说话了。气氛死静,所有人都盯着夏芍和曲冉那一桌。

    展若南果然带人走了过去,夏芍挑了挑眉,看着她手插在裤袋里,眼神桀骜不驯,跟她对视了一会儿,突然一鞠躬:“芍姐!”

    “咳咳!”顿时,一整个食堂都是此起彼伏的咳嗽声,不少人被呛到了。

    她她她她、她真叫了!

    天哪!

    夏芍此时却表现得淡定得多了,虽然她心里真的很想揍展若南。她上午放学以后已经去了趟校长室,对校长黎博书说明了她跟展若南之间的恩怨了。

    这些事,林主任早就跟校长打过报告了。夏芍亲自解释的时候,当然没说请笔仙鬼附身的事,她只是说展若南为了跟她打架,绑了曲冉,她为了救同学才去见了她一面。

    黎博书是个思想相当开通的人,夏芍会功夫的事他也很讶异,但是她把横霸校园的展若南给打服气了,这点其实说起来对学校是有好处的。虽然打架是不对,但总算有人能约束这匹脱缰的野马了。

    黎博书自然也听说了夏芍对功课很用功的事,所以他没什么理由责怪夏芍,反而是呵呵笑着宽慰她,说学校没给她提供一个安静的环境,希望她能理解学校的苦衷。很显然,上周夏芍对林主任说的那番话,她也告诉了校长。

    夏芍自然是笑称不会,最终黎博书还亲自把她从校长室送了出去。

    此时此刻,夏芍表面上还是淡定的。但她对展若南出现在自己面前自然不快,“我们昨天是怎么说的?”

    “怎么?这里是食堂,公共场合,就准你来吃饭,不准我来?再说了,现在是放学时间。”展若南理直气壮,一屁股往夏芍对面的空位上坐下,回头对着身后的跟班吼,“看什么看!打饭去!”

    几名女生嘴角抽了抽,没想到她真要在食堂吃饭,只得赶紧去给她打饭。

    曲冉对跟展若南同桌吃饭很不自在,她显得有点坐立不安,展若南却一眼盯住了她,“喂!肥妹!”

    “啊?南姐!”曲冉吓得差点跳起来,不自觉地往夏芍那边靠了靠。

    展若南对她的反应皱了皱眉头,说道:“昨晚的事,我不对!以后你有什么事,跟我招呼一声!”

    曲冉也不知是吓得还是受宠若惊,连连摆手。食堂里的学生们都已经张着嘴不知道说什么了!

    展若南,她在给一个她平时最看不起的胆小女生道歉!

    这世界是怎么了?玄幻了么!

    这时,展若南的饭打来了,三荤两素,外加一道汤品。圣耶女中食堂的饭菜算得上不错了,中西式都有,自主挑选。展若南却吃了一口就皱眉往旁边一推,“妈的!怎么这么难吃!这是人吃的么?”

    夏芍淡淡抬眼看她,展若南吊儿郎当地道:“还不如去酒店吃呢!”

    “你钱多你就去。”夏芍巴不得她赶紧从眼前消失。

    展若南也知道夏芍不待见她,但她就是坐着不走,左看右看,好像有什么话想问的样子。夏芍低头吃饭,当没看见,不理她。

    食堂里还是安安静静,除了筷子汤勺触碰碗碟的声音,所有人都静悄悄吃饭,耳朵直愣愣竖着,听夏芍和展若南说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展若南终于憋不住了,开口问道:“喂,世界上真的有鬼啊?”

    夏芍吃饭,不答,全当没听见。吃完饭她还得回宿舍看会儿书,懒得耽误时间。

    展若南却接着自言自语,“你说怎么这么奇怪呢?我们在那里玩了两年了,都没遇到闹鬼的事,怎么昨天晚上就出事了?”

    夏芍夹一筷葱油排骨,还是不说话。这有什么稀奇的?本来招灵就不是回回都能成功的。而且她们也不是次次都玩,说是两年,还不知道才玩过几次。她们先玩了几次,没有招到,就认为不灵验,时间长了就坚信没有鬼。越是这么坚信,越是招不来灵。昨晚应该是因为她们在曾经校长自缢的女厕所里玩招灵游戏,玩的人心里打鼓,气场一弱,附近又正好有灵体在,满足了条件,就招来了呗。

    可是她们又没有完成仪式,半途停止,招来了没送走,而且里面还有个凶灵,所以就差点悲剧。

    “笔仙这东西我以前就以为是不知道什么人无聊,发明的游戏。没想到,还真能招来东西啊?”展若南大概是太无聊了,什么事对她来说都已经够不成刺激了,昨晚招灵成功,是她从来没有过的体验,所以她觉得新奇,今天就来缠着夏芍问个明白了。

    夏芍被她问得有点郁闷,觉得她要是再保持沉默,展若南可能会天天这么烦,于是她这才抬起头来淡淡看她一眼,“谁告诉你是无聊人士发明的游戏的?笔仙、碟仙、筷仙,从本质上没有区别,招的都是灵体,只不过是媒介不一样。而且,这些都不是什么新鲜的现代游戏。它们都是由最古老的巫术扶乩演化而来。”

    扶乩是乩人将乩笔插在筲箕上,然后在沙盘上写字。写出来的字通常很难辨认,被称为天书,深受古代帝王的笃信。

    夏芍没说要怎么样用扶乩之术占卜,她只道:“扶乩的记载源于东晋,唐时传入日本,后来传入世界各国。在日本,称为灵子术。在西方国家的灵学会里,主持扶乩的人,被称为灵媒,早就在世上流传很久了,而且也有预言很准的例子。”

    “什么例子?”展若南忽然变成了好奇宝宝,曲冉也不知不觉放下碗筷,听夏芍说。

    夏芍叹了口气,早就知道会越说越多,“远的不说,就说近的。光绪年间,燕京的高居士曾以隋代高僧天台步虚祖师的扶乩训文,预言百年大事。光绪帝的死期、宣统帝的继位、近代中国的几位领袖人物,都有预言。结果一一对照,全都应验。”

    “哇哦!”展若南吹了声口哨,后头刺头帮的几名女生也听直了眼。食堂里的学生们离得近的听清一点,离得远的听不见,悄悄地询问在说什么。

    “总之,你们以后没事不要玩招灵游戏找刺激。与阴人意念交流,损精气,对身体不好。”夏芍告诫道,有些话并没有多说。

    普通人没有修为,招灵招来的都只是孤魂野鬼,像昨晚,招来只凶灵,那就请神容易送神难了。

    “哦。”展若南过了好一会儿,才应了一声。好像似懂非懂,又觉得有点神奇。反正都是她以前从没听说多的,也不知道夏芍为什么知道这么多。

    展若南当然看得出夏芍有很多神秘,但她不肯说,让她挠心挠肝的,很郁闷。

    夏芍说完这些,见展若南安静了,就低头淡定吃饭。却没想到,没一会儿,展若南便“啪!”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她拍桌子的声音很响,整个食堂的人都跟着抖了两抖,夏芍轻轻蹙眉,抬起头来,“你就不能消停点?”

    展若南却好像没听见夏芍的话,自顾自骂一声,“靠!居然真的有鬼!晦气!周末都跟我去老风水堂那里求道符,去去晦气!”

    夏芍无语,以为她要说什么呢!

    展若南却一盯夏芍,“你也去!肥妹,你也一起!老风水堂那边最近刚回来的唐老,跟三合会戚爷是八拜之交。我还没去拜会过呢,正好周末,一起过去。”

    说起唐宗伯来,他可是香港现在无人不知的老人,圣耶女中的食堂又静了静。

    曲冉看夏芍,夏芍面无表情,一脸淡定,神色不露。

    “我不去,我有事。”

    艾米丽今天来港了,她们约好了周末见。

    ------题外话------

    昨天鼎鼎妹纸说有事让我今天早点更,虽然只早了一个半小时,但是看在字数很足的份儿上……我已经尽力了,虎摸~明天参加乃表妹的婚礼,玩得开心点!mu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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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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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天才神棍介绍:
夏芍因救一位落入冰湖的老人,重生回了童年时代。 这一世,人生尚在起跑线上。 这一世,她决定重新来过,改变自己和家人的命运。 却没想到,因舍己救人的善举,她得到了一种特殊的能力——天眼。 从此,观人过去未来,断人生死前程——铁口直断!从不虚言。 难不成,这辈子要当神棍? 这与众不同的人生好有压力,谁曾想她竟处处开花。 从此,商场成就了一段神话传奇。 从此,政界出现了位一面难求的神秘人物。 从此,黑道发出联合令,有一个人,任何情况下都不能惹。 从此,玄学一脉多了一位祖师。 … 这人生虽然和想象中的相差有点远,但是,貌似混得还不错?重生之天才神棍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重生之天才神棍,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重生之天才神棍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