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为了赚钱
当陈健带着一肚子的想法返回闽城的时候,李芸已经在闽城等了十天了。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这十天李芸被招待的很好,陈斯文也尽量帮着儿子圆谎。
然而术业有专攻,只是两天李芸就听出了问题,这个自己可能的小师弟完全没有做出那些东西的基础。可是同样,李芸也知道自己这个可能的小师弟也没有冒名顶替的能力这种可以史上留名的事,还轮不到一个小小的刚成为校官不过一代的人的儿子去顶替。
也因而,李芸对于这个小师弟也就更为好奇。这种好奇如同让李芸变得像是一只猫一样,想了许多古怪的故事,可都难以说服自己。
在李芸等待的这些天里,关于陈健的一些流言也不胫而走,挟着之前戏剧成功年少成名而又痛改前非的光环,人们下意识地喜欢更多的神奇故事发生在一个人身上,这样谈论起来的时候才有戏剧性。
李芸从都城来,是学宫里出身的人,又是专门来找陈健的,还在途中问过别人陈健家中是否暴炸过冒烟过之类的古怪问题。
于是更为扯淡的说法被提了出来:前几年齐国的使者来都城商谈的时候,挨了一枚大铁黑火药炸弹的袭击,这件事到最后被淡化处理了,但是故事还是被往来的商人传得很玄奇。
因而当都城、学宫、爆炸之类的字眼和陈健联系到一起的时候,闽城便有人说陈健可能那件事有关,更有人神乎其神地说一定是因为陈斯文是海军,如果不打仗就没法再立功了,于是当儿子的便和都城的一些人暗中策划了上次的爆炸事件。要不然为什么之前那么顽劣如今却能做出这样的事呢?那显然之前的顽劣都是装的,而且肯定和都城的大人物有一些牵连……
这种扯到没边的故事充满了神奇的色彩,又十分符合此时族群闲着没事就大谈特谈国事的习惯。
所以当陈健骑着马从下面的县晃回闽城的时候,人们暗里对他指指点点,还有几个在之前和齐国战争中失去亲人的人冲着陈健吹了几声赞扬不已的口哨,还有人朝他扔了几个橘子以示欢迎。
陈健看了看怀里的橘子,确信这不是兰花事件暴露后的臭鸡蛋,这才放心,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本想着去看看林曦,问问她他写的那些习题册有没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可是如今怪异的很,便先回了家。
和李芸相见,对方说明了来意,陈健这才明白过来,陈斯文在一旁听得半懂不懂,却也长松一口气,这可是好事。
只是如今越发有些看不懂儿子了,甚至原本为儿子铺好的路看似都不用走了。但细细一想,陈斯文忽然想到一年前那晚上和儿子一起观星的事,想到那天本以为是个玩笑的话,心中蓦然一动。
仔细看了看如今仿佛已经不认识的儿子,陈斯文不易觉察地叹了口气。一年前听儿子说想要去大海的外面看看,那时候他没有太多的情绪:稍微有些高兴于儿子的志向,但也只是稍微。不论是个人能力还是钱财,儿子似乎都没有实践的可能。就像是以前一样,说出一番大话,然后不去做,那这样的大话听起来又怎么能够引起各种各样的情绪呢?
可是现在,儿子有了名气,甚至惊动了都城学宫的人物,还有了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钱,这就让陈斯文有些害怕。
那时候听儿子说什么能够靠天地间的规则去测纬度的办法,只觉得那或许是儿子的异想天开。可现在面对着李芸问出的那些问题,在陈斯文看来已经不是异想天开的事了,而根本就变成了自己之前不敢想的问题。
志向是好的,走出大海看看也是好的,但如果可能毁掉儿子的生命,那总会有些悲伤。
作为父亲总是矛盾的。当儿子顽劣不求上进的时候,盼着儿子有些志向理想;当儿子摆脱了顽劣不求上进名声的时候,却又盼着理想不要太大最好不要把命搭上。
又在旁边听了几句,听着儿子嘴里时不时冒出的自己根本听不懂的东西,心里勐地沉了一下:他现在不想知道儿子所知道的这些东西是从哪里来的,只是知道儿子距离葬身大海看样子又近了一步。
带着这种莫名其妙的伤感,陈斯文离开了房间,只把空间让给了陈健和李芸。
此时的李芸经了之前的怀疑和好奇后,如今只剩下了认同。
刚才的谈话中,他旁敲侧击了几句,没想到陈健的回答很专业,完全听不出外行人的样子,甚至比之一些内行人更为精通。
唯一古怪的就是有时候有些问题,对方嘴里会嘀咕几句奇怪的自己听不懂的话,然后再给出一个自己能听懂的完全正确的答案。
事到如今,那也不需要再问些无关的事了,话题也就变得更为直接。
“陈健,我这次来的目的你应该也猜到了吧?”
“是的。”
“我的先生很喜欢你的那份实验报告,也对那种奇怪的仿佛蜡一样的东西很好奇。所以我想要看看,你到底是怎么做出来的。”
说到这,李芸从怀里拿出了一张纸,上面印着一些话,还有木老先生的印章,以证明自己的身份和目的。
陈健看了看,其实他也看不太懂,但是心里已经信了七八成。毕竟李芸不是单独来找自己的,而是先来到自己家中等了几天。
“看到了吧?如果你能重复一遍你的实验,木老先生可以举荐你进入学宫学习,这是很难得的机会。”
说完这句,李芸忽然又说道:“如果是真的,那你就是我的师弟了,我很高兴,先生也会很高兴。”
“但如果是假的,请你一定告诉我。我不希望先生的希望化为肥皂泡,他年纪太大,身体不好,我不想因为一句谎言而让我的先生生气。如果先生因为这句谎言有了什么不测,我发誓会恨你。而你即便是假的,也会明白,千万不要招惹一个学矿物化学的人去恨你。”
话中的威胁陈健明白,话中对木老先生的尊重和爱戴陈健也听了出来,于是笑了笑,点头道:“我明白。”
“那就好。先生当年为了给一种新的硝石火药容易吸潮的问题找出解决办法,被炸断了手指。那次我死了两个同窗好友,所以我见过血和死亡,也请你不要把我的话当成玩笑。”
李芸不再多说什么,陈健在前面带路,两个人来到了陈健的小而简陋的实验室。
在小屋中,陈健熟练地重复了一遍之前的过程,磨碎的骨灰、硅石和炭粉还剩下不少。
一边操作着,一边解释道:“我当时就想,既然木炭能够把铁从铁矿石提炼出来,那么或许也可以把骨头中的东西提炼出来……”
李芸也不说话,看着陈健的动作,听着陈健看似合理的解释,直到最终从水底看到了那些淡黄色的如同蜡一样的固体重新出现。
陈健还要去收集,李芸却阻止了。
看着简单小木屋中简陋之极的实验设备,一种名为感动的情绪在李芸的心中萌发。
作为学宫中被笑称为跑的最快的那批人,李芸很清楚自己学的东西到底是一门怎样的学科,也知道数百年来死在这上面的同行和先辈有多少。
眼前这个看起来笑呵呵仿佛什么都无所谓的年轻人,连同这些简陋的、陶或是瓷的、很少的玻璃瓶之类的器皿,让李芸想象到了一个可敬的场面。
他仿佛看到简陋的木屋中,一个年轻人皱着眉头将各种各样的古怪矿物放在这些随时可能会炸的器皿中燃烧加热,渴盼着能够找到一种新的、可以解释世界的东西。
他想到实验报告里的关于那种固体剧毒和臭蒜味的描述,仿佛看到这个年轻人一开始并不知道用水冷却收集,而是任凭那些剧毒的蒸汽充满了房间,房间里洋溢着一股臭蒜的味道。可他直到,这股味道不是大蒜,而是一丁点就能让一条大狗痛苦死亡的毒物。
想到纸张上那些潦草的字体,他仿佛从那些飞扬的字中看到了一个年轻人兴奋的叫喊,看到了一个年轻人在无数个白天夜晚佝偻在这里一步又一步重复着枯燥而又剧毒的实验。
甚至,他仿佛看到了燃起的大火,看到了燃起大火之后年轻人没有紧张而是观察着燃烧后产生的烟尘,在剧毒的火代替的烛光中,写下了“燃烧会产生浓烈的白烟”这样最简单而又充满故事的字眼。
更甚至,他仿佛看到了年轻人在这个远离繁华的木屋中苦读着各种书籍,猜测着自己的结论,之所以做这个实验,或许心中想的是想弄清楚牛羊为什么长骨头又为什么吃草可以长骨头,从而知道到底是什么影响着花果粮食的产量……
正如李芸听说过并且观看过的那幕名为孤儿的戏一样,原本他不理解为什么自己这个小师弟会写出那样的东西。
而现在看到这一切,他觉得自己明白了。
他觉得,那幕戏是这个小师弟在抒发自己的胸臆无论怎样的失败,无论多少次的毁灭,都不会压垮一个心中怀有理想的心。
他觉得,正如那幕戏里说的那样,这一切,既是为了自我实现,也是为了让华夏更好:戏里的孤儿选择了政治,让同族的血不再毫无意义地流而小师弟则选择了让土地产出更多的粮食,让同族挨饿的人变得更少。
至少,他是这样感动着自己,并用这份感动却推测陈健的,于是顺理成章,由而更为感动。
陈健还在说,李芸仍在听,但到陈健说累了的时候,李芸伸出手按住了陈健的肩膀,示意他不用再说下去了。
“师弟,我只能说你的运气真的不错。先生告诉我们不要靠猜测去说明一些事,因为猜测的总是不准的。但你的很多猜测却是对的,来之前先生还感慨了一番,说是有时候还是需要猜测的。”
李芸微笑着,说了陈健的一个“猜测”被证实了。那就是骨头和贝壳长的有些像,所以陈健“猜测”骨灰里有和贝壳和石灰里都有的东西。
检验的话,陈健是没有那些试剂的,便以猜测的形式写在了送到学宫的纸张上。学宫的那些乱七八糟的器材都是他留下的或是当初受制于条件没做出而后来做出的,所以他很清楚学宫中肯定是有盐酸的。
所以他以骨头和贝壳长的很像为借口,挟着制出白磷的震惊求学宫的人用盐酸溶解骨灰,滤除液和碳酸钠反应,生成了沉淀。加热后分解、加水后生成熟石灰,从而证明了骨头中是含有如今不叫钙的钙。
加上那些白磷溶于水后的酸性,以及此时颇为流行的酸碱阴阳二元论,便可以推测骨头其实就是一种磷和钙用酸碱二元的形式结合在一起的东西。
由此可以证明骨头中是含有磷和钙的,那么这对于一些行业来说是件很重要的事。比如养牛的发酵饲料中加入一些石灰牛会长的更高,出了发酵本身的目的外,也解开了这个知其然而不知其然的问题:原来是为了让牛更好地长骨头。
这不仅仅是一瓶白磷和两个实验,而是解开了一连串的问题,虽然其中有些李芸并不喜欢的“猜测”,但此时被自己的“猜测”和幻想所感动的李芸已经忘却了这个小小的不喜欢。
“师弟,我要恭喜你。你将成为二百年来在贤人祠上留名的最年轻的一个。如今你已经证明了你做到了这一切,先生最后的一点疑虑也将打消了,他一生正直,不会轻易推举别人进入学宫成为他的弟子,你是为数不多的几个。”
“我想,先生暮年能够收到你这样的弟子,会很高兴的。”
陈健哦了一声,故作兴奋地叫喊了起来,展示出一个年轻人听到这样的好消息应有的表现。
有些夸张,有些做作,可在李芸看来这很正常,若是知道这样的消息还平稳如无风之池水,那才有问题。
叫喊之后,陈健厚着脸皮叫了一声师兄,并将从那些书中看到了木老先生的成就大为赞赏了一番。
他水平既高,知道的也多,看东西的角度自然不同,连带着夸赞也每每说到点子上,正是木老先生最为得意之处。李芸这个弟子时常听闻,听陈健一说顿觉这个师弟很不错,说的东西那绝对合先生心意,也对这个年少成名却不骄傲的小师弟有了几分亲近。
其实陈健的夸赞是真心的,他是很佩服这种苦心钻研学问的人的。他是抄袭者,而木老先生则是从黑暗中破出雷光的人,不能不让他倾佩。
然而对于去学宫上学的事,陈健却有不同的想法,于是说道:“师兄,我是很喜欢在先生身边聆听的,只是……只是能不能过两年再去呢?我在这边还有些事。”
李芸皱了皱眉,笑道:“师弟,我在闽城这些天也听闻了你的名声。年纪既小,又有剧作留名,对年轻人来说这的确是好过枯燥的学习的。可是我却觉得,你还是去学宫更好。纵然你知道很多,或许比我要强,但是有些东西不是你在这里就能证明的。就像是骨灰里的‘钙’一样,你在这里只能猜测,即便是真的也无法证明。”
“你在那里,可以更好的认识世界、解释世界,这难道不是你的梦想吗?”
陈健点点头,说道:“这正是我的梦想,但我想的恐怕与师兄想的还不一样。”
“怎么说?”
“不知道师兄为什么要学这些东西?”
“因为我自小就喜欢。”
“那么学宫中跟随先生学习的人多吗?”
“不多。”
“那么人们都愿意学什么呢?”
“管理、法规、司法这些吧。这些在事务官考试的时候还是很有用的,学我们这些的要么总是很难赚钱和升官的。因而人其实并不多。”
“所以……我希望将来学咱们这一科的人比现在要多。”
“凭什么?”
“赚到钱。”
“钱不是最好的理想。”
“但是最多人的梦想。”(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第三十三章 愿做火柴与不做火柴
“师弟,知识本身是神圣的。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也正是因为咱们这个赚不到什么钱,所以学这个的都是真心喜爱这些东西的人。这是好事。”
“师兄,所有神圣的东西到头来其实都是最世俗的一切。血统神圣不是为了神圣本身,而是为了所带来的世俗利益。学识也是一样,到头来不全都是为了最为世俗的东西吗?赚不到钱,学的人就越来越少,这是坏事。”
陈健又问道:“师兄可听说都城里有人提议要取消开蒙教育吗?”
“听说了,一群不成事的人胡扯而已,不是被否决了吗?提议的人也被人把屋子砸了。”
“师兄看过杀牛吗?牛重近千斤,又有锐角,四肢之力数倍于人。可是杀牛的人提着一口刀便能屠宰。为什么?因为其余的牛没有反抗。倘若一群牛,人们还不知道这些牛会不会反抗,想要杀牛的人就会找出一个人去试试。若是这些牛不反抗,那背后的人就会冲出来大杀特杀;万万没想到,这些牛居然反抗,还亮出了牛角,杀牛的那个人固然伤痕累累,但是真正想要杀牛的人却知道了这牛暂时杀不得,可是心思未必就变了,总会想着用别的办法杀。”
李芸皱了皱眉,不是很喜欢这个小师弟把族群的大多数人比喻成任人宰割的牛,可实际上陈健还是说的好听了哪里是牛?哪里配是牛?最多是一群小羊羔。
陈健又道:“不想让人们杀牛,最好的办法不是去告诉他们杀牛不好。而是想办法让牛吃草而产奶,倘若拉出的牛屎中能找到金子,那么杀牛的人便不会去杀了。”
“找到金子?”
“对。倘若有一个产业每年能够赚到上百万的金银,而做这个产业的又需要至少有过开蒙教育的人,那么那些反对开蒙教育的人会怎么样呢?他们需要人干活,而不是撸起袖子自己去干活。开蒙教育的人越少,他每个月要付的钱币就越多,这时候他当然会支持更多的人进行开蒙教育。有十个人,我只用一个,我给他一个银币,或许别人就能只要两百个铜子就干。有一个人,我也只用一个,那他要十个,我想了想最多也就是想办法减少五个,因为他要不干我可能要损失三十个。”
李芸摇头苦笑道:“师弟啊师弟,你不像是做学问的,而像是个市侩的商人。唯利是图。”
“唯利是图,也是学问。师兄,我给你看一样东西。”
陈健弯下腰,从一个木匣子中翻出了一根小木棒,上面抹着一层黄色的小头,上面有些蜡,有些粗糙。
在布料上用力一划,一股刺鼻的味道从木棒上涌出,冒出一股白色的烟,随后燃烧起来。
李芸惊奇地看着这个小木棒,看到陈健倒拿着让火焰烧到了布料上,点燃了布料。
他立刻想到了这种可以轻轻一擦就能着火的东西是用那种名为磷的东西做出的,顺便又想到这东西若是可以做出来,倒可以让人们不再用火镰、阳燧之类的东西点火,方便得很。
陈健盯着那团火,幽幽地说到:“师兄,你看到了这东西,也就能想到这东西可以改善人们点火的方式。可是在我眼中,这并不是个好东西,至少现在不是。所以做出来,除了赢得别人的赞叹外,毫无意义。”
“因为这东西现在做起来很麻烦,所以价格很高。穷人买不起,富人有仆人生火,不会去买。人们又没有一种需要经常擦火的嗜好。这东西或许可以写在那些小册子上,可是除了喜欢咱们这一学科的人外,谁会去关注呢?”
“倘若这东西做起来很简单,价格很低,也就比火镰稍微贵一丁点,那么那又不一样了。即便人们没有一种需要经常擦火的嗜好,这东西也会卖出很多。那么自然关注的人就多,即便他们不喜欢咱们的学科,但是他们会喜欢这后面的钱。”
“现在最赚钱的是经商、土地、小作坊。这些东西,不需要太多接受过开蒙教育的人,开蒙教育的好处体现不出的。但如果将来……我是说很久远的将来,可能大的成千上万人一起劳作的工厂出现了,而且这一个工厂赚的钱可能就比十万亩百万亩土地赚的更多,那么接受过开蒙教育的和不曾接受过开蒙教育的人都在这样的工厂,工厂主会更喜欢哪种呢?”
“倘若工厂主多了,工厂产生的财富极多了,那么这些人的声音也会响亮。他们哪怕是为了更多可以简单培训就扔进工厂里做工的人也会支持开蒙教育。现在维持开蒙教育的,不过是之前的旧的、持续了数百年的习惯。而将来,或许就不是习惯,而是简单的利诱。”
“即便现在不可能,但我想要尝试一下,至少将来我可以发出声音,并用真实的对比去告诉更多的人,其实还是有另一种可能的至少,一些很赚钱的新事物,需要大量至少接受过开蒙教育的人才能当好雇工。”
李芸盯着陈健扔到一旁的那根已经熄灭的小木棍,半是佩服半是怀疑地问道:“就靠这个能够一擦就点火的东西?”
陈健摇摇头。
当然不会是这种低级的火柴,这东西如今根本没有太大的市场。现在还没发现烟草,也就没有一个现成的市场,而且这东西做起来太麻烦。
这不是一根白磷火柴,而是一根硫化磷和硝酸钾弄成的危险火柴。用加热的石灰石产生的二氧化碳作为保护气,用制皂作坊里的甜水作为热浴底料,沸点高出水许多所以可以提供一个稳定的比较高的温度而又不会太过剧烈。
用药店的桃胶作为粘合剂,将硫化磷和硝酸钾之类的药粉黏在了木棍上,成本实在是有些高,高不成低不就,最大的用途也就是贵公子们拿出来一根点燃以作炫富的手段。
亲手做了才知道多么麻烦,而做出来这个当时也只是为了搏名,让磷这种东西看起来还是有很多用处的。
既然如今效果比自己预想的要好,那么这东西也就只能当作一个小玩意,至少对他来说用处已经不大。
陈健没有解释自己到底要准备干一个什么样的作坊,而是将那个装着一些危险火柴的木匣递给了李芸。
“我是很敬佩先生的,也是希望能够跟随先生学习的,这是我的荣耀。”
“但我现在要做一些事,所以现在去不成。”
“或许会失败,或许根本不会成功,但我还是想要试试。”
“就像是这些我起名为火柴的小木棍一样,在漆黑的夜里,点燃一棵或许会被风吹灭,但也或许可能燃起篝火。至少,划燃的那一瞬间,能让人看到希望。”
“所以请师兄将这一匣火柴带给先生,就说……可能风太大,但健还是希望做一根火柴,尝试着点亮一些东西。”
“倘若失败,希望先生不要嫌弃,继续认我这个弟子……进入学宫,做真正的先生的弟子,那是条很好的路,我是个很俗气的人,所以不想没有退路。这是我希望先生能够答应的事……至少不要因为我暂时不去学宫,就放弃了成为他弟子的机会。”
“我知道这个要求有些过分,但还是希望先生能够认我这个并没有去学宫学习的弟子。”
说完这些,冲着北边都城的方向,行了一个大礼。
厚着脸皮叫李芸师兄那毕竟是厚着脸皮,若是没有木老先生的承认,陈健终究不是李芸真正的师弟。
是与不是,那是很大的区别,陈健需要自己身上的标签多一些,而且一旦自己这边真的失败了,也可以去学宫借助老先生的名声尽快发出一些学术上的声音。
李芸看着躬身行礼的陈健,叹了口气,抱紧了那一匣代表着希望或是梦想的火柴。
“师弟,我想先生会同意的。先生不是那种食古不化的人,我想先生会盼着师弟这一根火柴能够点亮很多东西……哪怕有一天你点燃的火堆比先生还要闪耀,他也只会称赞与欣慰。”
“我想,先生会把门永远给你留着,不会让你在寒风熄灭了希望后找不到一个暖和的归宿。只是……先生年纪大了,你这边的事忙完一阵,尽早去看看吧。”
陈健又行了一礼道:“是的,我会尽快去的,只是现在不行。实在是有些难言之隐,还请师兄一定代为传达。”
李芸点点头,不知道陈健所说的难言之隐其实是准备收割那些被他欺骗的可能家破人亡血本无归的人的黑心钱,一旦此时前往都城往来时间太久,会错过一些事。而且,陈健也是希望靠着木老先生这棵树,将自己身上的光芒掩盖可能被发现的乌黑正牌被举荐的学宫弟子,那至少是个很大的名头,很难将这样的人和种种黑心事联系在一起。
“师兄,我还有些不太成熟的想法,都写在了纸上。这一次师兄回去,能否把这些东西带给先生,请他指教。”
“这当然可以,既是先生,当然要解弟子之惑。”
几天后,李芸带着陈健的请求和二十多张写满了字的纸张,带着对陈健到底要干什么的猜测,踏上了北归的路。(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第三十四章 划火柴的老先生
年末之时,都城新夏,学宫之中。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天冷极了,下着雪,已经黑了。这是一年的最后几天还有几天就要除夕了。
又黑又冷的晚上,是可怕的。但对于暖烘烘的屋子里来说,并不可怕,相反这间屋子里还传来一阵阵欢笑声。
炉子里烧着木柴,粗大的蜡烛摇曳着火光,两者将寒冷和黑暗都驱赶的远远的。
这是木老先生的屋子,里面很热闹,很多弟子都在。
老先生穿着一双很合脚的羊毛毡套鞋,很暖和很柔软也很合脚,是女弟子一手一手缝制出来的,温暖着他时常会感觉到冷的、如同灌满了秋天寒冷泥浆的青紫色的突出了血管的脚。
他的手里攥着一把有毒的火柴,旁边的弟子们纷纷喊着:“先生,再划一根吧,就一根,小师弟做的这东西真的很有意思。”
木老先生笑道:“不行啊,你们的小师弟说了,这东西有毒,要咱们少碰,只是用来吸引那些学生来学咱们的学科,毕竟很有趣。”
“划一根吧,先生,一擦就亮,这是多么神奇的事情啊。”
拗不过弟子们的央求,老先生从木匣中摸出了一根。
嗤……
用力一划,淡黄色的火焰升腾起白色的浓烟,引燃了白色的木棍,慢慢变成了黑色又化为了灰。
很淡的火光,比起点燃的蜡烛和身后壁炉中毕波作响的原木不值一提,连投射在小玻璃上的光影都被掩盖在明亮的烛光中。
垂暮之年的老人盯着那团在手中逐渐暗淡的火光,嗅着刺鼻的硫磺燃烧后的味道,回想着从闽城回来的弟子描述的那个更为年轻的弟子,嘴角忍不住露出了微笑。
关于那个未曾谋面的小弟子的模样和秉性,回来的弟子是这样描述的。
“先生,那是个看起来很普通的年轻人,十七八岁年纪,个子很高,肩膀很宽,眼睛很明亮。大约是一直在闽城生活的原因,肤色微微有些黑,身体很结实。”
“他总喜欢笑,牙齿很白也很整齐,笑起来看着很舒服。”
“是个很好的人,很谦逊,也很诚实,而且梦想很远大,至少听起来要比我远大的多。听他说话,就能感觉出这是个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人。”
“年少成名,在闽城就很有名气了,写了一幕很有意思的戏剧,能看出他的心思和他的所作所为一模一样,是个胸怀着天下的人。”
“靠着简陋的各种瓶瓶罐罐来探索着世界,胆子很大心却很细,说起话来很直白。我有些看不透,明明年纪不大,但有时候说起话来竟像是经了三十年的沧桑一般。”
“心里有些太暗了,看很多事都是黑色的,也大约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这才弄出了最容易得到光明的火柴吧。”
更多的事木老先生已经听了太多,此时从火光中所想到的只是关于那个远在闽城的弟子的只言片语。
黄色的火光和烟雾慢慢凝结出一个想象中的孩子,看不清面目,却能感觉到皱着的眉头,手中摆弄着简陋的瓶瓶罐罐,旁边放着一堆厚厚的被墨字涂抹的有些潦草的纸张……
“会是个很好的学生。”
木老先生这样想着,又回忆起自己看到了被李芸带回的这个新弟子恳求自己帮忙指正的一堆纸张,更加确信了自己的想法。
纸张上写了很多有意思的东西,即便已经看过了几十遍,即便已经过了不眠不休熬夜整理的那几天,可仍旧难以遗忘,总在脑海徘徊。
因为那些纸张,描述了另一种世界,就像是为木老先生又准备了一双从未见过的眼睛一样。
想到这,便又摸出了一根火柴,在衣服上轻轻一擦点燃。
一只手捏着,想着纸上说的用另一种眼睛去看世界的话,细细看着这跃动的火焰,回忆着纸张上的话。
“所谓燃烧,如果用另一种眼睛去看,或许那就是极小的不可再分的微粒跃动着重新组合的过程。”
“就像是男女之间因为爱慕走到了一起,重新结合,生出了名为光与热的孩子。”
“因为这孩子,原本的男女仍是原本的男女,但最小的单位不再是单个的男人或是女人,而是一个个新的家庭,这个新的家庭便成了新的最小的微粒。”
“这是不可分之物的互相结合。”
“而对于仍可分之物的燃烧,则像是原本一个完整的家庭,有过光与热的孩子,只是孩子已经长大离开了,所以我们已经看不到了。随着岁月的流淌,原本男子眼中极美的妻,终于变为了黄脸婆,可若是没有外来的人,终究还是这样过下去。”
“可是忽然有一天,有一个更为美貌年轻的女子出现在这个男子的面前。不只是相对的美,而是比起男子的妻年轻时更为美貌的绝对的美。于是男子扔下了原本的妻子,受不住这样的诱惑,抛弃了原本的家庭,与新的更为美貌的女子结合在一起,组成了新的最小单位的家庭。”
“这并不是错,如果几十年前两个女人同时出现在这个男子的面前,这个男子也会选择更有魅力的那个。所以新结合的比起原本的家庭更为稳固,想要拆散他们就需要更多的力量。”
“这种阴差阳错的巧合,构建了多彩而多变的世界:世界因此不是一成不变的,而是无时不刻不再重新组合、分散。”
“火焰跃动的时候,是我们的肉眼看不到的新家庭婴孩的第一声啼哭,燃烧不是毁灭,而是新生。”
“火焰跃动的时候,一定有一位绝美的女子赢得男子爱心的时候。不论这男子是不可分的单个的人,还是这男子是一个家庭的一部分,对化学来说并没有道德,只有魅力。”
“但是这种新家庭的组合,也未必都是以火热的焰作为新生鞭炮的欢唿的,有时候是用一种默默地、我们难以察觉地、羞愧而又躲躲藏藏的方式结合成新的家庭。”
“正如铁可以从曾青胆矾中换出铜一样,相对于胆矾中与铜结合的那位男子,想来铁比之铜对他来说更有魅力。同样的,锌的魅力总是大过铁、铁的魅力大过铅、而铅的魅力大过铜、铜的魅力又大过银。这是个很玄妙的事,我们总有一天会用我们的眼睛去排出魅力的排行,正如此时人们排出的富豪的地位一样的第一第二第三第四。”
“同样的,这些微小的、我们所看不到的新家庭都是可以拆分成不可再分之物的,拆不开只是因为力量不够阻挡那样的结合。”
“比如碳酸气,很明显更喜欢和钙结合,这是天造地设的。但是我们往往为了自己的需要去拆散这一对家庭,否则我们从哪里得到刷墙的白灰呢?倘若没有我们棒打鸳鸯,有些东西总会那样安安静静地幸福地结合着。可我们偏偏要用火焰、电堆等人为地去拆散他们。或许不可再分之物是不能被拆散的,但凡是可再分之物,那是肯定可以拆散的……如果拆不散,只能证明拆散的暴力不够强大……”
“既然可以用我们的选择去操控这些细小微粒的拆分和重新组合,那么只要我们找到其中的规律,便可以改变很多、得到许多、创造许多。”
“比如知道了骨头里面含有钙,那么我们总不能吃盐去补骨头;比如我们知道了铁比铜相对于胆矾油来说更有魅力,就不能指望铜能把铁从酸化为水的铁中换出来;比如知道了金子是一种不可再拆分之物,就不要想着把铁铜这样的东西变为金子。”
“世界从盘古开天辟地那时就已经决定,但决定的只是那些最为细小的、我们所看不到的微粒。看似决定了,但实际上却是一直改变的,因为我们没有那样一双可以看到最小的微粒的眼睛,所以这种不变对我们来说是没有意义的。”
“而我们拥有一双可以看到很大的、由无数个微粒组合在一起的事物。所以本质上不变的世界,对我们来说却是一直在变的,这并不矛盾。铁从胆矾中换出了铜,可是铁没有消失,只是用了另一种结合隐藏起来,对所有世界的微粒来说这没有任何的变化,不增不减;而对我们来这已经变了,并且可以用我们的眼睛看出来……”
木老先生想着纸张上的想来越发有道理的字眼,看着马上就要熄灭的火焰,想着:“很有意思的说法,这些火焰中的飞灰,只是新家庭的组合。是的,是随着人的意志和需要去改变的组合,仅仅是因为人们需要。灰尘、烟雾,看起来一切都在火焰中消失了,实际上却只是一场我们看不到的新生。”
“想要证明也很简单……正如那孩子在纸上写的一样,只要有足够精准的天平,看看当火焰燃烧后是否和以前一样重就够了。”
“一团火焰,原来还有这样纠葛的悲欢离合……还蕴藏着这样可怕的力量……”
力量,想到力量这个词,木老先生又划了一颗火柴,用这颗火柴点燃了一支蜡烛,让蜡烛驱散掉四周的黑暗与寒冷,感受着这种从未注意过的力量的伟大与悄然改变了世界的悄无声息,再一次想到了纸张上的一段话。
“很久之前,木炭硝石和硫磺的组合,让铅弹拥有了可以击穿铠甲和**的力量,这种力量是源自我们肉眼看不到的小微粒的重新组合。”
“于是靠着这种力量,火药取代了人们用力绷紧、拉住弓弦的力量。一条强壮胳膊的力量,根本比不过一斤火药”
“很久之前,木材与阳气的重新组合,让光与热可以不只在晴天的白日才能出现。这种力量也是源自我们肉眼看不到的小微粒的重新组合。”
“于是靠着这种力量,我们不再吃生肉,不再惧怕可怕的寒冬,走过了无数的岁月。”
“我想,未来会是一个这样的世界:这种我们肉眼看不到的小微粒的重新组合散发出的力量,将会取代很多人或是牲畜的力量。正如火药取代了弓箭一样,这种力量也终将取代很多现在看来无法取代的事物。”
“正如倘若没有枪管,那么火药的力量不会和弓箭去比较。而如今我们所缺的,只是一种‘枪管’,来把这地下蕴藏的、黑色的、能够放出炙热火焰的力量转为另一种可以和手臂、牛马比较的力量。”
“我想,总有一天,人们看到火焰升腾的时候,想到的不仅仅是这可以取暖可以照明,而是会想到,这蕴涵了多少力量呢?可以及得上几头牛几匹马呢?”
“正如这火柴一样,我们所有人的未来都是温暖而明亮的,也必将不仅仅是温暖而明亮的……”
火柴渐渐熄灭,那些与火有关或是与那个小弟子的光影和回忆也随着火光的熄灭而消散,想到这东西还有毒,想到小弟子给自己的信中劝告自己保养好身体做更多的事看更多的精彩,将剩余的火柴扔到了一边不再去擦燃。
弟子们欢腾着,祝贺着他又收了一个弟子,顺带着听着这个还不曾谋面的小师弟写的诸多文章,耳目一新。
有些很简单,那明显是写给对这个学科还没有兴趣的人去看的;有些则就很难而又很正规,显然是给自己这些师兄师姊们看的。
而那些纸张已经被先生整理了一番,他们抄写了一些慢慢看,而经过老先生修改过的、涂抹修正了一些字的、小师弟那难看潦草的字涂满的纸张,则被送到了学宫的内部。
那里会审核一些东西,从而出版新一年第一版的各个学科的小册子。审核的人中有木老先生的同窗、好友、后辈,以及对于这些弟子们来说常常听到名字的人物。
如今那些纸张连同白磷、火柴、骨灰之类的东西都送去了那边,弟子们确信新一年的第一份小册子会很有意思很有趣,也甚至会颠覆一些东西。
那是厚厚的一沓纸,而纸上文章末尾的署名都一样,想来这对于那些审核的前辈来说也是一件极为震撼的事。
除夕假期之前,总会定下来的,而这又是假期前的最后一天了,所以弟子们才聚集在这里,陪同先生一起等待结果。
李芸还在那里讲着去闽城的见闻和小师弟的故事,兄姊们细细听着,想着这个听起来成熟的不像年轻人的小师弟,猜测着小师弟在闽城到底要做什么。
木老先生划完了三根火柴,不再去损害自己的身体,眼睛透过绿色的、有气泡的玻璃看着外面,享受着这样的平静。
直到外面传来了一阵踏过雪地的脚步声,木老先生的心勐地揪了起来,弟子们也纷纷转向外面那个人,想要知道结果。
那人推门进来,兴奋地喊道:“先生!小师弟的文章,全都通过了!新年的第一期小册子!”(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第三十五章 假说
很难有人可以一次通过这样多的文章,就算是送去审核的引荐人是木老先生也是一样需要几个人的讨论审核才行。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几天前,木老先生让弟子将修改过后的陈健的文章送去的时候,那些审核的人其实已经定下来了明年第一期的小册子上的内容。
新年的第一期在一年中是最重要的,如果没有什么意外,去年获得的最为惊人的发现都会被放在第一期的内容中。
如果是别人的,这些人仍旧会看,但却至少会放在年后再去观看。
但陈健的文章上经过了木老先生的修改,那些审核的人也就不能怠慢。
不少人都是木老先生的好友或是后辈,即便在一些学术问题上有些争执甚至不能认同,但这些人都知道木老先生的性子。
行就是行,不行就是不行,那个固执的老头绝不会将一些看起来没有价值的东西送来,尤其是接近年关的时候,而且一次性送来了这样多的文章,显然这里面的东西已经征服了那个固执而又正直的老头,也就不得不让那些人慎重起来。
临近年关,审核的这些人看着几十张纸,还有上面密密麻麻的文字,心中也微微惊叹,不得不静下心来看看这些文章。
七八个人连同自己的弟子或是助手们一人分了几张纸,既是为了完成自己的使命,也想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内容能够让木老先生这样的人如此看重。
这是一种先入为主的状态,如果送来稿件的人只是个默默无闻的年轻人,即便上面的内容很正确也很惊人,但在看过之前这些人不会如此重视。
既然重视了,读的便有些细致,很快便寂静无声。
然而片刻之后,一个中年人忽然站起来,拿着自己手中的那张纸,带着几分激动地喊道:“好!好!写的太好了!”
兴奋的叫喊声将那些已经沉浸在文字中的人唤醒,几个人站起身走到了那个中年人的身边,想要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能够让这个中年人如此的震惊。
中年人将桌上的纸向上放了放,微微侧着身子让旁边的人可以一起观看,同时大声地将那张纸上的内容念了出来。
题目听起来很古怪,有些拗口,甚至听起来并不像是应该送到这里的一篇文章,因为听起来似乎和科学什么什么太大的关系。
《归纳和演绎,我们认识世界最重要的两种方法》,这便是文章的名称。而在下面,很快给出了两种方法的一种简单的定义。
“我养的猫爱吃鱼,你养的猫爱吃鱼,隔壁老王家养的猫也爱吃鱼……于是,我说,猫爱吃鱼。这便是归纳。”
“已知,猫爱吃鱼;已知,我养了一只畜生名叫大黄;已知,大黄是一只猫。所以,大黄爱吃鱼。这便是演绎。”
“我们靠着眼睛去观察世界,正是从归纳法得出了猫爱吃鱼的结论。在这个结论成为不可改变的规矩之后,那么我们就不再需要归纳,便可知道我养的畜生如果是只猫那么它大体上一定是爱吃鱼的,同样的,如果我晒得鱼干被偷吃了,那么猫一定是要先被怀疑的。”
“这是看起来很简单也很理所当然的事,却是我们不断认识世界的基础。”
“在我看来,归纳总体上来看有五种方法,这种方法可以应用在很多学科之上。”
“第一种,可以称之为求同法。考察几个出现某一被研究现象的不同场合,如果各个不同场合除一个条件相同外,其他条件都不同,那么,这个相同条件就是某被研究现象的原因。”
“譬如甲乙丙、甲丁戊、甲己庚三种情况,除了甲相同外,其余都不相同,但结果却是一样的,那么我们便可以尝试着去归纳为这种情况的原因是因为甲。”
“用最基础的数学做例子,三角形的一个角为矩角,除了这个条件之外,剩余的各个边的长度都不同、另外两个角的大小也各不相同,但结果却都是一样的:勾股的平方相加都等于弦的平方。那么便可以归纳为:三角形的一个角为矩角是勾股的平方相加都等于弦的平方的原因。”
“第二种,可以称之为求异法。比较某现象出现的场合和不出现的场合,如果这两个场合除一点不同外,其他情况都相同,那么这个不同点就是这个现象的原因。”
“譬如在完美条件下,有甲乙和甲乙丙两种情况,在这种完美条件下,除了丙之外,其余所有的一切情况都相同。那么假如甲乙和甲乙丙这两种情况表现出了极大的差异,便可以归纳为丙是这两种情况截然不同的因素。”
“同样是用一个简单的例子,同一块地,水、阳光、风雨、温度、种子、除草等都完全相同的条件下,一半施用了鸟粪石,而另一半却没有用;但是同样的,除了鸟粪石这个不同的条件外剩余的一切都相同。那么我们便可以归纳为:鸟粪石可以让庄稼长的更好,可以让产量提升。”
“第三种,可以称之为……”
在这五种归纳法之后,又有几种关于逻辑演绎的推理方法,用的都是极为直白的语言,举的也都是最常见也最简单的例子。
这里面看起来没有任何新的东西,既没有宏伟的、关于天体运行的新规矩;也没有微小的、关于草木鱼虫的新发现。
可就是这样一篇看起来没有任何新事物的文章,在经过中年人的诵读后,却吸引了屋内所有人的倾听。
他们放下了手中原本的工作,静静地听着这篇被木老先生送来的文章,仔细体会着这篇文章中的东西。
这些东西初一听,很寻常,甚至有些人觉得的确就是这样的。可正是因为这种寻常,才让这篇文章变得不同寻常。
他们细细回忆着自己取得的那些成果,却发现自己所发现的那些东西的过程与办法,竟然都与这里面说的东西相合,甚至一模一样。
沉浸其中的沉寂中,一个人在众人不知道如何评价这篇文章的沉默中发表了自己的评价。
“我们发现新的法则,而这篇文章,则是那些新法则被发现背后的法则!”
“它什么都没说,但却说了一切!”
一句听起来显然是过誉的赞叹,却没有人站出来反驳,而是不由自主地点点头,认同了这句听起来极为过分的赞赏。
也因为这种赞同和震惊,屋内的人不约而同地望向了那些还没有仔细看的剩余的内容。
本来是木老先生送来的,他们已经颇为重视,可却没想到之前的那种重视根本不符合对这些文章的定义。
既然随意的一张都有这样震撼的效果,那么其余那些纸张上又会写着什么样的内容?
人们再次安静下来,推开了身边其余的纸张,专心地看起来那些剩余纸张上的内容。
片刻后,震惊声再一次在房间中回荡起来,因为这些人发现那第一篇关于归纳和演绎的文章只是一个开始,也是一个基础。
按照文章下面标注的页数,将这些文章联系在一起后,产生了一个可怕的、惊人的、却让人不得不去接受的结论。
就像是一个狡猾的猎人挖了一个陷阱,将好奇的猎物一点点地引入到坑洞之中……
《由电堆电解产生的气体化合的分析》,从早已经存在的一些旧文章入手,用归纳法得出了一个结论。
因为电堆出现的很早,玻璃器和度量衡的发展,也让很多人沉浸其中,得出了许多古怪的发现。这篇文章上的内容都是旧闻,而且都是一些平日根本联系不到一起的旧闻,很少有人去想这其中有什么联系的旧闻。
比如用电堆电解水后,氢气和阳气的体积比例大约是二比一;比如电解食盐水后氢气和氯气的比例是一比一。这是早就已经知道的事。
比如氢气和阳气之间点燃会爆炸或是燃烧变为水;比如氢气和氯气也会燃烧变为一种酸气,而这种最佳的燃烧比例也已经有人发现,并作为一种观察后的情况写了出来。
这篇文章没有任何基于观察的新发现,用的都是已经有人观察后并写出来、被众人所接受的结论。
可这篇文章在最后,却将这些看上去根本联系不在一起的结论用一种规矩给结合在了一起:参加同一反应的各种气体的体积互成简单整数比,而由此可知参加反应的气体中的最小微粒的数量也应该是成简单的整数比。
这是一个基于以往观察到的事实的归纳和推测,而在这篇推测之后,又有一篇基于这个推测的新的推测和质疑。
《从电堆电解水所得两种气体体积的分析》,借助上一篇文章的推测和最开始归纳和演绎法的逻辑,这里面得出一个结论。即水是由两个氢气和一个阳气化合而成的,氯化氢是由一个氢和一个氯化合成的。而氢气是会爆炸的、水却不会。
所以新的化合物会改变组成它们的最小微粒的特性,形成一种新的物质。水就是水,已经不再是氢气和阳气,而是成为一种新的物质。
…………
除了这些,还有一大堆基于以往的旧发现为基础的新假说,而这种假说连在一起后,却可以很好地自圆其说地解释世界。
到最后,则是一篇名为《大胆假设:一种关于构成世界的最小微粒的假说》,掀起了整个房间内的震动。
由前面几篇文章的归纳和演绎以及推测,这最后一篇提出了一种假说和新的名词。
世界是由几十种不可再分之物的最小微粒构成的,可以称之为原子。这是自盘古开天辟地之时就已经存在的、并不会改变的。
而整个世界的一切则是由这几十种原子互相之间组合和变化产生的,而这些原子化合成的新的物质会改变原本原子的性质,成为一种新的物质。而这种物质可以用某种方法得到初始合成的原子,但又拥有自己的特性,而且还可以再分,所以可以称之为分子。
水是有重量的,而重量是不可能凭空产生的,所以气体也是有重量的,而这些重量就是某体积之内所有最小的气体微粒加在一起的重量。
所以最小的微粒,不论是原子还是分子都是有重量的,而这种重量从开天辟地的时候就是固定的,世界的变化从某种角度上是没有变化的。
火焰的燃烧、火药的爆炸这些,都不过是分子重新组合的过程。正如两份的氢气和一份的阳气可以全部变为水一样,只要找出了分子的构成、重新化合的方式、化合的原理,便可以找出一些隐藏在其中的规矩。比如火药的最佳配比,就是化合过程中的参与重新组合的最小分子的重量的比。
最小的原子也拥有阴阳二元的特性,阴阳之间的协调保证了最小原子的稳定,但这种协调并不是不可更改的。
简单来说,绝大部分原子都是阳性大于阴性、或是阴性大于阳性的,因而原子本身也可以简单地看成二元的:外在体现出的则是阴性和阳性。
比如铁的阳性强于铜,因而更容易与阴性的胆矾酸反应,也就可以从胆矾中换出铜。
又比如阳气的阴性强于空气中的另一种气体,所以阳气更容易与阳性的炭反应,生成碳酸气,而空气中的另一种气体因为阴性不强,所以相对于阳气来说更难和炭发生反应。
再比如氢气和阳气只需要点燃,就能剧烈地反应;而氢气和空气中不能燃烧的那种气体却可以用电堆放电的方式在瓶中反应,生成一种新的气体。由此可以验证,空气中那种不能燃烧的气体其本身的阴性要远远小于阳气的阴性。
极阳极阴的结合极为容易,而阴阳都不强的结合则需要更复杂更难的条件。
所以没有生命的、环境温度都不变的、永恒的世界下,所有原子的化合都是趋向于最容易生成的、当前条件下最为稳定的分子。
…………
屋内的人读完了这一切,相对而视。
相对于第一篇的归纳演绎的交口称赞、相对于中间的关于一些新物质的制备化合分解的精妙实验的折服,最后这一篇假设,却无人敢轻易发表意见。(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第三十六章 扬名(上)
许久,一位老人打破了沉默,询问道:“诸位以为如何?”
“听起来很有道理,但是大部分都是猜测。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虽然可以自圆其说,但是很多东西还有另外的解释。比如说,为什么相同体积的气体,其微粒的数量应该是一样的?这只是一种猜测,我们的眼睛看不大那么小的微粒,所以也就没法验证。即便看起来再合理的猜测,也仅仅是猜测……就像这个年轻人说的一样,大胆的假设。”
一个人思考了很久,给出了这样一个评价。
这是个很难说的评价,之前发现的很多东西都是基于已有事实的猜测,但大部分都得到了验证。
虽然现在看来,按照今天这个年轻人所写的归纳演绎和实验对比的方法来看,很多之前所得结论的验证过程都是不那么完美的、也是存在漏洞的。
可是今天看到的这些猜测,却是根本无法验证的,完全没有任何的机会去验证:这是一种对原有基础的颠覆和新解释,而不是根据已有基础的逻辑演绎。就像是重新定义了什么是直线什么是圆,而不是在知道什么是圆之后,按照已有的一切得出新的结论。
谁的眼睛可以看到这些微小的微粒?谁能看到文章里猜测的原子和分子?
更何况这一系列文章背后的假设,实在太大,而且完全在原有基础之上形成了一个完善的体系,给出了那些经过观察得出的结论一个完美的解释。至少现在这个解释听起来是合理的,但是人们还是不敢轻易地下结论。
最先问出众人以为如何的老人看了看皱眉思索的众人,苦笑道:“这样吧,咱们静下心来,重新看看这个年轻人所有的假设,看看有没有可以完全推翻的地方。”
这或许是唯一可行的解决办法了,只要有一处极为不合理、事实与猜测完全相悖的情况,那就证明要么是事实错了、要么是推测错了。如果的确存在,那就按照这些文章中关于完美实验的方法重新验证那些已有的事实,看看到底是事实不是事实,还是推测并不科学。
夜已深,众人却毫无睡意,纷纷埋头从纸张上寻找一些可以轻松推翻的漏洞。
不多时,一个人说道:“假设这个年轻人的推测是合理的,那么同样体积的氢气和阳气中所含的微粒相同,两体积的氢气所含的微粒是阳气的一倍。那么问题就来了……两体积和氢气和一体积的阳气,生成的两体积的水蒸气……虽然有汞蒸汽的影响,但大体上这是经过验证的。”
“那么这样的话,岂不是一个氢原子和半个阳原子生成了一份水?要不然怎么可能正好是两体积?那么他又假设,原子是不可再分之物,也就是说世界上并不存在半个阳气原子,所以这一点是相悖的,解释不通。”
扬了扬手中的纸,说话的人有些失落。第一眼看到关于归纳演绎的逻辑时,他最先兴奋不已,认出来这其中的价值。由而等到看到最后关于组成世界的微粒的假设时,他也是极为兴奋的,因为这样一来完全靠观察的化学终于成为了一个真正的体系:有逻辑自洽的体系。
可越是兴奋,也就越是慎重,慎重的审视中终于发现了整个体系内部似乎都难以自洽,这种兴奋瞬间变成了一种失望。
然而说完这些话后,立刻有人摇头道:“你说的这些,这个年轻人显然想到了,所以他才提出了分子和原子的区别。他的这篇文章里,说过这问题。”
“就是他制取出了一种新的不可分之物,称之为磷的那篇文章里。里面说如果隔绝空气加热磷,会变成一种红色的磷。既然隔绝了空气,显然没有其余的物质参与反应,只是磷本身的变化。”
“可是白磷是有剧毒的,红磷却是没有毒的。所以他说,同一种原子组成的新分子,其性质也是不同的。既然磷是这样,那么阳气氢气这些气体也会是这样的,所以他推测,氢气和阳气都是两个原子组成的分子作为最小的微粒的。这样一来,氢气和阳气生成水的问题就解决了,他说这就像是一个牵着手的孪生子一样。想一下,这样可以说得通了。或许有单个氢原子组成的最小微粒,也或许是三个氢组成的最小微粒,只是我们没有发现罢了。”
“两个原子组成的阳气和单个、或是三个阳气组成的分子是不同的。就像是红磷和白磷的区别一样。这个实验是经过老木重新验证过的,的确如此,这样一来倒也能够解释的通。”
众人想象了一下这种情况,听起来很好理解,也很容易明白过来这是什么意思。而且按照这种假说来看,的确可以自圆其说。
当然,还有另一种解释:同条件下同体积的气体微粒的数量不同,所以化合的时候才会产生之前那种效果。如果越轻的气体就所含的微粒越少,越重的气体所含的微粒越多,那么就很容易解释这个问题。比如说水其实是一个氢一个氧的模型,不过因为氢气更轻所以两体积的氢和一体积的氧所含的微粒相同。
但是这种模型并不太符合此时研究问题的这些人的哲学观,从一开始他们大多都认为世界是完美的而不是无序的,有一种规矩在其中。因而相对于同体积气体微粒数量不同这个看起来就不和谐而又无序的观点,还是这个新的观点更容易被他们所接受。
这个问题被解释过之后,那个最先怀疑的人又重新兴奋起来,他在心里已经接受了这种假说,并且思考着这种假说背后的整个体系,越发喜欢。
剩下的人又看了许久,继续寻找着这个假说内部自身逻辑的漏洞。
半晌,又有人说道:“按照这个年轻人的假说,一些物质的阳性极强、而一些物质的阴性极强。按照他这个假说,的确是有道理的,也能解释一些问题,比如铁和胆矾的事。”
“但是,怎么解释火碱、盐、石灰这些东西呢?”
“现在,大家公认的,把石灰石煅烧之后生成的生石灰是一种不可再分之物,按照这个年轻人的说法这是一种原子,可是这种物质是阳性的还是阴性的呢?”
“如果是阳性的,就拿铁来比较,如果生石灰的阳性比铁要强,那么将生石灰扔到胆矾铁汁中,应该是可以换出铁的。如果不如铁强,那么将铁投入到石灰水中,是可以置换出生石灰的。”
此时虽然有了钙这个概念,但他们心中的钙并不是一种金属,实际上此时主流观点的钙,其实就是氧化钙。
同样的,钠、钾这些物质,因为太过活泼自然中不存在天然单质,但是又很早有了化学实验,所以人们对此的解释就是认为的钙、钠、钾这些物质并非是一种金属,而是一种和生石灰一样的非金属的物质:此时尚且认为生石灰就是一种不可再分之物。
他们以氧化物作为一种新的元素去推测这种物质的特性,由此得出了一个和陈健的文章并不能契合的结论。
于是这个问题被愈发地放大。
“同样的,如果钙这种东西是这个年轻人所说的阴性,那么这东西应该可以和氯气一样,和铁反应生成一些东西。但实际上我们却发现生石灰更愿意和酸反应,并不愿意和铁炭之类的东西反应。”
“可如果这东西是它所说的不阴不阳的惰性,却又难以理解为什么这东西可以和水轻易反应。只是和水反应的时候,并没有放出氢气……”
原本这并不是极难理解的问题,因为没有人认为这些化学的背后隐藏着一种可以解释种种反应的规矩,也因而一切观察得出的结论都不需要背后一整套理论的支持。
可现在这一套理论看起来似乎要将这一切的问题都联系在一起,如果真的可以做到那自然是好的,将一切观察到的结果都用为什么如此的方式联系在一起。
也正是因为这样,所以最后那个推测也就让众人慎重到不敢发表意见的程度。一旦接受,那就必须要解释出一些如今看起来完全相悖的事实。
要么是已知的事实错了,要么就是这个推测错了。
面对这个问题,最先提出质疑的中年人却用了文章中的内容给予了反驳,他心中已经开始不自觉地为这种推测辩护了。
“年轻人认为,咱们现在所认为的一些不可分之物,并非是真的不可分之物。”
“理由呢?”
“不符合他的推断。”
“这也算是理由?他的推断就是真的?”
“所以这个年轻人固执地认为,有些咱们已经认为是事实的事实,并不是真正的事实。他没错,而是有些咱们认为的事实是错的。比如他认为咱们用电堆来电解盐水,其实得到了一种阳性更强的金属,只不过这种金属阳性太强,所以迅速与水发生了反应,导致我们根本注意不到那种金属的存在。”
“狂妄!”
听到这样的说法,终于有人开始气愤,斥责了一句,可随后那个中年人便说道:“可是按照那个年轻人提出的绝对完美实验的说法,咱们得出结论作为事实的实验本身就是不对的。咱们电解的是盐水……可不是单纯的盐啊。按照绝对完美实验这个观点来看,咱们的确错了。”
“如果认同他关于归纳演绎和实验方法的那些话,咱们不得不承认咱们得出的一些事实的基础本身就是错误的。”
……
这样的争论从震惊之后便一直持续,直到最后,有人终于拍板道:“要论起来,这个年轻人的第一篇关于归纳演绎和实验的文章是极好的,这个不只是咱们学科可以用得上,很多学科都可以用得上。”
“这篇文章,是绝对值得发表的。就算是放到新年第一册的第一篇也绝没有问题。这一点我想大家都没有异议。”
“但是剩下的……都是一种推断,很多推断听起来很有道理,甚至能够完美解释一些事,但终究是一种推断或是猜测。”
“猜测,是可以的,也是允许的。只是猜测到底应不应该被如此重视?”
“我个人的意见,是通过这个年轻人所有的文章。但是先发表他的第一篇关于归纳演绎和实验的文章,剩余的……剩余的终究只是推测,可以每个月放在小册子的最后一篇发出去,并且一定要注明是一种推测。”
“至于发现了新的名为磷的不可再分之物、靠实验证明了骨头是含有磷和钙的这件事,也是很重要的,可以排在之后再一期的第一篇。”
“就算是这样,这对一个年轻人来说也是莫大的荣耀了,也算是给老木一个交代。”
众人议论了一番,还是接受了这个最终的提议。(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第三十七章 扬名(中)
这个提议的具体内容在木老先生的那个弟子说完陈健的文章全部通过之后,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先生。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这并不完美,却足以让木老先生屋子中的这些人兴奋起来。
一个之前名不见经传的年轻人,却可以拥有两篇排在第一篇的文章刊登出来,即便剩余的推测只是放在小册子的最末尾,那也足够震撼。
引起这样震撼轰动的年轻人是先生的小弟子,自己的小师弟,怎么看也是一件值得庆祝的大事。
在庆祝之后,弟子们终于问了一些早该问的问题。
“先生,您觉得小师弟的那些推测,是真的吗?”
木老先生笑呵呵地反问道:“你们觉得呢?”
“我觉得像是真的。虽然感觉这种事,往往在真相的另一面,可是世界本来就应该是有规矩在其中的,小师弟的猜测就是一种可以完美解释的规矩。”
老人呵呵地笑起来,被酸烟伤过的嗓音与老人本该拥有的沙哑混合成一股听起来像是拉动风箱样的声音。
“你这个小师弟啊,猜测的这一切可不是靠感觉。”
他扬了扬一张纸,这是一张他早已看过但却还没给弟子们看过的纸,在说完之后将这张纸传到了众弟子的手中。
上面写的是“送给信任我的先生和师兄师姊们的礼物”,但这只是一半的标题,还有一半的标题是“请求信任我的先生和师兄师姊们的帮助”。
只有一张纸,写的也是同一件事,却是不同的标题。
众人看过之后,脸上不禁露出了惊奇。
李芸是个信人,尤其是在关于自己先生的事情上,所以这些纸是他从闽城带回来的,但是内容也是第一次看到。
因为他是这群人中唯一一个见过陈健的,也是给陈健说了许多好话的人,所以看完这张纸之后李芸先发出了声音。
“先生……师弟的意思是……想用一个实验来证明他的推测?可这……能成吗?”
木老先生笑道:“所以,他这是请求你们的帮助。但一样,如果成功了,这荣耀是属于你们这些师兄师姊的。既然说到了信任,那么我这个做先生的当然是要信任这个弟子,况且求咱们做的事又不是什么太难的事。”
“你师弟恐怕早就猜到自己的那些猜测不会被人接受,也知道需要更多的实验来证明他通过那些推测得出的结论,所以求着咱们做这样一件事。唯一不好的就是恐怕你们这个新年都要跟着我做这个实验了……”
弟子们回想着纸张上的内容,有些心热地说道:“如果小师弟猜的是真的,那么这个新年便是不过了又能怎么样呢?他说,盐其实是氯气和一种新的阳性极强的金属化合成的,这种金属之所以没有被发现,是因为这种金属阳性太强……如果是真的,那既可以证明小师弟的一些推断不但是正确的,而且对我们来说也的确发现了一种新的金属,一种新的不可再分之物。”
这些弟子们太清楚如果发现了这样一种听起来极为神奇的金属会是怎样的一种名望,更清楚这将彻底改变之前的一些被认定是事实的结论。
很显然这个小师弟很会做事,将这种名望让给了自己这些人,不管是不是真的那也足以让他们和李芸一样充满了好感。
木老先生看到弟子们兴奋的神情,笑道:“如果能成功,这些名望都是你们的,我已经用不到了。我想要的,只是在临死之前明白原来咱们学的这东西,真的是有一种规矩在其中的,这就够了。你们还年轻,我这个先生留给你们的,只有危险和跑得快的名声,如今是该给你们留点东西了。”
“好了,准备一下吧。如果能成功,这是最好的新年的开始或是最好的旧年的结束。”
弟子们答允着,按照纸上说的东西开始准备。
纸上说,用电堆电解食盐水,那是电解了两种东西。而水和盐的构成并不相同,加上根据推测那种阳性极强的金属会直接和水反应,所以得不到那种金属。
而如果不是电解盐水,而是将盐加热融化后再电解,那么得到的应该就是那种新的金属。
但是食盐加热后融化所需要的温度很高,所以可以用一些东西用类似混合物降低熔点的办法让食盐快点融化。只是这种东西一定需要和盐有一定的相似之处,尤其是阴性的物质必须一样,否则难以有说服力,因而可以选择盐酸处理过的生石灰。
如果熔融电解后一端出的是氯气,而另一端出现了一种金属,那么这种金属要么是食盐分子中的金属,要么就是氯化的生石灰分子中的金属,或者是这两种金属的混合物这个可以再用生成的金属和氯气反应后反向推断。
这个实验看起来没有什么问题,在逻辑上基本可以说得通,事实上只要得到了新的金属就可以证明一切:想要证明这种金属是食盐中的那种还是石灰中的那种,只需要一个小小的实验就行。
甚至哪怕不用这个实验,只需要弄出那种靠推断得出来的金属,便足以改变很多事。
屋中的人们已经被这个实验的设计所折服,他们从未想过还可以电解融化的食盐,而之前的思路最多就是电解火碱的溶液。
两天的时间,各种准备工作已经完成。提纯过的食盐、蒸馏后重新冷凝的水、去除了杂质用加入盐酸后再通入碳酸气后又重新加入盐酸后提纯的氯化钙、电解的电极、蜂蜡、器皿、加热用的器具……
食盐和氯化钙的混合物正在加热,相对来说比较昂贵的电堆已经准备就绪。
作为对照的容器中装的是相对纯净的食盐和氯化钙,这两个容器中的固体还没有液化的时候,电解容器中的食盐和氯化钙的混合物已经开始熔融。
这让木老先生和弟子们先有了一丝兴奋,温度看起来并不高,看来这种办法的确是可行的。如果要是直接加热食盐,看样子恐怕还需要更高的温度。
当混合物开始融化的时候,接通了电堆,所有人的眼睛都盯着那个高温而又危险的容器。
明知道可能会有有毒的氯气生成,可是这些人并不害怕,他们看着这些融化的食盐,觉得今天可能会见证一个奇迹……
温度逐渐固定下来,插入到熔融的食盐液中的电极上也开始出现了气泡。根据推测,这种金属融化后的密度是小于熔融的食盐液体,加上温度很高,所以可能会以气体的形式散出,而且就算生成也会漂浮在熔融液的上面。
时不时有一些飞溅的高温的液体从容器中飞出,被烫到的人只是轻声哎呦了一下,拿手随意地搓弄了被烫到的地方,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那些气泡产生的地方。
一共有两套用来电解的装置,一套没有做任何的收集动作,只是直观观察,而另一套则是用了不会在这个温度下变化的瓷管作为收集器。
插到里面收集气体的瓷管并不是透明的玻璃,看不到里面到底产生了什么,所以只能看到下面不断地冒着气泡,却不知道瓷管中会收集到什么古怪的东西。
而另一套用于直观观察的那边,已经有人发出了赞叹声……
“看!看!”
一个人伸出手,指着熔化的偶尔飞溅的液体,大声地叫喊着。
在融熔液的上方,在电极的一端,出现了一些极小的、闪烁着金属光泽的、仿佛水银珠一样的小金属液微粒。
用肉眼仔细一些可以看到,这些小微粒漂浮到融熔液的上面后,一旦接触到空气迅速地失去了金属的光泽,而是变成了一种淡淡的灰色。
所有人的眼睛都盯着那些小小的金属珠,一个人忍不住说道:“小师弟推测的没错!真的是一种之前从未见过的金属,和水银一样的光泽!”
木老先生的眼睛也被这些难看而又细小的小微粒吸引住了,明知道这似乎已经证明了自己那个未曾谋面的小弟子的推测,但他知道这时候不能过于激动,而是还需要验证。
当温度逐渐降下去,那些熔融的液体重新凝固的时候,木老先生等不及了,用昂贵的镊子夹起那些微小的、灰色的小粒,捏碎后扔进了水中……
嗤……
小小的微粒在水中发出尖锐的响声,夹杂着一些轻微的爆炸,等到一切平静下来后,什么都不存在,只剩下平静下来的水。那种看起来像是金属的东西完全消失在了水中……
似乎这已经证明了一切,但还不够,所有人都在兴奋地将要叫喊出的边缘,却还在等待着先生给出一个明确的认可。
打开了另一边用来收集气体的瓷管,按照推测中的办法将里面已经凝固的金属收集起来,用熔化的蜂蜡包裹好防止与空气接触。
切出一小块这种凝结的金属,放入到玻璃管中,用昂贵的杜仲胶做的塞子塞住,放在火焰上加热。
里面的小块金属在密封的玻璃管中很快熔化,变为了仿佛水银一样的液体,将早已准备好的电解食盐水得到的氯气通过塞子通入到玻璃管中,熔化的金属很快燃烧起来,发出了明亮的黄色火焰,伴随的还有一些白色的烟。
所有人都屏住了唿吸,等到里面的火焰熄灭,等到那里面的白烟逐渐沉淀下来。
将这些白色的粉末加入水中,完全地融化了。
木老先生如同平时对待那些有毒的、古怪的、甚至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新物质一样,用手指粘了一点玻璃管中的白色粉末,放在嘴里轻轻尝了一下立刻吐了出去此时很多人对待这些实验的时候,都是用嘴尝、嗅闻之类的方法,死过很多人,也因此才知道哪些有毒哪些没毒。
白色的粉末接触到了舌尖的味蕾,咸的味道在老人的舌尖弥散,他觉得这是他品尝过的最为神奇最为鲜美的味道,即便这味道就是单纯的咸,单纯的就是盐的味道。
他的手有些颤抖,回想着之前看到的、尚未验证的、此时仅仅验证过一个的猜测,心中狂唿着自己或许在死前,会看到一个新的世界……
在弟子们无声而期待的等待中,老先生用一种故作平淡却不容置疑地言语,缓缓说道:“他猜的对。这是一种新的金属,是这种金属和氯气生成的食盐,而不是之前被认为是正确的那样是一种非金属的、如同生石灰一样的不可再分的物质!”(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第三十八章 扬名(下)
“孩子们,你们的小师弟送给了你们一份极好的礼物,而你们也帮着你的小师弟验证的他的一些推测。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而我,则看到了在死前或许能够看清楚关于隐藏在我付出了一辈子的学科内的规矩的希望。”
“而现在,我的余生要做的最后一件事……就是像你小师弟说的那样,用我所有的名声、人脉和钱财,去换一台可以称出极轻重量和误差的天平。有了这台天平,我就可以知道各种咱们常见物质的比重,比如……一个氯气是一个氢气的几倍。”
“到那一天,这个世界隐藏在真相就会被知晓,就像是最简单最常见而又最不可更改的火药配比,里面一定就隐藏着这样的规矩。”
尽力压抑着激动的心情说到这里,弟子们却都听了出来,先生在心底的深处已经相信了小师弟的猜测:倘若同体积的气体内部的微粒数并不是相同的,那么又怎么可能测出比重呢?如果气体的比重测不出来,又怎么可能去测量固体和液体的呢?
听到先生有些惆怅而又振奋的总结,弟子们纷纷劝慰道:“会的,先生,一定会的。以您的人脉和名声,即便最好的工匠也不会拒绝您的请求,一定会有一台可以精确称重到极微小重量的天平出现的。”
老先生再一次呵呵地笑了起来,说道:“李芸说你们的小师弟陈健像个市侩的商人,关于这架天平,他在给我的信上是这样写的:他会先在闽城赚很多钱,然后拿出来一万个银币作为奖励,哪个工匠能够做出符合条件的天平,他就会不眨眼地把这一万个银币奖励出去。如果一万不够,那就赚十万。”
“按照他猜测的体系,没有一架这样精确的天平,咱们这个学科今后会越走越难。而一旦有了这个天平,会有很重大的突破,甚至可以超越数百年前最为古典、学宫奠基的那个时期。他说,他在闽城也是在做一个真正热爱这门学科该做的事,请求我原谅他没有来拜师的无礼。”
“你们猜,到底这台天平是出于我得名声人脉?还是他所许诺的几万银币?”
先生难得开玩笑,众弟子明白先生此时的心情极好,便都笑了起来,却不回答。
他们知道想要的并不是答案,只是一个希望,不管出于哪一种,那都是先生所高兴的。
笑过之后,木老先生指着那团被蜂蜡包裹的、很小的有些灰色的金属道:“这是你们的小师弟送给你们的礼物。我老了,未来终究是你们的。来吧,来给这种金属起个名字吧,起个既好听又有韵味的名字。”
众人顿时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要知道有些东西会永恒而不朽的,这些弟子们明白只要记录史的人还存在,只要人们还吃食盐,那么这个名字就总会被后人记起,而赋予这种新金属名字的人也将被人永远记住。
在经过长久的争吵之后,一个崭新的名字出现在了纸张上。这是一个新字,一个之前从未有过的字,却有着象形会意字所具备的所有神韵。一种新的金属被发现,一个新的字也随之而来。
因为是金属,所以是个金字旁。因为来自食盐,而食盐是咸的,所以咸成为了另一半。
正如农学班里很有趣的笑话一样,不认识的鱼,只要读右边就好;不认识的鸟,只要读左边就好。化学班的学生们也终于有了造字的机会,而且显然这东西是种鱼而非鸟。
这是钠,却又不是钠,但终究还是钠。
木老先生亲自写了一遍这个刚刚被创造的字,觉得用不了多久,只怕这样的字就会多起来,这真是一件有趣而充满期待的事。
“好了,孩子们,既然钠已经被制取出来了,那么石灰、钾碱之类的金属也一定会被弄出来,这要这个方法是对的,只要推测是对的。”
“这些新的东西要被发现,只怕要比先在所要的温度更高、所需的器皿更好,但是只要有了方向,总是可以的。”
“不过在我看来,比起这些新金属被发现,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要去做。既然水是氢气和阳气化合而成的,既然钠是一种金属,既然你师弟推测这东西的阳性比氢气要强,那么和水反应的那样剧烈,应该是夺走了水中的氢。”
“那么,生成的火碱,到底是什么?是钠和阳气的结合?还是钠、阳气和氢气的结合?也就是说,火碱到底是什么?钠夺走了一个氢?还是两个氢?一旦解开了这个答案,很多事情又会完全不同。”
“你们可以好好想想这个问题,按照你们小师弟说的那种归纳演绎和实验的办法,想出来一个逻辑上可以验证的实验,证明碱到底是什么。”
“如果有足够精确的天平,这不是问题,可现在没有,那就需要开动你们的脑筋了。”
“都去想想这个问题,这个很重要。”
弟子们应声答应着,心中在想,果真就是这样。如果要是有一台可以称重百分之一钱的天平,那么很多问题都可以解决了。
只是之前并没有这样细致的需求,也就没有人琢磨着去制作这样的天平。这需要一个很好的制表、做弹簧、做秤或是锁匠才能完成这种极为精细的物件,屋内的人隐约觉得,似乎今后许多学科将会被连在一起,成为一个谁也离开不开谁的体系,而不是如从前一样是单独的、联系很少的独立分枝。
只靠肉眼观察、鼻子去闻、嘴巴去尝的时代,似乎要过去了。
…………
新年刚过,并没有多出许多新的气象,就像是一个新的轮回,在无尽中人为规定出了新的开始,却不过是生活轮回的一部分。
都城新夏还是原本的模样,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生活,习惯着习惯的了一切。
新年之后开始忙碌的第一天,学宫中的某个圈子内爆出了一个震撼的消息,圈子内的人见面的第一句话大抵是问候,可问候之后总会绕到那个消息上。
“你们听说了吗?老木和他的弟子们弄出了一种新的金属,从盐里弄出来的……也就是说,咱们以前想的是错的。”
“哪里能没听说啊?听说老木和那帮弟子们年都没过,一直忙这件事。这可真是件大事。去年这是怎么了?先是弄出来磷,紧接着又弄出了盐中的金属。”
“你们说会不会弄错了?怎么可能会是金属?咱们吃的盐怎么可能含有一种金属?”
“错不了的,要是别人弄得我是不会相信的。可是老木这人……他会作假?别说作假了,就是没有经过一步步的验证,他都不可能让消息传出来的。”
“那就是说……他那个新收的弟子的推断是对的?生石灰可能也不是一种不可再分之物?只不过条件没有达到,咱们没办法弄出来而已?这世界真像是他所说的那样,是不同的微粒构成的,而这些微粒重新组合之后就变成了新的东西,丝毫都留不下原本的性质?”
这种讨论持续了两天,直到讨论的这些人收到了一份详尽的实验报告以及一个去观看的邀请。
等他们前往木老先生的实验室时,才发现已经有很多的人等在这这里。站在这个屋子里的人算是整个学宫博物化学这个体系中走出的人物,彼此都认识,最终被木老先生连在了一起,一同走入了这个屋子。
他们既是震惊,也是希望亲眼看到木老先生说的那种神奇的金属,那种完全打碎了之前被认定是真理的震撼。
实验重复的很完美,在连片的震惊声中忘却了祝贺,随后又被邀请观看了白磷和那种一擦就能燃烧的神奇的火柴。
事实改变不了真理,但却会改变那些被误认为是真理的真理。当事实摆在眼前的时候,这些曾经评定过陈健那些文章的人不得不做出一个选择,一个很重要的选择。
既然那个年轻人的推测某些地方得到了验证,虽然邀请他们观看的木老先生什么都没说,可那些看过陈健递交上来的种种文章的人却明白,那些文章意义需要重新评估。
发现了盐中的金属,这是个很重要的事,若是在往年这完全可以作为小册子新年第一期的文章,甚至可以说这会是几十年内最为重大的发现。
可是现在却不同了,相对于这种新的金属,那个名不见经传的年轻人的文章才更为重要。
而且很显然,发现这种金属的时间太过诡异,就像是专门为了印证那个年轻人文章中的一些推测一样。
这些人相信,一定是那个年轻人想到的思路,这边才会有如此迅速而又重大的发现。
在这之前,关于可再分之物与不可再分之物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体系有过太多的争论,什么才是构建物质的基础也有无数的推测,自然会有一个主流。
基于以往主流的认知,那个年轻人的一些推测明显归于狂妄。
而在如今的事实面前,这些狂妄竟然变为了对自己推测的体系的绝对自信。自信与狂妄,只有一步之遥,一旦跨过,则就完全不同。
众人思索中,一位年迈的老人开口道:“老木收了个好弟子,咱们也要重新再看看那个年轻人的种种推测……放在末尾,恐怕是不合适的。”
“可是……如今这么多的发现,包括那个年轻人发现的磷、老木的弟子们发现的这种新金属,单单是这两件就足以写满一册了。”
“简单。加厚,增刊,一字不改,全文刊登!这是捕鱼的网,哪怕是如今咱们看到的这种新的从盐中提出的金属,那也不过是一条金鳞。”(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第三十九章 涂脂抹粉
学宫的种种震惊与新的小册子还需要时间去传播到这个国度的各个角落,没有一种快速的通讯工具,消息的传播需要很长的时间。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都城学宫中发生的一切此时并没有对闽城有一丁点的影响,但是陈健在闽城早已成名。
之前李芸前来寻找陈健的事被陈健别有用心地传播,已经闹得沸沸扬扬人人皆知,很多猜测或是真实的细节成为了市井之间人们津津乐道的话题。
先是戏剧成名,随后在化学一科上被都城学宫中的某位老人推荐入学成为弟子。
这两件事任何一件事发生在一个人身上,那都是可以引发一起震撼的,更何况这两件事竟然出现在了一个人的身上,而且还是两种完全不相干的事。
因为这两件事,陈健终于有机会被人邀请参加一些宴会,而且真的不再是因为陈斯文的关系了,甚至见到了一些以往根本没有机会见到的人。
年轻有为、前途无量,种种光环在身,赢得了尊重或是表面上的尊重。陈健享受着年少成名带来的种种便利,保持着自己痛改前非的形象。
顺带着,陈健将自己早就准备好的兰花和在林曦帮助下照料的根茎偷偷摸摸地投入到了市场中,狠狠地收割了一波,但也暂时没有引起市场的震动。
这次收割他得到了将近三万个银币的现金,还有一部分的名义上可兑现的抵押物,比如地契、磨房、一部分棉布、织机、水车等等。只是这些东西需要在一年后才真正归属于他,在这之前原主人名义上是可以用钱赎买回去的。
陈健算了算,如果此时这个虚假的繁荣忽然崩溃,单单是自己手里,就有几十个原本富足的小土地主要破产甚至负债,还有几十个人可能会血本无归、积攒了一辈子的财富会变为一朵兰花。
至于卷入整个市场中的人那必然是更多,现在都在加入这场疯狂的饕餮中,一旦泡沫破碎,肯定会有很多人沦为妓女、会有很多人自杀、会有很多人家破人亡。
这是从一开始就已经可以预料的事,唯独难以预料的就是这泡沫破碎的时间。
陈健抚摸着那些银闪闪的、诱人的钱币,想着自己终于拥有了第一桶金,而且是一笔放在闽城也足以让自己跻身上层的重金。
但是这点钱相对于他想做的事还是太少了,陈健去看过陈斯文说的那种运货的船,并不适合远航,如果想要几艘可以远航的船,需要很多的钱,需要很多的工匠一点点地尝试、改动。
这都需要钱,也需要时间。
不过既然有了第一桶金,便有了做事的基础,他已经做好了准备,也想好了钱生钱的办法。
但在做正事之前,他还需要同时做另一件事。
这些钱是肮脏的,所以陈健觉得自己应该提前把自己身上的肮脏和鲜血洗白,不但要提前洗白不要把自己卷入到泡沫破裂时的绝望愤怒的发泄中,还要更进一步在那之前被闽城人把自己当成一个善良的人,大大的善人。
…………
新年刚过的闽城,关于陈健年少成名的讨论逐渐暗淡下去,可随后又有一件事把陈健再一次拉入了众人的视野,成为了新的话题。
闽城的街头,人们踩着过年留下的烟花鞭炮的纸屑,扬起脖子看一张奇怪的招工的告示。
大部分人都认字,就算认得不多,告示上的字也没有什么生僻的,自然可以通读下来。
“我前些天赚了些钱,所以想用赚到的三千个银币做些好事,做更多的好事。”
“我成立了一个小商社,靠这三千个银币作为资金,转运南北往来的货物。”
“每年赚到的钱的一半会拿出来,为那些济贫院的穷孩子们哪怕买一碗肉汤、一双布鞋、一件破衣。这是我力所能及能做的微小的事。”
“所以招收一批人,需要管理这些资金,保证这些资金用在了我想要用的地方,而不是被人挪用。还要招收一批人能够押运货物,跟船转卖,或是收购、倒卖。”
“雇工要求识字、完成了开蒙教育。薪资面议,除薪资外,每年赚到的钱分出三成作为红利分发。”
人们读完了这样简短的古怪的招工告示后,顿时热烈地讨论起来。
“三千个银币……我的天,这得多少钱?我这辈子可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陈健真是个好孩子啊。如今像他这么心善的人真是少了……别的不说,一下子拿出三千个银币为了那些济贫院的穷孩子,放在闽城这也是独一份了。”
“是啊,是个好人。想来也是,只有心里存着这样善念的人,才能写出孤儿那样的戏剧。要我说这就是祖先保佑,你们可别忘了,他可是连都城学宫里的那些大有学问的人都惊动了。”
“你们说这每年赚的钱真的能拿出来三成作为红利发给那些雇工?再拿出一半给那些穷孩子买些吃用之物,他自己只能拿两成?”
“废话,人家直接拿出了三千个银币做小商社,或许在他心里钱根本就不是他想要追求的东西吧。这样心善的人又不是没有。再说人家陈健马上就是要去都城学宫的人了,或许人家的心思是做学问。”
“那倒也是。三千个银币也不是小数目,若是做得好了,一年赚的钱就算不多也有几百个啊。几百个的三成也是一大笔钱,人家有钱的不会去做雇工,去做雇工的眼中这几百个银币可就是一笔大钱了。”
“可要是陈健去做学问去了都城,那这商社怎么办?”
“应该就像是那些商号一样,有人专门管账、有人专门负责买卖。只不过还得一些人专门负责盯着那些每年捐给济贫院的钱怎么用吧。”
“不管怎么样,这是一件大好事。要是我,我是做不出来的。”
人们带着各种各样的推测和赞美,怀着各种各样的心思,各种为了不同目的的人按照告示上说的地址找到了这间新开的商社。
而在陈健看来,这并不是正事也不是他想要干的事,只是一个为自己涂脂抹粉的工具。
在确定自己要干正事之前,陈健希望和父亲好好聊聊,而且是开诚布公地聊一聊,包括这些兰花狂热的起因和幕后的操控。
一是证明自己长大了,二是陈健需要以自己长大了为基础,希望陈斯文告诉自己到底那些人是可以利用的哪些人是可以亲近的,有没有一棵可以乘凉的大树……(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第四十章 三杯酒
陈斯文虽然长期在海上看太阳以至于有了眼病,却不代表他瞎了,陈健做的很多事都逃不过他的眼睛,再者有些事却根本没法逃。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从两年前父子两人在夜晚观星之后,各种奇怪的事便是层出不穷,从戏剧再到都城来的李芸,都让陈斯文大跌眼镜。
他只能认为这是祖先保佑庇护,让儿子忽然间转了性或是忽然间醒悟了许多事,甚至……甚至就像是很久前传说中的那样受到了祖先的指引。
本来他是不信这种事的,可是自己的儿子原来是个什么样的东西他心知肚明,忽然间的转变让他除了相信这种玄妙的传说外没有任何其余可以解释的办法。
儿子从哪来的钱?从哪来的那些学识?将来到底想要干什么?
这是他想知道的,但却不想去问。
他觉得若是儿子想说,自然会告诉自己;如果不说,问了也没有意义。
每日间看着陈健忙来忙去,有时候也有些生气,心说翅膀硬了我也是你爹,总有一天你得找到老子头上,你才多大啊?
生气之余的欣慰并不能补偿这种缺失感,即便这种欣慰已经可以让绝大多数的父亲值得骄傲,可是这种骄傲儿子似乎并没有想要和自己分享。
他是相信儿子总有一天会和自己谈谈的,却没想到会是一个这样的开始。
年后的一天傍晚,遣散了仆人后,陈健从外面叫了一桌子的菜,桌上还有一些烈酒,然后邀请父亲一起吃饭。
这是一种很古怪的方式,但陈斯文心中还是高兴的。既然遣散了仆人,想必是要聊些东西。
而且这种态度,就像是儿子在告诉自己他长大了一样,虽然有些可笑,却有那么几分味道。
就坐之后,陈健先斟了一杯酒,敬了过去。
“父亲,请饮了这杯酒,我想和您说点事。”
“说事何必要喝酒?”
“因为这事有些大。有道是酒壮怂人胆,便是街头市井最为孱弱之人,若是喝了几碗烈酒,也会做出些血溅五步的壮事。父亲虽然见过血,只是我要说的话恐怕不亚于您当年的征战,所以还是请饮了这杯酒。”
陈斯文笑了起来,不小心被唾沫呛到了,笑的同时又不断咳嗽,脸憋得通红,笑问道:“那按你说,我要喝多少酒才能不被你说的事吓到?”
“至少三杯。”
“好。我第一次上战场之前,也是喝了三杯酒,今日就听你的。”
说完,自斟自饮,三杯酒下肚,脸上并无变化,笑看着跪坐在下首的陈健道:“说吧。”
“父亲,您记得一年半之前,我和您说起的想要去大海外面看看的事情吗?”
“记得。”
“我没忘。”
陈斯文拍了一下手道:“好得很。为了这句你没忘,我还得喝一杯。人有志向总是好的。”
又饮了一杯,心中莫名地有些悲伤,放下酒杯问道:“就为了这个?”
陈健摇摇头,又道:“您听说咱们闽城这两年关于兰花的买卖吗?”
“当然听说过。我知道你最近有了些钱,想必也是买卖了那些兰花吧?怎么,你想告诉我赚够了买海船的钱,这就要走?”
嘴上带着笑容,心里却有些害怕看到儿子点头,作为海军,他太清楚大海到底是什么样,也太清楚一个人一艘船相对于那无边广阔的大海来说,什么都不是,渺小的如同最富有的土地主家中的一粒小麦。
看到陈健摇头,他才放心,下意识地松了口气,不自觉地自己又到了一杯酒递到嘴边。
“父亲,我想告诉你,整个闽城所有的兰花,其实都是我的。这一切都是我弄出来的。”
噗……
陈斯文的酒刚喝了一半,全都喷了出来,长大了嘴巴,握着酒杯的手完全没有注意到酒杯已经倾斜将酒水全都洒了下来。
他的耳朵很好,几杯酒对他来说也根本不算什么,所以也就很清醒。
清醒地听到这样一番话,脑袋里却瞬间变成了过年贴桃符对联时候的浆煳,头脑里嗡嗡地响。
这一年闽城最为轰动的事就是那些兰花的买卖,人们就像是疯了一样囤积着这种象征着很多美好事物的花朵。他虽然没参与,却也知道这件事把多少人卷到了其中,更清楚地知道这涉及到多少家庭和多少钱财。
只是他从没想过,这件事会出自儿子之手……
好半天,他才缓过来,把酒杯放在桌上,晃了晃脑袋说道:“不能喝了……不能喝了。你是说……那些兰花,全都是你弄出来的?”
“对。从一开始的故事、到最开始那数百盆兰花用现在来看简直是白送的价格卖出去,其实那些兰花都是我的。”
陈健从头开始讲起,陈斯文静静地听着,从那些戏剧再到故意让更多的人参与进来帮着他一起囤积炒作,陈斯文脑袋已经有些转不过来了。
这件事太大了,真的太大了,大到牵扯到整个闽城的许多商人和太多家庭,他从没想过一个一无所有的人可以影响到这么多人。
等到陈健说完这一切,陈斯文苦笑道:“你这儿子当得并不合格,明知道你老子的酒量是多少,却只让我喝三杯便听你说这些。你从中赚了多少?”
“三万。”
“厉害。为什么不多赚点?”
“这东西不能吃、不能喝、甚至不能治那种怪病。总有一天人们会醒过来,到时候可能一盆花不会比一头大蒜更贵。到时候会有很多人家破人亡血本无归,我不会让那些人恨在我头上。”
陈斯文反应了片刻,心头更加震撼,抚着胸口好半天才道:“对……对,这东西不能吃也不是金子,总有一天会完蛋的。到时候肯定会有很多人把一切都赔进去,到时候整个闽城都会乱起来,乱的难以收拾。早点脱身是对的。”
说到这,陈斯文忽然想起来前些天从都城来的人,以及儿子在学宫中似乎有人推举的事,由是问道:“你准备离开闽城去都城?所以你才写了什么古怪的文章递送到都城学宫之中?”
陈健笑道:“其实,比您想的要严重。”
“怎么说?”
陈健想了一下该如何解释,用了一个比喻。
“那个学科您可能不懂,但我递送到学宫中的那些文章,并不只是被举荐到学宫求学这么简单。这么说吧……说个您能想象到的事。我递上去的东西,在那学科中,就像是在海军中有人弄出了一艘不需要船帆和木浆就能飞驰的船支一样!”
陈斯文不懂那些古怪的博物,但对这个简单的比喻却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长唿了一口气,压下心头此时已经习以为常的震惊,用比平时还要清醒的思路问道:“你是说……至少在学宫的这一学科中,你的名气会不亚于那些老先生?”
“差不多。”
陈斯文摇摇头道:“你心急了,何必一次说出这样大的事?一步一步来不是更好吗?”
“父亲,我的梦想是去大海外面看看,一旦去了大海,能不能回来都是未知之数。所以我想把我想到的东西说出来,这些东西我一个人知道没有用,而是要让更多的人知道才行。”
“我想要名声,只是为了大海,而不是名声本身。我说的那些东西,暂时不能赚钱,也不会让人把钱投入到看似没有希望的远航中,但却可以让这一学科走的很快,就算我死了,这一学科终究还是会走下去,而且越走路越宽。”
“一个人知道这样多的知识,有什么用呢?我心思不在于此,让更多的人知道不是更好吗?我想去大海外看看,也并不是只是单纯地想去大海之外,还是为了华夏。这些知识让更多的人知道,也是为了华夏。像您说的,如果我藏着掖着,其实一辈子足以混上许多的名声,可是不管您信与不信,这并不是我想要的。这只是手段,不是我的目的。”
为了华夏……
四个简单的字,让陈斯文有些动容,像是秋天原野上狂躁的风,吹开了被土堆埋没了许久的墓碑,让陈斯文忽然发现原来自己心中也曾想过这四个字,只是如今这四个字随着绝望被镌刻在了心田的墓碑上,此时却被儿子的话卷起了尘土。
绝望之前,陈斯文有过梦想,那时候这四个字是真的。可现在,经过绝望后,这四个字连同他的热血一同腐朽了为了什么?没有敌人了,谁是华夏?又为了谁?是三千万人都是华夏?还是一部分人是而另一部分不是?
当没有外敌的时候,一切听起来如此热血的梦想,都毫无意义,最终敌不过家庭、血缘、钱财与权利。
陈斯文很清楚,因为当他成为了海军的校官中,曾在深夜幻想过一件事……
一件年轻时候会愤怒、年长后却有些期待的事。
他曾盼着、幻想着:当与齐国的战争结束后,能够有世袭制度,能够把自己的一切传承给自己的孩子。官职、地位、权利……种种一切。
有这样想法的人不在少数,而有这种想法的人,年轻的时候也曾为那四个字振奋过。人还是那个人,只是长大了。(未完待续。。)
第四十一章 想要勾结
当这四个如同墓碑一样的字被重新提起的时候,陈斯文苦笑了一声,似乎有些麻木后忽然清醒过来的一丝羞愧,又似乎是自嘲。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你要不说,我都忘了。”
“是啊,您忘了,恐怕还有更多的人忘了,甚至想好了之后的路该怎么走。只不过你们有权利,可是有些人有钱,有些人有枪,之所以现在还没走那条路,不过是担心那些钱和那些枪,还有更多可能反对你们的人。您想过,如果齐国平定了而又再也没有外敌后,会是什么模样吗?”
“当然想过。要么喂饱我们这些军人,要么我们就会用枪去要我们想要的东西。不是我们死,就是那些人死。到时候我们已经无用了,他们又不想有枪悬在他们的头上,自然会有人反对我们,也会有野心家利用我们。我想过,其实齐国投降后,不会是永远平静再无争斗,而是会掀起一场更大的血雨腥风。到时候,谁知道又会是哪些话让人振奋呢?”
陈斯文笑了笑,说道:“你想,有人告诉我们,以后我们的一切都世袭,分给大片的土地,你说我们会不同意吗?但同样,还有些人觉得既然没有敌人了,那还要枪有什么用?甚至连政府都不需要了,否则钱就不是万能的。再有个人站出来,把那些空着的土地许诺给那些无地少地的人,便是做了世袭的王也未必没有人支持。一个拥有无上权利的王,总是会那些小农们最想要的。到时候就打呗,谁赢了那又谁说得准?”
“是啊,是啊……所以这样一说,我那些话其实就没有那么可笑了吧?我总觉得,既然测算出地球有八万里的广阔,总不会只有咱们这片地方,也未必只有咱们这样的人,或许别处……真的有各种各样的人。”
陈健附和了一句,又道:“只要外面还有各种各样的人,那四个字便不可笑,便会仍有人相信,不至于忙着在内部撕扯。只要再信个二三百年,或许一切又都不一样了,比如……一亩地可以产一千斤粮食,比如一个人一天可以生产几十匹布,比如到时候咱们这块土地其实养活的人比咱们想的要多得多,又比如又有一种新的、可以让人们为之奋斗的梦想。”
陈斯文仰起头,想象着陈健描述的画面,摇头道:“或许吧,或许吧。孩子,你想的很对。出海,这是一件大事。同样,你在学宫里的那些事也是大事。”
他想了一下,兴奋地说道:“其实是有两条路可走的。如果真的可以做到你说的那样一亩地产出千斤的粮食、一个人一天可以织几十匹布,那也是可以的。就像是一个湖泊,水越来越多,马上就要淹没了所有堤坝,其实是有两个办法的。”
“要么使劲挖,把湖挖的更大,就像是开蒙算数中的注水题目一样,只要挖的速度比注水的速度更快就好;要么,就是找到一个干涸的池塘,将这些将要漫出的洪水宣泄出去。”
可是说完后,陈斯文又想到陈健所做的一切,显然在儿子眼中只有一条路,而另一条路在儿子眼中是行不通的,否则儿子不会如此执着去准备第二条路。
刚刚有些兴奋的心情又一次沉寂下去,他是盼着有人走出第二条路的,可是第二条路似乎很危险,他又不是很希望这条路是自己的儿子去走。
陈健站起身,躬身拜了三拜道:“父亲,我和您说这么多,是因为您是我的父亲,我的想法只能和您说。而且我是要请您原谅我的不孝,如果一旦我葬身大海,那么您的后半生想来是孤独的,白发人送黑发人是天地间最难忍受的痛楚。”
陈斯文坐直了身子,受了陈健的礼,没有再说什么,心中已经接受了这件事,许久长叹一声道:“路总要人先走的。”
“父亲,我和您说了这些,是想要寻求帮助的。首先我需要你替我寻找一些身手好的退役的水手、海员,而且最好在三年之内就要找到,有些事我一个人是做不来的。没有好的水手海员,我只能寸步难行。我想要的是亡命徒,穷的为了钱什么都可以去干的人,最好还有家人可以让他们对这场可能会死的航行赚到的钱有意义。”
陈斯文点点头,明白一场航行绝不是一个人能够做到的,也明白在经过之前的失败航行后需要什么样的人才能够有足够的勇气踏上这条看起来将死的路。
只有两种人。
为了某种信念,或是为了钱。前者太少,后者极多。
“这个我是可以帮你做到的。你是说你准备三年之内就要出航?”
“是的,三年,造船厂完全可以造出几艘适合远航的船,首先要绕过那些风暴与死亡并存的海域,至少去看看咱们所在的这地方在荒漠、礁石、海浪、与高不可攀的群山的西边是什么。”
对这个年轻的族群而言,西边是一片荒漠、一片冰雪群山、人迹罕至之地,而北边则被冰雪与松叶覆盖,那里暂时看起来都是毫无意义的。或许是太过年轻、或许是那边真的仍旧是一片蛮荒,也或许是时间太短甚至是那边并没有文明,所以也就没有什么交流。
最精华的地区都在沿河与沿海一带,也没有一个强大到可以在荒漠群山中威胁这个文明的族群,自然这个族群也就不会有“出使西域”的张骞。
人们对于荒漠群山那一侧的想象或许仍旧是荒漠与群山,没有什么交流也就没有什么意义。
那些想要航海出去寻找世界的人,不是为了寻找沙漠或是荒原,而是为了寻找一片富庶的、适宜耕种的土地或是更多的财富。而船只可以携带的货物在这个时代是最多的也是最为便宜的。
北方草原上的敌人在很久前就被肃清了,也难以威胁到这个族群。击败了他们后自然会听到很多遥远西边的传说,但是那里太过遥远,相隔着荒漠与戈壁,而且传说中那就是一群尚且野蛮的人,远隔数千里的荒漠,倘若海船不能抵达那就毫无意义。
然而自闽城向西南,又是一片无人的荒漠,沿着海岸一带则是杂乱的礁石和恐怖的风浪,至少到现在还没有船只走过数千里的海域去看看那边到底是什么。
毕竟兴海风潮的只是那么一瞬,既不是为了利益,也不是为了金银,更不是为了贸易,只是一些年轻人想要去看看世界之外到底是什么模样、甚至仅仅是为了验证地球是圆的。
没有利益的驱使不会久远,正如真正想要航海去外面看看的人只是少数,等到这少数人魂归大海后一切就都黯淡了,有时候史就是这样的偶然。
古怪而被人为带动起来急速发展的文明是孤独的,数百年的时间终究还是太短,缺乏那些自然演化的、长久的文明之间的交流。
陈健知道在群山荒漠礁石海浪的西边还有土地,只是却不知道那些前世遇到的那些尚且野蛮的没有文字的、用着金头骨作为族群象征的、白色的族群在没有交流的情况下到底发展成了什么模样。
五百年的时间太短,短到一个文明从零开始积累而又几乎没有交流的情况下根本发展不出可以称之为文明的文明。
那边的土地是西边,再向西就是陈健所知道的那个被东西颠倒的世界,那里很重要。
而那里的财富或许会成为这个族群想着向大海外面扩张最原始的动力,这是首先要做的、能够弄出一个海商或是殖民利益集团的事,有了这样的集团才能在数年后真正开启一场风帆时代的大争之世:需要让这群海商成为陈健的同流,需要让这些人拥有更多的话语权,而更多的话语权也就需要更多的财富。
而为了这个目的,只能动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手段,包括自己的父亲。
陈健在得到了陈斯文第一个同意之后,又说道:“我也希望您能够在军中立下更多的功勋,哪怕是钻营、行贿都行,我会好好赚钱,博名,为您准备需要的东西。也希望您不要再这么颓废下去,振奋起来。”
“一旦大海之外真的还有别的族群,那么海军必然会崛起,迫切地需要在海外立下功勋、获得财富。而如果您能够成为海军军中的将官,那是再好不过的。”
“还有,我希望您能指点我一些事。毕竟我年纪还小,对于闽城内部的许多事并不了解,也并不清楚。”
“闽郡的郡守年纪已经很大了,我估摸着他这一辈子最多也就是郡守了,不再可能再往上爬了。”
“兰花的事,必然会导致闽城乱上一阵,恐怕很多人就会难辞其咎,这辈子就算是毁了,仕途上不太可能再往前走了。这不是矿井爆炸,死的只是百十个价值是个银币的矿工,而是几十个上百个有钱财有人脉能够发出声音的人,还有几万甚至几十万的银币以及各种地契债券。一旦这个肥皂泡破掉,闽城的许多人都会受到牵连,甚至可能会出现大混乱。”
“所以我需要您指点我,在闽城外其余县的官员们,哪个是最有希望的、背后最有势力的、最值得勾结在一起的、在危及时刻能够力挽狂澜而又有实力有能力年纪轻轻成为郡守的。”
“迷雾太多,年纪太小,很多事我是看不清楚的。我可能要做很多事,而这些事可能会赚很多钱、可能会带动着一个县都变得富足。”
“这样的功绩对官员来说极为有用,所以我需要送给一个人,一个将来可以爬的很高,能帮我的人。”(未完待续。。)
第四十二章 人选
陈斯文吸了几口凉气,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案几,一时间有些承受不住陈健说的这些东西。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他从没有想过这些事,而且显然太过遥远,这也是自己之前从不敢去琢磨的事。
“你说能帮你的人……其实很难找。如果如今那人已经是郡守之类的官员,你这点钱人家根本看不上。你现在就算能去一些宴会,但是饭后的一些交流你还是没资格参加的,人家也记不住你,最多知道你是个写戏的、或是在学宫有点小名气的。”
“再说,你别看内部大家都其乐融融,但实际上一旦站错了位置那是要出大事的。这就只能赌……如果人人都能看出来那人将来要成大事,也轮不到你去巴结;要找就只能找那些还没有跃出池塘的年轻人,可万一得罪了另一些人呢?”
陈健摇头道:“富贵险中求,绑就绑在一起共同进退。我需要一棵树乘凉,顺带着我会朝树下施肥浇水。这棵树现在不能太高大,否则我那点肥水就是杯水车薪;但是这棵树一定要在您看来将来能长高,哪怕可能长得太高以至于被风吹的折断,那也总比一棵垂垂老矣已经被虫蚁朽蚀的要强。”
“咱们这边看起来不是世袭的,可实际上内里仍旧是,只不过中下层还留下的些位子让人有些期待。如今大土地主、商人、手工作坊主、军队,各有各的追求,彼此暂时还能妥协。中层和底层则可能会被野心家利用登基称王,这些人暂时可以算作不存在。”
“但这种平衡和妥协总有一天会被打破,如果真的走出了大海,作坊主、矿主、大商人之间总会紧密地走到一起,他们越强大,就越会希望得到更多的支持和政策的倾斜。这会是一股强大到可以把别的都碾的粉碎的力量,只是现在还没有人看到这里面蕴含的力量。”
“我希望有个从政的人可以从无到有地看到这其中蕴含的、慢慢滋长的力量,甚至于当有一天这一股力量公开地声明自己想要的东西、结为党派的时候,他可以加入其中。”
陈斯文嘶了一声,越听越觉得这事越发严重,忍不住说道:“党派这东西就是小孩子玩的,我看也没什么用处。”
“父亲,那是因为现在还没有一支强大的、有共同利益追求的、拥有大多数资产钱财的人,所以从出现到现在也不过是玩笑。如今不同的人有不同的利益,可是如果我成功了,如果走出了大海,如果有很多水力驱动的新机器,如果外面有一个广阔的、到处是金银、可以购买极多货物的人……到那时呢?”
“那时候,海商、海军、作坊主、矿主等这些人都有相同的利益。往外打、建海军、抢夺、打压别人的手工业作坊、强制穷人当兵、高税进口咱们可能稍微弱小一些的货物……等等这些追求到时候便可以压制住那些分歧,这就是党派的力量。明确地告诉所有人,这就是我们所追求的,我们会支持扶植和支持我们的人上台。”
“如果现在不提前准备,将来肯定还是会出现的,一旦出现了许多前所未有的东西和之前所不能想象的世界,到时候一个早已有所准备的党派肯定会得到许多的支持,远胜过那些忽然间惊慌失措的主张。这就是一个机会,以有准备对抗无准备,或许真的能以小博大。”
陈斯文听得有些晕乎乎的,问道:“你就这么确信外面会有一个广阔的世界?”
“您不觉得,八万里的周围,却只有我们,有些太孤单了吗?倘若没有一个更为广阔的世界,恐怕我已经渴死在了海上,那么我说的这一切都毫无意义。”
“哈哈哈……太孤单?也对,倘若没有,八万里肯定是要渴死的。”
苦笑了一声,陈斯文终于说道:“如果你这样说,倒是真有个人可以。这个人年纪不大,已经是一县之首,就在闽城西北的南安县。我认识这个人,他也认识我。”
“怎么个认识呢?”
“七年前,我出海的时候遇到了风浪,在一座小岛上躲避风浪,错过了归港的日期,也偏离了一些航向,结果回来的时候恰好遇到了一群海盗,正要劫掠一艘船。”
“我就靠过去,和他们接弦打了一仗。结果拼斗中我看到了一个当初上海军学校的同窗……他虽然乔装打扮过了,但我还是认了出来。”
说到这,陈健忍不住打断问道:“同窗?是海军假冒的海盗?”
“那倒不是,谁也没这个胆子,但他和我既是同窗,最不济也不至于去当海盗,我心里就有些怀疑。你也知道,有些事啊,不能靠的太近,太脏。”
“等我把那群海盗都弄死了,确认了那个海盗的头目就是我那个同窗,便知道这事可能牵扯到些乱七八糟的事。当时我害怕极了,怕卷入一些暗斗,毕竟当时你还小。于是我就叫人把海盗船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到了那边船上,确认了对面的船没事,而且还能跑。有个年轻人就站出来感谢我,那就是第一次见面。”
“我当时心说这样的屁事最好离我远点,于是我极力说自己只是因为遇到了风浪偶然出现的,并说我得赶紧回港就不能护送你们了。”
“回去后,我心里一直惴惴不安,生怕卷入了一些不该卷入的事。就像是当年闹得沸沸扬扬的对齐走私那件事一样,上面派来查的人没过几天就一不小心失火全都烧死了,要不是有个人临死前死命抱着一个火浣布的箱子,里面装的东西没被烧没了,只怕死都白死。这种大人物斗法的事,我是一点也不想参与,当时我的雄心已经被消磨没了,就想着混完这辈子别出大事就好。”
“结果我提心吊胆地过了半年,忽然间我升官了……原因是功勋累积的够了。这种事啊……很难说。累积够了功勋却还没升上去的一堆人呢,怎么看都轮不到我。我也知道,可能我就是个凑数的,问题是凑数也轮不到我凑啊,我当时也没多少钱行贿,然后我就猜到了些事。”
“再之后,两年前吧,我又见到了那个人第二面,那时候他已经是南安县的县令。我一眼就认出来了,那个人显然也认出来我了,冲我笑了笑。我心说你也别冲我笑,你是干什么的和我也没关系,咱俩如今就当谁也不认得谁。我也没和他打招唿,只当不认识。毕竟他是从政的,我是军方的,少点掺和也好。”
“就这两面。至于到底是不是我想的那样,我就不知道了。至于说是不是年轻有为,反正这两年南安县的政绩都是评为上的,应该不错。”
“我能想到的附近多少算是熟识的、年轻点的,也就这个人了。这个人倒是没听说他爹妈是什么样的人物,可能是某个派系的年轻人,也可能当初我遇到的那些事就是个巧合。但也说不准,如今有些人家只在幕后不上台前的,扯来扯去都是有些亲戚的。或是谁家的准女婿?谁家的藏起来的私生子?那就难说了。”
陈健回想了一下,自己这一年多几乎走过了半个闽郡,很多地方都去过,自然也去过南安县。
南安就在闽城的西北,在闽河的上游,下游就是靠海的闽城。那里算是一个大县,还算富庶,有煤有铁,还有河流水运,的确是个好地方。(未完待续。。)
第四十三章 分别
陈健觉得就像是陈斯文说的那样,真能看出来奇货可居的,自然早有人抢着去勾结了,只怕还轮不到现在的自己。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这些东西迟早都是要砸个粉碎的,可现在却要享受这种畸形的好处。
南安县也算是很不错的环境了,比起两三年后泡沫开始破裂的闽城来说,那里还是平静的。
既然确定了手工业作坊的位置,黑心的第一桶金也基本到位,陈健也知道自己需要抓紧时间了。
马上就要离开闽城,抽空去看了看林曦,以作分别。
本来年轻男女的见面应该是欢快的,林曦也是很高兴的,可陈健的第一句话就让林曦嘟起了嘴巴。
“你收拾一下,准备去都城吧。今年试试去参加会试,应该能够考中吧。你的算数和几何看的怎么样了?我给你抄的那些习题都做完了?”
林曦觉得嘟着嘴陈健未必看出来自己生气,万一被他以为牙疼以至于腮肿了就不好了,于是回道:“好。还行。完了。”
一个提议两个问题,用了三个最简单的词做了回答,扭过身去只当此时阳光静好远胜身后的男子。
陈健无奈地耸耸肩,悄悄抓起了林曦细腻脖颈间的微乱的一缕青丝轻轻瘙痒着她的脖子,却被林曦的手打开,有些嗔怒地说道:“干什么?痒。”
“生气了?”
“没有。”
陈健悄悄拿出一张汇票,从林曦的肩膀上递过去,小声道:“给你看点东西,包你高兴。”
虽在生气,可却以为会是些小诗或是什么让人欢喜的话,还是忍不住拿起来看了一眼,发现是张五千银币的汇票。下面还有一张纸,写着“今欠林曦一万两千银币……”之类。
“这是咱俩卖花的钱,说好一人一半的。不过我先借用你的一些。高兴吗?”
林曦倒没有被这上面的数字吓住,她也大约听说了如今兰花的火热,反问道:“这有什么可高兴的?”
“女孩子没钱怎么独立自由以及想干自己想干的事情呢?当然了,男人也一样。到时候你去了都城,要是有男人想要靠个糕点就让你觉得他是个好人,你啪的一声排出五个银币扔他脸上……”
林曦嗤的一声笑了出来,不自觉地说道:“那也是该你高兴才对……”
说到这,忽然觉得有些不妥,脸忽然一下红了,更加不敢回头。
陈健却涎着脸绕到了林曦的正面,林曦便侧了身,说道:“我去泡茶。”
“别了。我是跟你说正事的。咱俩卖花这事在闽城坑了很多人,所以你还是早点去都城吧。反正秋天就要考试了,你也应该入学了,到时候进了学宫,咱俩就是同窗了。”
林曦还不知道李芸来找陈健的事,听到这终于有些高兴了,问道:“你……你也去学宫?”
“你还不知道吧?我如今已经是学宫的弟子了,哈哈,比你早了半年呢。”
林曦也不怀疑,认识这一年多,总是听到许多新奇的东西,一些她觉得极难的题目陈健也总会轻松地解答出来,若是进了学宫一点都不惊讶。
“那你不和我一起去吗?”
“不了,我要过些日子才能去。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呢。”
林曦略微有些失望,却知道陈健的性子,一旦认定了什么事总会坚定不移甚至不择手段地做下去,知道这时候再说也没用。
既是无法更改,暂时的分别也就成了唯一的选择,心中不免有些烦乱。
烦乱中,未曾别离却先有了一丝名为思念的古怪的、酸涩的东西在心中,于是不再侧身而是回头。
此时不是回忆的时候,因为将来想要回忆或是思念的人就在眼前,可林曦心里却总想着两个人在屋中一起看书或是闲聊时候的情景,更对很久前那天中午阳光下坐在自家屋嵴上冲着她笑的男孩儿难以忘怀。
想到这,嘴角微微荡起了一抹自己都未察觉到的微笑,随后幽幽地叹了口气,握紧了手中的汇票。
她想这的确是极好的东西,至少能让自己除了学习外有更多的时间去思念,而不是去琢磨今后的吃穿怎么办。
想到陈健之前说过的关于赚钱的梦想,林曦忍不住问道:“你能不能告诉我,你赚钱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出海。去看看外面的世界。若是外面还有世界,那一定会有很多你从未见过的稀奇古怪的鸟兽鱼虫,说不准看得多了,真能找到这些鸟兽鱼虫花草树木中蕴含的天地之道。这不是你的梦想吗?所以,如果你胆子够大,我希望这个梦想实现的时候有你在身边。而你的梦想实现的时候,我也会在你身边。”
林曦点点头,压根就忘记了或是不想去思考出海可能会死的事。
她忽然想到,如果出海是去验证地球是圆的,那么一定是向东航行。所以出海的时候,充满希望,朝阳就在船头,两个人看着大海,追逐着太阳,梦想在船上合在一起。
然后又想,如果能够回来,那么一定是向西航行。所以归来的时候,夕阳就在身后,两个人坐在船头,自己在整理着笔记和看到的各种动植物的图样,而另一个人则在身边整理着沿路所见的风土人情。
夕阳下,林曦觉得到时候两个人一定靠的很近,但是肯定谁也不说话,只有石墨笔在纸上莎莎的响声,将落的太阳将笔尖的影子拉的极长……
幻想了一番在船上漫游海天的场景,忽然明白过来如果为了那一刻夕阳下船首前的一刻,似乎现在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有时候人活着不就是为了幻想中的或许不过是刹那的瞬间吗?
两天后,林曦与陈健挥别。
踏上了翘板,踩上了帆船。散开了发髻,收起了簪钗,扎上了头绳。
没有妆奁,只有一个装满了书与笔墨的沉重木箱。
没有随从,只有一个盛着火药铅弹和火枪的木匣。
都城有好人,也有坏人。有倜傥的小伙儿,也有聪明的同窗;有繁华热闹的街市,也有啧啧惊奇的美景。
可她想,这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呢?这些都是很好的,但却不是夕阳下的自西返东的船头上并排的两道被夕阳拉的很长靠的很近的影子。
站在码头上的陈健看着那艘远去的航船,远远地挥了挥手,长叹了口气。
将来的船上,除了博物学家,还至少需要一位精通几何学的绘图测量师、一个农学家、一个精通技能可以快速学习的锁匠或是表匠、一群服役过的亡命徒、一个精通商业成本的商人、一个有极高语言天赋的聪明人、一位船医、一个搞人文学科或是搞社会运动的、一位水准极高的船长、一名善于学习总结的画家兼建筑师、一名水平很高的造船匠人,外加一个好厨师。
有些人,不是靠钱可以诱惑的。(未完待续。。)
第四十四章 钓鱼
不可否认,有时候诸如一些奇怪的理想是比钱有更大的吸引力的,即便很难成为主流,却并非不存在。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陈健送走了林曦,前往南安县之前准备把那个给自己涂脂抹粉和为将来售卖做准备的商社先弄出雏形的时候,就遇到了这样一位。
这个人不是前往商社招人的地方报的名,而是直接来到了陈健的家中找的陈健,陈健听过这个人的名字,而且对方还是闽郡议事会的成员之一,名叫湖霖。
之前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见了面才知道之前的听闻所言不虚。
这人大约三十多岁,穿着一身很简单的、平民人家常穿的短衫,不过洗的很干净。脚下是一双很普通的布鞋,身材高大而又结实,这种人在码头之类的地方很容易见到,一眼看过去完全就是个很普通常见的人。
只不过这个人并不普通,首先人家字柱干,比起连个字都没有的陈健就不知道高到哪里去了。
其次若论家世,若是闽城最有钱的人聚在一起扯淡,湖霖的父亲可以坐到最后一排与一众有活力有影响力的人物谈笑风生。
他父亲家里有丝织作坊,还有海船,他小时候也接受过良好的教育,又是家中嫡长子,就算是混吃等死那在闽城年轻一辈聚会的时候也比陈健坐的靠左靠前。
然而湖霖自己作死,在二十三岁的时候写了一本书,名叫《梦城》,描述了一副让很多人颇为心动的城市:既是在梦中,自然也就没有上下等级之分,所有人同吃同住共同劳动,所有收入归公重新分配,孩子从小接受一样的教育……没有贫穷没有富贵。
顺带还想要等到将来继承了家产后,买一块土地建立一个真正的梦城,如果建不起一座城,那就先建个梦村、梦作坊、梦工厂……
这本书其实写的相当好,用梦游的形式描述、以辛辣的笔触写出了一些现实的丑恶他是从小见的多了,所以写起来就更有生活让人觉得活灵活现。
由此引起了他父亲的勃然大怒,宣布他要么写书道歉声明之前的都是胡扯、要么就不允许他继承家产,扫地出门。
湖霖当时正值年轻,二话不说也宣布自己拒接接受父亲的家产,离开了上流社会的莺歌燕舞。
一开始到处游说希望有钱人能够资助一些以去建设一个理想之城,结果显而易见地碰了一鼻子灰。
靠着自己精通司法、笔墨、从小见多了生意往来和大场面的优势,倒也饿不着。
有时候还会无偿地帮着一些拿不出那么多钱的小手工业者打打诉讼官司,唿吁过一些对中低层有益的言论,这些年也算是声名鹊起。
财产和地产不够一定数量的是没有任何选举权的,而且就算是达到那条线了也是记名票,不过中层人还是有很大一部分觉得湖霖这人不错,于是湖霖能够被推选为郡议事会的成员,而且年年都是得票最多的。只不过郡议事会再选十三个去都城参加全国议事会的那就是由郡议事会选了,也因此他年年都是得票最少的。
这样的人来见陈健,陈健不能怠慢,心里一开始也是嘀咕,生怕这人来请求自己出钱帮他建个样板手工作坊或是村社,这明显是必然失败的事,陈健当然不会往里面扔钱做这样的善事。
时代发展到此时,也有了这种空想的基础,迷雾内外的全世界其实都一个样。
西边有太阳城乌托邦,东边有何心隐聚合堂,基础已经出现,基数再足够很容易出现这种思潮,这是难以避免的甚至是不以文化传统的差异为转移的。
见面后陈健先是准备哭穷证明自己有心无力,非是没有这种伟大的情怀实在是囊中羞涩。
然而湖霖却根本不提这件事,而是在寒暄之后夸赞了陈健几句。
“陈兄弟,我年长你几岁,也曾多闻你的名声。前些天看到你贴的纸张,心中感慨吾道不孤还有同道之人。论起来,一次拿出三千个银币做这种善事,整个闽城也是独此一份了。”
“柱干兄谬赞,我也多听闻柱干兄的作为,心中着实佩服。只是一直缘悭一面,说实话我这么做,未尝不是受了柱干兄所做一切的感动啊。只不过有多大的碗,吃多少饭,我手里也就最多能拿出这三千个银币了,每年赚的那点钱也不过是杯水车薪……”
湖霖笑道:“杯水车薪,也比久旱无丝雨要强啊。这两年我最佩服的两人一是不见首尾的雷正兴,第二个就是陈兄弟你了。那戏写得好,更没想到还在化学博物之学上有如此建树,竟能让都城的木老先生收你为弟子,更难得是有颗积善之心啊。”
“我看你那告示上说要办这个商社,心中想着这样的好事我自然是要出一份力的,纵然不多可至少要比没有强。不知道陈兄弟可愿意接纳我?”
陈健喜道:“求之不得啊。”
他这句求之不得当真是发自真心,这商社既是为了给自己涂脂抹粉,也是为了将来能够转运变卖自己作坊生产的东西,先有这么一个慈善的名声,再往外卖那就是最好的广告。
只不过他能力有限,办商社这种事实在不是他自己能够支撑起来的,尤其是一些商业的事太耗心思,若是不投入全力不如不做,可是他又没有这样的时间和心思。
湖霖这人名声一直极好,这已经不是沽名钓誉了,以这样的家世和才华也根本用不着沽名钓誉,只要别自己作死顺利继承家产那便是许多人遥不可及的生活。
而且对方是商人世家出身,从小对这种事极为熟悉,虽然被原本的圈子扔了出来,可是仍旧熟识,最多也就是被当成个异类,相反一些年轻人心中未必就不佩服。
最重要的问题是这种人大抵是看不上自己这点钱的,当然这不是天上掉馅饼,若不是自己把自己说的如此善良如此怜悯,这种看不上这点钱的人也不会和自己接触,这是双向的。非是最勇敢的船长总能巧合地遇到最凶勐的风浪,而是不勇敢的船长遇到小浪就会避开。
陈健甩下了一个很特别的钓竿,自然会有很特别的鱼上钩。
湖霖对于陈健求之不得的说法也很开心,双方又聊了几句,陈健便提议自己做东去吃几杯酒,边吃边聊。
对方也不推辞,锦衣玉食可过、粗茶淡饭可活,经过所以看得淡了,也就没有什么扭捏。
于城中找了个临海的饭庄,要了雅阁点了些酒菜,此时烈酒尚是中低层和军人的最爱,有钱人大多是喝柔和一点的米酒或是果酒,陈健也不想喝的迷迷煳煳,随意点了一些。
陈健又是刻意巴结,又不说对方的空想毫无意义,只是捡好的、称赞其有进步意义的话说。
酒很淡,可是几杯酒下肚后,恰好几只海鸟在水边啁啾浮动,湖霖不知想到了什么,叹了口气。
“陈兄弟,我听过你对孙义仍那幕戏的评价,尤其是最后一段关于海鸟海燕的文章记忆犹新,读起来如同惊雷过耳热血贲张。我从二十三写出写出《梦城》,再到放弃了家产继承,到现在已经这么多年了,可是到现在却连一点希望都看不到。难不成将来真的会像是陈兄弟说的那样,天翻地覆乌云遮空,竟要在这狂风中唿啸呐喊迎着电闪雷鸣狂啸,才能看到阳光万里?”
陈健急忙摇头道:“柱干兄,你想多了,我其实就是胡说的,哪里想过这样的事?”
湖霖哈哈笑道:“若无雷云激荡之心,焉有破海裂空之言?也罢,你既不愿意谈这些事,我也不谈,只当我刚才胡乱一说,还是做些眼下能做的事吧。说到底,此时除了鼓吹分裂、封邦之外,也没有因言获罪的事,你也不必想太多。便是那些鼓吹世袭的,不也是好好的吗?”
陈健举起酒杯道:“柱干兄,今日天高气爽,海上并无风浪亦无乌云。乌云密布之时自当迎风狂啸,可若是风雨未至,那为何不垒石担木修堤护波呢?我们要的是阳光明媚,可不是为了迎风狂啸啊。”
“今日风平,正好垂钓,我有钓竿,一鱼可解一人之饥。奈何我空有钓竿,有解人饥困之志,却无垂钓等待之心,又无收杆投食之术。”
“柱干兄,垂钓之时,并不耽误思索,又能网鱼解人饥困,不知道柱干兄可愿持这钓竿鱼饵?风浪起时,便是想钓也钓不到了,到时候柱干兄是想迎风唿啸还是修堤护波,总归是比别人先看到风浪起的。”
湖霖端起杯,看了看外面初春的太阳和平静的水面,却没有喝下这杯酒,而是举在半空。
“我只钓转卖南北互通有无之鱼。囤积飞涨之鱼不钓、走私无法之鱼不钓、剧毒触死之鱼不钓。”
陈健微笑着,没有说话,而是端起自己的杯与湖霖的在半空中碰了一下,两人一饮而尽,倒杯以示,默契一心。(未完待续。。)
第四十五章 离城
酒至七分,陈健又大致地说了一下这个商社的运行模式,湖霖便又问道:“不知道陈兄弟说的这个经理是什么东西?”
“经营、管理之人。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就像是……我是东家,你是掌柜,而并非我是东家又是掌柜。我对经营管理商社其实并不擅长,毫无头绪,因此想要找个人代为打理,总不要让这三千个银币化为乌有就行。若是每年赚得多,便可多帮几个吃不上粥饭尝不到肉汤的孩子,我能做的不多,也就仅望于此了。”
陈健说的自己仿佛都要潸然泪下,又将自己在贫民窟的一些见闻譬如女卖男默的事说了一些,连同湖霖也忍不住叹了口气,便又说到了商社的事。
“财务的事自有一套章法也有别人管,柱干兄可以运用商社的所有钱财,全权负责经营管理。柱干兄赚的钱越多,也就能帮越多的穷孩子,虽然对于柱干兄的梦想来说并不一样,可是毕竟还是近一些,总不是南辕北辙。”
湖霖嗯了一声,又询问了几句,陈健拿出去年写的几页关于闽郡商业和作坊的调查报告递过去,说道:“这是我去年在闽郡游走观看,写的一些东西。很多东西我接触不到,因为我的层次不够,人家也不会和我聊。”
“所以我希望柱干兄在闲暇之时,能够按照这上面的样式将那些我接触不到的调查写出来,若是往来经商的话,其余郡县都城的也都可以尝试着写一写,这对咱们的商社还是有好处的。”
“知道果子有毒,才不去吃;知道那些稀缺哪些赚钱,才可以把钱扔到那里。这商社的事就交给柱干兄了,我过些天就要前往南安,去做些别的事。柱干兄也不用着急,慢慢来。两个月内,柱干兄写一份大体的规划,咱们俩再商量商量。”
湖霖也不在意,没觉得那几页纸上的东西有什么用,对于陈健说的建立一起规范的商社内部制度也不是很在意,但是却没有反对。
又说了几句,天也不早了,陈健便说等到了南安后会将地址告诉他,两个人便要告别。
临走前,陈健忽然忍不住说道:“柱干兄,你的《梦城》画了张大饼。可是怎么抓到这张饼你却没说,这才是最重要的。不说怎么抓到,那又和没有有什么区别呢?知道一加一等于二,知道一加二等于三,所以才能知道三个一相加等于三。”
说完这么一句,也不管错愕在那里的湖霖,陈健拱手告别,骑马离开。
……
夜里,午时的酒逐渐醒了,湖霖翻看着陈健写的闽城的一些中低层的调查,越看心里想的越多,竟不再是之前那种淡然以为可以随意一看的态度。
里面涉及的东西很多,但是最高也就是中上层,再上层的陈健也接触不到。
可仅仅是关于中层和底层的内容,却已经让湖霖看的津津有味。
从中底层的生活现状、对未来的追求、想象、每月的收入开销、希望有什么样的法律、对未来有什么担忧、钱从哪来从哪出、能买得起什么买不起什么……一笔一笔写的清清楚楚。
湖霖从不知道原来底层和中层的一些人迫切想要的东西自己根本都不知道,而且也不知道为什么有些法律会被支持有些为什么会被反对,这一切从钱这个问题上都有解释。
如果换个角度去写,真的是可以做到像是一加一一样的效果,可以推断出哪些东西可以售卖赚钱哪些东西未必是赚钱的同样如果用在别的地方也可以。
上面没有画半张饼,却可以证明湖霖画的那张饼此时根本没戏,完全就是算出来三个一相加等于四。
而且就这上面的内容来看,此时就算不是阳光明媚,但至少在闽郡一代算得上是风平浪静。
“原来这些看起来好像毫无意义的事,竟然也可以写成这样?”
连连翻看,上面的内容本就不多,湖霖看书又快,不多时翻,竟又看了一遍,连连点头。
及至天亮,湖霖还是没有睡意,竟然提起笔将那几页纸誊抄了一遍,随后展开了一张纸,开始写信。
“见信如唔。上回的信我已收到。”
“不知道你还记得上回我和你们提到的那个叫陈健的人?我想你们一定记得,那幕戏如今也在都城演出了吧?还有那番关于海燕的颂歌,你们也都很喜欢。”
“他如今开了一个商社,许诺商社每年盈利的一半都会投入济贫院,给那些穷苦的孩子们买些吃食衣物,这是好事,我已经答应他帮他经营管理商社的事,还有了个经理的新名号。”
“我这边估计下一次议事会推选,仍旧不可能被选为前往都城参与国人议事会,也就不可能发出声音,你们那边想来也是一样的。本来我已经绝望,但是看到这个商社,有想要做些事。”
“他说既然议事会成员并非专职的也不是领取薪资的,那么我忙碌商社的事也并不影响平日我该做的事,还能为那些穷苦的孩子做一点点微博的事,他说服了我。”
“其实事到如今,我已经后悔当初写的那本年轻的书了。不是因为后悔我失去的家产和遗产,而是后悔那时候的年轻。在书里,我设想的正是很久前咱们夏国初立时候的情景,可最终还是需要一个大家推举出的一个理性的、哲人的、拥有无上权利的王。”
“可是村社乡郭尚可,偌大华夏如今南北往来尚需月余,又怎么可能实现的?那个叫陈健的人说我画了张根本抓不到的饼,我深以为然。”
“而且如今有些人还拿着我年轻时候写的书,去做我们反对的事,他们渴盼的只是无上的权利。我希望在都城的诸位党朋不要被他们所欺骗,他们所走的路和我们想走的并不一样。”
“按我那本书里的设想,可能华夏要分裂成数千个小小的城邑自治才行,这绝对是一场灾难,至少现在看起来是。”
“这些都是我所后悔的原因,但我想了想还是没有收回那本书,毕竟有些美好的事情总是人们所期待的。”
“对了,今天我和陈健相聊的时候看到了一本很有意思的小册子,我誊抄了一遍,一并寄过去,希望你们一定要仔细看看。”
“我们认为别人想要的,未必是他们想要的,因为我们是出于怜悯。为什么怜悯?因为我们自觉高出他们一等,所以才有怜悯。有怜悯遮住了眼睛,我们看到的一切都未必是真的。”
“咱们这群人有如我一样的父母巨富、有北邦旧国的贵族、有父母俱为高官的、也有学识名满天下的,所以我们从未发现原来我们眼中的怜悯竟是源于我们心中的高高在上。”
“给你们寄过去的小册子很有意思,不过里面写的只是一个小小的闽城,那么别处到底是什么样呢?”
“在看到这本小册子之前,我们以为我们知道一切,我们就是善良与怜悯的哲人与理性的王的候选人。”
“而现在,我才知道我们什么都不知道,我们知道的只是我们以为知道的。所以我建议大家都写出这样一份,放下我们的怜悯,用一种麻木与看到事实的态度去知道我们想要知道的一切。”
“我会完善在闽郡剩下的内容,也希望你们尽快按照那上面的样式完成其余地方的内容,汇编在一起,这是很有用的东西。”
“好了,提起笔,竟然不知不觉说了太多关于陈健的事,不过我觉得还没有说完,或许以后等到都城相见的时候再说吧。”
“最后再说一句关于他送给我的话,如今风平浪静,让我在河边钓鱼以资饥困之人,我会这样做的。”
“另,闽郡如今女织工的钱都是发到女织工自己的手中,看了陈健的小册子我才知道,原来钱发到女人手里才意味着女人成为了人,在家中有了说话的权利,而不是靠通过一条法律去改变的。他那本小册子写了一个很有趣的故事,因为前几年的那场风波,有些底层的男人没有什么劳作,只能靠女人去纺纱织布赚钱,于是夫妻之间的事就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
“这是咱们从未注意过的事,也从未想过这其中原来还有这样的联系,所以如果你们也想办点力所能及的事,未尝不可以让那边的女工直接领到钱而不是交到男人或是父亲手中,很小的改变,但是千里之堤也不过是微小的砂石累积的。”
“就到这里吧,祝你们一切安好。”
写完了最后一个字,仔细检查了一遍,将誊写的那几张纸一同折叠,装在了一个纸袋中,。
寄信是昂贵的,但是驿站只要给钱就是能寄送的,而且是收信的人给一半寄信的人给一半。
湖霖提起笔,写上了地址,那是都城的某处,而且显然是一处贵人聚集的地方,是在宽敞明亮的东区。
收信人的名字是兰琪,显然是个女孩子的名字。
写完最后一个字,妻子从背后伸出手,抢走了剩余的半杯浓茶。
看了看信上的名字,却埋怨了另一件事,说道:“又是一夜不睡?去睡吧,我去把信寄出去。今天不是旬休日,驿站那边有人的。”
湖霖握着妻子的手,感激地看了妻子一眼,笑着回到了小屋中睡去。
…………
写着很多关于陈健的事的信到了路上、学宫的小册子也准备刊行的时候,陈健终于忙完了闽城里要做的几件事,商社还需要时间慢慢准备,不用着急。
商社的不完善的制度也都交到了湖霖手中,湖霖也在忙着招收雇工和人,顺带准备着计划一下到底该做些什么生意。
交过去陈健也就放心了,收拾了自己所有的钱和票据,装满了大箱子,带着六支枪,父亲给找了四个帮助过的亡命徒。
骑着马,摇摇晃晃地离开了闽城,满怀期待地前往南安县。(未完待续。。)
第四十六章 最好的时代
一路向西,身跨白马,随行四人各具枪剑,竟是有那么一番西游之意。UU小说 www.uu234.com更新最快
唯一不足便是路途太短,沿路又不荒芜,到处是人家土地。
大片的土地连在一起,种植着各样的作物,偶尔会看到高耸的风力磨房或是在河边看到水力作坊。
除了陈健之外,随行的四人是没心情欣赏这样的田野风光的。
随行四人中领头的姓赵,名字已无考,那三人常称其为四哥,大抵陈健可以称其为赵四。
赵四穿衣喜好短衫,经常赤膊,主要是为了露出自己身上的几道疤痕。
尤其是手臂上一处酒盅大小的更是值得吹嘘,那是在战场上被炮弹砸起的石头弄的。
这四人都是好勇斗狠之徒,懒得劳作,亦无多少钱财,吃喝嫖赌恐吓游荡,打仗了便参军去劫掠一番。
当初这四人因为赌钱用了些不光彩的手段,被人吊在海中毒打,陈斯文救过这四人,算是有些恩情。
会偷、会抢、能打、只要给钱足够就敢杀人放火,也没有妻女牵挂,又多少讲那么几分市井狐鼠之义,正是如今可用之人。
陈健也知道这种人其实靠不住,正牌的流氓无产者,然而他又不准备造反,用这些人来欺压雇工、打砸别家店铺那是完全可用的。
这时候开个手工业作坊那必须得有专职的打手,一方面对内,另一方面若是有些技术革新之类的事触动了那些小手工业者的利益,断了人家财路,又不肯让利,人家自然是要反对的。
反对不能只靠嘴皮子,稍微不注意可能就得纵火群斗,几个亡命之徒那绝对是干这种事的首选人物,到时候谁来反对直接腿砸断。
陈健既要用到人家,又知道这种人好个颜面,便也不称其名,只是四哥四哥的那样叫,拿出些钱财与其买些酒肉,三两日之内竟都有相见恨晚之意。
吃饭喝酒之时,又多赞赏这几人偶尔做过的那么几件算得上行侠仗义之事,对于平日的流氓行为却一句盖过,更是叫这几人欢喜。
尤其是陈健给出两个银币之后那更是拍着胸口只说将来开了作坊,有谁不听话直接腿打断之类。
其实陈健也用不到这些人打断雇工的腿之类,毕竟压迫剥削也要讲究基本法嘛。
如今陈健手中有钱,父亲多少算是有权,自己又有些名声,看过了关于作坊、雇工之类的法律后,不得不感慨这果然是个最好的时代。
《各行业雇工、学徒法》在几十年前就颁布了,陈健算是生在了个好时候,只要有钱妥妥的上等人。
比如说关于雇佣关系的法律规定,雇佣双方如果想要终止合同,必须有恰当理由并由本地司法官审核后通过,而且需要提前半年申请。如果双方违约,都要受到惩罚。
看起来这算不上太好,但是再看看惩罚的内容,那就顿时了然了。雇工如果违约,需判处监禁、鞭打等刑事责任;而雇主如果违约则只需要缴纳三十个银币的罚款,至于是不是违约,其实主要在于司法官怎么认为,所以要罚三十个银币其实只需要花五个银币就行,关系要是很硬都不用花。
往大了说,同样的错一等人犯了是民事责任,二等人犯了是刑事责任。既然没有族群的区别可以扣,那就人为靠财产规定出来,这是最简单也最有效的办法。
这是一条极好的法律,可以保证原始积累的顺利进行,极大地维护了作坊主和土地拥有者的利益。可见通过法律的议事会脑袋很清醒明白谁才是此时的统治阶层,这是一个非常有希望的族群。
当然,这条法律从诞生之初还是经过几次修订的,也是有一些人文关怀在其中的:比如严禁用棉花、破布、作坊产品作为工资,而是需要以现金支付。据说这条修正案通过后,雇工们买了许多鞭炮大肆庆祝。
在这之前,很多作坊矿主冶铁之类的行业都是用产品作为一部分工资的,尤其是麻布、冶铁、毛纺等行业尤为严重,这也算是一项进步。
至于此外的一些修订,则是土地派和手工作坊派的斗争。
在最早的时候,法令规定在粮食、棉花等收获的时节,司法官和治安官有权利强制作坊内的雇工或是小手工业者参与收获;但是随着作坊的不断扩大,作坊主和手工业主的实力不断增强、煤铁产业的增加、农用器具的发展,这条法律还是修订了。
司法官和治安官不再有权强制作坊雇工和小手工业者在收获时节强制参加农业劳作了,这是手工业作坊主的一次胜利,也是人口经过战乱后大规模增长的侧证虽然劳动力仍旧部分稀缺,但两种需求者已经不再是不能妥协的了。
这种斗争并不能影响整部法律的基础,按照这个基础,陈健算是妥妥的统治阶层了。
该法案规定,凡是拥有土地一百亩、拥有房产、或是拥有手工作坊、拥有银币一百五十个以上的人,即可雇佣其余人或是学徒。
凡是完成了开蒙教育、十三岁以上、家中田产不足、非在学校读书的年轻人如果不做学徒,则被视为到处游荡,自有济贫法收拾他们,往里面一扔干上一年挨一年的打就知道“懒惰”是错误的。
而学徒工的最低雇佣年限是五年,此期间受第一条之雇佣双方不得违背雇佣条例的约束。大部分时候这些学徒工只需要一口饭,按照最低薪资规定的一点钱,如果学得好等学徒期满了之后可以继续雇佣。
显然,大部分学徒都不会学到技术,而是作为最为廉价的劳动力做一些不需要太多技术的劳动。
等他们学徒期结束后,实际上还是毛都没学到,但是新一批的学徒们又可以雇佣了既然同样的不需要太多技术含量的劳作用学徒更为省钱,谁会去花正常的价钱雇佣那些成年人呢?
在学徒结束后,才有资格成为自由雇工,除非做足了五年的学徒,否则是没有资格直接去参与成年雇工的竞争的。
每天的最低劳作时间也有规定,正常来说就是按照太阳出来开始计算,在夏天都是早晨五点开始劳作到晚上八点,这个每个郡县的规定不同,毕竟南北差距太大。违者每旷工一小时,雇主有权利扣除其大半天的薪资。
这不仅仅是手工业或是水力作坊,农业上也是一样,严格规定着这种雇工和学徒制度。
法律规定的细节很多,每一处郡县的规定也都必须要符合法律的规定,同时为了减少对抗,也有一些适当的、看起来对学徒和雇工有利的法律法规,至于是否执行那还是要看各地的情况。
有严格的雇工和学徒法,所以自然会有严苛的济贫法和懒惰惩罚法。
凡没有被合法(包括完成了五年学徒生涯否则视为非法)被雇佣;没有在军中获得最低级奖章;没有从事造船、陶瓷、玻璃、粮食、捕鱼、商社、采矿、冶金、农业……等等巨细劳作的人;非太学或是其余中级以上学校学员资格;不拥有足够的地产、商产、作坊;凡其父母或是遗嘱规定的财产继承土地或是收入不超过二十银币亦或是拥有商社货物及钱财不超过一百五十个银币;除从事以上行业之外、不违反法律所得年收入少于两个银币;非为官吏者……以上这些将被送入济贫院、官营矿产土地、垦荒军。且如爆发战争,这些人将优先被强制征召送入军队。
其实这就是一种变相的“贼配军”,不过枪炮一旦出现,贼配军的战斗力还是很有保障的。
军棍砸下去,砸的这些士兵恐惧军官的棍子胜于恐惧子弹和流血,严格的纪律和科班出身的军官团体,这就是这个时代的武力保证。
马上就要到来的排枪时代,不再是勇武的时代,也只有这个时代的忍受的极多苦难的、近乎麻木的底层才能撑起临阵对射的凶残和伤亡率。
种种类似的法律冰冷无情又毫无扭捏,单纯地从个人屁股上讲陈健如今是属于那种钱财商品房产超过了一百五十个银币的人物,绝对的法律的受益者。
这都是两年之间看书看到的,也算是这个时代准备作坊和简单工业的基础,可以说这些法律听起来是“可喜”的,也是正常的。
这是手工业已经开始蓬勃发展的明证,直白而又赤果的雇佣关系,最适合这种血腥积累的时代。关键就在于能不能撑到矛盾激化到一拍两散,能不能在矛盾不可调和之前靠掠夺、殖民、战争或是技术革命缓和矛盾。
所以说陈健或是和陈健身份差不多的人,都可以说这是一个最好的时代,只要别投错胎就好。
沿路所见之物之人之事,基本也就是那些法律的表象,生机勃勃的同时也带着那么一丝的悲苦。
相对于繁华的闽城来说,逐渐靠近南安县,那种商业的繁华逐渐褪去,但仍旧可以看到往来的船只运送煤铁或是各种货物。
五万多人的县城也算是大县了,附近有各种矿,源源不断地支撑着闽城的需求。
劳动力、原材料、交通、钱、法律都很完美,陈健开始有些喜欢上这个地方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