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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茅屋秋雨     从酋长到球长txt下载     从酋长到球长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零三章 弃而不用

    好半天,陈健无力地坐在了地上,伸出手叫人继续包扎,粗粗地喘息了几声总算是顺下了气,只是心中的烦躁让他的脑袋一片混乱。

    这是小事,将来这种事会越来越多,怎么处理这种事?

    想要扩充人口基本盘,就需要让更多的人成为既得利益者,这必然损害现在的既得利益者群体。既然榆城不是那些作坊工的榆城,人家凭什么为之而战?

    自己手中有兵权,有威望,要做的事那些人应该不敢明着反抗,但是这种消极对抗会越来越多,官员集团的消极懈怠也会与日俱增。

    思索良久,无奈地摆摆手道:“你们先去做事吧。有和那边的人熟识的,先传个话过去,知错能改犹可为,让他们自己来找我。在众人面前说明自己的错误,批评下自己,只要能认识到错误,总是可以再用的。如今正是缺人的时候。”

    “夏城的规矩一直是治病救人。有错误不怕,揭露出来,不是为了害他,而是为了救他。就像医药司的人一样,要问清楚你有什么病症才好给你草药,藏着错误不说出来,这不是在帮他,这是在害他。这时候越是关系好,越要好好和他说,这才对。”

    “你们都想想,先散了吧。”

    众人散去后,陈健半躺在椅子上,红鱼走到他身后给他捏了捏脑袋,叹息道:“当时你让他们去村社农庄的时候,我就说了他们不情愿。如今你能看管过来夏城榆城这点地方,将来城邑多了,你真以为你能看得过来千里之外的事?最终还不是要靠他们?”

    陈健长呼一口气道:“刚才差点就让黑衣卫去抓人了,这种人……哎,你说他做错了?可他一举一动都是按你说的去做的;你说他没做错?只怕他们自己心里都不信。我现在脑袋很乱,你有什么办法?”

    “没有。长久的办法我一点没有,但是对付这种人我有个合适的人选。只不过一旦这个人死了,或是这个人也变了,那就完了。所以这只是一时的办法,不是一世的办法。”

    “谁?”

    “姬松。”

    听到这个名字,陈健猛地坐直了身子。

    红鱼微笑道:“如果他知道这些人这么做,只怕他也会气的和你一样。他这个人活下去,只要三样东西:干饼,清水,做事——做他认为是正确的事,所以你说为了让别的聚落和夏城一样饿不死的时候,他二话没说就去了没人愿意去的蛮荒聚落传播咱们的文字语言祖先祭祀风俗,他觉得自己做得对,心里就会很高兴,并不会因为穿的好吃得好而高兴。这种人很少,但却存在。”

    “你总说他问心,你问事。实际上只是众人从氏族走到城邑、一切规矩道德都变了的时候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你向前看,他向后看。”

    “你认为这一切的纷争是必然出现的,结束这些纷争的唯一办法就是如你整天和我说的那样,吃不完穿不完的时候。而他想的是人人都做你所说的君子,即便不够吃不够穿,仍旧会如氏族时代一样和睦一心。”

    “在夏城的时候,也有些人和他想的一样,被你扔到了那些边远的蛮荒村落传播咱们的文字祭祀,但如今他们是做这件事最好的人选。”

    陈健思索了一阵,摇摇头道:“他这个人我是信得过。但是他死了呢?怎么保证选出的人如他一样?这个办法只能用一时,但一旦用了,在找不出更好的办法之前,只能让后人不断采用这种办法,到头来走的还是姬松的路——指望掌权者拥有极高的道德,并且只能依靠掌权者拥有极高的道德。那不是和我给其余城邑那些孩子出的办法一样?”

    红鱼笑着伸出十根手指道:“十年!十年后你想要的那么多识字的人已经有了,你想让族人拥有的不同于别处的好坏之分也有了,只要让他撑过这十年,十年后再说十年后的事。如果十年后你还是做不成,证明你的路也走不通。”

    陈健苦笑道:“我的路能不能走得通还不知道,但我知道他那条路行不通的。”

    红鱼微笑道:“可他这种人是你需要的人。你不需要每个人都成为姬松,却需要一些姬松帮着你做你想做的事。只是别让这种靠君子为官才能天下和睦变成唯一的办法就好。”

    “健啊,办法可以慢慢想,难道在想出完美的办法之前就什么事都不做了吗?你和榆钱儿还真是兄妹,非要整整齐齐完完美美才行……”

    陈健被红鱼逗得笑了,摇头道:“我只是没想到这种事这么早就出现了。我以为能撑到几年呢。”

    思索良久,陈健终于同意。

    叫红鱼拿来丝帛,回忆起当初和姬松想法类似的那些被自己扔到荒芜聚落去做传道士的那群人的名字,用毛笔将这些名字一一写上。

    布帛的最后,陈健提起笔,画了一面盾,盾的上面镌刻着一柄夏城的制式青铜剑,盾的两侧是两朵夏城标志性的麦穗包裹着盾的两翼。

    写好后装入皮筒以热蜡封住,找来两名黑衣卫。

    “将这个送回夏城,让司货把里面的人尽快调过来。告诉司货,最下面的东西,让青铜作坊的人用黄铜熔铸,伴随那些人一并送来。

    “再找两个人,骑马去石荠姬松他们可能要去的下一个城邑,截住她们,告诉他们立刻回到榆城,不准再在其余城邑演之前那些戏,这是我和各个城邑首领盟誓过的约定。”

    黑衣卫离去后,陈健坐在那里,拿着毛笔随意在布帛上写了几个字,红鱼站在身后看了几眼,却只认得其中一半的字。

    “夏城……清反……及怠工……会?中间那几个字念什么?”

    陈健反醒过来,看着自己随手写下的一行字,忽然狠狠地扇了自己一个嘴巴,将那布帛抓起来团成团,放在火上点燃。

    “这办法不行!”

    “去告诉送信的黑衣卫,给榆钱儿的那封信不用送了!那东西也不用熔铸了。只让石荠姬松他们回来就好!”

    红鱼惊道:“你不用那个办法了?”

    “行不通!这需要一个脑袋清醒的首领才能保证这个办法好用。问题是如果能保证每一任首领都有清醒的头脑,又何必用这种办法?”

    “假如有个监察官员的办法,一个首领用的很好,他的儿子继任后用的也很好,可等到他十二世子孙的时候,却用的一塌糊涂以致祖先祭祀断绝断发易俗,那这办法就证明不对。对一适用对二不适用的办法不是真的好办法,真正的好办法是对一二都适用。”

    红鱼皱眉道:“你的意思是,要么保证每一任首领头脑都清醒宛如圣人先祖,要么弄出一种不需要头脑清醒的首领也能维持的规矩?”

    “是啊。前者看起来很美好,但是现在绝对做不到,就和姬松想的一样根本不可能;后者看起来有很多问题,但至少还有时间,可以试出来一种可行的办法。”

    看样子红鱼好想要问点什么,陈健抖了抖那团已经烧了一半的布帛,确定烧干净后道:“不说这个了,我要去一趟农庄那边,想想办法。”

    “这几天你注意一下准备去粟城和上游的柘城,将交换的麻布运回来,要准备冬装了。天也冷了,各个城邑也要准备屠宰牛羊了,定好的牛羊皮也都运回来。染纺司那边的房屋尽快完工。”

    红鱼拿起毛笔记在了木简上,陈健起身出去,等到送信的人将皮筒交给他,他自己拆开检查了一遍确认无误后一把火烧掉。

    随后吹哨集合了黑衣卫,乘船前往那几座自己最近一直无力管辖的农庄。

    不是他不看重这些农庄,将来这些农庄是榆城粮食自足的保障,而且农庄内的人也是作坊工的后备补充,将来的体系将是奴隶——农庄雇农——作坊工这样一个选拔机制,以确保今后的人手扩充。

    将粮食捏在别人手中,一年尚可,三年必有祸乱,陈健心中很清楚,只是他认为夏城人最早接触的就是种地,怎么吃饱这一点每个夏城人都该知道怎么做,那些人都是挑选出的人才更应该清楚,万万没想到会出这样的事。

    等靠近农庄的时候,他更是无语了。

    漫山遍野的野果通红,柿子就挂在树上,橡子在柘林下堆积了一层,带刺的板栗偶尔也能见到,附近的水池中游鱼跃起,一群野鹿四处游走。

    可是农庄中的人却恍若不见,脸色木然地拿着石制的工具在刚刚烧好的土地上挖着坑,看样子竟是要修一条水渠,然而这水渠的规模却和夏城动用了数千人的规模相似,更别提工具极差又根本没有找平和规划。

    麦子已经纤细地难以越冬,几栋简单的木屋冒着炊烟,木屋外的土墙上用黑木炭写着两个巨大的字:学习。

    土墙外,几十个人正在那用石斧砍着木头,看样子像是在做木简,远远地听到一个人在那喊道:“姬夏说了,要我教你们认字,这是头等大事,你们明天一人要准备一捆木简,还要做出毛笔,要烧松墨,完不成的晚上不准吃饭……”

    陈健强忍住浑身的颤抖,深吸一口气,面带微笑地冲着身边的黑衣卫头领姬柏道:“他还真是挑不出错,我让他做什么他都做了。好啊。”(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四章 劳动改造

    走近的时候,曼辕才发现陈健的到来,急忙轰散了那群人,跑到陈健的身边。

    心中微跳了一下,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陈健包着麻布的手,问道:“姬夏的手怎么了?”

    “没什么。昨天不小心碰在了陶罐上。你在做什么?”

    “姬夏,我正教他们认字呢。还有,按照夏城的规矩,我正在修水渠,等修完水渠还要大挖垄沟,将来多产粮食。”

    陈健呵呵笑道:“嗯,我看到了,不过方法不太对啊。我看他们并不愿意学。再一个,你逼着他们去弄木简毛笔,是不是有些没有必要?其实石头木炭也行的。”

    曼辕点头道:“是啊,我太愚钝了。哎,这么多事我是用尽心思去做,可是做的并不好。”

    陈健也不生气,笑道:“我看出来了,这是我的过错啊,没有讲清楚你们到底要怎么做。看来你并不适合在村社农庄,至少没有学会该怎么管理。”

    曼辕也不说话,片刻后村社农庄中的夏城老国人都到了,一个个低着头。

    陈健笑眯眯地盯着他们看了一阵道:“看来你们还需要继续学习啊。好了,我就是听说这边的麦苗长得早了些,只怕越不了冬,所以过来看看。还是我的错啊,不该说什么秋分种麦正当时。”

    那些人也不吭声,只有曼辕回道:“我们心也是急了些,觉得早些种出麦子,也能供养榆城的食用。”

    陈健摆手道:“没事,有错误不怕,怕的是犯了错不改。改了就好,你们还是夏城最好的一批年轻人,将来的路还长。”

    话中有话,几个人的脸色微微一变,陈健也没给他们说话的机会道:“准备些吃的,饿了,一路上没吃饭呢。”

    他抬头看了看四周,指着不远处的一片空地道:“这样吧,让他们在那里盖几间大屋,趁着天还没有上冻,这个应该能做好吧?做不好的话,我从榆城调集几个泥瓦匠。”

    曼辕急忙回到:“这个能做好。只是不知道姬夏建这个屋子是做什么?”

    “这个就不用管了。你只管去做,泥坯的就行,这么多人,五天之内能不能修好?”

    “可以。”

    “那就行,先准备饭吧,吃过了我还要去别的村社,看看那边的情况。”

    午饭之后,干冷土地上的那些毫无意义的劳作终于停下了,陈健留下了一头雾水的曼辕等人,带着黑衣卫又离开去了其余的农庄。

    每个农庄几乎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所得到的回答也都差不多,陈健也没有发火,就这么转了几圈。

    曼辕所在的农庄是几个农庄的中心,也是最为靠近榆城的一个,位置上的不同所带来的唯一区别就是曼辕的农庄被要求建造了几间茅屋,其余农庄并没有做这些事。

    可是不盖屋子不代表没有翻天覆地的变化,两天的考察结束后,陈健返回了榆城,从本就为数不多的夏城老国人中挑选出了四十个爵等很低,官等也不高的年轻人。

    这些年轻人在榆城作坊中只能管辖二十个人,他们并不聪明,也没有能力管辖更多的人。

    这些人只能按部就班,或许能够完成上面交代的任务,但是让他们做的更好那就是强人所难了。人有很多,但是不可否认人从出生开始就有不可更改的不平等,智商、头脑、学习能力等等这些,所以陈健对曼辕姬云等新一代中的佼佼者充满期待。

    事到如今,也只能将自己新挑选的这些根本不适合作为高级官员的年轻人拿来用。

    又从黑衣卫中抽调了八个人,每个人分了五个人管辖,派遣到各个农庄当中,任务只有一个:看管那些人以前做什么先就做什么,不做任何改变,分发粮食管着他们别让他们反抗逃走,包括水渠继续挖。

    这是很简单的任务,这些人知道要做什么,只需要按照规定完成就好,并不算难。

    而之前所有农庄中的管理层全部被调离了原本的农庄,前往曼辕所在的农庄,理由很简单:你们的管理出了问题,犯了错,犯错证明你们需要重新学习。保留你们的爵等官等,一切待遇一如从前,什么时候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什么时候学的明白了,什么时候才有重新作为真正官员的资格。

    这也是按照规矩内做的,陈健对于这次事件的处理就是一场普通的耕种事故,没有究其内心到底是怎么想的而定夺他们的罪刑。

    既是名正言顺,那些人也就没法反对,但是内下的小圈子攻守同盟已经结成。互相间已经商量好,无论陈健怎么和他们谈,坚决不承认自己是消极对抗,就说是按照陈健说的执行以至于犯了错。

    出乎意料的是陈健根本没有找他们单独谈话,只是派人通知他们,三天之内和派去的新人交接一下,全部前往曼辕所在的农庄。

    三天后,四处透风还有些潮湿的木屋中,原本农庄的官员安安静静地坐在里面,曼辕也没想到自己搭建的这个屋子会成为自己的住所。

    陈健站在众人前面,几个黑衣卫守在门口。

    “这几天啊,我就在想,你们为什么会犯这样的错?”

    “考虑许久,我终于想明白了,你们是脱离劳动太久了,以至于不知道水渠怎么挖、农具怎么做、什么时候开荒什么时候种植。我看呀,让你们保留爵等官等的条件下,继续学习劳作,让劳作改造你们的头脑。”

    那些人顿时惊吓不已地问道:“姬夏,什么意思?难道我们要和这些奴隶一样的农人一起劳作?”

    陈健点头道:“没错,但是这不是惩罚,这是学习。什么是学习?除了学文字算数,怎么种地也要学啊,你们就是管这个的。不会种地,怎么让你们管农庄?”

    “你们放心,你们只是劳动改造,一切待遇还给你们保留着。如今是黑衣卫和一些年轻人替你们管着,等你们什么时候学会了,自然会让你们回去。”

    一群人面面相觑,根本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结果,很多人已经脱离一线劳动两三年了,作为城邑中最被器重的年轻人,他们一直作为管理层,谁都清楚自己将来要管人的,哪里想到陈健会让他们来这里劳作?

    片刻后不满的牢骚声就乱开了,陈健用没有受伤的左手猛地一拍木板喊道:“叽叽喳喳什么?”

    “姬夏,我们已经知道错了,回去一定能管好农庄。我们哪里不会种地?在夏城的时候我们都种过……只是……只是没想到这里比夏城暖和,导致了麦子种早了而已。”

    陈健哼笑道:“而已?我本来想着,如果你们承认了错误,那么如今回去也不是不可以,但是现在一看,你们还是没认识到自己错了啊!劳动改造很有必要!”

    “你们在这有吃有穿,拿着至少八等爵的待遇,反正饿不死你们!你们想想你们吃的穿的从哪来的?是夏城那么多族人拼命做出来,换了吃穿给你们的。你们呢?叫你们在农庄做些事,就一个个不情愿。”

    “从夏城初建到现在,不算那些奴隶,咱们夏城国人征战、劳作死了多少人?他们为什么而死?还不是为了让每一个夏城国人过得更好些?你们呢?不过是叫你们来农庄从头开始,比起那些死了的族人,你们这点苦算什么?”

    “大家都在劳作,榆城中,咱们的老国人每天天不亮就起来,为的什么?还不是因为咱们粮食不足,需要用作坊和外面城邑换?你们呢?我说一点你们就做一点,一点没有了当初夏城初建时候的劲头,每天想着的就是怎么混到下一天。”

    “就像这几间屋子,这是你们以后要住的地方,可是之前你们不知道,所以就修的到处漏风。你们连间屋子都盖不好?还是我说过盖屋子要四处漏风?”

    “行啊,你们不是忘了最基本的劳作了吗?不是不知道该怎么因地制宜吗?我来教你们。”

    “姬柏!进来!”

    面无表情的姬柏握着铜剑走了进来,陈健指着下面那些人道:“我给你留下十五个人。看着他们劳动改造。”

    “记住,他们不是奴隶,还是咱们的国人。有些人爵等官等比你都高,一切待遇一如从前。一旬休两天,衣食住行不得短缺,我已经和供销司的人说了,调集四个做饭的专门管你们的饭食。”

    “但是,除了休沐的两天外,其余时间通通要和这些农庄的人一同劳作。什么时候改造到知道怎么种地怎么盖屋,怎么管理农庄怎么才能让农庄多产粮食了,什么时候才算是重新有资格去管理农庄了。”

    “你们不是让人在这样的天气中拿着石头挖水渠吗?好啊,明天你们也跟着挖!这是你们定下的,你们怎么能不做?”

    人群轰的一下就乱了,陈健一把抽出姬柏的铜剑劈在了木头上喊道:“嚷什么?谁有意见站起来说。”

    屋内安静下来,陈健摊手道:“我再说一遍,这不是对你们的惩罚,难道做官员的和农人一起劳动就是惩罚?既没有打骂你们,还保留着你们的爵等官等。谁觉得自己学的明白了,学的可以回去管理了,觉得自己不会再犯这样的错了,单独来找我谈!”(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五章 启发

    陈健把剑还给姬柏,拍拍手,有人拿过来一堆木简,每个人发了一份。

    “下放劳作,是让你们明白最基本的东西。但是如果只是会这些最基本的东西就能作为官员,我也用不到你们。既然保留着你们的爵等官等,那是将来你们认识到自己错误后还要继续用你们的,治病救人嘛。”

    “这木简上,是我以农庄官吏的身份写的一份因地制宜的规划,就以曼辕管的这个农庄做样板。如今规矩变了,有些东西需要计划统计司调配,你们需要写出来你们要做什么,计划统计司审核后认为可行再批复。”

    “等你们劳改结束后,都想想怎么建好农庄,用这个模板递交上去,计划统计司审核通过认为可行了,才算是你们真正有资格管理农庄了,到时候你们的劳动改造才算是真正结束。”

    “你们都认字,认得很多字,都自己看看吧。”

    下面响起了一阵翻看木简的动静,曼辕打开细细读了一遍,脸上虽然没有什么表情,可是心中却极为赞同。

    一如陈健之前教给这些人如何写规划一样,木简上的内容就分四个部分。

    先是写了一下这个农庄的基本情况,包括人数、附近物产等等。

    然后提出了建造一座酿酒作坊的构想,以及酿酒作坊建造的原因:减少对外进口的粟米酒,同时作为配给品发给底层的自由奴隶,免得他们吸食麻叶或是聚众闹事;酿酒后发酵的残渣还可以养猪喂狗,甚至可以蒸馏后出口到其余城邑。

    最后是作坊的人数、产量,以及需要的各种工具和会酿酒的人,这一方面需要计划统计司审核后,再调拨一部分人手。

    并没有太多的规划,只有酿酒作坊这一条,而且说的很清楚,利用今年秋天农具不足、耕牛驽马没有运送过来的特殊情况,免得农庄的人在地里胡乱忙碌。

    “看完了吗?”

    “看完了。”

    “夏城用橡子酿过酒,用果子酿过醋。你们也都喝过。是,这一两年都是喝的粮食酿造的,可也不至于才两年就忘了个干净吧?那么多的橡子、鹿群、鱼,你们看不见?还是说想不到?”

    “你们已经在农庄做了一个月,农庄什么情况你们也都清楚了。给你们两天休沐的时间,就是让你们琢磨这些事的。写好了叫人递送回计划统计司,我会亲自看,看看你们到底有没有管理这么多人的能力!要是没有,那我也没办法,最多改造三年,三年之内倘若还没想到,只能证明你们不适合做官员。”

    陈健收起自己的那一份木简,递给姬柏道:“找人,立刻送回计划统计司,让他们审核批复,准备人手。”

    看看天色还早,陈健摊手道:“今天不是旬末,还不是休息的时候,工具我都给你们准备好了,去挖水渠去吧。姬柏,给他们送过去!”

    一干人不情愿地领取了工具,和那些灰头土脸的农人站在了一起,弯下腰挖掘着这条毫无意义的水渠。

    夜里不深的时候,送信的黑衣卫已经返回,携带了计划统计司的批复,上面用赭石画了个圈,示意同意,两天内将会将工具和懂酿酒的人调集过来。

    陈健调集了村社的农人,收拾出了一间靠近小溪的大屋,整理出需要的灶台、仓房、地窖。从正在挖水渠的人群中征调了一部分去收集橡子野果。

    两天后,两个会酿酒的国人带着四五个学徒和各种工具来到了村社,收集到的各种野果橡子也堆积了不少,会酿酒的国人对于这些乱七八糟的非粮食原料并不陌生,也分清楚了哪种需要用曲子哪种直接加酵母——橡子要加曲子分解成糖,而野果直接加酵母。

    其实农庄附近能做的事还有很多,一个酿酒作坊也用不了多少人手,可是陈健并没有全都提出来,他给了那些人机会,希望那些人能够把握。自己不可能面面俱到,什么都管,最终依靠的还是这些官员,否则就算自己累死也最多管辖一个城邑数千人。

    稍微看了几眼,也没有等这边完事就返回了榆城,他相信这边的人会做好这件事。

    榆城的建设还在进行当中,只不过人数最多的冶炼司仍旧在干着建造司要干的活,陈健也没有着急。

    想要建造一座炼铁炉,需要的准备工作很多,在全部就绪之前就算冶炼出来也不能大规模生产。

    最基本的能够承受冶铁温度的砖石还没有生产,两座砖窑中的一座附近已经挖好了水渠,为的就是生产混合了黏土白沙的耐火青砖——与红砖不同,青砖需要在烧制完成后浇水靠水蒸气闷熟,生产周期很漫长,但是很结实耐热。

    此外风箱尚在制造;小型的、根本不能提供拉动风箱拉力的水车已经做好,正在组装以便为今后更大的水车做准备;曲柄连杆、曲柄滑块两种结构雏形仍旧没有人想出来。

    唯一想出来办法的是橡子,但是毫无使用价值。

    因为夏城最早的陶轮是皮带传动的,橡子的脑子就像是被皮带绑住了一样,他找陈健诉说了他的设想:准备两个半径极小的陶轮,以皮带连接,将风箱的拉手绑在皮带上。因为陶轮的半径极小,所以可以把皮带绑住风箱的那个点看成是一条前后往复运动的绳索,忽略半径。

    皮带传动的形式可以看成两个u字对接在一起的形状,橡子的意思是让两个u字两条腿间的距离变小,这样就趋近于一条线。

    其实这个办法思路是对的,甚至超乎了陈健的想象,问题在于皮带和陶轮之间的摩擦力怎么才能大于风箱拉动的力量?如果变为齿轮链条传动是可行的,然而如果夏城如今能够做出链条,又何必花心思去想这些问题。

    面对橡子的失望,陈健勉励了几句,心中却对那种趋近思维极为赞叹。

    橡子源于接触了太久的皮带传动,设想的难以实践,但是这种思维方式却让陈健想到了一个办法。

    他仍旧决定不直接拿出自己琢磨好的办法,而是借助制好的小水车做另一件事,给橡子一点启发,同时也为染坊司的冬衣制备工作节省些人手。

    两个简单连杆的水力锤,就是他的计划,按照机械术语来说这是一种曲柄摇杆机构。

    通俗点说就是老式缝纫机的踏板结构,或是前世小区简单健身器材上的手摇踏步机。

    上下踏动踏板,通过曲柄摇杆结构就能让缝纫机的大轮做旋转,这里无非反过来,以旋转带动摇杆做一个弧形扇面运动,产生往复的砸击效果。

    这种思路其实和曲柄滑块一脉相承,一个是弧形摇摆,一个是平直往复。

    其中最关键的转换思路陈健觉得橡子或许能想出来:利用某种办法,将摇杆的弧形扇面的半径无限延长,而弧的长度不变。那么这个弧形可以近似看做是这个圆的割线,就像一个无限大的球体你在上面感觉不出弧度一样。弧形运动自然就变成了近似的直线往复。

    当然,通过简单的旋转铆钉,可以让这条无限延长的半径力学虚拟化,存在但不以木、铜的实物结构出现,这是陈健要解决的。

    他对橡子的期待,能够按照之前的思维方式想出思路就行,哪怕不实用。(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六章 不建乌托邦

    简单摇杆锤需要的工具其实很简单,足够坚硬和韧性的树木几根,一定技术的木工,四个大铜铆钉,一个能旋转的轮:水力、驴子拉动,甚至人拉都行。

    连杆长度、轮转力度损耗后可以带动多大的锤等等这些,却让陈健头都要大了,闷在屋里解了两天自己已经许多年没用过的微积分和矢量方程,回忆起多年前被函数极限与力学支配的恐怖,以确定最佳的力矩长度和角度,尽可能地不浪费少得可怜的功率。

    等着陈健两眼通红地走出屋子时,头发乱糟糟的满是油腻,憔悴的就像是泥捏的一样。

    两个技术最好的木工被陈健抓过来,告诉他们要准备的木制连杆的长度,在哪里钻孔,在哪里用铜皮包一下以确保受力最大的地方的坚固。

    拿出数量不多的黄铜锭,叫原本在夏城做过熔铸的国人用坩埚法融化后做出粗大的铆钉,反正如今有煤,铜的熔点不过一千度,轻易可以达到。黄铜不是青铜,韧性还可以。

    暂时空闲的其余木工被陈健安排下去,做一批古怪的弓,用榆木或是桑木,但是极为粗大长,明显不是射箭用的。

    做好后陈健拿着一柄小木槌即兴演唱了一曲羊毛版的“弹棉花”,带着这些弹毛弓子来到了染纺司,在他前往农庄前已经让染纺司的人将羊毛用草木灰水清洗了一遍去除了油脂。

    染纺司算是榆城作坊规划中最容易盈利的一批,也是陈健极为重视的,即将到来的冬天也要准备大量的冬衣。

    冬衣是衣,自然离不开布。

    布有两种,有经纬线的纺布,没有经纬线的无纺布。羊毛两种都可以做,既可以纺成毛线甚至绒线作呢绒,这是需要经纬线结构的;又可以砸成羊毛毡子,这是最简单无经纬线结构的,就像是野狗身上的毛一样凝结在一起。

    这个冬天要生产的就是一批羊毛毡子,生产简单不说,还可以用不同的方式区分出爵等待遇:他从没准备搞绝对平均主义。

    手工擀出的羊毛毡作为八等爵以上的老国人的福利配给,这样的羊毛毡产量低,可是厚薄均匀柔软美观。

    水力锤砸出的羊毛毡作为十二等爵以上的国人福利配给,这样的羊毛毡产量高,但是僵硬难看厚薄不均。

    爵等待遇的高低并不代表人格上的高人一等,只代表你劳作的不够多,为城邑付出的不够多,仅此而已。不管怎么改夏城国人内部的公产分配还是按劳计算的,绝对平均主义那是氏族时代的过时东西。

    建立在氏族时代废墟上、跳跃前进的夏城不需要面对根深蒂固的身份不等血统传承权利的思想冲击。思想如同一张白纸,而笔墨就是夏城的生产方式和权利制度。

    这种爵等待遇的区别可以很直观地体现出来:手工擀毡一丈需要五个人忙碌五天二十五个人工,而简易水力锤砸出来的只需要两个人半天时间。前者可以称之为这个时代的工艺品,后者可以称之为这个时代的必需品。

    但在这种区别之前,还有一样全都一样的工序,就是弹羊毛。

    任何纺织原料必须经过弹这个工序,将纤维送散开造成一种纵横交错的交织结构,这样既可以做毡子又可以纺成毛线。

    这是一项体力活,等到铁出现后可以做出简单的羊毛梳,简单的弹已经不能胜任毛线和绒线的纺织,干这一行的也会被称之为梳毛工。

    体力累,待遇低,技术含量不足,是男人不愿承受的繁琐重复劳动,能承受繁琐重复劳动的女人又做不了。

    从陈健前世的历史中就能看出这个工种是最苦的——第一批梳毛工罢工起义的时候,距离君士坦丁堡陷落还有七十年,距离他们知道火药这种东西才过去四十年。

    他们的天朝同行也在不久后也来了一次,只不过天朝同行们不是最低级的无产梳毛工,而是高级一点的有产织工,反对的是封建权利对原始积累的掠夺。

    当然,他们都可以被道德表率们称之为不懂的相忍为国的败类,和李闯一样,国家正打仗呢你就不能乖乖饿死干嘛给帝国添麻烦呢?

    本质上,梳毛工和有产织工都是资本的一对孪生子在捍卫自己的利益,若非后来的意外走的路也会差不多。既然孩子有了,必然有妈。

    榆城当然不会这么快出现这种事,从奴隶到作坊工其实待遇差不多,不过一个给了他们人的身份口号总可以撑几个月。

    极端压迫之下,不干活就没有饭吃、逃走就会被杀死的可怕境地,让榆城的作坊工不得不接受这种工作。他们一无所有,甚至原本居住的岛上的简单木屋都被陈健派人去烧了,船只的严格管控让他们再无退路。

    染纺司中的大量男人也是陈健早就为这种事预备下的,简单的弹毛弓分发下去,敲打着弓弦将羊毛挑的到处乱飞,远处自然有计划统计司的人暗中观察以确定每天的最低定额。

    这些简单的弹毛弓只是陈健庞大计划的开始,他要用一种特别的方式挑动战争。

    依靠君主争霸志向的战争太过偶然,整个族群的利益不能保证,所以差了那么一点狂热,差了那么一点赤棵裸的利益追求。

    弹羊毛的人不多,但终究会多起来。弹出的羊毛可以擀毡,终究也可以纺成毛线绒线。

    改进纺车的计划在明年,因为如今冶铁作坊还没有准备好,没有冶铁作坊就没有办法生产剪子,没有剪子就不能剪羊毛只能死后开水烫下来,不能剪羊毛就没有足够的羊毛以用于毛纺织业。

    同样,没有足够的剪子不能让其余城邑大量养羊取毛,也就没有足够的消费能力购买毛衣和粗劣毛呢。

    此时地广人稀,必然不会出现羊吃人,但是变种版本还是会出现。

    羊毛的近期大量需求,会让羊毛交换的价格升高,从而驱使其余城邑大量的剪羊毛奴隶出现,而这必然导致相同土地上耕种奴隶的减少,耕种奴隶的减少又会驱使其余城邑购买榆城的铁质农具,冶炼作坊有利可图,所有国人作为冶炼作坊的法理拥有者肯定想要扩大规模,想要扩大规模就要更多的廉价劳动力,战争掠夺是最好的办法。

    其余城邑铁质农具和耕牛垄作实行后,农业生产水平上升后,大规模使用奴隶已经没有必要,还要面对奴隶的反抗。

    面对这种情况,远在西北的夏城已经有一种名为隶农的新东西,会告诉其余城邑一种新的地租剥削的方式,不需要让那些奴隶主苦苦寻找答案。

    至少在夏城附近的娥城,陈健已经埋下了一根导火索,被他传授了科学造反技巧的奴隶们正在蛰伏等待时机。

    娥城距离夏城太近,夏城的各种作坊的简单工业品会最早冲击娥城,羊毛贸易的影响也会最早波及娥城。奴隶主们为了获得更多的作坊产品以满足自己的**,只能更加地压迫奴隶或是改进生产工具。

    一旦娥城近水楼台完成了垄作牛耕技术进步有了物质基础,外部市场冲击影响和奴隶主变本加厉的双重压迫之下,夏城一旦忽然压低羊毛的收购价格,最先受到影响的必然是最底层的指望奴隶主施舍存活的奴隶。

    他们的境地会更加悲惨,一场大规模的奴隶起义近在咫尺,这足以动摇草河附近城邑的大规模奴隶使用制,到时候会以夏城榆城为中心向外辐射逐渐演变为地租剥削。

    变革之后,地租剥削的大量财货除了购进各种消耗品外,又会被榆城这个样板的作坊体系影响,投入到一些简单的作坊中,或是开垦更多的土地以庄园地主的模式。

    羊毛只是其中之一,榆城的其余作坊也会起到类似的作用,相互配合。

    陈健的目的从来也不是在这个时代建立一个可笑的乌托邦,榆城不是天堂,这是一个国家垄断帝国主义的大型作坊群,只不过是披着国民福利这层皮的、以隐藏剥削其余城邑为基础的利益群体。

    一旦那些作坊工完成了从奴隶雇工到国人的转变,他们就不再是无产的作坊工,屁股决定脑袋,他们到时候需要的是战争,是扩张,是廉价的劳动力,是广阔的封地市场——或者叫古典殖民地。

    至于陈健真正想要的东西,那很遥远,此时只不过留下种子以待后世开花,他想要的东西不需要做圣人,只需要人人都知道为自己的利益抗争就可以。

    有没有人信,从不影响它的实现,那不是宗教。

    十几年后他要的不是、也不可能是两万有着解放全亲族梦想的族人,他从来就没有灌输过这些东西,从始至终,一句都无。

    他只是在灌输利益以及如何最大化地攫取利益和捍卫自己的利益,包括教唆那些作坊工罢工抱团反抗,也只是让他们知道怎么争取自己的利益,帮着陈健向老国人施压以接受这批新国人分饼而已。

    十几年后他拥有的是两万到三万识字、会算数、知道作坊技术、懂得为自己利益抗争的畸形新贵族——不以血统分辨而是以财产技术知识分别的畸形贵族,有夏城作坊体系支撑、有夏城剥削了其余城邑十几年的大量财富作为基石的作坊主、庄园主雏形。以及几百个接受了榆城教育和思维方式的血统旧贵族。

    以榆城的各种作坊为基础、两万多熟练作坊工开支散叶到各个城邑建立起的作坊和雇工农庄,传播技术,完成最基本的牛耕垄作农业革命保证土地生产,借助血统贵族的资本,形成一个新的利益集团。

    在人口稀缺的条件下必然会促进技术革新以确保足够的利益,榆城模板的学堂会成为一种习惯延续下去,而夏城榆城的一些抗争求活和与众不同的尝试也会随着写入历史,等到需要的人去翻看。

    这个利益集团需要大量的人工,大量的原材料,更加广阔的市场,更加多的人口来确保作坊生产的东西可以卖出去,需要更多的金银铜作为将来的铸币支撑流通,需要更加稳定的内部环境和交通建设。

    这个利益集团在夏城之外的其余城邑相比于旧时代的遗老是脆弱的,他们必然会团结在夏城的周围,忘却氏族族群的概念借助夏城的财力军力完成内部夺权,为了攫取权利他们会学榆城给予那些奴隶以隶农雇工的身份以增强自己的力量获得足够的支持,也为了或许更多的廉价劳动力。

    这个利益集团想要的一切,在四面夷狄的土地上都可以得到,那时候的战争不再是简单的祖先指引、族群争霸、首领雄心,而是整个被绑在这个体系中的年轻贵族们的利益诉求,更加狂热直接。

    甚至不再需要一套誓词名正言顺甚至制造凤鸣龙吟的天象以愚弄族人,只需要告诉他们那里有他们想要的一切。

    首领有重现华当年四方来贡荣耀的雄心要打;没有,也要打,不打就滚下台让愿意打能打赢的人做首领。

    想打仗,不是一句为了祖先,为了族群就可以人人如同打了鸡血一般的。其实信的人并不多,即便硬勃起来,却不可能持久。(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七章 先学规矩再做工

    这种对利益的直白追求距离榆城的大多数人还很遥远,远的根本看不到。因为对所有的作坊工而言,榆城不是他们的,榆城是他们所憎恶的人的。

    尚未完善的染坊司中,数百最低级的作坊工根本没有想过,有一天他们可能会成为如今自己最憎恶的人。

    无论是如同防着偷腥猫儿一样的作坊监工,还是每天晚上数着数量的计划统计司的成员,对这些作坊工来说都是仇人。

    不过憎恶归憎恶,这种憎恶并不会影响他们的愿望和梦想。

    梦想有两种。

    一种是干掉自己憎恶的人,自己也不去做自己曾经憎恶过的那种人。

    另一种是希望自己成为自己曾经憎恶的人。

    显然大多数人的梦想都是后一种,他们反对的不是制度本身,反对的只是自己没有制度的受益者。

    他们幻想着有一天拿起鞭子的人会是自己,不过对于自己的道德他们十分信任,觉得自己管理作坊的时候,一定会比现在的人善良。

    虽然心中有些不满,虽然榆城也并不是他们的城邑,但是他们却不得不承认榆城的一些奇怪的规矩可以干活干的更快。

    每个人还是劳作那些时间,可是做出来的东西却比以前多的许多。

    每一次有新的规矩出现的时候,总会引来这些作坊工的猜测。

    就如现在的染坊司,原本所有人都忙碌相同的事,可是自从前几天弹毛弓发下来后,有的人就专门负责去弹羊毛,有的人专门负责用石灰或是草木灰水清洗羊毛,有的人跟着去学习如何将羊毛擀成羊毛毡子。

    这些负责制作羊毛毡子的人被编制为专门管羊毛这些事的一个部门,独自占据了几间屋子,不过人并不多。

    制作羊毛毡子并不难,难得只是如何做的美观大方厚薄均匀,很多作坊工以前为了御寒也做过这种东西,所以这种羊毛毡子并不会让他们感到太过惊奇。

    对他们而言,羊毛毡子这种东西和自己关系并不大,甚至不如第一次见到红色的砖块时叽叽喳喳。

    但是从羊毛毡子开始,染坊司中逐渐有了让他们值得讨论的变化,自从重新分组之后,同样是染坊司的人,吃饭的时间却错开了,劳作的地方分开了,不擀毡子的平日很难见到擀毡子的,就像是忽然没有了一样,只会在夜里出现,甚至有了些古怪而恐怖的传闻。

    那些没有被分到和羊毛打交道的,基本剩下的都是女人了,这几天她们心中也在惴惴不安,不知道自己将来要做什么,是轻省的还是疲累的,每天规定的定额又是多少?那些传闻中的恐怖会不会降临在自己身上?

    惴惴不安的等待中,这些女人按照三四十个人一组分开,每一组都有几个夏城的女人问了她们几个问题,大多就是以前会不会用骨针、会不会纺线、会不会缝补皮子这样的问题。

    按照这些回答,女人们又重新被分配成了几组,带到了这一组所在的房屋中。

    迈进屋子之前,这些女作坊工们早就想知道这种砖瓦做的屋子是什么模样,外面看起来很好看,通红通红的整整齐齐,却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模样。

    领头的夏城女人打开了木门,女工们立刻感觉到一阵热气从里面袭来,暖烘烘的宛如春天,一个砖炉子烧的烤人,但是这炉子却不是直接走的烟囱,倒像是从屋子中的一面墙壁通到外面的。

    有人好奇地摸了一把里面的墙壁,热烘烘的,不由地暗暗咋舌,咂舌之外又觉得自己运气不错。

    至少这里面很暖和,比起外面那些还在挖坑和泥的人强多了,在这里面可不会冷。

    更令她们惊奇的是这些屋子的窗户,窗这种东西她们见过的,为了夏天通风,冬天的时候大多都会用草帘子堵上,所以每到冬天的时候都是黑黢黢的。

    然而这几间屋子的窗子却和别处不同,这里的窗棂更小,显然更费工夫。小小的窗棂上蒙着一层薄薄的半透明的鱼皮或是刮的很薄的羊皮。

    这样一来屋子里就很明亮了,而且很暖和,热气不会散出去,又不会因为窗子被堵住而很黑。

    这在榆城是极少见的,似乎整个城邑也没有几间屋子是这么亮堂的,女工们确信即便是那个叫姬夏的首领所在的屋子,也没有这样的窗子——榆城的作坊能做很多精巧的东西,可是这个首领却只喜欢那种简单粗糙可以大规模做的,这种费工费力的窗子可是少见。

    屋子里还有很多木头搭建起的台子,每个台子的下面还有一个圆木墩,显然这些圆木墩是为了让她们坐着的。

    几个女工忍不住叫了一声,不为别的,就为这显然是一件可以坐着干的活,坐着可比站着轻松,而且又是这样暖和这样亮堂的屋子里。

    莫说是自己,就算是自己以前的主人也没住过这样暖和亮堂的屋子啊。

    领头的夏城女人轻咳了一声,站到第一个木墩上说到:“我喊到谁,谁就坐在这里。”

    这些女工并没有名字,但却有一块自己早已经熟悉的木牌,上面写着数字,吃饭睡觉领陶贝都要靠这块木牌,所以熟悉的很。

    一个个数字念完后,女人们一个个坐在自己的木墩上,木墩的高度刚刚好,面对着靠窗的那一边,木台的高度正好可以把手放上去,木头被刮的光滑,涂抹着木漆,看起来很舒服。

    木台上放着一把骨针,粗细都有,还有几个线团,一团凝固的油脂,大约是为了润滑骨针方便穿过布的。

    每隔五个木墩就空出来一个,似乎是给别人留的,可是那些人此时并没有出现,也不知道是谁。

    所有人坐好之后,领头的夏城女人吹了一声哨子,让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过来后说道:“以后我管着你们这些人。你们以前都用过骨针,也都缝过衣衫,所以你们运气不错,来到了这间屋子。”

    “炉火是为了让你们的手暖和,免得捏不住骨针;小窗棂是为了把易碎的薄皮子固定住透光,免得看不清线头。”

    “你们这屋子可比城邑计划统计司的房屋还要亮堂暖和呢,去哪都是干活,可是别的地方可未必会是坐着,未必会有这么暖和的地方。”

    “先说下规矩,自己现在坐在哪,明天就还坐在哪,以后都是这样。自己现在都记一下自己坐在哪。”

    “空着的地方,那是留给夏城女人的,她们还在学,两天后会坐过来,教会你们。五个人一组,每一组管着你们的人就是那个空着木墩将来的主人。”

    “以后上工有上工哨、吃饭有吃饭哨、下工有下工哨,哪怕是解手,也有解手的哨子,大约每隔一个半时辰让你们去一次解手。解手必须要排着队去新修的厕,去别的地方被抓到,扣除三天粟米。如果我没吹哨子,你们憋不住的话,就要询问你们的组长,同意了你才能去,每一旬最多意外上五次茅厕,多一次扣除一天陶贝。”

    “骨针,线团,每天都要检查,缺失的自己赔偿,也不算多,七天的陶贝。”

    “听懂了没有?”

    女工们都答应了一声,领头的夏城女人道:“这几天,你们就先学哨子声,要听懂不同的哨子声是什么意思,免得闹出来我吹的吃饭哨你却往茅厕去的事。”

    女工们早已见识过夏城稀奇古怪的规矩,见惯不惊,心中却在猜想,那些空着的木墩的主人,这两天在做什么?莫不是也是在学听懂哨子声?(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八章 一尺布、半丈夫

    空着的木墩的女主人当然没有在学听哨子声,她们早已经习惯了这种方式,大致听了几声就已经掌握了长短的节奏,再者这些哨子声对她们并不适用,她们每天的定额并不多,可以很轻松地完成,在夏城她们缝制过很多衣服。

    实际上这两天她们也在学习,或者说是在讨论,怎么用最快的速度缝制一件衣裳,怎么才能最省布料?

    看起来这是一个简单问题,但是真正做起来的时候却很难。

    原因很简单,因为这时候最宽的麻布只有一尺多宽,想要缝制一件衣裳需要很多个步骤,决不可能从一块布上裁剪下来,甚至需要十几块布拼凑在一起。

    为什么只有一尺宽?因为布是靠人织出来的。

    麻布也是一种经纬线布,自然和所有织布的程序一样,密集好经线后,依靠梭子将纬线穿过这些密集的经线,形成编织结构。

    奇数的经线第一次在下,偶数的经线第一次在上,梭子引着纬线横穿过去;随后奇数的经线在上,而偶数的经线在下,梭子引着纬线又从另一端穿回来。

    这就需要织布的女人能够左手拿着梭子扔过去,右手能够瞬间接住,然后奇偶经线上下变化,再用右手把梭子从奇偶经线之间扔回左手,算是完成了一个循环。

    所以织布的宽度只和人双手可以左右扔接的距离有关,在“飞梭”这种东西发明之前,想要拓宽织布的宽度,只有增加人工专门负责投接梭子这一个办法,这显然不如花时间把两匹布缝在一起省时间。

    哪怕是到了蒸汽时代,梭子织布的原理仍旧没变,无非就是投接梭子由人变成了机械弹跳。而地球是有重力的,要让梭子近似平直的飞行就需要极高的速度,这也是蒸汽时代纺织厂内那种难以忍受的噪音来源。

    这是不可更改的条件,所有制衣的思维都只能固定在这个条件之内。

    陈健想的办法是类似流水线的作坊制度,有人专门裁剪,有人专门缝制上衣、袖子、领扣等等这些。

    最少的工序、最省的布料,最快的速度,这就是制衣部门要解决的问题。

    以往制衣都是个人缝制,自然与身体贴合,十分舒适。但如果这种作坊伪流水线生产,就不可能保证每件衣服都合身。

    早在夏城的时候,榆钱儿等人刚刚接触到数字和计量单位的时候,陈健就让她们统计过族人的平均身高。

    此时翻出来,按照标准差方差这些很久前学过的东西,再分出男女之后,将衣服整体分成两个号。

    这两个号肯定不可能兼顾所有人的身高体型,但是整体还算能穿上。至少这个就不是随口就来的,这需要简单的统计学作为基础,否则做出的标准号衣服不可能是适用性最广的。

    夏城各种古怪的计量单位下造成的最大问题就是:这个世界的历史中,只怕出现不了丈夫这个词汇了,因为夏城的尺不是粟尺而是麦尺。

    出现丈夫这个词汇的历史中,尺是粟尺,一百粒粟米的长度为一尺,一丈之夫只是雄壮;而按照夏城的麦尺来算,一丈之夫已经超脱了人的范畴。

    总而言之陈健在这个时代是绝没可能当男子汉大丈夫了,甚至不能修八尺有余而形貌昳丽,大部分夏城男人都只能形容为身高五尺。

    确定了标准平均身高和身宽后,从榆城的一堆人中找出了一个标号身材的人,站在屋中作为模子,由这些擅长缝制衣物的女人琢磨出最省布料和工序的办法。

    每个女人都是节俭的高手,这个时代一点布料都不可能被浪费掉,每个女人也有自己不同的封邑方式。

    一人发了一匹麻布,一把铜刀或是难得的铜剪子,不要求她们做出来,只是让她们按照自己的裁剪方式将布料裁开。

    最节省的方式必然工序最多、工序最省的方式必然用料最多,陈健要做的就是从这些女人的裁剪方式中找出工序是用料之间的平衡。

    花了一天的时间选定了一种裁剪缝补的方式,但是距离最后的完成还有很多步骤。

    从裁剪到最后成衣,一共需要十四块布料,一共二十三道工序。从专门的制作木模方便按图索骥地裁剪,到最后袖子的缝制,每一道工序陈健都要分出专门的人。

    但是每一道工序需要的时间并不同,所以陈健要保证将染坊司成衣部的女人们分成二十三份,但是每一份的人数不一样的同时又要求每一份每天完成的数量相同。

    按照如今那些作坊女工的水准,陈健让夏城女人们选出了在这里最笨的几个夏城女人。

    任何事想要选出最好的那个很难,但是想要选出最笨的那个很简单,女人们嘻嘻哈哈地选出了在缝衣这件事上最笨的几个人,陈健叫人将布料带来,以一个时辰为时间,计算她们在一个时辰内每道工序的完成情况。

    大致按照一半的效率,估算了一下每道工序需要的人手,以保证上下工序之间的完美衔接。

    全部做完这些后已是四五天过去了,染坊司的第一批羊毛毡子已经做出,而成衣部的女人们也已经听懂了各种哨声的含义,陈健终于松了口气。

    一切都要从头开始,没有人能够帮他,因为这里的办法和夏城并不一样,这个头只能他自己开。

    之所以松了口气,是因为成衣这个部门可以算作一个样板,从计划统计到作坊运转的样板,每一个参与其中的夏城人都学到了他们要学的东西。

    计划统计司的人知道了统计的某种意义;染坊司的人知道了分工协作的操作办法;作坊工学会了纪律,并且在今后的劳作中不可避免地要学会夏城的度量衡使用和数字——将来她们的后代可以更早地接触一二三和尺步丈。

    染坊司不可能只做这两种事,今后要有专门纺线的、纺羊毛的、织布的、染色的等等,但不论新出现什么部门,都可以按照这个办法操作下去。

    陈健不再需要费劲心力地从头开始,只需要大体上调节规划一下就行,或是提出新的计划。

    就明年而言,染坊司的任务还有很多。一批其余城邑的衣裳要染色、大量的皮子需要切割做成简单的皮甲售卖、培养一批纺织羊毛的教工、培养一批弹羊毛的熟练工、培养一批专业的裁缝、培养一批专业的织布工,以及很多新型的简单的计划中的木铁工具的试用……

    这些都是作为种子用的,将来由这些人再教会别人,体系一旦建立就可以熟练运转,只要计划统计司的人不出问题就可以。(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九章 认错

    从无到有的染纺司做出的第一批成衣只能提供榆城内部的消耗。成立之初,做出的衣服很难卖到外面,因为有购买能力的其余城邑的人不会去买这样并不十分贴合身体的衣物,而买不起的又根本担负不起。

    加之那些人的缝制水平也并不高,最开始的几件衣服陈健都不好意思称之为衣物,只能称其为可以御寒的东西。

    对此陈健并不着急,作坊工的熟练度会越来越高,缝制的水平也会一天天增加,每一天的成衣数量都在提高,总会有一天能够以低廉的价格销售到其余城邑。

    在染纺司成衣部运作的逐渐步入正规十几天后,农庄产出的第一批劣质酒也运送到了城邑,这些劣质酒没有经过过滤和蒸馏,浑浊不堪。在没有蒸馏的条件下,酒精的浓度最多只能到百分之十二,再高的话酵母菌就会停止工作。

    劣质的酒中有果皮、橡子壳,有的还酿造的发酸,夏城的老国人很是不屑一顾,但对于那些微薄工资的作坊工来说却是一种极好的配给品。

    第一批配给的是那些在外面的矿工,运送劣质酒的船只上除了许多的陶罐外,还有那几个吸食了麻叶的人以及负责宣传与之相关新规据的夏城国人。

    船回来的时候,并不是空着的,而是多出了一个人。

    农庄的曼辕跟随着通航的船只再一次踏上了榆城的土地,正好是十月份的第二个旬休,撑船的人和他很熟悉,好奇地看着他抱着的一大捆木简。

    农庄的事榆城这边很多人都知道,但是知道陈健当初因为这件事骂娘的人并不多。

    撑船的人并不知道陈健因为这件事砸破了手,与曼辕寒暄的时候,未免觉得有些奇怪。以往这个年轻人很是健谈,如今在船上却有些心事重重,一直默默地站在船头看着船头破开的波浪。

    上岸后,有人告诉了陈健,陈健正在忙着计算冶铁的土高炉,布帛上密密麻麻地写着不规则几何体的表面积计算和结构力的算式,以便确定最为适合的斜面角度。

    黑衣卫推开门通报的时候,陈健根本没有注意到。

    “姬夏,曼辕要见你。”

    陈健恍然地抬起头问道:“今天几号?”

    “十月十九,你不是给了曼辕那些人两天的旬休吗?”

    “哦,对了。”

    陈健放下笔,想了一下道:“这样吧,你们在外面,在我和曼辕谈完之前你们守在门口,不准任何人进来。”

    黑衣卫点头离开,陈健将布帛收好,亲自倒了两碗水。

    片刻后曼辕推开木门,黑衣卫关好木门,陈健指着一个麻布的垫子道:“坐下吧。”

    曼辕屈膝跪坐在垫子上,陈健递过去一碗水,这一次很直接地说道:“我以为你会再过些日子来,怎么样,不想挖掘水渠了?”

    曼辕点点头道:“不想挖了。”

    “不想挖就好。怎么,想通了?”

    对于曼辕的到来,陈健心情很好,不管是真心实意地认错还是逼不得已地认错,他都很高兴。这是一个人才,同一批在学堂的年轻人中,他与姬云不相上下,这也是陈健最看重的两个人。无他,将来要管的事越来越多,总要有人分担。

    论起年纪自己和他差不多大,不会将他看成夏城下一代的核心,但是在这一代却是个可以独掌一方的人物,只要自己不死,这人泛不起大浪,哪怕是假意认错,也会做好。

    曼辕喝了一口水,低声道:“姬夏,这几天我在劳作中一直在考虑你说的那些话,细细想来,我觉得我真的错了,所以我在想通后来到了榆城,希望和你谈一谈。”

    “关于我犯的错,我已经想明白了,也听说了姬夏砸坏了手的事。我知道姬夏生气的不是今年绝收的那些麦田,而是我对待这件事的态度。”

    “对于姬夏说的那些错误,我全都承认,并且盟誓绝不会再争辩这件事,永远不会试图将这件事的错翻成对的,永远不会。”

    “如你所说,只有在劳作中才能明白自己当初的错是多么严重。我现在很支持姬夏的决定,一旦有人犯了错,去农庄劳动改造很有必要。一开始我也是反对的,但现在极为支持。”

    “在农庄的时候,有人暗中挑唆,试图让大家都不认错。因为一旦认了错,这就不是简单的耕种事故,而是一种在心中消极对抗的错误。但我想,错了就是错了,不承认又能怎么样呢?”

    “农庄的那些人,我与他们接触不深,只是因为犯了相同的错误才走在了一起。在有人试图撺掇大家不认错的时候,如果不是姬夏之前的那番话,可能我会错的更深。”

    “踏上榆城的时候,我看到了很多熟悉的族人在忙碌,自己却在那里挖水渠,心中很是难过。”

    “我并不是说挖水渠这种事我做不了,而是我在学堂学了两年,跟随姬松去过很多地方,我可以胜任更多更难的劳作,而不仅仅是挖水渠。”

    “姬夏,我今年才十七岁,身体还好,头脑也还清醒,希望姬夏重新考虑一下我能做什么。我觉得我不挖水渠,可以比挖水渠为夏城国人做更多的事。”

    曼辕说完,拿出了一堆木简递过去,在陈健翻看的时候说道:“这是这些天我对农庄的一些想法,有了上次姬夏建造酿酒作坊的事,让我想到了很多。这些未必都有用,未必都能用,还是希望姬夏和计划统计司审核一下。”

    陈健摆摆手,示意他先不要说,自己翻看了一阵,忍不住点头称赞。

    这是一份详尽的计划,基本上每一份都是实用的,这绝不是那些被陈健随便抓到农庄的那些人能够想出来。那些人按部就班还行,但是制定这样有实用性的计划还是差了些,自己马上就要全力投入到冶铁作坊的建设中,农庄作为榆城今后的生存基础不可能不找一个能力很强的人去负责,自己的确也不可能面面俱到地管过来。

    从今年冬天的御寒茅草的采集、到明年春天的春耕计划,以曼辕所在的农庄为样本,按照陈健当初计划的那样,详尽地制定了几个简单的作坊以度过这个冬天。

    如今农庄大部分的人还在继续挖掘着毫无意义的水渠,陈健也知道那不是长久之计,细细看过了这份木简后,赞许道:“写的不错,基本上都可以做。尤其是趁着秋末冬初河流退水的时候堵塞河岔捕鱼的办法很好,而且目的也说的清楚。一则是可以吃,二则是明年木工司的鱼鳔胶用量的确会增加,提前储备是没错的。你想的的确比我派去农庄的那些人想的更远更多,这是你的优点。”

    陈健放下木简,背着手转了几圈,曼辕偷眼看了陈健几眼,好半天陈健说道:“这样吧,你把你刚才和我说的这些话整理一下,说清楚你自己认为你自己到底错在哪,在大家面前认个错。”

    曼辕刚想说点什么,陈健打断道:“我让你去劳作,不是因为你让我不高兴,所以你向我认错没用,而是向这边的族人认个错。我看就明天吧,我把所有在榆城的八等爵以上的国人叫在一起,你就说说你对这个错的认知,也算是给其余人一个警告,让他们不要步你后尘。”

    “不要觉得认错很丢人,夏城规矩,问事不问心,你认错是为了你将来不犯错,不是为了要批判你。”

    “我不喜欢夏城的很多事都藏在屋子中就定下来,夏城终究还是夏城族人的夏城,有些事还是在大家面前说清楚比较好。你考虑一下。”

    陈健没有给出任何的承诺,甚至没有告诉曼辕认了错就可以让他继续做官员不用去修水渠了,他要告诉曼辕这件事不是意气之争,不是个人喜好的问题。

    是为了让族人和曼辕明白,这是规矩之争,是明确分出对错的,是两种思考方式和对待劳作和官员这个概念的态度的争端,这是有对错之分的。

    两个人的意气之争没有对错,只有弱者向强者认输却没有认错,这并不是。

    在众人面前认错,就是承认自己认同陈健对待劳作对待官员这个概念的态度,盟誓永远不会把错的变成对的。

    如果不认同,那就不要认错,继续坚持下去,为了心中的对错在田间挖掘三年的水渠又算什么?

    曼辕思索良久,终于点头道:“我同意。”

    “那你准备一下,晚上大家一起吃个饭。明天上午,我把八等爵以上的国人都叫到一起,你除了要说说自己的错,还要说说你木简上的这些东西。说真的,你写的相当不错,这一点值得大家学学。一方面错了,不代表你什么事都错了,这一点也要弄清楚,不能说一件事错了就说你一无是处。”

    “去吧,去准备准备,我这边还有些事。”

    曼辕放下木简,满怀心事地退到了门外,出门的时候与红鱼碰到一起,互相笑了笑。

    红鱼走进屋子,给陈健捏了捏肩膀,随口问道:“曼辕来认错的?”

    “嗯。”

    “你的办法或许是好的,但是和我说的办法有什么不一样?你将来可以看管过来所有的人吗?你去管,和姬松去管,有什么区别呢?到头来不还是需要一个睿智的勤奋的可以看清楚人犯错的首领。”

    陈健向后一躺,长呼一口气道:“你错了。将来评定他们对与错的不是我,而是所有的百姓之上的国人。官为民,而不是官牧民。人不是羊,夏城是国人的夏城。”

    “我只是暂时代管国人的权利,将来还是要还给他们的。”

    红鱼摇头道:“可是如今农庄并没有多少国人。”

    “将来会有的。”

    “你并不喜欢推举制。”

    “所以不是推举,只是监管。”

    “就算你说的都对,最普通的国人百姓能分得清对错吗?”

    “我相信可以。国人并不愚蠢,不是吗?”

    “呵,但愿吧。”(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章 圈子

    整个十月,对于榆城所有人而言,都是一个值得记住的月份,只不过不同的人记住的东西不一样。

    八等爵以上的夏城国人听了曼辕的认错,讨论了两天,暂时达成了共识,陈健是对的。

    因为八等爵以上的夏城国人并非都是官员,还有很多还是在劳作一线的人,他们精通自己的劳作技巧,但却并不会管理很多的人,所以对于官员这个诡异概念的态度更认同陈健的想法。

    曼辕在认错后说了说自己对于农庄的规划设想,陈健提议让曼辕继续管理农庄,众人也一致同意。

    最终曼辕继续在农庄劳动改造三个月,但这三个月中他还以管理者的身份负责农庄的建设,三个月后再做决定以确定他最后做什么。

    这种事对于夏城老国人而言并没有那么多不可思议,在夏城不脱产的管理者很多,做官就脱离农田作坊这种事还没有那么天经地义,没有距离感自然也就不会那么容易高人一等。

    对夏城的老国人而言,曼辕终究是另一个人,曼辕的去留对自己影响并不大。可是这件事引出的规矩却对他们影响很大,将来有官员犯了错,一并要和曼辕一样下放劳动。

    陈健直说监管众官员是否犯错的权利暂时由自己代管,将来会还给真正的主人,却没有明说是谁。

    不同的人,不同的圈子,讨论在乎的事自然也就不同。夏城十二等爵以上的国人在十月份也经历了很多,不过并没有八等爵以上的国人那样的震惊,他们感受到的都是好事。

    原本以为榆城是蛮荒之地,来到这里还有些不情愿,但是生活条件在十月末有了改善,可以实打实地感受到生活在向前走,充满了希望。

    先是劣质酒放开了供销管制,夏城国人可以用极低的价格购买大量的劣质酒。

    接着一批肥美的大鱼从农庄运来,很是改善了一下生活。

    随后一座砖瓦房的汤池被建立起来,陶制水管每天都会注入大量的被煤烧热的水,下工之后可以舒舒服服地泡个热水澡,甚至这是一种强制要求。因为陈健告诉他们,这座岛上住的人太多了,一旦身上不干净出现了疫病就会传播开,所以要求每个人尽可能五六天洗一次澡,对于这个规矩他们并不反对,下工后舒舒服服地泡一阵,喝上一碗,聊聊白日劳作时候的事,总是很惬意。

    在十月的最后一个旬休,大量的简单的羊毛毡靴子被发了下来,代替了夏城人的草鞋,暖烘烘的很舒服,而且很柔软。

    伴随那些羊毛毡靴子一同而来的,还有另一个好消息,不久后每个夏城国人都会发一件皮子做的衣裳,里面也有羊毛毡保暖。

    晚上在汤池沐浴的时候,染纺司的人总会说说如今的进展,听起来还不错,不过据说并不好看,但是至少保暖而且不需要花自己的钱贝,这是国人的福利。

    除了讨论不久后要发下来的皮子衣裳有多难看外,国人们也会讨论一下别的消息,比如他们很喜欢的石荠要从别的城邑回来了,据那些送信的黑衣卫骑手说因为常年在外奔波瘦了许多,难免引来众人的怜惜。

    然而他们在讨论这些的时候,榆城中的另一批人则根本没有资格讨论皮子难看与否,因为他们别说皮子,就算是最简单的麻布冬衣都没有。

    原本在大野泽岛上的时候,冬天闷在地窨子中很少出来,已经有些羞耻之心就不可能光着身子,很多时候上衣下裳都要换着人穿:比如嗟去外面弄盐、强壮的男人去捕鱼的时候。

    如今每个人都要做工,那些运气好被染纺司挑中的女人还好,晚上下工后睡前闲聊的时候知道他们劳作的地方很暖和,而且很亮堂,纵然每天劳作的时间也很多,可至少不会太冷。

    然而除了染纺司的人外,其余人大部分还是在外面劳作,中午还好,热的浑身冒汗,然而大清早就要劳作,那时候还冷得很。

    如今还没下雪,但是雪总会下,这些作坊工在考虑冬天最冷的时候该怎么办?

    染纺司那边传来消息,说是有一批冬衣正在做,每天都可以缝制很多套,可是缝好后就被运走,谁也不知道运到了哪里,并没有消息说要留下来发给他们。

    冬衣不穿会冷,冷的就可能生病,生病了就会被扔到隔离开的一座小岛上,很多人去了就没有再回来,于是那座小岛成了这些作坊工心中最可怕的地方。

    十月最后一天,一场冻雨落下,天气更加的冷,嗟前一天晚上在夜里的学堂中学到很晚,回去的时候淋了些雨。

    然而他身子强健,淋了雨却也没有生病,早晨早饭哨子响起的时候,同住在一个屋内的作坊工却懒懒的不想离开树叶堆积的木床。

    几个冶炼司的工友叫了几声,摸了一把,惊道:“你头很热啊。”

    那人嗓子有些疼,脑袋嗡嗡的响就像是站在砸羊毛毡的木槌旁一样,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强撑着坐起来,喝了两大碗水,下床的时候一脚崴到地上,天旋地转。

    嗟将他拉起来道:“撑着点,可别倒下去,倒下去就要被扔到小岛上。千万别被人看出来,那些夏城人眼睛可是尖的很。”

    那人喘着粗气道:“你淋了雨都没事,我应该也没事。”

    嘴上说着没事,可是浑身软的就像是那些夏城人吃的很好吃的面条一样,双腿似乎都不是自己的了。推开门被外面的冷风一吹,更是有些恶心。

    嗟摇摇头道:“这样不行,一会干活的时候,你们几个夹着他,千万别让他跌倒,跌倒可就要被送到小岛上了,去了十个才回来几个?今天要做什么?”

    “好像是抬木头,说是要在小河上游建个堤坝,让水位高一点将来还要安一个水车。”

    “抬木头?”

    嗟骂了一声,冲着旁边的人道:“你去把泽他们叫来,一会抬的时候,泽和个人抬前面,我和他抬后面,泽抬的时候肩膀向后挪一些,我肩膀低一点压在我身上,他在后面只要跟着走别跌倒就好。”

    屋内的人素来知道泽嗟等人,这种事他们定然不会不管,几个月的时间已经帮了不少的人,前些天有个工友被木头砸伤了腿,榆城给了三个月的粟米便不管了。泽嗟这十几个人一人从每天不多的钱贝中拿出来一些,给那人,总不至于饿死。

    如今这些人众人比起在大野泽的时候更加敬佩,尤其是抬木头这件事一说,更是如此。

    木头沉重,四个人才能抬动,若是抬一会还好说,看那个人的样子,少说也要抬一整天,谁也不是青铜打造的,只怕一天下来腰会累的断了。

    生病那人强忍着难受道:“我没事……”

    嗟一抬手道:“别废话,照做就是。泽大哥和我有的是力气,咱们不互相帮助,还能指望谁?你就听我的,在后面少用些力气,过了今天或许病就好了,晚上我去给你找些草药,弄点草捂在身上,想是你前几天冻着了。”

    一个在染纺司劳作的弹羊毛的人忍不住骂道:“弹羊毛,擀毛毡,做冬衣,都是咱们的人在做。每天做那么多,到头来自己连件穿的都没有!”(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一章 幼稚的和更幼稚的

    即便嗟泽等人用了浑身解数,不惜把肩膀都累肿了,那个生病的人还是没有挺到晚上,在下午的时候就昏倒在了修建了一半的小水坝附近。

    医药司的人得到消息后,立刻派人去抬人,人还没死,只是发着高烧,浑身打颤。

    两捆树皮绳往身上一绑,四个夏城国人就要将他抬走,聚在一起的作坊工不知道谁喊了一声。

    “你们要把他抬到哪里?他还没死!”

    “对!放下他!”

    “谁也别想把他抬走!”

    三十多个壮汉一同堵住了四个夏城人退却的路,四个人终于有些慌神,可是手还没有离开抬着的木棍,直到嗟走过来,一把将两个人推开。

    四个人急忙掏出了陶哨,大声地吹了起来,很快十几个黑衣卫拿着戈矛跑了过来,亮晃晃的青铜兵刃正对着嗟泽等人。

    “你们想干什么?”

    锋利的青铜兵器闪着可怕的光泽,嗟站到众人的面前,挺起胸膛对着锋利的戈矛道:“不干什么!这个人还没死,他少做的事我们帮着做出来就是。等死了再抬走也不迟!”

    黑衣卫中一人早就和嗟打过交道,在很久前换盐的时候就知道这个人,此时也没有称呼他的编号,而是喊着他的名字道:“嗟,你这是扰乱作坊劳作!再不退开要挨鞭子的!再说,这是姬夏定下的规矩!一旦这个人得的是疫病,岛上这么小的地方,大家都要死!我们只是把他送到小岛上,那里有吃有喝还有草药,要是十几天还没死,我们自然给他送回来。”

    嗟哼了一声,骂道:“疫病?他就是穿的太少了冻着了!你们这样的天气就穿一身树皮你看看你病不病?怕我们得病带着你们一起死,那把冬衣发给我们啊!他都病成这样了,自己在小岛上,纵然你们没亲手杀他,他还是活不了啊!”

    他这么一喊,冶炼司在远处劳作的人也都凑过来,嗟抓住机会大声喊道:“没有冬衣在外面干活,就算不病死也要冻死!到头来我们全都要被扔到小岛上自生自灭!”

    这么一喊,一群人顿时激愤起来,跟着嚷道:“对,发给我们冬衣!这样下去迟早要冻死!”

    初始只有几十个人再喊,片刻后几十个声音变为百余个,气势汹汹的人群聚集到了这里,站成一排,宛如湖边抵挡波浪的水柳,虬结的身躯一如树干一样粗犷。

    十几个黑衣卫手中纵然有兵器,可是面对这样愤怒的人群还是有些惧怕,但他们知道军规,此时不可能后退,按照平日操练的那样分成了两队,剑盾手的两侧掩护着戈矛手,领头的喊道:“你们都想挨鞭子了是不是?立刻回去劳作!再说了,这事要找姬夏,我们做不了主!”

    “那就让姬夏来和我们说!我们要穿冬衣!”

    领头的黑衣卫叫士兵们严阵以待,自己也不敢离开以免控制不住局面,急匆匆叫了一人去找陈健。

    那人带着消息找到陈健的时候,陈健正在和很多夏城的老国人商量事,听完了这人一说,陈健哈的一声笑了出来。

    “我当是什么事呢。”

    他笑呵呵地看着夏城的这些老国人,笑问道:“要是你们,你们会怎么办?”

    下面的人七嘴八舌地讨论了一阵,有人嚷道:“不能给他们。今日给了冬衣,明日就要给酒肉,哪里有尽头呢?如今一个作坊工花费的比奴隶还省,病了干不了活了咱们也不用管,这个头可不能开。”

    “就是,要我说召集黑衣卫,杀几个人就是。”

    陈健指了指一人的脑袋道:“你们真是笨的要死。如今黑衣卫许多还在农庄,咱们在岛上的国人还在各个作坊劳作,真要是弄出了乱子,靠着三五十黑衣卫真的能打过他们?”

    “杀几个……如今哪里有那么多人?他们要是怕死,当初就不会在大野泽了,这群人哪一个身上不是带着血的?真弄出了血仇,你觉得咱们得找多少人看着这里?”

    下面的人急道:“那也不能就这么耗着啊,其余的作坊知道了怎么办?”

    陈健扭头问那个黑衣卫道:“那些人没有砸毁工具吧?”

    “没有,他们拿着工具的时候,那个叫泽的提醒了他们,让他们先把工具放好。他知道砸毁工具要被绞死,而扰乱作坊劳作只是挨鞭子。”

    陈健点头道:“既然知道规矩,那就好办了。你去告诉他们,我正在和众人商量,让他们先回去做工,明天早晨给他们答复。那个人还是要抬走,就说我已经知道了,但是规矩不能破。”

    底下的人摇头道:“姬夏难道真的答应他们?”

    陈健摇头道:“我说过答应了吗?我和你们商量的结果就是不同意,明早告诉他们就是。他们没有经验,肯定以为这种事就这么简单,今天总不会再闹腾了,说不准还以为明天真就能发下冬衣呢。”

    “趁着今晚,将所有国人聚集到一起,分发武器,准备镇压。派船去农庄将姬柏等人调集回来,黑衣卫枕戈待旦。咱们缺的是时间,只是拖延一下时间调集足够镇压的人手就是。”

    “明天就算闹起来,靠着四百国人加上黑衣卫,咱们也不怕。告诉仓库那边,清点武器,晚上所有国人聚在一起按照什伍编制。去吧,现在各自去准备去。”

    这些人各自散开,自去准备,陈健笑着摇摇头,坐在了木墩上。如今来看,不管是嗟泽还是夏城的这些老国人,面对这种反抗的应对都是学生。

    嗟泽的经验还远远不够,他们会对陈健所代表的统治阶层心存幻想,这是陈健要教他们的第一课,千万别信,尤其是在形式对自己极为有利的时候。如果今天闹起来,夏城国人分散在各个作坊,集结起来需要时间,必然混乱,只怕自己真要被逼着答应了。

    但既然是斗争和求活,总要见血,免得这些人以为这种事就这么简单,以后统治阶层的手段不断成熟,他们还这样天真以为可以轻松达到目的,那是要吃大亏的。这是他准备教给那些人的第二课。

    而对夏城的那些老国人而言,如何震压他们也根本没有经验,这种统治力量薄弱的时候,不能够将事态变得更严重,只能用欺骗的方式拖延时间,争取到对自己有利的时机。

    在刚才这群人离开的时候,甚至没有一个人提议今晚上宵禁,严禁这些作坊工到处乱窜,以便尽可能将事态控制在最小范围内。可见他们的对震压的理解还停留在杀头这么简单粗暴的处理方式上,一点都不从容优雅。

    既然双方都需要学习,那就慢慢学,有些东西不实践一次是教不会的,他得让老国人们知道这群作坊工的力量,也得让这群作坊工明白心存幻想只会给自己带来伤害,要想获得自己想要的东西,就不能幻想更不能惧怕流血,否则到头来还是要靠别人施舍。

    “不宵禁,不抓领头的,不禁止私下串联,不暗杀,我已经放宽了许多,让我看看你们到底能为自己争取到什么。别让我失望,我将来的国人们。”

    他俏皮地将一枚做扣子的蚌壳用拇指弹到半空,毫无意义地看着到底哪面向上,一巴掌拍碎。(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二章 挑唆

    果如陈健料想的那样,抗争经验并不足也没有从鲜血和历史中吸取经验的机会,泽嗟等人真的乖乖地回去上工了,甚至晚上的时候还庆祝了一番,觉得自己为大野泽的数千人做了一件好事,心中无限满足。

    他们心中还是存在幻想,虽然陈健早就告诉他们自己不是一个好人,可是这些人总盼着有一天有个人会来拯救他们。然而靠别人的只是拯救,靠自己的才是解放,陈健不想做博爱的神,而且也不希望自己的族人盼着一个博爱的无所不能的神救他们出苦海,那就只能让他们流流血打破靠人拯救的幻想。

    嗟泽都以为第二天陈健会同意自己的要求,却没想到当夜他们几个在庆祝自己的第一次胜利时,陈健已经叫人通知了夏城所有的国人。

    因为居住位置的关系,国人与作坊工之间相距很远,这些国人男性都有过足够的军事训练,是非脱产的士兵,很快按照五人一组完成了编制,分发了武器。

    第二天一早,其余作坊照常上工,陈健带着武装好的国人来到了冶炼司的那群作坊工旁。

    他脸上挂着笑容,泽嗟等人也冲他笑了笑。

    “你们昨天的要求我知道了。我们昨天也商量过了。”

    冶炼司的作坊工兴奋地握紧了双拳,几个人甚至忍不住欢呼起来,然而陈健摊手道:“我们商量的结果是……你们的要求不合理,我们不同意。”

    瞬间,所有兴奋的作坊工全都愣住了,他们从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陈健耸肩道:“我是讲规矩的,昨天我告诉你们还需要再商量,商量的结果难道就一定是同意吗?”

    “你……”

    陈健笑道:“你什么你?我早就说过我不是个好人,这是让你们知道我没说谎。”

    人群顿时混乱起来,陈健骂道:“干什么?你们为什么想穿冬衣?”

    “因为冷!”

    “对!因为冷!”

    有人带头,自然有人附和回应,陈健啧了一声道:“冷?冷证明你们干活不够卖力!如果累的浑身出汗,怎么会冷?真是怪了。”

    “冷,说明你们偷懒!”

    人群中的愤怒可以听到,咒骂声,咬牙切齿的咯咯声,陈健却不为所动,打了个响指,身边的人吹响了哨子,早已武装好的国人随着鼓声靠近到冶炼司作坊工附近,齐齐地举起了长矛。

    昨天这些作坊工面对的是十几个黑衣卫,但经过一夜的准备,此时面对的却是数百手持兵器的国人,再不是昨天的情形。

    几个人倒是不怕死,还要上前理论,却被其中的人拉了回去。

    “你们很守规矩,没有砸毁工具,但是妨碍正常劳作,挨鞭子是不可避免的。现在,我问你们,这件事是谁带的头?站出来!否则的话,所有人都要挨鞭子。怎么,敢做不敢当吗?你做的错事,要让你的伙伴们替你挨打?”

    下面的人顿时有些沉默,却没有一个人站出来说带头的人,相反却悄悄地向中间移动,挡住了人群中的嗟。

    可嗟却挤开身前的人,然而快要走到前面的时候,还是被人死死拉住。几十个人齐声喊道:“没有带头的,也没有谁替谁挨打的说法,我们就是想要件冬衣穿,我们都是人,都冷,怎么就非要有带头的?”

    “对!没有带头的,要打就打我们!”

    前面的几个人倒也有骨气,二话不说将身上的树皮破布衣衫一脱,露出了结实的后背,倒不是他们觉得这样有气势,而是因为衣服还要穿,被那满是荆棘的皮鞭抽碎了却是可惜。

    黑衣卫提着鞭子走到前面,陈健伸出手指道:“第一次犯,每人二十鞭子。再犯一次,加倍。打!昨天一天没有上工,浪费了这么久,挨了鞭子做活也没有以前快,扣除三天的钱贝。不想在这干了,可以走啊,我没求着你们在这。哦。对了,忘了告诉你们,你们以前过活的岛上一不小心着火了,一不小心把你们的草屋都烧没了。”

    人群中十几个整日和泽嗟等人一起的作坊工喊道:“没了我们,你们的榆城也建不起来!”

    “我让你们留在这,那是我的本事,我要的是你们这几千人,不是你,少了你自然有别人!你有本事走,你有本事让所有人都走吗?你有本事让跟着你们的这些人这个冬天饿不死冻不死吗?你能让我给你加件冬衣,那是你的本事。可是你本事并不大。给我打!敢反抗的,一律以对抗夏城军队论处,全部处死!”

    人群中已经有人愤怒到了极点,陈健悄悄观察着,发现有人暗暗地拉住了那几个想要赤手空拳冲过来的人,显然面对着数百手持武器的国人就是在找死。

    黑衣卫们拿着皮鞭,当着众人的面开始抽打最先站出来的几个人,后背被打的血肉模糊,却咬着牙一声不吭。

    陈健也懒得看后面的行刑,对身边的人道:“看着点,死了拖走喂狗,不死的话确定能干活了再雇他们做活,免得浪费粮食白吃饭。也就如今缺人,要是人多,我直接不雇你们了,你们饿着去吧。”

    临走的这番话像是在点醒那些人,陈健也不知道他们能不能听懂,自行先回去了。

    夜里,泽趴在木板上,几个没挨打的人在替他清洗鞭伤,十几个人围在他周围道:“嗟,你不该想要站出来,别听那个姬夏在那胡说,什么敢做不敢当,什么我们替你挨打。难道你是为了自己?还不是为了大家,他那么说无非是让你在道德上过意不去,可他要是讲道德,哪里会不给大家发冬衣?凭什么用道德来约束咱们,自己却不遵守?”

    “你要是连这个都不明白,大家也不用敬佩你了,你就是个蠢蛋。”

    嗟苦笑了一声,冲着众人致谢了几句,摸了一把火辣辣的后背,什么都没说。

    直到泽等十二个人来看他的时候,他才悄声道:“泽大哥,前几天我夜里去学堂听课,那天姬夏正好在那讲,说是农庄那边种麦子出事了,给我们讲做什么事都不能一成不变,要不同的事不同应对。”

    “今日临走前又说了句实话,如今榆城人不多,想要把榆城建起来还是要靠咱们,还不到像咱们这样的人到处都是以至于大家为了活命,求着他们雇佣咱们甚至主动要求比这还少的钱贝。”

    “我觉得,咱们还能争取争取。这一次败了,总要知道为什么败了,要我说就是只靠咱们冶炼司的这点人根本不行,就算咱们都被杀光了,也不过几百人,他再找就是。咱们也该琢磨琢磨这一次为什么败了?为什么要相信姬夏会同意?要我说,就是咱们心里面还是觉得他与以往那些城邑的首领不同,总觉得他虽然嘴上说不是好人可心里未必不会可怜咱们……现在也看到了,靠人可怜没用,就算他可怜了,将来他死了怎么办?他离开榆城了怎么办?指望下一个人还能可怜咱们,可怜咱们的孩子?”

    泽点点头,对于嗟身上的鞭伤并不在意,这点伤不算什么,又是初冬不会发霉腐烂。

    “你这些日子的课没白听,东西也没白学。说说吧,你想怎么办?”(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三章 进步

    嗟认为自己的计划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泽等人也觉得这个计划可行,但是在最后的底限上出现了分歧。

    泽的底限是让陈健接受所有大野泽岛上作坊工,给予他们国人百姓的身份,给予十二等爵一样的待遇;而嗟的意见是这太冒险,时机还没到,对方根本不可能答应,抗争绝不可能一蹴而就,要一点点慢慢来。

    “嗟,时机已经到了。今天虽然咱们败了,但是也暴漏了姬夏的弱点,他手中没有足够震压我们的人,就算想要震压也需要时间,这一次咱们不会再上当,不再给他喘息的机会,逼着他将他的话刻在陶泥板上。”

    嗟摇头道:“我听姬夏讲学时听他说过一番话。时机有两种,一是确确实实存在的物,二是难以琢磨的心。前者的确到了,可是后者呢?你能保证每个人都像你想的那样可以坚持到最后?如果每个人都是你我,当然可以,但并非如此,你把他们想的太简单了。我不同意你的意见。”

    十几个人商量到了半夜,最终嗟还是依靠从学堂里学来的很多道理让泽放弃了自己的意见。

    夜里众人散去后,趁着如今没有宵禁、没有禁止各个作坊之间乱窜的时机,以每一间宿舍为圈子,寻找着平日观察后认为值得信任的人,开始秘密地传播着他们的计划。

    经过前几次的告密事件,这一次他们吸取了教训,全部都是单线联系,即便抓出来也很难找到源头。

    只不过看似精密的计划仍旧漏洞百出,几天后,夏城的老国人聚在一起,听供销司的人说这几天发生的奇怪的事。

    “姬夏,这几天那些作坊工古怪的很,很多人拿着他们积攒的为数不多的陶贝大量地购买食物,仅仅这五天,卖出去的食物就相当于以前十天的量。我怀疑是有人暗中在搞什么事。”

    这种反常引起了很多人的警惕,因为榆城的最基本需求保障还是充足的,这些作坊工平日根本没有积攒食物的需求。

    加上前几天发生反抗,让这些夏城国人满心忧虑。

    正如嗟那些人讨论的那样,看似这一次是夏城人胜利了,完美地震压下了作坊工的反抗,但是却把这里统治力量薄弱的现实赤棵裸地暴漏给了每个有心观察的人。

    他们见识到了这些作坊工的力量,比起奴隶的反抗更有力量,因为奴隶只有两条路可走,要么杀死奴隶主自己成为奴隶主,要么退回到氏族时代躲开步入文明的社会。

    而这些作坊工则有另一种路可走,在一起协作劳动给了他们纪律性,平日的一些道理也给了他们思想性,这种人的反抗要比那些毫无目的为了反抗而反抗的奴隶更加可怕。

    众人的忧虑写在脸上,齐齐望向了陈健。

    陈健想了一下,问道:“你们觉得他们要干什么?”

    众人大约也没有遇到过这种事,一时间想不出任何一种听起来合理的可能。

    摇头中,有个人忽然一拍脑门站了起来,众人顿时将目光投向他。

    “我想起来了,两天前我们作坊有个作坊工暗地里找我,说是有事向我举报,但他没说是什么,先提了个要求。”

    “他要求我给他国人的待遇,给他在夏城准备一些土地,并送他回夏城让他远离这里。如果我不答应,他就不把要告密的事告诉我。我觉得这个要求太荒诞了,就没有同意。你们说……会不会和这件事有关?”

    一干人顿时埋怨道:“你怎么不早说?”

    那人无奈道:“当时也没什么奇怪的事发生,再说那人的要求这么高,我又做不了主,谁能答应他?现在想来,正因为他的要求如此高,所以才说明这件事的可怕啊。”

    陈健扭头看了看众人道:“你们说说,同意吗?”

    “不同意!国人身份不能给他,夏城不要这样的人。说实话,我们不讨厌那几天带头闹事的,只不过是他们要的我们不想给,但带头的人我们还是敬佩的,可这个告密的我们不喜欢,也耻于和他同族。不过咱们可以从公产中拿出些钱贝,在其余城邑给他买一些土地,想来他也能答应。”

    陈健嗯了一声,随手在木简上写了个数字,众人也都同意,数量不多。陈健签下自己的名字递过去道:“你和他说,让他问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些东西都是他的,到时候送他去很远的地方,让他一辈子也不会再和带他脱离奴隶身份的大野泽人见面。”

    …………

    两天后,榆城的管理层再次齐聚,与告密者商谈的那个人一脸急躁,等人一齐就说道:“果然要出大事,有人暗中撺掇作坊工提前准备食物,说是要在几天后不再上工,逼着咱们答应一些条件,否则他们就一直不上工。已经有人在秘密调配他们之间积攒的食物,至少可以撑半个月到二十天!”

    这一切都在规矩之内,夏城人已经习惯了这种规矩内的思维方式,所以他们不是没想到立刻发动武装国人搜查每个作坊工的住处,强制抢走粮食。但这种想法意味着之前立下的规矩全都完了,原本的仇恨没有了规矩的遮掩会更加深刻,这群人也会更加难以管理。

    二十天的时间意味着什么这些人很清楚,意味着整个榆城的体系会彻底瘫痪。

    “那个告密的还说什么了?”

    “他说到时候所有的作坊工会空着手上街,请求咱们答应他们的要求,有人会暗中维持秩序,严禁出现厮打的情况,因为咱们上次说厮打属于冲撞军队,要砍头的。”

    他这番话刚说完,在座的几个人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依着规矩,他们有不干活的权利,只要不怕饿死。依着规矩,他们是人,不能随意屠戮。有规矩做掩饰,很多事情还好说。脱离了规矩,仇恨就从规矩变到了人的身上,到时候谁也保不准发生什么事。

    一干人愁眉不展的时候,人群中却有人大笑道:“这倒简单了!就算是军队想要进退有据都很难,况于这些人?这么多人谁也控制不住局面,到时候有的是办法吓唬吓唬这群人。”

    “冬衣,不是不可以给他们,但是咱们主动给,那是咱们的仁慈;他们要求逼着咱们给,那会让他们以为自己很厉害,将来会越发严重。这一次,就要震压下去,然后再怜悯他们。”

    众人摇头道:“没法震压,规矩一旦破了,对咱们谁都不好。咱们可以随意杀他们,他们难道不能随意杀咱们?到时候咱们这点人,只怕要全都死在这里。”

    陈健摆手示意众人先不要说话,反问道:“你准备怎么办?”

    “简单,告密的不止那一个人吧?拿出一部分公产收买那些告密的人,收买用的钱贝比起二十天的损失不值一提。到时候,叫他们暗暗拿着石头,一旦和咱们对峙的时候,让他们说些激愤的话。混在里面的人石头一砸咱们,那些人以为自己可以控制住场面,哼哼,只怕他们没这个本事。”

    “到时候石头一砸,咱们戈矛齐上,杀个百十人,血一流,咱们又没破了规矩。之后再教育教育这群人,告诉他们不反抗就不会死的道理,他们既不恨咱们,反而会恨这次那些暗中组织的人,让他们再没人敢信。”

    众人顿时一喜,纷纷称赞这个办法,连陈健都跟着点了点头。不得不说这些国人多少有了点统治阶层的觉悟了,尤其是这办法更是屡试不爽,堪称教科书。

    唯一的缺点就是因为此时刚从氏族时代走出来,男女关系这一方面没法道德批判,否则的话找出暗中带头的领袖,从下半身找出问题,从人格上批判侮辱,从个人男女性道德上否定这是个好人——造反的领袖必须是道德圣人,否则就是值得唾弃的;而统治阶层的领袖私德必然完美,因为三宫六院是合法的。

    不过陈健对于这个人得出的结论却不认同,每一次都以为下一次再也不敢了,然而前世的经验并非如此。

    前世芝加哥的商业大亨和骑警们这一招用的极为娴熟,只不过把石头换成了炸弹,但结果不是再无反抗,而是炸出了八小时工作制和劳动节。

    既然众人都觉得这是个好办法,也觉得自己又学会了一招,陈健也就没打击他们的积极性。

    国人的统治手段还是太粗糙,不过至少有进步,这是好事。

    免得底层抗争之下,上层将来没本事统治新型的作坊群体系的生产关系,自己一死索性毁了砸了,关闭学堂和选拔制度,倒退回和其余城邑一样的血统贵族奴隶制体系,因为那种体系的统治技术已经成熟不需要从头摸索,那样自己的心血就全毁了。

    很快,众人提议从公产中拿出一部分,成立一个特别部门,主要负责收买一部分作坊工。

    这笔钱看起来不少,可是比起数千人的冬衣九牛一毛,用少数的私欲毁掉多数人的诉求,最简单不过。(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四章 跷跷板

    混乱的阴云已经在榆城的上空弥漫,双方暂时都保持着克制,一切仍旧按部就班地进行着,单独的反抗也基本没有再发生。

    告密者不断将消息传递出来,夏城的国人也开始紧锣密鼓地准备。但是具体的计划并没有说出来,只是在分发了武器后,又组织了一些人分发了大量的木棍和盾。

    十一月一旬的旬末,作坊工们的私下集会越发密集,时间就定在三天后,那时候从冶炼司开始,所有联系到的作坊工全部停下手中的劳作,不暴力反抗也不与夏城人合作。

    人数并不多,只有整个岛上作坊工的三成,却足以让榆城彻底混乱,因为此时的榆城渐成体系,不再是小农一样的分散经营。

    旬休日,告密者将最后的时间告诉了这边,夏城国人利用旬休这一天将国人严密组织了一番,借口是平日的训练以应对将来的战争。

    准备动手的地点就在码头附近,告密者是运输司的人,到时候在那里他会带着那群人在那里和夏城国人发生争执,中途会有人负责投掷石头以便让夏城国人找到借口。

    旬休这个日子只对夏城国人有意义,作坊工们并没有这样的放松机会,不过嗟的心情仍旧愉快,觉得这一天意义非凡。

    想到几天后就要发动第一次可能获胜的反抗,嗟去听课的时候第一次走神了,整整一个时辰的时间他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听了些什么。

    返回住处的时候夜已经很深了,转过一座横在内河上的小木吊桥时,一张麻布引起了他的注意。

    这个时代还没有垃圾这个概念,尤其对于像他这样的人,一张很小的麻布也可以垫在衣服里。

    感叹着自己运气好,或许这是某个人掉落在这里的,随手抄起,回到了自己住的地方。就着炉子的余烬烤了拷手,展开了那块布帛,不由地惊住了。

    上面似乎有些黑色的炭迹,在学堂他是没有木简布帛可用的,很是羡慕夏城人可以用木简毛笔,出于一种在学堂养成的习惯便有些好奇。

    用木棍捅亮了余烬,借着火光看了几眼,顿时惊在了那里。

    上面是四幅画,第一幅画是明显是一个作坊工在和夏城人说着什么,因为那个人身上还有编号,这些数字嗟在学堂学过也认得,而那个夏城人的特征也很明显,身上画着一个黑白相隔的圆圈,那是夏城的古怪标志之一。

    第二幅画是一群作坊工在那站着,就是很简单的木炭人,手中空着,身上隐隐约约写着编号。他们前面是一群手持戈矛的夏城士兵。作坊工的头上多出了一个方框,里面写着两个嗟认识的字——冬衣。

    第三幅画是最开始那个编号的作坊工躲在人群中朝着夏城士兵投掷了石块。

    第四幅画是夏城士兵在用长矛攒刺那些作坊工,很多人被挂在绞刑架上吊死,而那个投掷石块的人在画的最边缘,画着一头牛和很多并齐的垄沟。

    除了这四幅简单的画布帛上再没有其余的东西,也没有留下任何能够证明主人身份的字迹,这种布帛在榆城很多,木炭更是随处可见。

    嗟浑身惊出了一身冷汗,那个编号的作坊工自己认得,也知道这个人知道自己人的计划。

    最为可怖的是这幅画出现的地方,显然画这幅画的人很清楚自己才是这场反抗的核心组织者。

    几乎在展开这幅画的一瞬间他已经相信了这幅画上的内容,因为稍微一想就能明白这是什么意思,更知道这样做的后果。

    这幅画到底是谁画的已经不重要,嗟将布帛藏在自己最贴身的地方,走出屋子找到了泽等人。

    十三个人聚在了一起,嗟展开了布帛,众人吃惊地看着这一张浅显易懂的画,全都怔住了。

    画上的东西再明显不过,这里的每个人都清楚一旦事态按照这幅画上那样发展下去,只怕至少也要死伤百十人,这血可流的太多了。

    众人即便愤怒,到时候恐怕也会被吓回去没了这些天的心气。

    “这是谁画的?他为什么要告诉咱们?”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件事到底可不可信?”

    “我觉得是可信的。这个人很显然知道咱们的存在,甚至很清楚我能看懂这东西,因为我去过学堂,认得冬衣这两个字。如果他真的要对付咱们,直接对付我更容易。”

    这几乎是不需要多加讨论的事,很快十三个人就统一了意见,认同了这幅画上的内容是可信的。

    “这个人心里在想什么?那可是百十条一起逃到大野泽的人命啊,他就真敢这么做?”

    “哼,你没看第四幅画上,人家跑到咱们找不到的地方种地去啦。咱们的死活与他什么关系?咱们这百十条命换回来人家的好日子。”

    “接下来怎么办?”

    “除了那个人,肯定还有别人混在其中,到时候一旦聚在一起谁也控制不住,也会给那些夏城人以口实。到时候咱们全都在自己的屋中,如果那些夏城人问起,咱们就说没有冬衣太冷全都病了。不过这件事先不能说,就咱们十三个人知道,等到前一天晚上再告诉其余人。”

    吸取了这一次的经验,众人也都认同这种做法,泽皱眉看着布帛上那个人的编号,问道:“这个人怎么办?”

    嗟伸出手掌,朝着自己的脖子抹了一下道:“干掉他。明天我和两个人去,夜里找个机会弄死他。到时候就说咱们要做点别的事,他肯定会来以便告诉那些夏城人。”

    “别失手。”

    嗟笑着点点头,从怀里摸出了一柄磨制的很锋利的石匕首咬牙道:“我动手,你放心。”

    众人又商议了一阵,终于散去。

    第三天早晨,运输司的人在岸边看到了一具尸体,脖子上有道伤口,将旁边的芦苇荡都染红了,几条鱼正在啄着被水泡的发白的肉。

    尸体很快被捞出来,抬到了城邑的政厅,夏城人的脸色一个个变得极为难看,这个最有价值的告密者就这样死了,没人知道是谁动的手。

    陈健翻看了一下尸体,摊手道:“烧了吧。”

    “那……咱们的事怎么办?”

    “如果他们还是像原来一样,就算他不死也控制不住。如果他们换了办法,咱们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姬夏,他们是怎么知道这个人的?难道说……难道说咱们中有人告诉了他们?”

    陈健摇头道:“我也不清楚。也不知道明天会怎么样。总之,还是按照原来的计划做就是。”

    “也只能这样了。”

    突发的变故让夏城的国人有些气馁,长叹了口气,随便找了几个人将这个人烧了,等到再去找其余告密者想要了解情况的时候,却发现原本这些健谈的告密者变得支支吾吾。

    最后一个平静的白天过得并不平静,双方等到了夜晚,都在不安地准备着第二天的交锋。

    陈健的小屋内,红鱼小声道:“那张画也不知道他们烧了没有?你说要让他们流些血才能让他们知道抗争不是那么简单的,为什么又改变主意了?心软了?这时候心软,将来会流更多的血。”

    陈健叹了口气道:“不是心软,现在还不到他们流血的时候,因为他们现在还不是国人,现在流血将来会有隔阂。我只是在拔苗助长。”

    红鱼苦恼地摇摇头道:“我搞不懂了,你到底站在哪一边?就像是有两个你一样,一边教会老国人怎么震压,一边又教会那些人甚至帮着那些人反抗。有时候我都怕……怕是不是还有一个和你长得一样的人。”

    陈健呵呵笑了一阵道:“这倒不用怕。我站在夏城站在大河诸部这一边。”

    他想了一阵,问道:“你玩过夏城孩子们玩的跷跷板吗?”

    “玩过。”

    “咱俩现在一人一端,你能压起来我吗?”

    “当然压不起,我才一百一十斤。”

    “这跷跷板就是夏城,任何时候两端都有人。一边强了,一边就要弱。在下面的人总想着在上面,就如你和我,你想赢我,只有两个办法。”

    “一个是让自己变胖,另一个是随手抓过身边可以看到的一切来帮你自己赢。哪怕身边是马粪狗屎,真要想要赢会毫不犹豫地拿过来。我不想让夏城的这块跷跷板上多出来狗屎马粪,所以我让一边胖了的同时就得让另一边也变胖。”

    “作坊、良田、公产……种种这些,我死之后绝不可能再维持如今国人共有的模样,肯定会有人想着去攫取。”

    “攫取是必然的,但是怎么攫取呢?他们还不会在规矩内用最隐秘的办法攫取,他们的统治术还很脆弱,一旦在规矩内做不到,他们会不惜毁了规矩。所以我既在教那些作坊工,又在教咱们的人,是为了让作坊工在成为国人后还会抗争,是为了让将来的官员们有信心在不打破规矩的前提下攫取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否则你猜他们会做出什么事?”

    红鱼摇着头示意自己想不到,陈健也没多说,他不是对自己的族人不信任,是对坐在某些位子上的屁股上的脑袋不信任。

    自己一死,夏城的高层肯定会想办法攫取夏城的公产变为自己的,这是氏族土地制度变为私有土地的过程中已经出现的情况,不可避免。

    但是如果统治艺术不能与时俱进,必然导致他们相对于学会反抗的底层国人来说,力量薄弱。

    力量薄弱、统治艺术又不足够,面对抗争艺术更成熟的底层,夏城的上层肯定会和所有肮脏的、恶臭的、甚至过时的一切联合在一起,否则就没有力量对抗底层的反抗。

    就如夏城的体系是个规矩,一端是高层的统治,一端是底层的反抗。

    夏城的底层比其余城邑的底层反抗技术更强。

    想要压制,要么在规矩内,拥有更高明的统治艺术和欺骗手段;要么就更暴力血腥肮脏践踏一切规矩,联合一切可以联合的力量,甚至出卖整个城邑,借兵助剿,不惜砸碎这个跷跷板。

    这是可以预见的。

    在规矩内不能取胜的时候,这些高层会选择毁掉规矩,毁掉学堂,毁掉作坊体系,毁掉好容易建立起的非血统的考试选拔制,会选择退回到和如今其余城邑一样的统治办法,因为那更简单。

    单独的官员集团的力量不够,那就会联合血统论支持者、外部势力、其余城邑,甚至蛮夷,只求自己的稳固——以史为鉴绝非杞人忧天,前世历史中的吴三桂,因为放满清入关借师助剿的大功,被正统的南明朝廷册封为大明蓟国公——和夏城虽有不同,可大明最大的规矩、最大的正统就是光复汉家河山,封其为蓟国公,本质上就是在毁掉规矩的底线,从杀尽胡儿才罢手族群觉醒的铮铮铁骨变成了一个放弃了族群性的阶层利益集团的粪坑。

    超越时代的生产关系需要有超越时代的统治手腕配合,否则统治阶层会毁掉先进的生产水平以求和自己的统治手腕相适应,这种事在历史上屡见不鲜。

    满清的统治手腕不够,所以杀人圈地**灭绝科技以让生产力倒退到适应自己统治手腕的生产关系——因为他们是奴隶制贵族的手段,尚不会有效统治出现了资本萌芽的新兴市井时代,不如毁掉以便自己方便。

    正是因为他们的统治手段薄弱,所以才和所有肮脏的糟粕联合在一起以增强自己的力量。

    蛮夷、酋长、被扭曲的伪儒、毫无廉耻之心的官员、卖国贼,这些人面对底层的反抗谁都无法有效统治,所以理所当然地抱成了团。

    从杀人到**再到扭曲传统,各尽其职,有着漫长的蜜月期,直到一方强大到可以踢开另一方的时候,才会出现狗咬狗。而狗咬狗的时候底层反抗的火焰必然已经被联合剿杀了,文明的成果毁于一旦。

    这是陈健最怕的事情,夏城人也有屁股,有屁股就不可能不走这样的路。此时距离双方都太幼稚,他自己只能一手抓一边同时向上提,提到一个诡异的平衡。

    这种问题解释起来很难,红鱼用了很久才听懂,以至于听懂的时候天都快亮了。

    陈健搂着她往床上一躺道:“今日歇着吧,什么事也不会发生的,我猜那些人肯定全都在屋中坐着不会集会上街的。要是嗟泽这些人连这点变通的手段都没有,那我也不用费心了,显然这几个都难成大事,还不如杀了了事。施舍给他们国人的身份,我倒省心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五章 青果子

    清晨天一亮,早饭的哨子就已吹响,然而前去吃饭的人并不多,很多吃饭的人脸上也挂着一种惊恐不安的情绪。

    昨天晚上,一番他们从未听过的、让他们感觉到迷茫和惊恐的言辞在各个作坊工的宿舍之间传播。几乎没有人认字,只是口口相传,那这口口相传的内容让他们有些害怕,不知所措。

    谁也不知道这番话最早是从谁那里传出来的,但就像是秋天荒原上的野火,很快漫卷残云乌烟,竟有些燎天笼地的气势。

    那番言辞很长,但每一个作坊工都记得清清楚楚,因为这番话说出了他们平日想说却不敢说、也不知道怎么说的心。

    那番话就像是一夜之间忽然出现的,或许有人知道这些话的源头,但知道的人却不会说出来,因为他们信任告诉他们这番话的人。

    即便想要告密,有人也会想到昨天湖边捞起的死尸,会想到大野泽中的很多人是和别处的奴隶不同的,他们很多人杀过主人,手上的鲜血多得很,从没有不敢杀人的时候。

    很多在饭堂吃饭的人都坚信,这可能是自己这些天最后一顿早饭,所以吃的很多,吃的有些想吐。

    那些没有饭吃的人,则在宿舍中安静地躺着,有人告诉他们,什么都不要做,就这么躺着。

    作坊的管理者来到了宿舍,询问这些人为什么不去上工的时候,他们回答的很简单:“天太冷,我们没有冬衣,再干下去会生病,会被扔到小岛上。”

    “可是你们不干活就没有吃的,扰乱作坊正常劳作要挨鞭子。”

    “那也比冻死强。早晚都是一死!”

    回答的声音很大,也很强硬,但却没有任何肢体的冲突,而是一种正常的、人与人之间的交谈。

    在管理者们无奈地离开后,躺在树叶中的作坊工们再一次传唱起昨夜听来的那番话。

    …………

    每一位和我一样的作坊工们,有些话我想告诉你们。

    在其余城邑的时候,那些人告诉我们,他们的血统比我们高贵。所以我们天生是奴隶,他们天生是主人。

    不要上当,因为你们都听姬夏讲过这样的故事:我们的祖先劈开了天地,照着他的模样用泥巴甩出了我们,每个人都是一样。

    倘若不信,大家可以脱光衣服,就会发现我们和那些驱使我们劳作的人都是一样,唯一的区别就是他们身上的油脂更多。

    那些说血统比我们高贵的,无非就是穿上了高贵的衣服,倘使我们穿上他们的,他们穿上我们的,那么在不认识的人看来谁又高贵谁又低贱呢?

    说起衣服,那些人穿着暖和的毛皮,他们有时候会嫌弃毛皮并不好看,甚至有些闷热。

    可是我们呢?我们做出了那些毛皮、毡子、冬衣,却轮不到我们穿上一件难看的可以御寒的冬衣。

    那些冬衣可都是我们做出来的。运输司的人说过,每一件冬衣可以换到做三件冬衣的麻布,是我们的手将一件变成了三件,而且每天制造的不止一件,那么我们为什么不可以自己穿一件呢?每一个穿着裘皮毛毡靴子的人,却不是制作裘皮毛毡的人,这合理吗?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事?是因为我们天生比他们愚笨吗?是因为我们天生就低于他们一等吗?

    要我说,不是的。

    很久前,姬夏问过泽一个问题,人是什么?

    泽说,人是奴隶和奴隶主。

    姬夏说,在氏族时代没有奴隶的时候,所有的人就不是人了吗?

    人,没有天生的高贵低贱。因为人不只是奴隶和奴隶主。

    夏城的故事中,是这样说的。我们的祖先劈开天地捏出我们后,灵魂碎裂重生,降临在每一个新生儿的身体中,都是一样的。

    倘若没有灵魂,我们和猪狗有什么区别呢?猪狗也会吃,也会生出后代,可是他们不会思考,因为它们没有祖先的灵魂。

    你们都听过黑白熊的故事,黑色的是**,白色的是灵魂,其实每个人都是一个黑白的熊。

    出生的时候,我们的身体都是一样的,我们的灵魂也是一样的,没有愚笨和聪明的区别,没有高贵和低贱的差距。

    既然出生的时候是一样的,为什么他们可以驱使我们,而我们只能卖掉我们仅存的力气?

    夏城人说,这是因为我们蠢笨,连数都不会数,所以我们只能做这样的事。

    诸位,听到这里,我想大家都明白了,人的高贵低贱,不是出生就决定的,因为出生时候的身体、灵魂都是一样的。

    那么决定这一切区别的是什么?

    是灵魂的成长。

    他们的灵魂可以学习,可以让他们学会数数、识字,学会冶铜、烧陶,而我们却没有这样学习的机会。

    灵魂一开始的平等,在长大后变成了不平等。倘使我们也学会了那些东西,我们和他们又有什么区别呢?

    有人会说:啊,你说的很对,可是姬夏允许我们去学堂听课,以让我们的灵魂和他们一样成长高贵,一样可以劳心。

    可是我要说,一天十二个时辰,我们每天要劳作七八个时辰,要睡觉,要为明天的定额准备,否则就会饿死。

    纵然姬夏允许我们去听,可是灵魂是依附**的啊,倘若我们的**饿死了,灵魂又重新粉碎变为新生儿的灵魂,什么都没有了,又有什么用呢?

    假使姬夏如今告诉大家,谁能够把大河的水喝干,谁就可以获得国人的身份,那么这样的承诺有什么意义呢?这和让我们去学堂听课的谎言又有什么区别呢?

    我们也有孩子,我们的孩子和夏城的孩子本来没有什么区别,可以我们的孩子要挑拣羊毛,要清理烟道,要刮去炭窑内的油脂,要拾取树枝,要剥橡子采果子;而夏城的孩子却在学堂里学习。

    长大后,又是同样的高贵低贱,你们愿意让孩子们走我们走过的这条、随时会死、今天就知道死前那一天什么模样的生活吗?

    的确,你们都是好人,觉得已经活下来了,再要求更多的东西心中有些不好意思。你们心中悔恨过自己做错的事,悔恨过自己违反了大家约定认同的道德,所以才有了不好意思。

    一想到这里,我的心中就很难过,如果真是这样,我只能说我看错了人,因为你们没有必要悔恨。

    那些人有吃有穿,可以喝酒看戏,于是他们不必考虑明天怎么活下去,而这一切源于他们的卑鄙和狡诈,所有拥有权势的首领哪一个有过怜悯之心?哪一个不是贪婪的如同冬季的饿狼?哪一个不是狡猾的如同秋日的狐狸?

    他们将自己不需要遵守的道德压在我们的身上,告诉我们反抗是不道德的。可是诸位,他们不反抗不是因为他们的道德比我们更高尚,而是因为他们不需要反抗啊!

    狼告诉羊,吃草是不对的,是不道德的,你不道德所以我才要吃你,这难道不是可笑的事情吗?难道羊要因为自己吃草而不好意思吗?难道羊要因为用犄角顶了狼而悔恨吗?

    人是吃人的,吃人是不对的,所以遵循吃人不对的人,永远会被吃。而那些吃人的人,总是告诉那些被吃的人,吃人是不对的。

    当然,我们不吃人,我们吃饭,我们吃盐。

    有人说,是姬夏给了大家吃的和盐。

    我要说,这些食物和盐是我们用手换来的,难道他真的是个好人吗?他真的是可怜我们所以才给我们的吗?

    并不是,他说的很清楚,他只要我们的劳作,他很诚实,至少没有骗我们。

    如今建起的榆城,是他们的,但也是我们的,因为我们的劳作让作坊立在了荒芜的岛上,如果没有我们,这里仍旧一边荒芜。

    当然,如果没有他们,我们仍在大野泽中艰苦求活。

    但是你们要知道,我们来到这里,不是因为他们的怜悯之心,而是因为他的需要我们的劳作。正如一个奴隶主豢养奴隶一样,他不是为了养奴隶,而是为了奴隶的劳作。

    如今,我们离不开那些夏城人。

    同样,那些夏城人也离不开我们。

    机会已经来临,是该我们站在一起,为我们争取一件冬衣,为我们的孩子争取一个灵魂高贵的机会了。

    有的人听到争取,就有些害怕,因为这意味着流血死亡。

    是啊,夏城人有武器,有青铜,有火药,有黑衣卫。

    可是他们人少。

    是啊,夏城人可以杀人。

    可是夏城是有规矩的,我们是人,不再是奴隶,这是我们留在这个岛上的底线。

    在规矩之内,他们不能杀我们,否则规矩就没有了意义。

    倘若没有了规矩,一切诺言都化为乌有,那么我们就又成为了奴隶。

    奴隶……我们曾经是,但现在已经不是。

    我们杀过曾经的主人,逃走的路上饿死了很多,被捕捉回去了很多,结局都是死亡。

    倘若夏城的规矩破了,我们又成为了奴隶。

    我们杀过以前的主人,难道就不能杀现在的主人吗?所以他们不敢让我们再成为奴隶,也就意味着他们会遵守所谓的规矩。

    就算他们有很好的武器,可是我们几千人仍旧会杀死他们几百人,而且他们失去了榆城,失去了所有的作坊——没有我们的作坊和一块石头有什么区别?

    作坊工们,时机到了,在夏城人还没有比我们更多之前,在我们有着共同的需求——冬衣、孩子上学、生病的人不再被扔到荒岛——的时候,我们站在一起,齐心争取到我们想要的东西。

    我们已经一无所有,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所以我们不怕。

    不!不能说我们一无所有,我们还有苦难。那么我们失去的只有苦难,得到的却是我们想要的一切。

    站起来,每个人都站起来,大声地告诉夏城人:我们要穿冬衣!我们的孩子要上学堂!我们生病后不要被扔到小岛上!我们要减低定额!我们要提高钱贝!

    如果他们不答应,我们就不再去作坊做工,既然他们认为作坊是他们的与我们无关,那就让他们自己去干吧!(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六章 几年前的种子

    这番充满愤怒和原始而又幼稚人文思想的话很快传到了刚刚睡醒的陈健耳中,陈健听完后问夏城的老国人道:“你们觉得怎么样?”

    “编出这番话的人是个人才,说的都对。但是……但是我们不喜欢听。如果抓到这个人,倒是可以送到石荠那里,为石荠的戏编更多的对话。”

    “是啊,听不出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这才可怕啊。他没有欺骗,每一句话都是咱们夏城的故事和姬夏曾经说过的东西……我不喜欢听这样的实话,却又不得不说他说的很好。”

    陈健也笑了起来,自己从一开始就忽悠的黑白熊故事总算有了个良好的作用,灵魂和**的剥离和黑白二元思维,让听到这些故事的人很容易思索人和动物的区别——将思考和头脑变异为灵魂。

    故事取自盘古开天和女娲造人,区别就是女娲是先捏后甩,所以人才有高低贵贱之分,而这里变成了每个人都特么是甩出来的,区别只在于后天的灵魂。

    故事中灵魂是可以转世的,但是死后的灵魂不论好坏都要归于祖先的世界,清空思想后的灵魂空壳重新浸入到新生儿的身上,没有什么忍到下一世的说法,更没有如出一辙的做好人上天堂的欺骗,一切都是可悲的结束——没有了记忆的灵魂还是原本的灵魂吗?

    他给了那些大野泽的逃奴以人的身份,让他们思索人的本质是什么?显然如今的思考都是唯心的,但却是更容易理解的。

    他看似无意看似真诚地告诉那些人之所谓要劳心是因为他们愚笨,可又不断地告诉众人愚笨不是天生的而是后天的学习造成的区别,于是天生的高低贵贱也被打破。

    他看似无耻看似无赖地告诉那些逃奴,自己不是好人,只是需要他们的力气,所以那些人终于明白劳心者与劳力者相互依存。

    他看似无用地遵守着可笑的规矩,就是希望众人完善规矩,而不是打破规矩寄希望于一个圣人一般的首领。

    这一切不完美,但在这个时代已经足够,也更容易被理解,夏城的神话是可笑的神话,是可被证伪的,连祖先的指引都有可能是坏人假扮的,是分黑白的,是后天努力的。

    许多年过去,当初洞穴中篝火旁的种子第一次结出了他想要的果实,这让陈健很欣慰。

    思想已经传播出去,伴随着夏城的说书人和戏剧流传出去,总会有人相信,总会有人思考。

    夏城人被这番言辞弄的无可奈何,夏城也没规矩说不准随便说话,可这番话给了那些作坊工太多的力量,让他们相信自己的争取是可能胜利的。

    最为现实的问题摆在了这些人的面前,作坊的运转完全停歇了,最苦最累的弹毛、搬运、挖坑的作坊工基本都停止了工作,整个体系被打乱。

    前几天刚刚传来的好消息,羊毛毡和简单的加了铜钉的昂贵皮甲在其余城邑很受欢迎,为染纺司赢来了一批大订单,要求在明年五月之前交付。因为五月正是打仗的最好时机,看来别的城邑已经按耐不住了。

    此时每一天停工都给夏城人带来极大的损失,可以说停十天就足够赚来所有人的冬衣,稍微一算就知道其中的得失,可是这时候又不能答应,否则这种事会愈演愈烈。

    众人愁眉不展地围着陈健,有人忍不住道:“何必要这么多规矩?要我说奴隶制度就很好,抓回来全都当奴隶,这样三天两日地闹,还不如奴隶呢。”

    可有人立刻反对道:“奴隶种田还行,做作坊工怕是不行,总不可能用绳子捆住他们吧?奴隶做事可绝没有这些作坊工快。只要不破规矩,咱们几百人就能管住这几千的作坊工,破了规矩怕是要从夏城再调集一千人才能压制的住。”

    “这群人不可能做奴隶的,做人是他们的底线,他们可不是很怕死。这些人走了,咱们要损失多少?姬夏说将来要炼铁,一天能赚多少?这些人走了,难不成让咱们自己去背矿石烧砖窑?”

    “要我说就是查出来这东西是谁弄出来的,这种人太危险,必须杀掉。”

    “怎么查?以什么理由杀?规矩里暂时可没有随便说话要杀头的说法,就算以后再多出规矩,那也得先把这件事弄过去。本想着杀一批吓吓他们,这回可好……”

    陈健听着众人七嘴八舌地讨论了一阵,问道:“你们说给他们发冬衣比起他们不干活二十天,哪个损失大一些?”

    “那还用说?肯定是不干活啊。马上就快下雪了,很多事还没做完,如今耽误了这二十天,就得等到明年四月了。这可不是二十天的事,统计计划司那边早就定好了每一天的计划,一下子全乱了。”

    众人也都支持这个看法,陈健笑道:“那你们说,作坊工干活是不是比奴隶快?”

    “那肯定是。”

    “咱们的目的,从来都是给最少的东西让他们干最多的活,从始至终都是一样的。假使原来咱们给一他们干三,如今咱们给二他们干五,哪个合算?”

    “当然是给二干五,但话不是这样说,今天给了他们二,他们明天就会要三,人心哪里会有满足的时候?咱们也一样,当然是希望他们干的又多,要的又少。”

    陈健笑眯眯地点点头道:“看来你们脑子很清醒。但是你们还没想明白他们如今能够要求咱们的最根本原因。我来告诉你们,因为他们人少,每个人咱们都需求。”

    “倘若榆城作坊每天做一百个东西,原来每人每天干三个,那需要三十三个人。等到他们每天干五的时候,只需要二十个人。”

    “他们一无所有,只能靠卖力气吃饭,咱们就给他们二,不给他们三。我就不信三十三个人全都不干?一旦有二十个接受了二,那么咱们就不用考虑剩下的十三个要求的三了,说不定到时候还有人求着让咱们给他们一,他们好抢走要求二的人的位置。”

    “假设现在榆城有十万作坊工,咱们还怕什么?你们不干,有的是人干。所以归根结底是人!更多的作坊工,更多的一无所有而不是奴隶的作坊工!”

    “怎么有?让这些作坊工得到的东西多一些,以便吸引更多的人逃到这里,他们一无所有,但是听说榆城可以做人,而且给的东西还不少,比做奴隶的时候强多了,你说到时候有两万作坊工,咱们只用一万五,那些人还不是随便咱们揉捏?”

    “放长线,钓大鱼!所以我的意见是……和他们谈,答应他们一部分条件。然后等石荠回来,把这件事编写一幕戏剧,四处演出,引诱其余城邑最底层的国人奴隶逃到咱们这里。”

    陈健说的很好听,下面的人也觉得有道理,但是他们并不知道利益的可怕,如今垄断的作坊肯定是有利可图的,有两万作坊工就能干起来两万的作坊,至少在榆城外扩之前绝不会出现作坊工过剩的情况。

    可是到那时候平衡已经打成,作坊工已经学会了抱团求活,到时候木已成舟,想要再退回来却没有后悔药可吃。

    众人考虑了一阵,支持了陈健的意见,但是所有人都要求陈健自己去和那些人谈,理由是:自己不知道该怎么谈,什么该答应什么不该答应,希望姬夏在谈完后再让这里的人学学,以后也要知道遇到类似的事该怎么做。

    陈健自是应允,他也不着急,只让众人告诉那些作坊工:这么多人的要求太乱,让他们选出三个代表总结他们的意见来和自己谈。而且自己保证不会事后报复那三个人。

    自己还是很有信誉的,至少至今为止在作坊工面前还没有说话不算话,然而下午反馈回来的消息却让陈健哭笑不得。

    鉴于陈健上次拖延了时间,这一次作坊工要求陈健将不报复那三个人的话刻在陶泥板上,即:除非那三个人违反了之前夏城的规矩,否则不得开除。同时形成定例,之后选出的代表同样适用。

    同时为了防止陈健玩弄规矩,这一次要求陈健对祖先盟誓,而且盟誓不能以个人名义起誓,要以夏城议事会首领的名义起誓,作为和夏城那些写着规矩的陶泥板一样的规格,高于写在木头上的榆城作坊条令——木头条令和陶泥板条令有冲突时,以陶泥板为准。

    二十天罢工极限所能换来的要求不能太多,陈健很好奇那些人懂不懂利益交换,会不会提出一些完全不可能答应的条件。

    但这个条件显然在可以答应的范畴之内,当着众人的面盟誓后,当天晚上,三个被作坊工选出的人就来到了计划统计司的屋子。

    三个人陈健都认得,都是当初大野泽中的领头人物,嗟自然在其中。

    三个人也没坐地起价,直接说出了四个要求。

    “每人发一件冬衣。”

    “派出医药司的人专门照看生病被抬走的人,要求那里建起砖瓦房屋作为隔离区,如果医药司没人,作坊工可以抽出三个女人专门照看。”

    “十岁以下的孩子每天做半天工,上半天学。可以从作坊工中选出八个人听课,再由这八个人负责教会作坊工的孩子,那八个人不需要夏城出钱,作坊工会集体凑出供他们脱产学习的钱。”

    “要求降低每天的定额,定额外的计件工资不变,变相提升作坊工的待遇。”

    三个人再三重申,不达成这四个要求,绝不复工。

    陈健暗骂了一声这三人傻,哪有一开始就把底线说出来的?不过也对他们的要求很高兴,第三件是他想做但是老国人未必同意的事,正好由他们提出来,而且这四个条件并不算高,完全在二十天罢工的损失之下,按照绝对理性的思维自己这边或许会接受。(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七章 欺骗

    纯粹理性思维的人并不存在,作坊工们提出的东西看似合乎理性的利益分析,但陈健也不可能不经过和老国人的商量就直接同意。

    漫天要价,就地还钱,只不过时间对双方都是一样的宝贵,陈健也没有再削减他们的条件,直接问道:“你们提出这样的要求,是因为你们觉得自己也是榆城的一部分,对吗?”

    “姬夏的意思,难道我们不算是榆城的人吗?”

    “算,当然算,你们不是奴隶。既然你们认为自己是榆城的人,倘若有一天榆城被敌人攻打,你们会怎么办?虽然你们活的很苦,但是放眼天下,不做奴隶而做人的,独此一份。一旦榆城被攻破,你们只怕想当作坊工都当不成了,更不要说你们的孩子去学堂……到时候学堂也没了,谁来教你们?”

    “这么说吧,你们虽然是作坊工,但是比起其余城邑的奴隶还是要强些,最起码你们是人。而你们比其余城邑奴隶要强的原因,是因为这些作坊卖出去的货物换回了吃穿。你们在榆城是最底层的,但是其实你们仍旧在偷偷地盘剥着其余城邑的奴隶。我没说错吧?”

    “曾经你们都是逃奴,但如今其实你们和那些奴隶主没有太大区别,无非就是他们提着皮鞭,你们没有提着皮鞭。这么一想,你们其实还是和榆城连在一起,没有了榆城的安稳,也就没有了你们如今的日子。”

    “所以,你们闹归闹,但是我希望有一天敌人打来的时候,你们不要说什么榆城的好坏与你们无关,将来你们知道错了的时候就晚了。除非有一天天底下到处都说一样的话写一样的字,只有作坊工和作坊主的区别,而没有城族群、祖先的区别。”

    “况且,我把你们看做人,是因为你们和我们都是同一个祖先,这是我的底线。你可以去问问夏城人,我在夏城是怎么对待那些草原族群的。”

    一番颇为修正社民的言辞对付这群作坊工还是极有成效的,如今没有人看到很多年会是什么模样,至少在此时听陈健说的这番话还是有道理的。

    嗟反应了一会,问道:“姬夏说的没错,不过你到底希望我们怎么做?”

    “想吃熊掌,就要冒着被熊撕咬的危险。想要保持你们现在的生活,甚至继续保持你们可以抗争提高的可能,就必须也要把自己当成榆城的一部分,履行和夏城人一样的义务。”

    “如果一旦榆城受到了敌人的攻打,你们有拿起武器上战场的义务,否则我不会答应你们要求的权利。”

    嗟哼了一声道:“我听姬夏讲学,说过义务和权利的事。我想问一句,倘若你们对外征战,获得的战利品和奴隶,归谁?”

    “归夏城公产。”

    “那也就是说不是我们的,因为我们是人,但不是夏城人。”

    “对。”

    “那我们只能答应,如果有人攻打榆城我们会拿起武器保卫榆城;但是如果对外征战,我们不会出征,除非你给我们以夏城国人的身份,这样夏城的公产才是我们的公产,我们才有义务去打仗。”

    “给不了,议事会不可能同意,你们还没有证明你们有资格做夏城人。”

    “比如?”

    “打仗。你们悍勇不畏死,但是十个人肯定打不过十个拿起武器排好队列的夏城国人,你信吗?”

    嗟回忆起自己当初换盐时被抓的情形,无可奈何地点点头,这是事实,无需为了所谓的尊严争辩。

    陈健佯装考虑了一番嗟的话,好半天同意道:“既然这样,那也不是不可以。你们首先要明白保卫榆城就是保护你们自己,然后还要盟誓会遵守这个约定,一旦榆城被攻击你们会拿起武器。”

    “但是你们现在并不是合格的士兵,所以需要训练。以后你们每旬做九天的事,抽出一天时间操练戈矛排整队列,每个月的月末还要整训三天,否则你们的盟誓毫无意义。”

    陈健看了一眼嗟,似笑非笑地说道:“你这个人很会说话,说的道理作坊工们也能听懂,所以我刚才说的那些话,由你转告给所有的作坊工,告诉他们,保护榆城就是保护自己。这不是欺骗,这是事实。”

    嗟吓了一跳,心中明白只怕陈健早已猜到在作坊工中流传的那些话是自己说出来的,可是脸上仍旧保持着震惊,反问道:“就靠一套冬衣,一间生病的屋子就让我们为你们打仗?训练的时候……饭是吃自己的还是吃公产?”

    陈健惊奇地反问道:“当然是吃你们自己的,我说了,这是为了你们自己,又不是为了我们打仗。让你们吃公产,那你们就是夏城的士兵们。夏城的士兵要遵循首领的意志,我现在让你们去攻打东夷草原,你们去吗?你们要去,我就让你们吃公产的。”

    嗟握着拳头喊道:“我们一旬要干九天的活,本来除了吃饭就剩不了多少,如今你还让我们白干一天,这算什么事?”

    陈健双手压住他的拳头,笑道:“别急。还可以商量嘛。这样吧,如果你们什么时候能训练的可以排好队列听着鼓声前进,可以听懂进退,可以挺着长矛前进二十步而阵型不乱,我可以再答应你们一些条件。”

    “什么条件?”

    “你们的孩子每旬可以脱产学习五天,吃饭由公产出一部分。你们选出的八个专门学习的人,也可以由公产资助他们学习教那些孩子。”

    嗟摇头道:“整个岛上这么多人,不可能全都做到。不是每个人都适合去握戈矛的。我们的要求是能有一千人做到你就要兑现你的承诺。剩下的人仍旧需要训练,但是不可能做的这么好。”

    陈健沉吟半晌,点头示意同意,同时又加了一个条件:“以百人为一队,训练的事由我们负责。但是你需要把我之前说的为什么而战的原因用作坊工们能听懂的话讲出来,每一队选出一个人告诉他们为什么要训练。否则他们总以为这个那些尚有奴隶的城邑一样,主人们打仗和自己有什么相干?这可不行。你选出的人必须在我这里学习,而且还要是最为勇敢的。”

    嗟有些害怕地说道:“我们不喜欢和你说话……不希望大家都听。”

    “你们怕的不是我,怕的是我说的实话。”

    “你的实话只是一半的实话!我怕他们有一天被你说的跟着你们去打仗,自己却什么都得不到!”

    陈健摊手道:“那就各凭本事了,真的永远是真的,假的永远是假的,难不成假话经我讲出来就变成了真话?”

    “你们早晚会跟着我们一起出去打仗的。你看啊,你们中的人,一部分人譬如泽和你,盼着天底下的人不再当奴隶,但是你们想到的办法就是退回到氏族均分的时代,可我给你们看到了一条新的没有人走过的路。所以跟着我们去打仗,实际上就是圆了你们这些人的梦想。你不可否认榆城没有奴隶了对吧?”

    “另一部分人呢,只是盼着自己过得好点。打仗打的多了,作坊越多,换回来的东西越多,你们要求的东西同样是一个,可是公产从十变成了一百,我们也更容易答应。”

    “还一部分人呢,其实盼着自己成为奴隶主,但是……”

    嗟听到这里,已经用手堵住了耳朵,嘴里发出呜呜啦啦的声音不让自己继续听陈健说话,嚷道:“我们是不会跟着你们出去打仗的,除非你们给我们国人的身份!”

    “想得美!国人不会同意!我是首领,违背国人的利益绝不可能!”

    嗟放下了堵住耳朵的手,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似笑非笑的陈健,似乎想到了什么,不再争辩,点头道:“那好吧,我们同意。但是请记住,不给我们国人的身份,我们绝不会走出大野泽,因为离开大野泽我们还是奴隶。选出的人我会给你带来的。”

    最主要的目的已经达到,剩下的都是些旁枝末节,国人在场,陈健拿出了十二分的本事和他们对喷了两天,只是将每天的定额削减了的同时降低了每天的最低定额工资,提高了超额计件的工资,把强制工作时常从七个半时辰缩短到六个半时辰。

    等到四个条件基本商量完后,陈健又提了个意见。

    “你们不要轻易罢工,以后我看这样吧,你们选出八个人作为你们作坊工的代表,有什么事通过这八个人和我们谈,我们能答应的或许就能答应。除了垦耕司,八个作坊各选出一个人,但是绝不可能只有你们冶炼司的人。我甚至可以给你们批复一间屋子,作为你们商量事的地方。”

    “还有,你们这属于影响了作坊的正常劳作,依着规矩,所有这几天没有上工的人,通通要挨鞭子,规矩不能破。”

    三个人离开后,那些围在一旁的夏城国人不解地问道:“姬夏,前几个条件都很好,咱们这边的人的确太少了,将来真要打起来他们倒是真能帮上忙。只有最后一个你让他们选出八个人……这不是助长他们的反抗吗?”

    陈健笑道:“你们傻吗?从公产中拿出一部分钱,让选出的那八个人脱产,脱离作坊工的劳作,甚至给他们一些好处。几个月后,他们还能和那些作坊工一条心?稍微弄一弄,这几个被选出来的人早晚会失去那些作坊工的信任,甚至他们的底线都能告诉咱们,这可比收买告密者更容易。”

    “再者,这八个人生活一好脱离了劳作,他们的心思也就变了。咱们就整天告诉他们,罢工其实也会损害作坊工自己的利益,要合作不能抗争,维护咱们就是维护他们自己,让他们以作坊工的身份去宣讲,不是比咱们的话更有说服力?你现在去讲他们信吗?要是之前那三个人去讲,他们可是会信的。每次要罢工之前,这些人肯定会提前知道,到时候收买几个和咱们一说,嘿,提前准备,让他们罢不起来。一间屋子,这才多少钱贝?”

    “要是这招有用的话,咱们还可以收买一部分人,让他们比其余的作坊工过得更好,分化他们,不让他们一条心。看似咱们付出的多了,但是长远来看咱们的损失反而小了。”

    “你们都要多学学,学学怎么在规矩之内管好这些人,将来说不定我可以拿出一部分公产让你们自己去外面开作坊。其余城邑只会管奴隶,却还不会管这样的作坊工,你们可别去学别的城邑,那都是过时的办法。奴隶干活,真的没有作坊工快,我就怕你们脑袋一热放弃了作坊工重新去抓奴隶,多学学吧。”

    一群人愣了半晌,赞服地伸出了大拇指,赞道:“高!高!实在是高!这奴隶做活哪里如作坊工快?只不过以前不会管,害怕他们反抗。有能管住他们反抗的办法,我们哪里还会琢磨着退回管奴隶的时候?”(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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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10911/ 第一时间欣赏从酋长到球长最新章节! 作者:茅屋秋雨所写的《从酋长到球长》为转载作品,从酋长到球长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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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酋长到球长介绍:
陈健的穿越是和别人不同的:都是穿越到古代,但他却只有一身兽皮和一柄石斧。 从母系氏族开始,发展并延续一个文明。 是分封建国还是郡县一统?是国野之别还是野蛮征服? 是百家争鸣还是百圣归一?是一神笃信还是先祖泛信? 是血腥积累棉蚕吃人?还是人文关怀空想大同? 欲享受文明之幸福,必经历文明之痛苦。 死后可以继续重生的特性,让他用不同的身份体验着这个文明的成长。 部落成员、贵族、奴隶、皇帝、平民、学者、雇工、大航海时代的船长、原始积累时代的资本家、蹲战壕的征召兵、大托拉斯的幕后人…… 不同的屁股上是同一颗脑袋,又将有什么样的碰撞和感悟?从酋长到球长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从酋长到球长,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从酋长到球长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