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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茅屋秋雨     从酋长到球长txt下载     从酋长到球长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一章 煽风点火

    回去的路上,波澜不惊,只是追杀了几个传递消息的骑手,看来那些残余的男人也该知道村落被毁的事。

    傍晚时分在河岸找到了营地,来回奔驰,七八头角鹿已经撑不住,眼看活不了了。

    营地中的士兵为带回的马匹而沸腾的时候,几个斥候挖了一个坑,将累死的角鹿埋了进去,取下了鹿角插在那里作为墓碑。他们在屠戮的时候不会犹豫,却为了一头不会说话的动物哀叹忧伤。

    营地中,几个分管军队的族人聚在一起,商讨着这次出征。

    “姬夏,这次太小心了,早知道是这样的话,咱们根本不用带着那么多驴子和人,少带一些就足够把这个部族灭掉了。要是那样的话,咱们纵然不去攻打娥钺的部族,他们想要出兵就要求着咱们,这样咱们还能多要些好处。说不定能学会他们烧黑陶的办法。”

    陈健笑道:“首领要为整个城邑负责。现在是打过之后,你觉得很简单就胜利了,可没打过之前我是不敢有半点失败的。预料敌人,要把敌人想的强大,不要把自己的胜利寄托在别人犯错上。万一咱们没抢到马呢?靠双腿一点点走到他们的村落,那些女人都跑了,咱们就需要继续在后面追,至少要追个十几天才能让他们没法过这个冬天。”

    他也没想到这场仗打成这样,可能是前世记忆中对游牧骑兵记忆深刻的原因,可在这个时代,游牧民的骑兵实在乏善可陈。

    无马镫、无马鞍、无骑弓、不会用投标枪的方法冲击、部落没有整合成一个政权……

    草原的生态远比耕种平原要脆弱,没有足够的马和羊,一个部族就算是完蛋了,如今那个部族剩下的那些人吃什么都是问题。

    看似举手投足间消灭了一个部落,但这些部落和草原上的野草一样,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杀是杀不绝的,割了这茬还有下一茬。

    这次出征一则是为了马匹,二则是为了稳固自己在城邑中的地位,只有不断地战争、胜利,让城邑中各个部族不断获益,才能得到足够的支持,从一年一选到三五年一选,再到最后的终身制。

    如今看来两个目的都已经达到,但为了更长远的考虑,他叫来那个奴隶问道:“附近还有别的部族吗?”

    “有,但是很远,再往北走十几天,会有一片满是石子的荒漠,那附近有一片咸水,附近有个很强大的部族,以前我们被驱使着去换过吃的盐和硝皮子的盐。”

    陈健皱眉听着,十几天的路程,自己是没办法走那么远。那个聚落控制着盐,时间一久实力越发强大,草原上的各个部落会逐渐统一的。

    纵然知道统一后的危害,现在也无计可施,只能想办法暂时让这片草原乱起来。

    乱的久了,或许会出一位冒顿一样的雄主,但时间站在自己这边,只要草原上乱个五六年,自己的骑兵练出来,凭借战车、牛角弓、弩和脱产职业兵,不敢说北逐千里,学学霍景桓还是可以的。

    盯着篝火想了一阵,和那几个人说道:“这个部族肯定完了,没有马羊和女人,他们过不去冬天的。回到营地后,我会分给你们一些人和马,他们现在吓破了胆,打不过你们。你们在后面追,也不要逼得太紧,他们会带你们去找别的聚落的。”

    狼皮道:“剩下的那些人会不会逃到北边那个有盐的大部落里?”

    “不会,以前他们可以并入,现在被我们打成了这样,并入进去不会有好下场的。他们没吃的,总得抢别的部族,抢完了要是他们不忍心杀人,你们就跟在后面帮着杀一杀,但也别追的太紧让他们彻底崩溃。这片草原如今有点平静,需要你们帮着煽风点火。”

    说完,从地上折了几根草道:“你们几个抽一支吧,谁的长谁去,要是成功了,回去后我会向议事会提议将他封邑阳关的,那些逃回去的奴隶也会安排在那里,为期三年。若是做得好,也能入议事会的。”

    话音刚落,几个人都兴奋地叫喊起来,权利是一种很奇妙的东西,当不存在的时候,永远想不到其中的快乐。

    随着和娥钺部族的交流以及部族内部的变化,私有、权利之类的概念已然开始冲击他们的观念。

    几年前女人在山顶选择配偶的时候还是看谁强壮,如今却要先看看对方的部族,若是最先入住城邑中的四个部族则会大受欢迎,要是还兼任着陶官、麦官之类的职务,更是难以抗拒。

    兴奋的这些人都是陈健信得过的,阳关城中的士兵归司马直辖,但平日的一些事总要处理,也为将来氏族解体做个铺垫:不是一个氏族的人,仍然可以在城邑首领的管辖下正常生活,氏族首领可有可无。

    最终白马抽到了那根最长的草,站起来哈哈大笑,几个人都带着羡慕。

    陈建笑道:“不要急,还有很多可以建立功勋的事。今天抢回来五百多匹马,又跟回来八十多个能骑马的奴隶。我分给白马一百五十个人,留三百匹马,每人两匹。”

    “今天是八月初三,天已经逐渐凉了,你们追到草变黄的时候顺便在草原上到处点火,估计再有一个月北边的那个部族也会反应过来,你们就可以撤回来了。吃的、马匹都从草原上的聚落里抢,给你们留下大部分的食物,希望你们回来的时候,每个人都可以熟练地骑马,也希望你们能多带回来些马匹。”

    最后郑重地告诫白马:“你的坐骑不要着急现在就要,就是逼着他们去抢别的部族,你们在后面跟着杀人放火就行。记住,别的都不重要,你们活着回夏城才最重要。没了马,只要还有你们,咱们还可以抢。没了你们,要马何用?”

    次日一早,遴选出的一百五十人在斥候和几个逃回的奴隶带领下开始了追逐。

    几十里之外的草原残部里,哭声震天,剩余的三百多人只剩下一些马和携带的肉干。

    羊、马、女人、孩子、母亲还有家园,这些他们生活中最重要的一切都没了。

    太阳照常升起,可他们与这光辉的、战争之灵化身的太阳之间所联系的唯一,只剩下了仇恨。

    首领看着这些族人,终于想通了那个一直困扰他的疑惑。

    对面的部族根本就知道自己的村落在哪,冬天那些脚印就是他们的,根本不是什么蚂蚁一样大小的人留下的。

    那个有着黑黝黝的锋利武器的部族,也是对面这些人赶走的!

    想通了疑惑,看着愤怒而又有些不信任的族人,首领大声地将这两件事说出,质问巫灵为什么没有得到战争之灵的启示?是不是他已经无法和战争之灵沟通?如果早知道对面的部族知道村落在哪,是不是可以早点迁走?

    几番质问,族人的愤怒和不信任从首领的身上转到了巫灵身上,混乱中巫灵还没有来得及辩解,就被砍死。

    首领拿出一把石制的小刀,划开了自己的脸颊,正对着村落的方向哭泣着,让血和眼泪一起流下来……

    族人们也都纷纷用这种方式表达了自己对村落家人的哀悼,可哀悼之后却清楚这仇恨只能隐藏,因为现在根本打不过那个部落。

    很快,有人回报说后面那个部族骑着马追来了,原本哀痛的气氛顿时化为了紧张和不安,他们已经被吓破了胆,似乎那些不会骑马的人就是远处的山峦,永远都不可能崩坍。

    跨上马,残余的这些人开始了逃窜。族人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巫灵死了,再也没有人给他们带来战争之灵的启示。

    胜利太遥远,可食物越来越少的事实就在眼前。后面那些人骑马或许并不熟练,暂时追不到他们。

    奔逃了一天后,绝望与恐惧开始在人群中蔓延,如果有人告诉他们该怎么走,即便前面有火焰霜雪,至少还知道忍过之后就好了。可现在眼前只有那无尽的黑夜和黑夜中散播的绝望。

    “首领,咱们的吃的不够了,这样下去要饿死的。不如……不如咱们去北边投靠那个部族吧?”

    “投靠?咱们什么都没有,投靠他们,他们会把自己的羊给咱们吗?咱们会被他们扔到咸水里去挖盐,和那些奴隶一样。”

    首领咬咬牙道:“咱们还有马,还有武器,没有吃的就去抢!抢那些小聚落,他们有羊,也打不过咱们。”

    族人担忧道:“可他们的首领知道了,会来追杀咱们的……”

    “那也比饿死要强,天已经冷了,这样下去下雪后怎么办?去抢,抢的多了,咱们往太阳升起的方向迁徙,有了女人,有了羊,部族还可以强大的。还有那个追逐鹿群的部族,他们手里有武器,咱们有马,也有一样的敌人,去找他们,他们比北边的部族要弱小的多。”

    两天后,白马带着人终于看到了第一个聚落,已经被洗劫过一次,强壮年轻的女人都被带走了,剩下的只有些惊恐不安的老人孩子,正在按照他们的习惯火烧死掉的族人。

    等白马等人离开后,这个聚落已经没有了,只留下一片灰烬和被宰杀掉吃不下的羊。

    逃出去报信的人看到的是他们认识的部族冲着他们挥舞了屠刀,报信回来后看到的却是整个聚落化为灰烬,没有一个活口。

    秋天还没有完全到来,草原没有枯黄,聚落燃烧的火焰逐渐熄灭,可仇恨与愤怒的火焰却在这片草原上燃烧了起来,越烧越旺。(未完待续。)

第十二章 黑暗贸易

    草原上的战乱和仇恨至少需要一两年的时间才能平息,陈健不是不知道战争可能会让一些权谋者脱颖而出,但一两年的时间足够夏城建立起足够的优势,生产力的碾压之下,一切权谋都只能争一时之长短。

    在白马等人杀人放火的时候,陈健也在做着相似的事,分出一些人将俘获的马送回城邑,在山口烧毁了一片树林后,剩下的二百人走进了东边的山林。

    正常点的说法是:陈健带着族人去山林里抓奴隶去了。

    无耻点的说法就是:我们是进步的,我们是文明的,我们要将文明的火种带入蛮荒中,让他们享受文明世界的成果,如果他们不愿意进步,那就用刀剑逼着他们进步,而他们还要感谢我们给他们带来文明的曙光。

    现在不需要用无耻来粉饰门面,因为暂时来看夏城是强大的,强大就是这个时代的政治正确。

    一些从草原部族中解救的奴隶是从东边山林里俘获的,他们知道一些部落的位置。

    这些奴隶在草原接受了私人拥有奴隶的概念,所以陈健许诺每抓到二十个奴隶就分给他们一个作为奖励。

    斥候和带路党们提供情报,部落如果小的话,就让手下的人带着战兵直接突袭,人多的话就带着大部队慢慢挪过去。

    在连续偷袭了四个小村落抓了将近三百轻壮奴隶后,队伍的行进速度明显偏慢了,而且再往里走已经是这些人不熟悉的地方了,这里距离山谷已经有二百里的距离。

    今天已经是八月十二,再有几天就必须回去准备秋种的事。

    斥候回报说越过这个眼前的山谷有一个很宽敞的平原,那里有一个挺大的村落,大约有三四百人口,他们住在那种半地下室结构的房子里,开始驯养牲畜和捕鱼,但是并没有发现原始种植。

    留下了四十人看管抓来的奴隶,陈健带着剩余的人前往了那个村落。

    “这次先不要打,找一个会说这里语言的人,带着礼物去见他们的首领,我要和他谈。”

    “和他们有什么谈的?他们不是娥钺部族,什么都不能交换,也没什么可换的。”

    “有。”

    族人们想不通这样的村落有什么可值得交换的东西,却也不敢质疑陈健的命令,至少至今为止他的话都是正确的,已经形成了一种习惯。

    派出去的人带着一些食物、盐和一件麻布衣衫作为礼物,不久后带着两支羊角回来了,说是对方的首领想要见面。

    陈健不敢大意,带着族人先在丛林里搜索了一圈,确定没有什么埋伏后,这才骑着角鹿出现在了会面的地面。

    对面约有一百多轻壮男性,手中拿着石矛弓箭,赤着上身,人群中走出一位年纪较大的女首领,脸上涂着某种带有颜色的矿土,两个男人搀着首领走到了空地中。

    陈健也带着两个族人和一个解救出的奴隶走了过去,才走了几步,那女人用笑道:“苍鹰老了,才需要族人做翅膀。你还年轻,怎么也要用族人做羽翼呢?我不喜欢你,你的胆子很小,不是个勇士。”

    老首领咳嗽了一声道:“远方的客人,你们为什么来到我们的土地?”

    “我们是为了让你们过得更好。”

    “母狼会把肉给幼崽吃,猎手会把肉放到陷阱里。你们为什么要让我们过得更好呢?”

    “因为你们也能让我们过得更好。我们有你们需要的东西,你们也有我们需要的东西。”

    陈健从身旁的族人那里拿出一团炒熟的麦粉,用甜浊的粟米酒调在手中调和成一个松软的面团,递给对面的女首领。

    女首领笑呵呵地填进了嘴里,张嘴的瞬间露出了残缺的的牙齿,细细咀嚼了一下,点头道:“很好的食物,就像是雪花一样,不需要用牙齿咬,在嘴里就能融化。很甜,也很香。”

    “还有更好的东西,你愿意继续看下去吗?”

    女首领点点头,陈健呼喊着族人,拿过来一柄辅兵用的青铜斧和锯子,指着远处的一棵树道:“我的族人能砍断那棵树,变成一根笔直的原木。”

    “我们也可以。”

    “那我们选出部族的勇士,比一下吧。”

    首领看了一眼青灰色的斧子,并没有觉察出什么不同,回身叫来了两个部族中强壮的男人,拿着石斧走到了一棵树下。

    陈健身边的两个族人也走过去,等到对方用石斧斜着刚刚砍出缺口的时候,锯子的吱嘎声已经结束,青铜斧修理着枝桠。

    那两个人焦急地看着已经倒地的树木,用了更多的力气,可是斜面切口终究不能太用力,终于把石斧震断了。

    陈健的族人举起那根修整完枝桠的树木,高声欢叫着,引来了一阵阵的喝彩声。

    女首领不可思议地摸着青铜斧和锯子,喃喃地说着什么,陈健又展示了一下青铜剑刺毛皮的锐利。

    “远方的客人,你们想要换什么呢?我们部族有羊,可是你们部族有比羊更大的牲畜;我们部族有石头,可你们有比石头更硬的斧子……我不知道有什么可以交换的。”

    “换人。”

    “人?部族的勇士是不可能交换的,即便你用再多的斧子和那些食物也不行。”

    “不是你们的人,是其余部族的人。”

    “你想要他们的脑袋?”

    “不,是活人。”

    陈健指着自己道:“每一个比我强壮的,可以换很多食物,或者五个就能换一头驴子。”

    他指着身后的一头叫驴,首领惊讶地看着陈健,哪怕是很久前看到天上的星星落在了遥远南方的时候都没有这么惊讶过。

    人,有什么用呢?人要吃饭,人想逃跑,人要住屋子……她们部族和别的部族发生战争的时候,很少留下活口,因为毫无意义。

    她看着陈健古怪的头发和古怪的衣衫,不由地有些害怕,或许这是一个吃人的部族?可是人肉并不好吃,至少不如羊肉好吃,她很久前在很饿的时候和族人一起吃过。

    虽然古怪,可刚才那种香甜的食物的余韵还在嘴中回味,自从牙齿都掉光后,她只能喝一些汤水,再也没有吃过一顿像样的餐饭。

    而那些可怕的青灰色的斧子更是让她有些难以抗拒,那种可以一下将人刺死的剑也比石头更好。

    终于,放下了种种疑惑,问道:“那么,人能换多少食物呢?”

    “一个强壮的男人,可以换……嗯,你们族人中最能吃的人,可以让他吃三十天。一个强壮的能生孩子的女人,可以换够女人吃二十天的。五个人可以换一头驴子或是一柄这样的斧子。孩子也可能换,但是不要老人。像您这样已经失去羽翼的人,我们是不要的,你也不用担心孩子们会把你去换食物。”

    两个人笑了起来,女首领打量了一下陈健道:“我不知道人有什么用,可我想要换。但是我怎么能够相信你呢?”

    “我可以让族人们跟着你的族人一同去捉,如果今天能够捉回来,今天就可以换给你。”

    女首领考虑了片刻,笑道:“今天会是快乐的一天,请来我们的村落,我们会为你们准备羊和鱼。”

    “就在这里吧,也请你们的族人尝尝这些食物。”

    陈健很小心,对方也没有反对,很快族人们背来了几口大陶盆,宰杀了两头驴炖煮上,用携带的面粉羊油和附近的野菜熬煮了面糊糊,以及一些搅拌好的炒麦粉。

    各种女首领没见过的食物陆续盛入陶碗中,她叫过远处的族人,感谢过陈健之后品尝了这些看起来古怪但却很好吃的食物。

    聚餐之后,陈健分出了二十个人,跟着这个部族的人去进行一次特殊的“狩猎”。

    在这里逗留了两天后,分出去的人终于回来了,携带回来的还有三十多个强壮的奴隶。

    陈健当场兑现了承诺,对面部族选出了一个最能吃的人,用气吞山河的气势吃下了将近三斤的面粉做的羊油饼子。

    但对面的首领并没有选择食物,而是换了几支青铜斧和青铜剑。

    “十只烤熟的羊,也不如一对能生崽子的羊。”

    这个部族根本对陈健构不成威胁,所以陈健可以放心地交换一些青铜武器,只要控制数量,并不会有什么问题。

    他们不是娥钺部族,娥钺部族的那些人,把石头换成青铜,战斗力可以迅速提升,而这些人就算全都用青铜,陈健也有信心靠石头打败他们。

    “我们部族在很远的地方,可能要走六七天,所以在交换的时候,我们会多给你们六天的食物。”

    “你真是个好人。我们部族会永远感谢你和你的族人。”

    陈建笑道:“交换的时候,我们也有要求。不能要伤残的,必须要活的,死的是什么都换不到的。”

    “当然。我们会做到的。除了这些东西,你昨天说的你们部族里的各种古怪的东西都能换吗?”

    “能,只要有足够的人,都能换。但我们只换人,不换别的。”

    “我们部族也没有别的可以换。”

    这个部族派出了一些人跟着陈健,认一下道路,陈健也带着族人用斧子和锯子在丛林中开出了一条简单的可以辨认的小路,作为日后奴隶贸易的通道。

    这个部族的秘密很快就会被东边的部族知道,他们会渴望分一杯羹,部族间的战乱会更加频繁,以往战争的理由并不充分因为不能获利,而以后俘获的人口就是巨大的利益。

    如今这条路上还到处是草和灌木需要仔细辨认,用不了多久,这条小路会被奴隶的眼泪和鲜血染的一目了然。

    累累白骨会是最醒目的路牌:东边是曾经安详的部族生活小国寡民不相往来但可能会饿死的过去,西边是整日操劳的奴隶制城邑中的劳作和皮鞭至少饿不死的未来。

    地狱?天堂?奴隶主没有资格评论。(未完待续。)

第十三章 两种人

    夏城的奴隶们向来认为主人过得生活如同天国,仿佛那个神话中先祖灵魂的居所,没有痛苦只有欢歌。

    奴隶们有些怀念姬夏在城中的日子,至少那时候活很忙的时候,他会分一些食物给他们,有时候还会有没有麸皮的干饼。

    他们看到那些首领们走入议事会的大厅,总会觉得那些人又在讨论逼着他们干什么活,或许在他们看来那是唯一值得讨论的事,于是暗暗冲着议事会高耸的屋顶吐一口唾沫,继续捆扎干草。

    但议事会大厅中的首领们并没有讨论任何关于奴隶的事,而是在争吵。

    松站在陈健应该坐的位置,皱着眉听着这些人的讨论,自己却拿不出主意。

    一个首领指着另一个首领大骂道:“司寇,姬夏让你暂时代管城邑,可你看看这个部族的所作所为。我们两个部族一同去河阴附近割草,她管着两族的人,可她是怎么分的?”

    “我们部族分到的草地全都像女人身上的毛一样,又矮又短,需要弯着腰才能割下一捆;可他们部族呢?分到的全是又高又长的草,用石镰一会儿就能割完每天要割的数量。”

    “我的族人一开始以为只是巧合,可是一连十几天都是这样,姬夏如果在,绝不会这么分的!”

    那个被痛斥的首领回骂道:“我分的时候根本就没看,也没有偏袒我们部族。再说了,夏城西边姬夏分给咱们两族的土地,你们可是抢过界了!还把那条小溪的水在上游堵住了,你们的豆苗需要水,我们的豆苗就不用了吗?”

    “没偏袒?谁都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你想让你的族人割完草后有更多的时间去垦地!”

    “胡说!”

    两个人隔着很远,开始互相咒骂起来。

    这只是个缩影,很多以前积累的或是被暗中故意挑动的矛盾完全在陈健离开后逐渐地爆发了出来。

    这些天耕地、灌溉、割草、盖马厩,几个部族的首领已经争吵了很多次了,但松只是司寇,谁违背了城邑的律法他能管,但凭借威望压下这些矛盾他还做不到。

    越来越多以前从没见过的事开始出现,不全是好的,也有很多坏的和许多让人不知所措的。

    陈健因为粮食不够,暂时停了坊市的酿酒作坊,可是有个部族学会了酿酒的办法,开始自己酿造用来换更多的粮食。

    松不知道该怎么管,陈健只说让坊市停了,但没说部族间私自酿酒是触犯律法的。

    陈健临走前让他们建造足够的马厩,可是司货姬不在,没人计算一共需要多少木料,每个部族应该负责多少。

    他们询问了松,松暗中去问了红鱼,红鱼算出后告诉松:只告诉他们数量,她不会管人员的调配,让每个部族负责多少个,不再如以前一样各管一部分。

    干草、垦地、马厩、交换……这些以往几乎没有矛盾的事现在却产生了太多的矛盾:负责割草的首领在分配草地的时候会优先分给自己部族好的,以让族人完成定额后有更多时间开垦;马厩是按照每个部族分的,那些离得近的树林成了几个部族争夺的地方;之前交换有司货调配各个部族的数量,而如今却是各自交换,娥城商人逐渐提高了交换的价格。

    争吵之后,松拿不出任何主意,因为这些人没有触犯律法,他管不到,也不知道该怎么管。

    只能压制着众人不准众人争吵,一切等姬夏回来再说。

    虽然看似有些混乱,但城邑整体上还是稳定的,一些很重要的事松总能拿出主意,因为他会去问红鱼;而这些看似不重要的事,红鱼却根本不管。

    从议事会离开后,松找到了红鱼,红鱼看着松苦闷的脸色笑道:“又争吵了?”

    “你明明就能管得过来,只需要分好那些人该干什么,他们就不会争吵。姬夏临走前让你和我管着,你不出面,可你总得管呀?毕竟姬夏是你的男人。”

    红鱼笑道:“坐下吧,不要急。”

    松无奈地跪坐在地上,红鱼仰起头微笑道:“我听姬夏说,你从娥城带来了很多草药,也学会了一些治疗病痛的办法。”

    “如果一个人病了,一开始病的很轻,喝一些草药就好了;另一个人也是同样的病,可一开始并没有给他草药,而是等到病的很重看着要死的时候,再用很多的草药和放血的办法才让他好起来。同样的病,哪种办法才能让病人觉得你治病很好呢?”

    松想了一下道:“后一种。”

    “是啊,对病人来说,前一种更好,可病人会牢牢记住那个救命的人吗?”

    她站起身,推开门框,指着前几天因为一次偶然被烧毁的一些房屋道:“当初姬夏在建城的时候,规定每个部族的房屋需要间隔开,不准所有人将柴草堆放在伸手就能够到的地方。那时候几个部族为了住进来什么都答应,但他们对于这个规矩还是有些不满的。”

    “前几天那场火,因为没有堆放的柴草,所以只烧了几间屋子就被扑灭,这些人才明白当初为什么会有这个规矩,那些不满也消散了,你看他们现在不但不嘟哝这件事,还自觉地将柴草堆放在城外。”

    许久,她悠悠说道:“他这个人啊,总是喜欢在别人的病还没有显现出的时候就先给那个人吃上草药,这可不好,所以我要帮帮他,帮他改掉这个不好的习惯。”

    松皱眉道:“那样才好啊,怎么不好呢?”

    红鱼看着松,仿佛是在看一个傻瓜一样,半天才道:“你是司寇,在族人都不犯错的时候,你存在的意义又是什么呢?他是姬夏,在城邑一切正常的时候,他存在的意义又是什么呢?就像治病一样,在病还没有显现的时候就送上草药,纵然你说这救了那人一命,可他会信吗?”

    最后,红鱼走到松身边道:“这已经不再是一家人的事了,而是一个城邑,永远也不会是一家人。你的脑袋还停留在一家一族和睦融融的时候,而别人都在往前走,如果你不往前走你会被城邑抛弃的。一切和一年前都不一样了。”

    红鱼的语气不是很重,可松却仿佛一道闪电在自己的头顶劈落,他自己都不记得是怎么走出红鱼的屋子的,就像是很多天前从娥城回来后高兴地喝了很多酒那次一样,脑袋昏沉沉的。

    一个人坐在了草河边的一块大石头上,很久前第一次跟随陈健出征的时候他就坐在这里,幻想着将来复仇。

    复仇之后,他用尽全力融入这个部族这个家庭,他原本的家已经没有了,母亲死了、亲兄弟姐妹只剩下几个,因为这种想要融入的心态,他逐渐喜欢上了新的部族新的家,甚至有些偏执,以至于在娥城养伤的时候总是想家。

    可在娥城的这些天,以及回来后经历的几个月,让他心头有些苦闷和彷徨。

    他曾想过:城邑,就是一个更大的部族更大的家,每个人都像是以前住山洞一样和和睦睦,无非就是人多一些而已。

    可在娥城,他看到了贫富的分化,看到了私有制度的雏形,看到了分散的小家庭为了各自利益出现的矛盾。

    回到夏城,他又看到了各个部族之间的利益冲突,看到了很多他从前不理解却被红鱼一句话点醒的奇怪的事。

    他在想,如果有一天夏城也如同娥城一样,分成很多很多的小家庭的时候,那又会怎么样呢?

    他以为城邑就是家,就是人更多的一个大部族,可红鱼告诉他,根本不是。

    一个简单的割草的小事,就会引出这么多麻烦,这一切是因为什么?

    为什么那个部族的首领就不能做公平的决定呢?他难道不知道这么做是不好的吗?如果每个人都知道什么是对的,是不是整个城邑也就没有了纷争?

    想了许久,痛苦地抓着自己的头发,怎么也想不通。在他左手没有残疾之前,陈健分配的活他也干了不少,可他觉得这是应该做的,锄地或许比别的更累,可分到了自己那就去做,为什么有人非要考虑哪些活不累哪些活累呢?

    看着水中的倒影,他忽然觉得人都变了,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他想到陈健讲过的故事,觉得这一定是那些曾经和先祖为敌的人偷偷地钻入了城邑中人的脑袋里,让他们变得有私心了。

    于是他匆匆地跑回了村落,都没有注意到城邑外一个人骑着马赶了回来。

    跑到红鱼的屋子前,将自己的苦闷讲了出来,问道:“为什么以前在部族的时候,大家就没有私心呢?是不是那些曾经害过先祖的黑暗又跑到我们脑袋里了呢?”

    红鱼歪着头,看了松半天,无奈地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哭笑不得道:“以前……以前因为吃不饱啊,离开了族人谁也活不了啊。你打猎的时候,如果自己偷着吃了不给族里的其余人,当你打不到猎物的时候,别人当然也不会给你啊。”

    松梗着脖子道:“我可没那么想,我从不是这么想的。如果每个人都知道怎么做是好的,那么部族就不会争吵,姬夏也不需要每天考虑这些事,他可以坐在屋子里,整个城邑就会越来越好。”

    红鱼笑的弯了腰,半天才上气不接下气地摇头道:“我男人真是选了一个好司寇。”

    半晌,她听着外面传来的鼓声,捂着笑痛的肚子道:“他应该快回来了,松啊,正好又要让野民服徭役了,这样吧,你和姬夏说一声,告诉一个村落的野民不服徭役也不会有惩罚,让你去告诉他们怎么做才是对的,看看到下雪前能不能说动他们……哈哈哈……”(未完待续。)

第十四章 收权分权

    红鱼跑到城邑广场的时候,大鼓的附近已经挤满了人,那名传令的骑手正在那唾沫横飞地说着这一路上的见闻,从他笑嘻嘻的神情上就知道这是一场大胜。

    胯下的战马忽然被这么多人围观,有些不好意思,不断地在原地转着圈子,让这名骑术不精的骑手很不适应,可他还是喜欢这种居高临下的感觉,不愿意下来。

    “姬夏呢?这次咱们到底杀了多少人?那个部族还在吗?”

    “姬夏就在阳关呢,正带着奴隶往回走,还有好多的马匹。至于杀了多少人……我也数不清啦,脑袋全都堆起来怕是议事会的大厅都装不下。我又没有榆钱儿那样的本事,哪能数的清楚?”

    “姬夏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啊,就是让我先来告诉你们一声,免得大家担心。啊,对了,他说让女人准备些吃的,别舍不得,这一个月整天吃炒麦粉,吃的有些腻了,让问问娥钺部族的商人还有多少酒,都换过来,从公产里出。”

    说完这些,骑手便又开始说起这一路上的见闻,当说到陈健带着他们屠戮了几个聚落一个活口不留的时候,下面的几个首领微微色变。

    他们从没想过陈健会如此凶狠,在城邑中的时候,即便在议事会中争吵,最多也就是摔门而去,至少在城邑中从未显示出如此血腥的一面。

    可听到这个骑手说起那些被砍杀放火烧掉的人、那些被宰杀后随地丢弃的羊,这些人不安地想到,如果有一天自己背叛了城邑,自己的族人会不会也会落得如此下场?

    更多的首领则是带着一种兴奋和自发的尊重,正如红鱼所说的那样,陈健走后红鱼故意在一些小事上留下的混乱,终于让这些首领明白这个城邑需要一个人,一个统领他们的人。

    如果这个人在,这些马厩现在就已经完成了,可如今距离榆钱儿走之前定下的数量还差不少;割草也是一样,土地更是快要打起来了。

    因为失去过,所以才能知道可贵与重要,几个首领扪心自问,若是自己成为城邑的首领,只怕用不了一年城邑就会分崩离析。

    城中的人停下了一切活动,自发地为征战归来的族人准备食物,清扫着街道和城邑北面的小路,不少人站在城墙上向北观望。

    陈健还在路上,但却为入城做好了准备,选出了几匹毛色相同的马跟在自己的后面,在距离城邑十里的时候让所有人梳洗了一下。

    既然是胜利,自然气势如虹,士兵们昂着头,又有了一个可以吹嘘的故事,受伤的人故意坦露着自己已经结痂的伤口,那是男人最大的荣耀。

    当陈健看到城邑时,城邑上的人也看到了他,族人们全都从城墙上下来,远远地走出了城邑迎接。

    当看到跟在队伍后面的马群时,整个城邑都沸腾起来,带回来的至少有二百匹,这可比角鹿要大的多,便是比起黄牛也不遑多让。

    一群人叽叽喳喳地跑过来时,军中忽然吹响了笛子,回来的战兵齐声呐喊道:“万胜!”

    近乎整齐一致的动作,同时踏脚的声响,虽然只有二百多人,却将围在周围千人的声音都压了下去。

    那几个首领看着那些士兵,即便里面有自己的族人,可这时候他们却没有看自己一眼,喊出万胜的时候双眼都在看着前面骑马的陈健。

    陈健经过那几个首领身边的时候并没有下马,冲着几个首领说道:“辛苦大家了,这些天守着城邑。”

    “哪里比得上姬夏,为城邑抓回了这么多奴隶和马匹。”

    几个首领仰起头看着陈健,连连说着一些恭维恭谨的话,陈健甩了一下鞭子喊道:“进城。”

    战兵们排成一排,按着次序走入城中,留在城中的族人不自觉地让开了道路。

    陈健带着征战回来的士兵先去了祭堂,祭祀了祖先感谢他们庇佑自己又获得了一场胜利,同时将这次胜利的战果说了出来,准备了最高规格的祭品,以求让祖先知道。

    那几个首领听着斩首几千之类的话语时,倒吸了一口凉气,纵然早就听那个骑手说过杀了不少人,可从不确定的不少到确定的几千,还是让他们感觉到了一些不安。

    祭祀之后,因为城邑内已经容不下这么多人,所有人都出了城邑,围坐在豆田附近。

    陈健为了以示公正,这次要在所有人面前处理城邑中发生的这些事,士兵维持着秩序,在他身后站成了一排,带着杀多了人后的威势,终究让族人们感觉到了什么叫“国家的暴力机关”。

    安静的草地上只有风吹草叶的声响,士兵们从议事会大厅抬出了他办公用的石板,用砖头垒出了桌子,几枚青铜印信放在石板上。

    “司寇姬松,这一个月城邑里可以违背了律法的人?”

    “不曾。”

    陈健点点头,又问众人道:“司寇这一个月可有处置不公的事?”

    “没有。”

    松站在一旁道:“违背律法的事没有,但有几件事要告知姬夏,我能力不足,不能处置。”

    总结起来都是些鸡毛蒜皮的事,部族间的矛盾是红鱼故意制造的,陈健也是允许的,要是其余的部族亲密无间,那么要他何用?

    但他要借这次大胜和这几件鸡毛蒜皮的事,分权收权。

    他看着那个在割草中分配不公的首领道:“临走前,部族议事会商量让你掌管城邑割草的事,但你没有做好。你不是个合格的草官,只是个合格的部族首领。”

    那个首领喊道:“我真的是无意的,根本就不知道那片草地难割。”

    与之对立的首领则喊道:“根本不是……他……”

    还没等说完,陈健咳嗽一声,后面的士兵咚咚地敲响了战鼓,士兵们齐声威吓,那个首领也不再说话。

    陈健看着那个首领道:“既是城邑让你做草官,为冬天城邑饲养牛羊准备干草,你为什么会不知道那片草地难割?榆钱儿掌管坊市货物,若是哪天货物少了,是不是一句不知道就行?”

    “你是个好首领,但不是个合格的城邑官,分不清什么是部族什么是城邑。我是城邑首领,按你这样,是不是我可以把土地多分给我们部族?诸位族人,我要免去他城邑草官的职务,你们可有不服气的?”

    下面的人纷纷摇头,陈健身边的一名士兵有些羞愧的低下了头,那个犯错了首领是自己的母亲,跟随陈健出征几次,他已经逐渐明白了一些事,若是战斗中陈健让其余部族的人去战斗最危险的地方,自己也会不服气的。

    就在那名伍长有些不好意思的时候,却忽然听到了陈健叫他的名字。

    “你母亲的作为让你们部族蒙羞,你可愿意接替他成为城邑掌管草料之人?”

    那伍长愣了片刻,急忙躬身道:“我愿意!我愿意为城邑管辖草料,对先祖盟誓,绝不偏袒任何部族,让城邑的牲畜有足够的草料,请姬夏相信。”

    陈健道:“如今部族有马五百匹,驴子六十头,羊二百支,牛二十头,草料不是小事,你母亲为了部族私利,若是冬天草料不够,饿死了牲畜,明年出征又靠什么?你如今成了城邑的草官,需知这件事有多重要。”

    那伍长连连点头,回身冲着众人盟誓绝不会再有类似的事情发生,并且将自己改名为草,以示自己会做好这件事。

    族人们也没有反对,隐隐觉得如今的确和以前不一样了,毕竟被罢免的是一个部族的首领,可又合情合理,逐渐开始明白城邑和私族的区分。

    一些首领则暗暗警醒,如今他们的首领之位只是在部族内有用,若在城邑中,一些事远不如那些他们以前看不上的官职。首领只是族长,族长在城邑中只有尊重却没有实际的权利。

    陈健借此为引子,又替换了几人,同时又安排了有人专门负责牧养牲畜,这次掠夺回的马匹全部归城邑管辖,需要使用的话可以向城邑借调,提拔了几个专门的负责人,将部族首领能管辖的职责再一步缩减。

    如今耕犁还没有出现,部族首领也没觉得这些马匹黄牛除了打仗和吃还有什么用,对这件事的反对声也没有那么大。

    携带胜利之威,叫喊同意的远比不同意的声音要大,部族大会中谁的声音大谁就是多数。

    牧养牲畜的人选是狼皮,管辖狼皮的是城邑的司货,而狼皮又管辖草、圈、牧、接生等几个负责人。

    每个部族出三个人,再从这次带回的奴隶抓出百十人,这将近二百人专门负责牧养割草之类的事,部族出的三个人的衣食由城邑公产中出。

    算起来狼皮管辖的人和牲畜已经超过了大部分的部族,他的权利源于陈健的信任和指派,掌控的权利已经超越了一些部族的首领。

    将权利收归城邑再进行分配,逐渐分权收权,陈健尽量想用不流血的方式完成这些权利的交接。劳作分工的越细致,部族首领的地位也就越可有可无。

    如今的城邑是一种不太健康的存在方式,完全以陈健为中心,缺了他城邑就会运转混乱,而且需要一个专门的计划部门。

    但这种条框极多的计划发展的形式,却是最容易完成新旧权利交替的方式,可以产生大量的、非陈健本族的、支持陈健的既得利益者和新兴的脑力劳动阶层,从而快速代替旧制度下的议事制方式。

    最后因为马厩还不够,陈健又问道:“马厩还缺八十个,我调拨二百人,可有人愿意管辖这事?必须要在十日之内完成,若是接了这件事却不能按时完成,日后再不得选为城邑官员。”

    下面一些人都知道这是一个机会,现在已经不是以前了,想要在城邑中受人尊重有一席之地,就需要在这种事上好好表现。

    可是十日之内完成却很难,一些人想了一下,纵然心中火热,最后还是放弃了。

    陈健又问了两声,故意瞟了一眼红鱼,红鱼这才站出来道:“我愿意。”

    领取了印信,又分配了几件事后,陈健看看天色道:“那就说最后一件事,说完咱们就去吃饭。”

    “从今之后,盐、铜、矿、酒、曲子、醋、鸟粪石、草药、山林中的枫糖,全部由城邑专营,任何部族不得私自售卖、酿造、挖掘、熬煮。”(未完待续。)

第十五章 官山海

    这件事说出,整个场地顿时鸦雀无声,不是沉默不是赞同,而是惊讶。

    整个城邑里的十六个部族都知道这些东西获益最大的是陈健身边的那四个部族,盐、酒等这些东西是需要一定技术的,其余部族都没有这个本事。

    以往坊市里的大部分货物都是四个部族的,通过交换让四个部族过得远比其余部族更好。

    固然陈健整天对城邑中的族人说自己不会偏袒那四个部族,可不偏袒不代表要撬动已有的利益。

    在他离开的一个月,只有一个部族偷学到了酿酒的办法,渠道无非也就是男女之间那点事,陈健也不想追究,只是想通过这件事确定一下专营制度。

    四个部族的人向来唯陈健马首是瞻,此时虽然震惊,但以往他积累的威望和一直的正确,让这些人只是心中疑惑,没有极力反对,正确的时间久了会形成习惯,即便这些人不赞同,却也会不自觉地认为自己想错了。

    出于以往的信任,四个部族既不支持也不反对,而剩下的十二个部族中有十一个支持,只有那个偷学到酿酒的部族反对。

    不患寡而患不均,这些天那个部族利用酒换到了不少东西,这几个部族都很眼红,可又无可奈何,毕竟当初陈健离开之前定下的规矩中,只是不准原本的作坊在收获之前酿酒,却没有说不准别人酿造。

    至于说铜、糖、曲子、矿石之类,虽然听着诱人,可其余的部族也就只是想一下,并没有掌握在手中,和他们无关。

    既然自己得不到,那当然也希望别的部族得不到,这是一种很微妙的心态。

    陈健先是和族人说道:“酿酒的那个部族是在咱们定下这个规矩之前酿造的,就不再追究,但如果以后哪个部族违反了以上的规矩,除了将所有的工具没收充公外,还要罚一些粮食。”

    “这一个月换酒的粮食猎物,首领们统计一下,吃过饭之后报给我,从公产中补给你们,你们说可好?”

    那些部族完全没有想到还有这样的好事,纷纷叫喊道:“好!果然姬夏才是最公允的。”

    陈健笑道:“只此一次,下不为例,以后规矩严明了,就要按着规矩走,就拿酒来说吧,日后还有人私自酿酒,除了没收掉酿酒的工具外,酿酒的人要被罚为三年奴隶,而且部族也要拿出十倍的粮食作为惩罚。”

    族人们没想到会有这么严重的惩罚,可想到既然已经得了好处,自己部族又不会酿酒,这些惩罚也落不到自己身上,也没什么问题。而那个之前酿酒的部族则觉得陈健已经网开一面,自己部族之前酿造的酒并未追究,比起这个惩罚可要轻得多。

    全数通过这条规矩后,让人在泥板上画出,但这次的泥板不是整体的。考虑到今后专营的种类还会增加,所以不是直接写在一个泥板上烧制成型,而是用类似活字的办法在其中增添删减,也希望给后世族人一点灵感。

    专营制度,在很长一段时间之内都将是部族城邑政府的主要收入。

    这是一种隐性的税。

    如今已经开始征收土地税,公务人员越来越多,脱产士兵的数量也在增加,更为严峻的是因为社会分工的细致分化,不少人脱离了体力劳动,成为了专职的管理者,这就需要更多的税收来养活这些人。

    现在加增税赋的话,肯定会受到普遍的反对,对陈健并不利,因为他现在是众人推选出来的,不是靠暴力政变上台的。

    之前这几个部族的发展极为畸形,比东边的华粟文化圈至少差了百年,爹是英雄儿好汉的血统论还没有在部族间流行,以前连谁是爹都弄不清楚。所以陈健不想被族人反对以致在冬天推选出出什么差错,也只能暗中加税。

    盐得吃、铜得用、酿酒需要粮食是奢侈品,通通收归城邑直辖,适当提高盐、铜的价格,就能将明面的十五税一暗中变为十三税一甚至更多,就如今族人的政治素养和经济学素养,可能需要一两年后才会明白过来。

    这种专营制度因为夏城的人口稀少而将缺点无限缩小了,陈健觉得自己还是能管过来的,等到他管不过来的时候,也就证明夏城所统治的人口已经可以真正算的上是一方霸主了,那他也就不需要再亲力亲为这些小事了,凭着上升期的惯性就能吊打周围的部族了。

    除了为了增加税收以养更多的脱产人员之外,陈健也是为了和娥城打经济仗做准备。白马那边顺利的话,北边草原的威胁两年之类不会有,而娥城和卫城暂时没有开战的可能,除非三家中有一家能够有压倒性的优势。

    和娥城的盟约中算是最早的关税同盟,护送卫西回来的族人说卫城的首领不怎么喜欢族人去外族交换,只要种好地打好仗就行,那也是一个很好的市场。

    三足鼎立,此消彼长,通过技术优势扩大部族的财富,在没有绝对碾压的实力之前,即便要打也是逼着对方背盟,当初的七盟之中陈健可是故意加上了往来商人不征税这条的。

    族人既然暂时同意了新的规矩,那就要重新分配这些利益,现在同意规则不代表以后不反对。

    盐矿在百里之外的山谷中,以往那种经营办法已经不适用,必须要在那里建立一个新的村落,调拨奴隶专门负责熬煮食盐。

    为了以示公平,还是让每个部族出三个人,然后再调拨八十个奴隶专门在那里建立一个新的村落。

    村落的管理者是由城邑指派的,但陈健不准备在这件事好消耗自己的威望,所以决定推举再抽签的办法。

    不指派的话,城邑中威望较高的也就是那些首领和陈健身边的这些人,陈健不准身边的人去,那么就只有十几个部族的首领了。

    陈健给出的承诺很诱人:每个月完成了定额的数量后,多出来的可以在城邑中换取其余的货物由盐村的管理者分配。

    这些人都知道盐的重要性,也知道只要不惜代价地使用奴隶,是完全可以超额完成的。狸猫和兰草给这些人做了一个好榜样,这些人也开始幻想有自己的屋子,有属于“自己的”而非“部族的”的财产,所以盐村管理者职务的诱惑性极大。

    抽选之后,陈健抛出了条件:“盐村距离这里百里,本部族的事恐怕是管不过来了。要么放弃盐村村长的职务,要么放弃当部族的首领。”

    抽到的人犹豫了片刻后问道:“那议事会怎么办呢?”

    “冬天下雪之前,一切照旧。下雪后咱们开一次部族大会,一起商量。”

    那个人考虑了片刻,她明显能感觉到部族首领的权利在夏城中越来越小,远不如去盐村负责食盐,于是答应了这个条件,族人就在草地上选出了新的部族首领。

    新的部族首领需要的威望,只能和陈健息息相关:要么是跟随陈健征战立下战功的战兵、要么是跟随榆钱儿倒卖货物的商人。最终选出的新首领是个男人,跟随陈健打过三次仗的老兵。

    陈健身边的四个部族也分到了最大的利益,整个城邑中的手工业者也基本都是这四个部族中的,规定了新利益的分配,又调配了各个部族的一些新手进入司货直辖直管的专营部门。

    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不管是负责牧养的、熬盐的、还是专营手工业的,这些分出的人衣食住行不需要部族承担,而是由公产中出。

    而调配走的这些部族成员,则按照一个人换两个轻壮奴隶加一个孩子或女奴的方式进行人口补偿。

    部族首领们很是高兴,不但没有少了人干活,反而还省了不少的食物,部族每年积累的粮食又能增加千余斤——离开的族人不管怎么说身上还流着部族的血脉,仍旧是族人。

    但他们没有考虑到一个很重要的问题,那就是这些人的生活以后不再依靠部族,那么部族对他们而言只有血缘上的归属感,却少了最重要的、松一直困惑的、生存的依赖。部族对他们已经没有约束力:我有吃有喝,也不是部族给的,为什么非要听部族的呢?

    松觉得可以依靠道德教化战胜这一切,有吃有喝也要想着部族为部族利益着想,甚至可以靠道德教化重回那种部族成员间亲密无间的时代,所以他才有了之前的困惑。

    困惑的人或许不止他一个,这种时代变迁中的亲历者,带着对过去美好的回忆,带着对未知未来的恐慌,尤其是睁开眼睛看到娥城卫城的部族已然解体城家庭后,他们开始了苦闷的思索,简单而幼稚,却是文明在吃饱后所必须的思想萌芽。

    胜利的晚宴之后,松找到了陈健,说出了自己的困惑,并且拿出了司寇的印信。

    “姬夏,我不想当这司寇了。”

    陈健愣了半晌,问道:“为什么?”

    “你还记得咱俩第一次见面时,除了报仇,我还想做什么吗?”

    “尝草。”陈健笑着回忆起一年前河谷前的相见。

    “是啊,那时候我想的是大家亲睦一族,其实我当时想要尝草,除了想要族人没有病痛外,也想要族人尊重我。可我现在是司寇,族人们怕我,并不是尊重,甚至也不是怕我,而是怕我身后那些印刻在泥板上的规矩,换个人也一样。”

    他叹了口气道:“我一直希望城邑能够亲如一家,可越发的不对,草药可以治身体的病,却治不好头脑里的病,红鱼和我说了,但我还是觉得她说的不对,根本不是时代变了,而是因为族人的想法变了,只要让治好他们脑袋里的东西,就没有这么多事了。”

    陈健没有解释什么,松长呼了一口气道:“姬夏,我听娥城的人说,草河之下还有别的城邑,我想去那里看看,想去看看那里的人是不是也是一样?有没有一种不需要司寇惩罚、族人就能亲密无间、该做什么就做什么的、如同在山中那时一样的办法。”

    “你去年说过,说有时间要沿河而下,今年一直没时间,如今我的左手残废了,田地里的活我做不好,司寇的职务我也不想当,我想去河下游看看。”

    陈健拿着印信,无奈地苦笑了几声,终于点点头,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希望你能看到你想看到的。”

    ps:尴尬,这么晚不好意思。昨晚上好奇心太重,到处找许三多和经纪人的视频,电脑中毒了……(未完待续。)

第十六章 不换酒的酒肆

    陈健知道松永远看不到他想看到的,为了得到总要失去,取舍衡重存乎于心在乎于物。

    既然要走,陈健选了学堂中马上要成年的十几个孩子跟着,半年之内学到的不多,可至少能够数数也能用语言表达一些想要表达的事。

    松要去看另一种可能,而知道没有另一种可能的陈健则想看看草河下游的部族到底是什么样,想让自己知道的世界再大一点。

    沿河而下,应该没有那种蛮荒无法交流的部族,他将娥钺送给自己的玉珏给了松,这在大河左右的文化圈中是一种身份。

    为松准备了几艘船,船上除了食物还有大量的交换货物,以及这个时代最容易携带的硬通货盐。

    九月初一,在族人忙着耕种秋麦的时候,松顺河而下,送行的只有陈健一人。

    陈健给他们定下的时间是在来年开春的时候回来,这一次不要走太远,以后还有很多机会。

    除了那些刚长大的孩子,在岸上还有十多名骑手要一路跟到娥城,通告一下这次获胜的消息,即便陈健知道对方的信使在自己回来的那一天就已经跑回去了。

    榆钱儿在陈健没回来之前让使者捎回来一尺丝绢,上面画着一株谷子,下面是一把镰刀和一支麦穗。

    她在告诉陈健,娥钺部族种植的粟米已经收割,收割后的时间正好可以种麦子,她记得去年种秋麦的时候已经是白露为霜的时候。

    这幅丝画大约是在八月月圆的时候画的,上面还有两个牵着手的简单的小人,一同在看月亮,因为很久前陈健曾问过榆钱儿月亮多久才能圆一次,而八月的月亮又是最圆最亮的,榆钱儿或许是看到月亮的时候想起了那天在螺岛上的事。

    她在娥城为质已经月余,娥城中靠北的几间屋子成了她和族人暂时居住的地方。

    一开始城中的人有些好奇,他们虽然见惯了往来的商人,可是如同榆钱儿一样一直住在这里却没见过。

    只是知道来了一个不大的女孩,是姬夏的妹妹,其余的便没有太多的印象,当做一个故事说了两天后,便淡了散了,以为下一次讨论这个女人要到双方人质回来的时候了。

    可安静了几天,榆钱儿的名字又一次在娥城传遍了,因为榆钱儿在自己居住的地方,按照陈健说的那样,开了一家简单的小酒肆。

    娥城有酒,可是没有同城之人不知道的故事,于是最开始只是一些人好奇走进了酒肆,和夏城的人交流着闲聊着,听听他们的故事,喝着自己的粟米酒。

    小屋的前面栽种了一些从外面挖来的花,飘着一面旗帜,上面写着一个娥城人不认识的字,榆钱儿说那个字就是酒。

    城中的人会问:“你们这里并没有酒。”

    但第二天他们就不再问了,这间小酒肆里除了没有酒,和酒有关的事物却极多。

    吃惯了醢酱和粟米的娥城人看到了许多新奇的食物,比如黄色的面饼、白色的漂浮在水中如同白雁的饺子、醋和芥菜籽调和的鱼脍汁、豌豆粉和蜂蜜做的酥软的糕点……

    加上这里还有三百里之外的故事,于是逐渐有人带着自己的酒在傍晚歇工之后来到这里坐一坐。

    富裕的家庭来的多些,贫困的家庭几乎不来,可有时候他们捕到了兔子,酒肆中的女人也会把兔子做出不同的味道,只要一张兔子皮而已。

    而这些与众不同的味道,源于一口和陶鬲有些相似的、但又不同的被叫做锅的东西,是用铜制作的,他们部族做不出来,而且也不可能拥有这种名为“炒菜”的烹饪方法。

    娥城的人询问过几个做菜的女人,女人说这是姬夏教他们的。

    陈健之所以在夏城准备到七月末才出征,很多时间都是在准备这些事,这些在族人看来只是哥哥给妹妹一些玩具的小事,或许也只是为了妹妹在娥城中能够吃得好一些。

    几天后,连一直忙碌的数九也在清晨来到了这间小酒肆,当然不是为了喝酒,而是为了吃早饭。

    一碗经过淀粉勾芡后的酸汤,里面飘着黄花菜和切细的葫芦丝,这一点娥城的人也很羡慕,他们没有那种被叫做铁的菜刀,自然也就无法切的这么细,虽然这些人管这种菜刀叫鱼肠,但其实还是菜刀。

    一张铜色的、在铜锅里煎熟的面饼放在一个垫着荷叶的小柳条筐中,里面是切碎的被称作韭的菜。

    没有胡椒辣椒的胡辣汤加没有鸡蛋的韭菜盒子,却让数九赞不绝口。

    吃过后装作无意地问榆钱儿这是准备换什么呢?榆钱儿说只是想换换脑中对城邑的思念,做些打发时间的事。换是一个换,却是不同的意思。

    数九在观察了几天后,发现榆钱儿并没有打算换自己部族烧黑陶的办法,因为她让烧黑陶的人去吃过几次,榆钱儿甚至都没有多看他们一眼。

    “或许她真的只是想家了,想要打发时间吧?”

    既然少了敌意,食物又如此精致可口,那就不妨多来吃几次,反正不过是换一点粟米而已,榆钱儿的要价并不高。

    娥城中的大人也逐渐来的多了,因为家里的孩子总是吵着想要吃甜糯的豌豆糕和乞巧饼——用木头做的卡子印出的、里面包着甜馅料的面粉饼。偶尔有富裕的家庭换到了几只松鸡,也会拿过来让这些人“炒一炒”,味道的确不一样。

    几天后酒肆里来了几个从夏城来的哑巴,据说从小就不会说话也听不到别人说话,不妨在这里多做些事。

    酒肆中原本的几个人病了,于是这个哑巴捧着一些木板做的小牌子,询问这些人要换什么。

    上面都是些扭曲的符号,无非就是那么几种东西,可这几种东西用这个时代的文字写出来总是很长。麦、饼、鱼、鹿、兔之类的字写在木牌上,每天都挂在酒肆的屋子中。

    等那几个原本的女人病好之后,娥城中的孩子却已经将豌豆糕、麦粉饼、一二三四五之类的字认得清楚了。有时候大人也会看着那些几天前根本不认识的木牌叹口气道:“今天的面饼又换没了。”

    又时候看得多了,那些复杂的画符也逐渐能够认出大约是什么,至少鹿啊鱼啊这些字,他们看了一眼就知道是什么东西。

    再后来,几个乘船来送面粉和食物的战争中伤残的战兵也在这里住下了,酒肆中又多了些事。

    他们每个人都有一个从陈健那里听来的故事,既然城邑中的故事只有这么多,那就说些想象力突破天际的故事——关于祖先的神话,或是一些听过后会想一想或哭或笑的传闻。

    那个叫门牙的女孩剥荨麻的手、先祖为了找到能吃的果子尝遍了大地上所有草木的痛、先祖尝过山火中烤熟食物后的笑、先祖从遥远的地方一点点迁徙到四周最终有了娥与夏的漫漫长路……

    初听的时候,觉得很好听,听得多了,又觉得很有道理,再然后故事就传开了成了真事。

    一个脸上有道疤痕的人信誓旦旦地说这是老祖母告诉他的故事:很久前有一场干旱,蝗虫遍地,土地干枯,部族无法在原地生存下去,于是部族中最有威望的兄弟两人带着部族分开迁徙,他们找到了一条大河,水草丰美。哥哥想留下来,弟弟说这里会发水,兄弟两个分开,一个沿着大河向东,一个越过大河向西北……

    说到这里,听故事的人隐隐觉得似乎自己就是那个哥哥的后人,而这些人是那个弟弟的后人,只是那条河是自己家园的大河吗?

    说故事的人回忆着陈健教给他的话,在故事的末尾加上了一个弟弟梦到先祖指引的事,梦中的情景则是一条宽阔的看不到岸的大河,每次发水的时候都会浑浊,两岸的土地经常会被水淹没,可是淹没后在那里撒上粟米种子,却长得极为旺盛,远比烧荒后种植的产量要高……

    听故事的人张大了嘴,他们可是听族中的老人说起过这些事,可夏城的人根本就没见过大河,他们知道这些,肯定真的是先祖在梦中告诉他们的……那么,其实两族之间很久很久以前根本就是兄弟?即便当年华城中没有夏城的人,但他们仍然是兄弟亲族?

    很多琐碎的故事连在一起,终究不再是故事,而是成了一段尘封的真实的往事……

    就这样过了一个月,酒肆中的故事越来越多,逐渐成了娥城中最热闹的地方。

    榆钱儿每天就坐在酒肆里,有时候和娥城的人闲聊几句,或是偶尔分给孩子些豌豆糕吃,听着彼此的故事。

    晚上等酒肆的油灯点亮的时候,榆钱儿就会在一块丝绢上写上一二三四提醒自己记住。

    比如数九的弟弟一个多月前因为多说些不该说的话,被数九罚了几头驴子,他不愿意给,数九说他违抗了祭司的命令,剥夺了他的奴隶和大部分牲畜。出征的时候被带走了,而且娥钺还带走了数九的大部分族人却让数九负责监城。

    再比如前些天粟米开始收割了,榆钱儿从那些人随口聊的话里,知道了粟米的产量大约是一亩地七十斤,这是放火烧荒的情况,如果像夏城一样开垦出土地能够收获更多。收获的时间正好在部族种麦之前,要是可以的话完全可以收完粟米再种麦子。

    又比如娥城中大部分的富裕家庭来自四个不同的部族,娥姓的族人最多,数姓的只有几个兄弟在这里,娥钺的第三个妻子来自东夷,基本没有族人在这,给娥钺生了个儿子,这个儿子在部族中管着不少的事,但所能依靠的只有父亲。

    这都是些无意中说起的事,不是什么隐秘,但对榆钱儿来说却是最想听到的事。

    以往族人只是知道,娥城在夏城以东三百里,模糊而又宽泛。娥城,就是娥城而已。

    而榆钱儿则按照陈健教的,用心看到了一个真实的娥城,也顺便让夏城的文字和故事成为娥城的文字和故事。(未完待续。)

第十七章 时机

    不管怎么样,在娥钺获胜或是失败之前,榆钱儿所在的酒肆都将是娥城中最为热闹的地方。

    陈健派去的人还没有走到娥城,娥钺派出的使者已经先到了,他们带来了娥钺在北边大胜的消息。

    娥城中的人并没有因此而震惊,似乎获胜是他们早已经猜到的消息,不会有第二种。

    他们只是关心这次抓了多少奴隶,每家能分多少,以及这些奴隶能够耕种多少土地。

    榆钱儿很早就从酒肆中得到了消息,几天后数九派去“保护”她的人多了几个,榆钱儿猜到一定是远在三百里之外的哥哥也已经回到了夏城并且获得了胜利。

    她在等待着族人告诉自己这个消息,也在盘算着能够做些什么。

    酒肆中的人听说过夏城种植麦子的事,知道他们今年的收获,最丰收的地方竟然达到了一亩地一百五十斤。

    虽然并不知道亩和斤的意思,可从酒肆中这些人兴奋而骄傲的神情上猜到了这是一个可怕的数量。

    想要知道什么是亩什么是斤,就要知道什么是步什么是尺什么是斤。

    尺的概念娥城并没有,可是他们却知道步是什么意思,只是人有大有小,腿有长有短,曾经的一步对他们而言只是一个原始的概念,我的一步和你的一步并不一样,直到酒肆中的人拿出了作为度量衡的绳索告诉他们到底什么才是你和我都能接受的一步。

    几个人惊讶地问道:“你们一亩地真的能产一百多斤的麦子?麦子就是你们做饼的原料?”

    榆钱儿微笑着点头,示意这不是“吹”,对于娥城的人来说,“吹”这个并不雅致的词汇也有了一个典故,从这个字他们知道了娥城中那个喜欢吹嘘的狼皮。

    想知道的每一件事,都要知道更多的故事,而且他们很信任眼前这个总是梳着两条小辫子的可爱女孩,他们觉得这个总是拿糕点食物给孩子们吃的女孩不会骗人。

    “榆钱儿,你说你们去年才刚刚迁徙到……呃,草河是吧,对,草河的岸边,你们是怎么耕种出那么多的土地的?我可听说你们城邑的奴隶并没有我们城邑多啊。”

    “对啊,没有你们多,可是我们耕种收获都有一些很好用的工具,都是我哥哥做出的,就拿收割来说,我们用稷镰的族人每天可以比你们多收割不少。人多不一定干的活就多,你们说是吧?”

    酒肆中的人纷纷点头,他们也知道这个道理,比如说同样的活,奴隶干起来就要慢得多,自己干就要快一些;或者就拿砍树来说,夏城的人用锯子,就要比自己石斧更快。

    这两种快慢并不一样,但后一种似乎更为有效。

    “榆钱儿,你能和你哥哥说说,卖给我们一些工具吗?已经收完了粟米,你们夏城派来的麦官正在教我们种植,可是我们的工具并不好。我儿子这次跟着出征,或许这次回来能分到两三个奴隶,只是两个奴隶也没有一个人用你说的那种工具快啊。”

    “对啊,说说嘛,让他卖给我们,我们可以用粟米换。”

    这些人期待着那些青铜或是铁制的工具来代替石器,石器的打磨需要时间也需要运气,并不是每一个工具都是完美的,有些石头摔碎后可能棱角并不适合刨地,可是想要得到完美的就要多摔不知道多少块石头。

    同样形状的青铜未必比石器更好用,但同样形状这件事就足以难坏了城邑中的那些石匠,而青铜纵然不比石头好用多少,但却可以捏造出成百上千个完全一样的完美的锄头。

    榆钱儿听了这些人的请求,揪着辫子道:“那等我回去再去问问哥哥,可是要换的话会要很多粟米的。”

    “粟米不是问题,今年新烧荒的土地,收成很好,我的家庭里有三十个奴隶,就算他们每天吃……嗯,每天吃五斤粟米也够了。”

    几个富裕的人急忙说出自己的富足,以确保能够交换到这些他们想要的工具。

    以往娥城中谁更富足,只能看谁的奴隶更多,可如果有了新的工具,同样的奴隶工具更好的人则能更加富足。

    娥城和夏城不同,不是每个人都有议事权的,只有粟米牛羊之类的数量超过多少才有参加部族大会议事的资格。在娥城奴隶不仅仅是一种阶层也是一种身份,一些家庭因为借了太多的公产还不上也要成为奴隶还债的,而理论上如果一个奴隶拥有了足够数量的粟米和牛羊,他们也可以拥有一定的权利……但只是理论上。

    榆钱儿听了一个月的故事,多少知道了娥城的奴隶和夏城的奴隶之间的不同,是法理上不同但做的事和待遇却基本是相同的。

    她考虑片刻后问道:“这些交换的事娥钺不管吗?”

    “娥钺为什么要管呢?他们说你是夏城的司货,那你们夏城的人是不是连交换什么东西都要询问你啊?娥钺是不管这些事的,只要缴纳赋税和出征的时候跟着去打仗就好了。”

    榆钱儿佯装好奇地问道:“那你们自己的东西就是自己的?城邑是没有资格要的,就算娥钺开口也不行吗?”

    “是啊,除非我们做错了事,否则他为什么要拿走我们的东西呢?需要上交城邑的我们会如数交齐的,不用上交的就是我们自己的,你看我家的粟米多的可以去换酒,可有的人家连粟米都吃不上,难道我还要分给他们不成?”

    又聊了一会,酒肆外面忽然传来了一阵喧闹声,几个榆钱儿带来的族人从外面匆匆跑进来,兴奋地喊道:“司货,姬夏得胜归来了,司寇带着人来了,他正朝这边来呢,还有几个人骑着马呢,听说姬夏还抢回来不少马。”

    榆钱儿急匆匆站起来,和旁边那些听故事的人道了声歉,就要离开。酒肆中的人当然知道这是一件大事,连连恭喜,可就在榆钱儿将要出门的时候,那些人还是好奇地问了一句:“马是什么?”

    “像牛一样大的驴子,但是耳朵比驴子要短。”

    榆钱儿没有回头,在迈出门的时候按照哥哥以前告诉她的解释回应了这些人,几个人想象着这种动物模样的时候,终于有人聪明地说道:“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榆钱儿跑出去的时候,纵然知道哥哥已经获胜,还还是喜欢听别人说说哥哥的事,最好这些人在说的时候能够有些惊讶拜服之类。

    除此之外,她的小脑袋里还在想另一件事:“城邑最好还是在春天种粟米,等到秋天收了粟米种上麦子,收了麦子再种菽豆,这样每隔两年就比娥城多收获一年的粮食。”

    “现在娥城刚刚收获了粟米,每家的粟米都很多,现在能换的粟米一定很多,反正奴隶们冬天可以吃橡子。而且娥城又没有司货管着交换的事,娥钺也不能随意从各个家庭中征收什么,这样的话,或许可以交换一些青铜的农具,数量少一点,每一件交换的粟米反而会更多。”(未完待续。)

第十八章 轻重缓急

    她跑到城门的时候,远远地看到了松,远远地冲着松打了声招呼,却有些奇怪松的头上为什么没有戴着象征着六司身份的帽子。

    愣了那么一瞬,还是跑到了松的身边。大部分期待和追求,往往是因为缺失,松失去了自己的家和部族,所以总是很想要一个完美的没有争端的部族,自己也会主动去追求这些亲情,所以他对榆钱儿也很好,榆钱儿也很信任他。

    “你的丝绢呢?哥哥可是说了,六司之职要在族人面前戴着象征自己身份的丝绢,为了让族人有什么事的时候能够找到了咱们。是不是因为我到了娥城,就不把我当族人了?”

    她开着玩笑,松微笑道:“我已经不是司寇了。”

    仿佛是为了榆钱儿多问什么,他自己解释了一番,榆钱儿似乎有些理解,她比陈健要少一些思索,反而更能理解松的作为。

    “你要去草河下游?”

    “对啊,你哥哥让我等娥钺回来,问他一些事才能出发,可能要在这里住些天,暂时是走不了的。”

    “那就多住几天吧,我倒是盼着娥钺晚些回来,但是好像很快就要回来了,有人送回来了他的消息,不久就要回来啦。”

    安排下众人住下,几个骑手也摆脱了娥城众人好奇的询问,正要去船上帮着把货物搬运下来的时候,被榆钱儿叫住,要先办正事。

    “司货姬,姬夏让我们暂时住在这里,让我们听你的。”

    骑手们走到榆钱儿身边,他们来的时候菽豆的豆荚已经膨大了,而这些种子是榆钱儿带回来的,所以他们对榆钱儿很尊重。吃得饱才能打胜仗。

    “你们吃过饭恐怕就要回去了,我有几句话要和哥哥说。”

    她使了个眼色,几名骑手点点头跟着她进了酒肆,在小屋子里说道:“随便吃些就好,我们原本还想要尝尝炒菜呢,看来要等回来才能吃到了。”

    “先做正事,等回来的时候,让你们吃个够。你们尽快回到夏城,就说……”

    她犹豫了片刻,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意思,想了许久才道:“就说娥城如今收获了很多的粟米,粟米、麦子和菽豆可以两年收获三次。娥城的族人私产很多,夏城的司货认为可以用一些青铜农具交换粟米,但不知道该不该换。如果姬夏觉得该换的话,就尽快让人送来。”

    骑手摇头道:“姬夏说青铜是不换的。”

    “那是以前,以前咱们还用石头呢。吃过饭就去,尽量在娥钺回来之前完成这次交换,一定要快。”

    骑手不再多问,他们见到了许多以往不能理解的事,或许自己这次又想的少了,稍微吃过饭后便骑着马又返回了夏城。

    来往需要三四天的时间,夏城中的秋麦已经播种了大半,十五万斤的种子分下去,每个部族优先种在那些开垦出的土地上。

    这一点就和娥城不太一样,娥城中以家庭为单位,每个家庭还需要先耕种公田,因为工具不趁手,所以成百上千人集体劳作是最有效率的方法,而私田每个家庭能种多少城邑并不管,只要你能缴纳足够的粮食就行。

    夏城则是陈健和一些专门的脱产人员全盘掌控,每个部族至少要种多少、多种的土地也要丈量以方便在收获后收缴赋税,同时怎么种、什么时候种、垄沟的方向这些都需要按照规矩来。

    陈健所能完全掌控的四个部族计划耕种一万亩土地,其余的部族耕种的数量加起来在万亩左右。

    两万亩土地,听起来很多,全都加起来也不过是三公里宽四公里长的地方,不算惊人。

    十六个部族,一共两千多青壮劳力,加上一千多奴隶,每个人平均下来要耕种将近十亩土地——这样算起来又有些少,前世封建时代的均田大多是每丁百亩,但一丁不是一人,如果部族解体成家庭,其实每个小家庭的土地大约也是百亩。

    城邑中耕种,城外的那些野民部族也需要耕种,陈健用了一部分公产和四族的私产借给那些部族。

    公产是要借八还十的,而四族的私产将来只需要借十还十,因为是他以部族的身份借出去的,希望能够收获到对他个人的信任和感激,将来这些野民是要再扩大一部分进入城邑的。

    每个部族都分了一个去年耕种过的人去帮忙指导,帮忙期间的食物都是从公产中出。

    计算了一下明年的收获,如果还能如去年一样丰收的话,那么城邑的粮食问题就算是彻底解决了,甚至可以继续抓一些奴隶,将奴隶人口的比例提升到一半甚至更多,不用担心奴隶没东西吃的情况出现。

    忙过了最为疲惫的几天后,族人们在收工的时候抬头看着西边的天空,火烧云烧了一半,最终还是没有将整个天空染红。

    “红云烧一半的话,半旬之内肯定会下雨。”这是陈健告诉他们的看云识天气的常识,验证了几次后他们觉得这很神奇,觉得这肯定是先祖在梦中告诉他的,否则怎么能从这些奇怪的云彩中看出是不是要下雨呢?

    “下雨好啊,这样种完后很快就能发芽,免得秋天没有雨,咱们还要挖水渠浇水,明年或许比今年的收成还要好呢。”

    “是啊,我是盼着我们部族一亩地上交十斤粮食,要是能交二十斤就更好了……”

    上交的越多,证明收获的越多,反正又不是按照土地大小去收的,无非是多供养一些专门的人来计算考量而已。

    陈健和几个人蹲在麦田里,说着对明年的期待,那些从娥城来的骑手不敢骑马到麦田里,那是要挨鞭子的,离得很远就下了马,跑到了陈健身边,将榆钱儿让他们转达的事告诉了陈健。

    事情有轻重缓急,所以他先说了自己认为最重要的事,就是用青铜农具换粟米。

    “青铜农具……”

    身旁的几个人急忙反对道:“不行啊,青铜是可以熔炼兵器的,司货想的可有些少了。”

    “就是啊,他们虽然用石头,可是也有了军阵,要是再有了青铜兵器那可就更强大啊,就像是老虎身上长了一对儿苍隼的翅膀。”

    “司货毕竟还是个孩子,这事有些欠考虑。”

    陈健皱眉问道:“司货还说什么了?”

    “她说粟米、麦子和菽豆可以轮换着种,现在粟米刚刚收获,是能换最多的时候,因为娥城没有一个司货统一管理收卖,而是家庭间自发去买,要是等到明年春天粟米还在地里发青的时候,就换不到这么多了。”

    这个理由也并不能说服众人,在骑手看来这已经是第二重要的事了,最后挠挠头,才又想起来了一件他觉得似乎并不太重要的原因。(未完待续。)

第十九章 欲善其事先利其器

    “司货说,娥城没有司货,要换的话也是每家去换,而且是用自己的粟米。粟米是自己的,那么换来的农具也是自己的。娥城的部族已经分开了,她可以和那些换青铜农具的人盟誓,不会用来打造兵器。”

    陈健大约明白了榆钱儿的考虑,旁边的几个人却还有些不解,说不用来打造兵器就真的不打造了吗?要真是那样的话,松也不必去那么远的地方寻找他想要的答案。

    但这个理由其实还是很充分的,城邑政府可以强制收回每个人手中的农具,但付出的是信用,可能会导致城邑中人的不满。对于已经分化为家庭的城邑来说,国与家之间的鸿沟已经出现,大部分的人先考虑的是自己,而不是整个城邑,而此时的城邑家庭的支持又是首领权利的来源。

    前世中,即便经历了****西周的变迁,当周王将山川河泽全部收为国有的时候,还是引发了国人暴动,开启了共和。只要城邑还小,需要每个族人去打仗,国人就必然有很大的权利,首领也必须要考虑国人的想法。

    农具对于农耕民族的家庭是很重要的,世界存在了这么久,那么多的陨铁落在地上,但等人们将目光投向星空,想要研究这些太空来的使者时,却发现传统农耕民族的聚居地上很难找到陨铁,大多数都被村落的铁匠打造成了农具,要是运气好有些天然合金,可能还会作为传家宝传下去。

    青铜时代的墓葬中青铜农具很少,或许是因为奴隶破坏工具、奴隶主不愿意改善工具;但也有另一种可能,就是留到几千年后的墓葬大部分都是贵族的,所以农具很少,而一般家庭也不太可能将青铜农具作为殉葬品,而是珍重地留给后代。

    陈健更加倾向于后一种可能,青铜农具的市场应该不小,现在是粟米价格相对最低的时候,这时候换一波确实能做到利益最大化,而且方便明年种植。

    再一个既然陈健有信心让自己城邑的手工业发展,不考虑两城交战的情况,娥城的种植业越发达对夏城越合算。

    农具可以熔炼成兵器,但只靠这点兵器还不足以让娥城形成压倒性的优势,一些很小巧的工具也不是对方能够制作的,只能交换。

    比如这个时代的神器锯子,锯子的齿并非是对齐的,而是奇偶数锯齿向左右分开的,顺着锯齿看会是一个凹型,如果是对齐的,那么锯子根本没办法锯木头,会被树木夹住甚至可能掰断锯齿。

    而且一些熔炼技术娥城也不能掌握,即便陈健指导金有六齐的说法,可是熔炼出的青铜兵器明显不对劲,他也是经过不断的摸索才发现金有六齐的说法并非是大多数人想的那样只是铜锡的比例,按照那个比例做出来的青铜器普遍偏脆。

    虽然榆钱儿给出的解释没有征服族人,可已经征服了陈健,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城邑间的权利结构和差异陈健并不是很了解,可榆钱儿却是亲身经历过,所以她的话比之陈健自己的想象更为可信。

    “这样吧,让各个部族把分发下去的青铜农具暂时收上来,一个月之内会分给他们新的,先弄出一批运到娥城,尽量在娥钺返回之前将这些农具换出去。”

    “那换来的粟米怎么运回来呢?”

    “暂时不急,等到冬天下雪之后再运,暂时先存放在娥城。”

    下雪后可以做简单的雪橇,利用马匹和牛运输,车辆的话制作周期长,而且没有适宜的道路,效率不高。

    现在秋麦已经种植了大半,再有两三天的时间就可以完成秋种,菽豆的收割是靠镰刀,所以一些锄头、耒耜之类的工具暂时是可以售卖的,秋收后可以花些时间改进下青铜的熔炼,现在表层的矿石已经不多,矿井这几个月砸死了不少奴隶,陈健需要专门去看一下。

    因为夏城的部族还在解体成家庭的过渡阶段,凭借族人的惯性思维,还是很容易集中权利,也很容易收回了各个部族的农具。族人也相信陈健说的一个月后会换新的的说法,他们知道城邑有这个能力。

    两天后,四艘桦皮船将收来的青铜农具沿着河运输下去,其实数量也不是很多,也就两百多件,而且很多都是先期实验的残次品。

    除了这些已有的农具,还有两三件新做的直辕犁,但是用人拉的,很小,力学结构也明显不对,无法深耕而且很费力。

    曲辕犁相比直辕犁是一种巨大的技术进步,但其实很大的原因只是改变了一下受力方向,这是留给自己部族的技术,当然不会直接拿出去换。而且这种直辕犁会让娥城的技术学习走错方向,即便他们学会了用牛耕一时间也想不通其中的区别。

    榆钱儿收到这些货物的时候,娥钺还没有返回,只是派回了第二波信使,趁着数九在考虑那些奴隶的安排时,酒肆传出了一个消息,明天会在城邑外的土地上卖一些农具。

    娥城中的人知道夏城总会有些新奇的好东西,而且酒肆里的消息传播的很快,加上夏城亩产百斤以上的传闻,让这些消息变得更为沉重。

    富裕的家庭想着可以多购买一些,这样可以多开垦一些土地;而那些贫穷的家庭则扼腕长叹,知道这种不公平会越来越大,工具的革新自己跟不上,而将来随着平均亩产的提高,将来要缴纳的粮食也会越来越多,自己很可能因为破产而沦为奴隶。

    第二天一早,城邑外的一片沙壤土上已经挤满了人,这一片也是跟着那些农具来的人按照陈健说的选的地方。

    这种人拉的直辕犁可以耕种沙壤土和黄壤土,而这种土地只有在河岸河谷地带才比较多,那些靠近山林烧荒后的土地并不太适合,既然是演示总要选择个天时地利的环境。

    榆钱儿全程一句话都没说,只是让族人用各种工具展示一下开垦土地的速度,甚至连一句宣扬的话都没有。

    这些跟着农具来的男人都是陈健选出的去年开垦土地的能手,其实即便给他们石器也比正常人快,但这种快在不熟悉他们的人眼中,全都变成了青铜农具的加成。

    两三个去年开垦土地最多、名字在城邑中的公示版上挂了好久的人拿着青铜锄头,用最快的速度用力刨着松软的沙壤土,选中的这片土地没有赖茅草、小蓟草之类盘根错节的植物。

    其中还有一个在去年秋天的运动会中拿到了垦地最快的奖励,脖子上还挂着象征着这个荣誉的猪牙挂坠。

    榆钱儿画出了一条线,指着大约二百步之外的一棵柳树道:“谁先开垦到那再返回来做好一根垄,中午有酒有炒菜;最后到的,可是没有酒的。”

    她和族人开着玩笑,娥城中的人却没有听出玩笑的味道,看着四百步远的地方吓了一跳,心说这么远的距离,只怕要到天黑了。

    那些站在线前面的族人参与过两次部族的运动会,知道什么是公平,所以在安静地等待着,摩梭着手中那根已经被汗水浸润的发黑的锄头把。

    戴着猪牙挂坠的刨地冠军小声和身边的族人道:“弟弟,咱们两个配合一下。我算了一下,要是咱们两个分开来的话,每人需要刨四百步。可是咱们两个一起的话,只需要刨三个垄沟,六百步,每个人可以少刨一百步。”

    他弟弟也小声道:“这样会不会不公平啊?”

    “当然不会,和打仗一样,五个人配合总能胜过十个乱哄哄的人。司货又没说这样不对,姬夏更是鼓动咱们多想,说不定还有奖励呢。如今城邑里想要让女人注意,不能只靠身体了,还得多靠靠脑子。”

    弟弟犹豫了片刻后同意了,两个人等待着榆钱儿说开始,当榆钱儿喊完后,兄弟俩没有立刻开始挥舞锄头,而是找了两根小木棍插在地上,对准了远处的柳树,哥哥在后面查着直线,弟弟拿着小木棍往前跑,每隔一段距离就插一根保证垄沟的笔直。

    榆钱儿笑道:“哥哥讲了个故事,说一群人画蛇,谁先画完就可以喝一壶酒,有人画的最快,可是在等别人的时候又添上了四条腿。”

    那个人眯着一只眼睛笑道:“姬夏的这个故事我听过,但是我就算多画八条腿也比他们快。”

    众人都笑,手下却毫不留情,用最好的技巧挥舞着锄头,但却不断地抬头看看自己是不是锄歪了。以往在部族锄地的时候,都有一根绳索作为参照,如今却没有。

    等到别人都已经挖出来十几步后,弟弟才返回来,兄弟齐心开始了刨地,哥哥在前面顺着木棍的方向挖出了垄沟,而弟弟则紧贴着那根外两尺的地方开挖。

    其余人还没看明白两人这是干什么的时候,榆钱儿已经微笑起来,这的确是个好办法。

    往那边挖的二百步,两个人和别人并没有拉开多少差距,只是将将追赶上别人的速度,虽然超越,但是优势并不大。

    可在娥城人的眼中,这些人的速度已经超越了他们的想象,因为他们不是熟练工,所以速度很慢,可他们却把这种熟练度看成了青铜农具的帮助。

    当两个人到达柳树开始返回的时候,那些人终于看出了问题。兄弟两人没有一人挖一根,而是按照小木棍分开,每人负责一段。

    明明少挖了一根,可是两个完整的垄沟已经成型,而且完全符合部族的规定,是笔直的,垄沟间相距两尺,三根垄正好可以让车轮卡在里面通行。

    “明明每个人要挖一个来回四百步才行,可这两个人只挖了三百步……少的那一百步去哪了?”

    人们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而一些反应过来的人终于明白了学堂里孩子学的一个问题:一百颗树排成一排,有多少个空?

    一些人若有所思的看着手中的锄头和已经必然失败的终点,忽然明白原来工具不仅仅是手中的锄头,那些孩子在学堂里学的古怪的数与形的问题,似乎也是一种工具……(未完待续。)

第二十章 金有六齐

    比赛的结果不言自明,两个人合力拔了头筹,而更让他们惊讶的是在两个人马上要胜利的时候,两台人拉的小木犁用让人更为惊讶的速度在平整的大地上留下了不可磨灭的伤痕。

    只是小木犁开垦出的垄沟并不合格,很窄,根本不能符合夏城规定的两尺间距,三垄为轮距的要求,但是速度却要比用人开垦快了数倍。

    那些挥汗如雨的人去酒肆享用食物的时候,榆钱儿则开始了这些农具的交换。

    “这是农具,我哥哥原本是不准用铜换的,因为这可以打造成兵器。”

    旁边那些心痒难耐的人喊道:“不会的,夏城与娥城是兄弟之族,绝不会戈矛相向的,姬夏和娥钺都已经盟誓过的。”

    榆钱儿笑道:“以往我们部族没有弓箭的时候,看到鹿群只能寻找那些里面最为瘦弱的鹿。那时候我们即便不盟誓说不杀里面跑的最快的鹿,那也没法杀。可是等有了弓箭后,我们即便盟誓,但我们仍然可以杀里面跑的最快的鹿,而跑的最快的鹿会不会成为我们的食物,只取决于我们是否遵守盟誓。”

    旁边的人无法反驳,有些不太习惯夏城这些人的说话方式,有些尴尬。

    “不过呢,我哥哥很信任和娥钺的盟誓,他说既然是兄弟之盟,也希望你们能够种更多的粟米,不会挨饿,因为我们部族知道以往挨饿的滋味。你们种植的很早,可能都忘记那种从木头里抓蛆虫吃蚂蚱的滋味了吧?”

    “哪能呢,我们迁徙的时候也挨过灾祸,粟米多的还好,那些少的家也要吃这些东西呢,有一天半座山的榆树皮都被我们扒光了……”

    一些人心有余悸地回忆起很多年前的事,不由地有些恶心,榆树皮那种带着腥味的黏液似乎在时隔这么多年后又从胃里涌了出来。

    “既是这样,咱们可说好了啊,这些只能是农具。若是将来沾上了兄弟的血,那就……”

    周围的人纷纷喊道:“我们对天地盟誓,要是那样的话,让我们重新过那种整天吃榆树皮的日子!”

    这在娥城的人心中是很重的誓言了,榆钱儿和对方盟誓之后,这才将这些农具换了出去。

    她只拿出了一半,因为她管坊市那么久发现个很有意思的事,东西越少就会换来更多的东西。剩下的那一半则准备以后再换,反正距离春天种粟米还有很长一段时间,哥哥也说了要到冬天才能运回去。

    因为刚刚收获,加上娥钺新掠来的奴隶还没有返回、以及酒肆中榆钱儿“无意中”说起的去年部族靠吃橡子就让城邑饿不死,让这些人在对待奴隶上有多出了个办法:可以让那些奴隶吃橡子,而且据说用石灰水泡过后就不太容易涨死了。

    两支木犁因为稀缺,换来了六百斤粟米,能够有足够奴隶拉木犁的,也有足够的粟米交换。而那些其余的青铜农具,每件大约换了五六十斤粟米,全都是新收获的。

    榆钱儿以前不太懂换东西的标准是什么,但陈健告诉她一个很简单的办法,那就是算平均劳作时间。

    一百多件青铜农具,需要二三十个人挖矿,十个人烧炭、鼓风、熔炼十天的时间。而铜矿埋在地下,在没有人挖掘出来的时候是没有意义的,所以既然决定交换,那就暂时不考虑铜矿的问题,只考虑人的劳作。

    估算之后,这一百多件青铜农具平均需要一个人劳作六十天,正好是一个收种周期,而一个人最多也就耕种十几亩的土地,算起来能够收获两千斤粮食。

    两千斤和换来的一万斤,怎么算都是赚到的,整整翻了五倍。

    榆钱儿知道这么换是合算的,只是她有时也在想,哥哥说的似乎不完全对,因为没算脑子里的东西啊,如果没有哥哥想出怎么熔炼,那么也就换不到……只是,哥哥想到的那些东西,该合算成多少粮食呢?

    只是略微苦恼了一瞬,就不再去想这个问题,她想大约哥哥也说不明白吧,脑袋里的东西是看不到摸不着的,用粟米作为衡量并不适合。

    “这是哥哥想的,他当然可以不去考虑这些东西,只是以后要是别人想出的,给他们奖励的时候,又该按多少去算呢?脑袋里想出的东西到底该不该算进哥哥说的平均劳动时间里呢?哎呀,真是很难想啊……”

    她有些烦躁地揪着辫子,最终还是看到那些运来堆放在一起的粟米这才让她开心,弯成月牙儿的眼睛看着树皮上统计出的数量,心里有了鸡生蛋蛋生鸡无穷无尽的盘算了……

    三百里之外的夏城中,陈健并不知道自己说的那些话给妹妹带来的苦恼,他还有自己的苦恼。

    秋种已经结束,看天气似乎要下雨了,很快麦子就会发芽。

    可是城邑中还有许多的事要做,春种秋收是头等大事,再除去打仗的时间,空闲的人口和时间并不多。

    他一年前计划的那些事还有一大半没完成,最主要的就是修那条从矿山到草河的路。

    现在那些矿石全都靠奴隶去背,自己收种有牛有马有车,可却不能将这些转化为效率。

    一条三四十里的路修起来太麻烦,可能要动用整个城邑的人才行,这也是他考虑出口青铜农具的原因,只是自己部族使用的话,这条路可修可不修,但既然准备大规模生产,就必须要修路。

    矿山里接连传来一些消息,这一个月时间矿洞坍塌死了三十多个奴隶,看守矿山的人想的办法是开挖更小的洞,让那些奴隶中的小孩子下去背矿石。

    洞口越小,就越不容易坍塌,甚至几个部族的人希望在和东北边那些部族做奴隶贸易的时候能够批量交换一百多十一二岁的男孩子。

    陈健已经和别的部族开启了奴隶贸易,知道这是这个时代的规则,他没有去想用孩子当奴隶是不是不人道之类的事,而是在考虑这样并不效率。

    与矿山带来的坏消息相比,熔炼青铜的那些人带来了一些好消息,一个很偶然、在劳动积累经验中得到的消息。

    陈健按照金有六齐的说法告诉了那些熔炼青铜的人,可是熔炼出的青铜很脆。

    他们并没有见过别的青铜,所以就认为陈健的话肯定又是得到了先祖的指引,虽然脆容易折断,但是却很锋利尖锐。

    铜锡的熔炼对于那些干了半年多的手工业者来说已经问题不大,甚至可以通过观察矿石来推测需要木炭的数量。

    但是将铜锡融化成合金的过程还在不断地摸索,这是一个很漫长的过程,需要很有经验的人凭眼睛去判断。

    熔炼青铜的方法是用一个小坩埚,里面按照比例装上铜锡后,加上木炭用皮橐吹风燃烧,达到“炉火纯青”的时候,合金就算是融化可以熔铸了。

    但是木炭的数量是个很重要的衡量,有时候即便加了足够的数量,熔炼中鼓风出了问题,也会导致合金没有完全溶化,流动度很低,没办法直接熔炼。

    这时候就需要将这些半融化的合金取出来,等到下次加料的时候作为锡料融化。

    这次偶然就出在这里,一次偶然,一个干了不久的族人在一次加料的时候,错把这些没有完全融好的、准备熔铸鉴遂铜镜的青铜废料当成了锡,按照铜官计算的比例加了进去。

    等到开始融化后,在清点数量的时候发现了问题,但一批新的青铜器已经熔铸出来,只是因为是将铜锡合金当成了锡,所以这一批武器的铜锡比例比陈健给出的金有六齐的说法要低了不少!

    新来的族人知道自己犯了错,而铜官则拿着那些戈矛怒骂了许久,说五个人几个时辰的时间全都白费了,气愤之极的铜官将那些戈矛狠狠地砸在了石头了。

    结果却让这些人惊讶,这些没有按照陈健提供的铜锡比例的青铜却比以前的更为坚韧,并没有之前那么脆。

    这种在劳作中偶然发现的事,让铜官有些诧异。在按照城邑规定的要求熔炼完今天的定额后,并没有立刻歇工,而是利用空闲的时间又尝试了一次,发现熔铸出的和之前出错的那一批一样,并没有那么脆。

    “难道是姬夏错了?”

    铜官打了个寒战,他倒不是害怕自己和陈健说这些会受到惩罚,而是想到会不会是姬夏被那些先祖的敌人害了?

    带着一种惴惴不安,将熔铸好的兵器拿给陈健看。

    “姬夏,你看,这是一次失误熔铸出的,铜锡的比例不是按照你的六齐配比的,而是把六齐中的锡当成铜锡。”

    陈健拿着新熔铸出的戈矛试了一下,也略微诧异。都说尽信书不如无书,但至今为止他都是尽信书的,尤其是很简单的金有六齐的说法,他觉得既然是先人总结出的,肯定不会错。

    他以为之前脆的原因是因为熔炼技术不过关,而没有考虑配比出了问题,可如今这东西摆在眼前,他才知道根本不是熔炼技术的问题,而是从一开始,这铜锡的配比就不对!

    “金有六齐……这六齐之说,不是说铜锡的比例?而是说铜和融废的铜锡合金的比例?”(未完待续。)

第二十一章 实践出真知

    “看来你是对的,我是错的。”

    铜官有些担忧地问道:“祖先的指引会错吗?”

    经他手熔铸的青铜也有几百件了,在这一批“残次品”成型冷却后,他就知道了结果,所担忧的并非谁对谁错。

    至少在今天之前,陈健的话似乎都是对的,不需要去更改的,可是如今却有了不对的时候,他不禁担心起城邑的将来。

    陈健从一开始就不准备当全知全能的神,他也没有这个能力,只是从和族人灌输那些神话到现在,还是第一次出现了这种问题,他必须要解释清楚。

    “祖先说,两根筷子要比一支筷子容易折断,你说这是对的呢还是错的呢?”

    铜官想了一下道:“当然是对的。”

    “可是如果那一支筷子比两支筷子加在一起还要粗呢?”

    “祖先的意思肯定是这三支筷子是一样的啊……”

    他说完之后,似乎有些明白过来,看着收种的青铜器皿,忽然想到了陈健说过的故事,每个族人都可能被祖先指引,而且祖先的话往往说的不太清楚,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理解。

    想到这,心中不由有些兴奋,难道说自己也受到了祖先的指引?可自己并没有梦到什么啊,还是说那个做错事的新人得到了祖先的指引?

    陈健走到铜官身边,说道:“祖先只是告诉了一点模糊的影子,他指引着我们每个人,但未必是在梦中。他会在你的手上、你的眼睛里告诉你,甚至在你都不知道的时候。”

    “好比熔铸青铜一样,你每天都在和青铜打交道,咱们刚刚熔铸的时候,是倒着熔铸的,可是铜汁里的气泡总会凝聚在剑间上。那时候即便祖先告诉我们,要正着熔铸,那么什么是正着?什么是倒着?如果一个从来没有熔铸过的人,他即便知道了也没有什么用,你说对不对?”

    铜官点点头,看着自己那双粗糙的手,回忆起陈健曾说过,当铜锡在一起炉火变成青色的时候,就是熔炼的最佳时机。

    他在亲身劳作之前,也曾想过炉火是红的,可怎么会是青色的呢?直到第一次将铜锡完全融化后,所有人看着小坩埚里的青色火焰都惊呆了。

    “难道说祖先的指引,真的是在手上和眼睛里?没有干过这些事的人就算得到了先祖的指引,也未必能够知道到底是什么意思?”

    “对啊,就是这样。或许祖先告诉我六齐的说法是对的,但说的很模糊,我就以为这是再说铜和锡的配比,毕竟从咱们熔炼出第一次戈矛之后,我就再也没有去熔炼过了。”

    他顿了一下,很郑重地说道:“至少在熔铸青铜这件事上,祖先给你的指引比给我的更多,但未必是靠梦,而是靠你的手和你的眼睛去告诉你的,很多时候你不知道而已。”

    铜官的眼中显出一种狂热而兴奋的神情,越发相信陈健说的是真的,有好几次铜炉熔炼中出了问题,他没有直接去找陈健,而是根据这些时间劳作的积累,感觉出大概是哪里出了问题。

    仿佛,这熔铸铜的办法真的就和他的手眼以及脑袋融为了一体,要不然为什么那些熔铸青铜比较少的人怎么想不到呢?

    “越是干某一行干的越多越久,那么就越容易在这一行得到祖先的指引?可祖先的指引有时候很模糊,怎么才能判断谁对谁错呢?”

    听着这个疑问,陈健笑道:“我们有手有眼睛啊,比如你做了一支铜矛,他做了一支皮盾。他说自己的铜盾可以挡住最锋利的矛,你说你的矛可以戳破最坚韧的盾,谁对谁错,试试不就知道了?”

    他拿起那些戈矛道:“你看这些戈矛,就比以前的更坚韧,你就是对的,你才是真正理解了六齐这个指引,而我因为远离铜炉太久了,所以在这件事上已经不如你了。”

    铜官有些惶恐地说道:“不会,姬夏……你……”

    陈健摆摆手道:“这是好事,城邑越来越大,要做的事也越来越多。为什么要让你们成为官?也是为了在祭祀的时候告诉祖先,让他把指引降临在你们的身上,在双手劳作中用眼睛去体会。”

    “你做的很好,你还记得我说过,将来会把那些为城邑做出贡献的人做成陶像,放在祭堂中,让后人永远记住吗?”

    铜官咽了口唾沫,他当然记得,只是没想到真的会落在自己身上。

    “以后啊,你们的名字会被后人永远记住的。当后人用戈矛杀敌的时候,会想到,要不是你,可能戈矛在战斗中又会折断。”

    铜官挠着头笑了,他幻想着将来有一天,即便自己死了,可名字仍会流传下去,的确是一件很值得庆幸的事,这可比自己的孩子还要重要呢。

    “好了,这件事我会记住的,等忙完了这些事,你会有幸成为第一批被后人牢记的名字。至少在熔铸铜这件事上,我已经不如你了,祖先曾在梦中告诉我,铜剑可以熔铸一尺半甚至两尺长,或许有一天我能亲眼看到……”

    本来铜官还在为自己的名字能够随着城邑永存而高兴,听到陈健的话,一时间又有些惊诧,那么长的铜剑,真的能够熔铸出来吗?

    “一会我会画一些东西,你们在熔铸完每天的定额之后,有时间的话就试着熔铸一下,每熔铸出一种,城邑可以奖励给你们一些粮食,是属于你们自己的,你们可以去坊市换你们想要的任何东西。但是,每天的定额还要完成。”

    “放心吧,这些戈矛都是在完成了昨天的定额后才做的。”

    他知道那些奖励可能并不好拿,但今天已经很满足,原来先祖也在指引自己,这可是比什么都值得高兴的事。今后铜炉旁的人可能也会得到指引,今天也是一个教训,自己知道的也可能是错的,一定要用眼睛看过用手去尝试过,再去说别人是对是错。

    晚上吃饭的时候,这些人熔铜的人和事已经传遍了城邑,族人们羡慕地看着他们,那些战兵更是对这些人满是尊重,他们太清楚不容易折断的剑和戈矛有多么重要了。

    从公产中拿出了几头羊奖励他们,城邑中的人觉得理所当然,如今再不是那种大家都吃一样的时候了,吃不到的也在渴盼着自己能够得到这份荣誉,这不仅仅是一时的口舌之鲜,更是一种自我价值的体现。

    他们并没有嫉妒,因为固然熔铸青铜不如那些人,可是还有种植、磨粉、木工等等很多很多的事。

    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先祖是名字,真理是本质,只是换了一种说法,没有不可更改的人,也没有不可更改的话,这不是经书。

    而描述性阶段的启蒙和一些技术革新,在教育体系还没有完全建立起来之前,只能依靠这些一线的劳作人员,也只有他们才能总结出一些细节和经验,从而让技术不断进步。

    对那些在技术进步上做出贡献的人,物质的奖励不可或缺,精神的满足也同样重要。

    他们的名字会流传到后世,因为这是后世眼中的三代之治,也同样是神话传说发生的年代。

    神话,只是人类征服自然中对那些英雄人物的神格化。

    什么是英雄?

    前世中,尝草的神农、盖屋的有巢、取火的遂人,他们都是神话中的英雄,他们征服的击败的不是人,而是自然。

    他们留名后世的原因也不是因为他们统治了广阔的土地,而是因为给族人带来了更好的生活,他们都是英雄,所以神话中自然而然有了他们的身影。

    这个世界这个文明圈的神话,自有后人去总结去幻想,但陈健可以想象,当那些陶像与名字流传后世的时候,会被加上多少浪漫的色彩。

    但此时此刻,处在后世神话时代中的人,接触到的都是将来可能成为神话的人,平常得很,这些将来必定会成神话的人也要吃饭拉屎睡觉,也有七情六欲,所以并没有任何的膜拜。

    甚至于陈健本身,族人也只是把他看成人。

    夏城和其余城邑最大的区别就是淡化了祭司的作用,并没有原始的神权政治。

    从无到有的夏城就是一张白纸,陈健用自己的笔墨在上面镌刻出了夏城,并没有经历那种自然的发展过程。

    神权和世俗权力的争斗便随着整个前工业时代,即便前世的华夏,那也是经历了无数次灭佛、杀道才取得了皇帝的绝对权威。那些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宗教,都是被杀出来的,皇权时代的县官也有一样很重要的任务就是捣毁淫祀,他们不仅是政府官员,也是一种传教士和卫道者。

    陈健淡化了神权的意味,自己权利的合法性也只能是带领城邑发展壮大,并没有天生异象之类的事,但将来是否会有类似的传说,那就是个未知数了。

    为了让将来可能出现的神话更加精彩,陈健将画了一天的图交给了那几个熔铸青铜的人,只是画了一个大致,也都是一些很简单精巧的小玩意。

    简易齿轮、弩扳机、钱币、马镫、轮刺……他没有解释这些是做什么用的,只是按照比例画了出来,让他们有时间可以考虑一下。

    计划和结果中间还有一个叫做到的过程,在劳动实践中,一些地方陈健已经不如这些在劳动一线的族人了,而且可以预见随着社会分工的加剧,这些不如别人的地方会越来越多。(未完待续。)

第二十二章 奴隶管理学习班

    几天后,受到激励的铜工熔铸出了第一个齿数很少但已有雏形的齿轮,陈健鼓励了他们几句之后,他们却告诉了陈健一个不好的消息:原本运送铜矿石的船没有如期到达。

    族人们在猜测发生了什么事的时候,一名从矿山来的骑手带着消息找到了陈健。

    因为矿洞坍塌,奴隶们开始拒绝下井,又一次坍塌事故后,为了节省时间,管理矿山的人没有去管坍塌的矿洞,只是记下了一个死亡数字,就让奴隶们去稍远一些的地方继续挖掘。

    傍晚时分,坍塌的矿洞里露出了一支血肉模糊的手,坍塌的时候里面的人并没有死绝,几个人用手挖出了一个小洞,但最终还是死在了洞口处,临死前的痛苦呼号让那些奴隶心有戚戚。

    理所当然的,第二天在下矿井的时候,奴隶们开始了一次暴力反抗,用凿子、钎子和石头作为武器,杀死了两个监工,砸伤了四个人。十七个奴隶逃了出去,剩下的奴隶都被抓了起来,派出信使询问陈健该怎么办。

    “这件事有多少人知道?”

    “我只告诉了你,别人问了我也没说。”

    “一会你出去的时候,也不要乱说,就说矿山出了点问题,一定不要说出去。”

    “知道了。”

    骑手离开后,陈健在屋子里转了几圈,喊来了狼皮。

    “你去找三十个信得过的人,骑着马,牵着那几条狼崽子,跟着我去一趟矿山。”

    “出什么事了?”

    “奴隶暴动。不要说出去,我怕清理完这件事后,奴隶们会对去矿山极度抵触。告诉那些炼铜的,停炉。”

    一行人还没到矿山,管理矿山的矿官已经迎了出来,有些忐忑地看着陈健。

    这不是矿山第一次出事了,但这一次和以往不一样,以往只是死了奴隶,这次却连带着死了两个族人。

    “姬夏……我这个矿官当的不好。”

    陈健有些无奈地看着对方,这件事还真的没法处理,只是勉励了几句。

    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规则,这个时代的奴隶是什么?就是会说话的工具。

    他的权利源于奴隶主的支持,自己也是奴隶制度的受益者,他必须要维护这个制度,如果他不维护,就会被时代打败,自然会有维护的人取代他的位置。

    想终结一种前世看来不合理的制度,永远都不是靠喊口号喊出来的,而是技术的每一次积累进步导致的生产关系的改变。

    死了奴隶,算什么罪过?拿到他前世来看,也就相当于工作中失误导致了机器的损坏,只要不是人为故意的,完全都是规章内合理可接受的损失。

    在矿官的陪同下,陈健围着矿山转了一圈,比之去年多了很多挖掘的痕迹,大大小小的矿洞都很浅,偶尔一些挖到矿脉的会稍微深一点。

    来到前几天塌方的矿洞附近,一股尸臭传来。

    虽然已经是初秋,可那只伸出的血肉模糊的手还是生满了白色的蠕动的蛆虫,那只粗糙的手仿佛在用力握着什么,似乎只差一步就能握住活下去的希望,最终还是在距离希望一步远的地方撑不住了。

    “下面还有几个?”

    “八个。”

    “用火烧了,用石头埋上。剩下的那些奴隶呢?”

    “都在那边关着呢。正准备按你之前教的,计划杀几个,然后告诉他们是因为那些领头反抗的才导致了他们被杀。”

    陈健楞了一下,这才想起来这的确是自己教过他们的,这也是从前世学来的。每一次罢工之后,罢工领袖身上的脏水是被泼的最多的,上半身实在找不到缺点就从下半身找,泼完脏水之后再顺便教育工人他们罢工争取自己的利益是不对的,全都是被领袖利用的,而且还失去了工作失去了长远利益云云。

    苦笑了一下道:“这些奴隶还有多少完整的?”

    “受伤的基本活不了了,还有六十三个吧。”

    “这些人被抓后有什么想法?”

    “没什么想法,听到有十几个人跑了后还大声叫好,一点也没有悔悟,反而还有人诅咒说让整个矿山坍陷山河崩坍,指着太阳说让太阳熄灭掉,让咱们和他们一起冻死。”

    陈健大笑了起来,点头道:“说的很好啊。这些人不能用了,也不要杀了,吓不住的。看好他们,将来送到别的城邑去交换东西吧。”

    矿官有些懊恼地说道:“一下子换这么多人?”

    “没事,东北边过一阵又会送来不少奴隶的。你这次做的很好,虽然死了两个族人,但这也是不可避免的。我以为你会派人去追那些逃走的奴隶呢。”

    “没有,人手不够,要是去追那十几个,这边可能会出问题。领头的人很受这些奴隶信服,要是去追的人手不够,怕他们在山中伏击我们。”

    陈健宽慰道:“这件事你先不用放在心上,矿山的事暂时还是你管,议事会那边我会和他们说说的,但是你以后要做的更好才行,有时候不能过度压榨,适当地给他们一些奖励。”

    矿官先是感激了陈健,之前他一直惴惴的就是自己的地位,如果自己不当矿官了,有这样的事压在身上,只怕日后在城邑里再也不能拥有什么权利了。

    随后就叹了口气问道:“那到底该怎么管呢?”

    “就像弓弦一样,太松了没有劲力,羽箭射不远;太紧了容易被拉断。”

    陈健随便做了个比喻,想了一下族人恐怕未必能理解其中的精髓,看来有必要办一个学习班,专门让这些人学学怎么管理奴隶,学会狡诈、分化和转移矛盾。

    “这样吧,等这件事处理完之后,你从这些人里选出一个帮手先帮你管着,你先回城邑。加上那些管着其余奴隶的人,你们都学习学习该怎么管,先在学堂里学一个月,和那些孩子一样学完之后我要考校你们的,合格了就回来,不合格恐怕还得继续学。”

    矿官这才彻底松了口气,既然陈健要亲自教他们,看来是对他们很信任,否则不会浪费这些时间。

    陈健叫来狼皮,让他带着狼崽子和三十多个斥候去追捕那十几个逃走的奴隶。

    “活着抓回来,一定要把那个领头的带回来。”

    “直接杀了不行吗?带回来会很麻烦。”

    “我有用,去吧,他们跑不远的,千万不要分散,被他们埋伏。”

    狼皮也不再多问到底有什么用,带着人离开了,陈健又叫过了一个人,让他拿着自己的信物回城邑,征发三百族人来这里。

    再这么胡乱地挖下去,奴隶的死亡率太高,死亡重压之下,管理成本太大,矿山不是集中营,矿工矿奴的组织度太高,运气不好遇到个人格魅力和领导能力很强的领袖人物,那就是一场延续数月的暴动,城邑承受不住这样的损失。

    必须要挖正式的、用木头撑起来防止坍陷的矿洞,以及修出一条简易的、通往草河的能走牛马车的路,今后铜矿的消耗量会逐渐增加,这将是城邑的一笔很重要的收入,丝毫不能马虎。(未完待续。)

第二十三章 井

    等待城邑中人前来的期间,奴隶们一直在诅咒这一切的毁灭,或许是饿得紧了,终于不再喧闹。

    等征发的三百多人赶来的时候,陈健已经查看了附近那些坍塌的矿井,自己从几个月前来过几次后,就再也没有来过。

    井,之所以写成井不是没有原因的。即便是取水的井,也不是随便挖个洞就行的,那样的话撑不了多久就会坍陷,必须要用木头砖石铺垫,用四根木头垒成井字,以防止井壁砸死人。

    这是一项很伟大的发明,因为不需要井字结构和砖石垒砌的井,必然很浅甚至是可以自流的泉水,那么也就没有挖井的必要;而那些地下水很深的地方,就必须要采用这种方式才能适合人居住,才能让农业文明离开河谷。

    矿井和井的原理类似,即便最原始的矿井也需要木构架支撑,否则就只能使用儿童来背矿石,那样那些女奴隶就成了一种真正意义上的生育机器,用来批量产生儿童奴隶。

    看了几个将要坍陷的矿洞后,陈健选定了地点圈了起来,等到三百多人到来之后,先是盖了几间木头屋子供这些人居住,分出一些人专门负责做饭。

    圈起来的地方二十米长、八米宽,陈健准备在这里挖一个深坑,分出了二百人在这里挖坑,剩下的一百人去山林里砍树,顺便修出一条通往不远处山林的小路,小路上顺着铺着两根并排的如同铁轨一样的原木。

    在林场砍伐好树木后,沿着铺好的原木轨道滚到矿场附近。

    木料最好是用橡木或者松木的,这两种木料最致密结实,松木的刮掉树皮后必须用火将表面烧成黑色;橡木的则必须要扒皮,否则用不了三年就会从外面开始腐朽。

    等深坑挖到四米深接触到矿脉的时候,先在坑顶上建造了一座木塔楼,最上面安装上滑轮和绳索,再用木头做出一个向下倾斜的木斜坡,方便挑选矿石。

    上面的木塔还在建设的时候,下面的矿洞也开始朝着矿脉的方向挖掘,这一次的矿洞要宽大的多,陈健的要求是成年人能够站起来。

    挖洞的人开凿出十米左右的时候,后面的人跟在后面,利用橡木做出框架支撑住左右和上面的墙壁。

    如果陈健的结构力学的好的话,是不用支撑的这么密集,但他根本不懂,也只好每隔很近的距离就支撑一次。

    这样会消耗大量的木料,附近的那片橡木林已经砍伐干净,这一次不等他安排,族人们已经学会了先修出一条路再在上面滚动木头,甚至一些聪明点的族人甚至想到了将起点垫高,利用重力滚动下去。

    碗口粗细的木料堆放在矿井的附近,形成了一个小型的采伐场,但按照下面支撑构架的使用量来说,最多也就支撑几十米。

    虽然耗费了大量的木料,但长远来看每少死一个奴隶,都能多干不少的活。

    陈健查看了一下附近的小山,带着几个族人爬到了山顶,山上密布着橡树。在以前这些橡树是不能随便砍伐的,族人们还需要吃橡子度过难熬的冬天,他们对自然有一种敬畏和崇拜,但先在已经忘却了这些冬天救他们性命的树木。

    “等新的奴隶来到后,在这里修一条通往山下的沟渠,一定要修的直,我会派几个学堂里学得好的孩子帮你们量一下。”

    “修好后,在山上砍树,砍完后在山顶修剪好树枝做成原木。利用天冷的时候,在沟渠里泼水,结冰后将木头全都沿着沟渠放下来。放木的时候,你们不要过来,万一有堵住的地方,让奴隶去疏通。”

    矿官皱眉道:“冬天很冷的时间不长,最多也就有一个多月可以结冰。一个月砍不了多少木头。”

    “平时也可以砍啊,平时砍完后就堆放在山顶,趁着冬天最冷的那几天全都放下来就行。现在山上全是树木,滚不下来,抗下来需要大量的人手,我最多还能拨给你一百四十个奴隶,再多的我也拿不出来了。”

    矿官想了一下,觉得这个办法的确很好,平时堆放在山顶也不需要废多少力气,只是这么高这么陡的山结冰后,原木的速度会极快,那些负责疏通的奴隶不知道又要死多少。

    “奴隶是很昂贵的,从东北方那些部族换来的奴隶需要越来越多的粮食,而且每个奴隶多活一天就能多干不少的活,咱们付出的只有一些粮食和橡子罢了。这一点一定要弄清楚,让奴隶多活一天,就是让族人多得到一些利益。”

    “这一百四十多个人,你不要再弄出这样的乱子,每个月最多死五个人,再多的话你这个矿官可真就不合格了,怎么也得平均让每个奴隶干两年的活。要不然的话我还不如把他们全都扔去种植麦豆粟米。”

    矿官有点不解这个一年的时间是怎么算出来的,陈健解释道:“铜能换粟米,奴隶也能种,活的一样久,五倍于种粟。种植粟米的奴隶平均能活十年,所以这些矿奴就必须要活两年,否则将来族人肯定会不准咱们继续挖矿的,到时候停了矿井,你这矿官能去做什么?”

    一番话下来,矿官擦了擦汗水,连不跌地点头道:“以后我会注意的,尽量不要死那么多。”

    “一年下来,死的奴隶少于五个,会给你们一些奖励的。你们也多想一想,怎么才能让奴隶少死一点,再这么死下去,城邑可真的承受不住了。”

    想了一下,陈健又道:“还有,那些伤了的奴隶,也不要直接扔出去喂狼,能治好的就治好,没有了腿还能编织麻袋、没有了手还能驱赶麦田里的鸟。”

    矿官指着那些关在屋子里的奴隶道:“那些人呢?”

    陈健看着那几间小屋,这里关押的六七十名奴隶已经不可能再使用了。他们还不知道站着,但却已经宁可诅咒同归于尽,这种奴隶放在夏城是危险的,必须要换来新的奴隶,用新的规范来减少死亡的数量,提升效率。

    “那些人……去别的城邑换粮食吧,这些事你就不要管了。我会给你安排新的奴隶的,这里暴动的事,也不要和城邑里的那些人说,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站在山顶上,陈健眺望了一下远方,看不到娥城和卫城的踪影,但却已经为这些知道反抗的奴隶找到了去处,或许等那十七个人回来后,倒是可以再和他们讲讲真正的道理,然后再卖出去。

    这些被卖出的奴隶成功与否都不会对夏城产生任何的影响:时代规则的约束之下,奴隶只有两条路。要么逃回山林继续住山洞、要么去当奴隶主,在生产力发展到一定程度之前,是跳不出这个圈子的。

    夏城如今的位置很尴尬,想要融入文化圈而又不举族东迁,只能南下或者东进,总要在这两个方向撕开一道口子,不论是什么方法。而这,需要一个契机。(未完待续。)

第二十四章 得失

    为将来计总是很久远,陈健只是暂时考虑了一下,眼前还有一堆的事要处理。

    冬天马上就要到来,木材的问题暂时解决了,纵然没有河还是用想出来的办法解决了木材运输问题。

    矿洞也已经修的有了雏形,一共挖了两个深坑作为矿井的入口,木料支撑的距离也在一天天延长。

    这些族人不仅仅是为了提升效率争取早一点让奴隶工作,也是在劳作中学会了挖井,这对城邑的发展意义重大,将来草河河谷的南北都必须要安排几个村子,不一定非要有河水。

    木结构的井需要的工程量太大,而砖石结构的井需要发券结构,而且不能是挖完了之后再垒,而是从上倒下一点点把砖头挤进去,有点空中楼阁的意思。

    陈健只是知道,没有亲眼见过,他暂时是想不通怎么垒出来的,也想不通那些砖石怎么才能不掉下来。

    城邑中一共就那么几个稍微有两把刷子的泥瓦匠,陈健不敢冒这个险,把那几个人全都折在井里,如今人才宝贵,别说能点泥瓦匠,夏城中就算割麦快一点的人都已经算作人才了。

    这些挖矿井的族人还不太明白其中的原理,因此也就提不出什么建设性的意见,只能按照陈健要求的用木头支撑加固。

    族人不需要挖掘太深,只需要做出一个样板就行,剩下的事会有奴隶按照这个办法继续向矿脉挖掘的。

    利用大量的木料和泥坯加固了矿井的入口,在挖掘不深的矿井中平整了地面,并且铺上了一层原木作为地面,但却不知道这些原木是做什么用的。

    陈健打算将来有机会可以做一些木斗矿车,尽可能地节省人工,木斗矿车现在也没什么技术难度,如果可能的话最好能用上木轨,那样就能节省更多的力气。

    不是靠马拉,马没办法走枕木,但是这些奴隶可以推动矿车。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陈健觉得应该没什么技术难度,但却不知道实践中能不能做出来,可能还会遇到更多的问题,这一切暂时都只是一个计划,他要回去和那些熔炼铜矿和制作牛车的族人一起商量一下。

    在两个矿洞的入口基本完成后,陈健又让族人在这里盖了几间屋子,自己则带着一些人沿着山谷勘察这里的路。

    世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陈健算是亲眼看到了这一切的发生和变化,经过背矿的奴隶大半年的踩踏,一条可容一人通行的小路曲曲弯弯通向远方。

    在山顶上看了一下山谷的走势,这条路如果重新修的话,可以缩短七八里的距离。

    这个时代的路和后世的并不一样,不是平坦的,而应该是凹凹的形状。

    中间高一些,两个车辙印很低,正好让车轮在车辙中,这也是为了在秦一统六国后要求车同轨的原因。

    因为车轮承担了大部分的重量,所以除非把整条路都修的时分坚硬,否则的话牛马车走过去后肯定会将路上压出车辙,与其不断地铺平,不如顺势而为修成这样的形状。

    而且在马蹄铁出现之前,太过坚硬的路面会对牛马的蹄子造成损伤,这也是不能修直道和硬路面的原因之一。

    带着几个人拿绳尺量了一下,这条路需要修六麦尺宽,两侧走人,中间走车,只能是单行道。

    整条要修的路大约有四十里长,从山谷穿过去,不需要开山垒石,只需要将沿途的树木烧掉,用土稍微垫的高一点就行。

    既然决定扩大矿山的规模,那么就必须有这样一条路能够将矿石运出来。

    最好的选择是在这里直接熔炼,前世商周几次迁都也是为了寻找新的铜矿,但那是在有了足够人口的前提下,如今城邑这点人口和家底,一次迁都就能让城邑三年之内无法缓过来。

    这里没有河流,地下水的重金属肯定超标,附近也不适合耕种土地,除了离矿山近没有任何的优点。

    四十里长的路,不需要修的很坚硬,对于一个几千人口和大量奴隶的城邑来说,算不上一件浩大的工程。

    最快的办法就是将路按照各个部族的人口分成若干段,每个部族完成一部分,十六个国人部族加上十几个野民部族,每个部族也就分七八百米的路,一个月就能完成,而且可以节省一批粮食,作为每个部族的义务去让他们完成,想来也不会有太大的阻力。

    只是这样的缺点却是一个长期的隐患,陈健尽量在削弱部族首领的权利,尽量想要分化瓦解各个部族,而这种事如果按照部族分配,肯定会加强部族首领的权利,也会让部族之间的联系更为紧密。

    另一种办法是利用城邑首领的权利,征召各个部族的人口,以四百人为一批,公产提供食物。

    四百人是城邑所能支撑的长期劳作的极限,加上运送粮食和警戒的人,一共需要将近五百人,而且打散后的这些人需要一定时间的磨合,至少也得一旬的时间让他们熟悉新的、类似军队的组织方式。

    这样轮换的话,整个城邑在这条路修完之前都不能有大规模的军事调动,而且还需要从公产中拿出足够的粮食以及一些其余的货物作为一些超额完成的奖励。

    思来想去,陈健还是决定用第二种办法,不能再让部族首领有一定的组织力和号召力了,只是要消耗大量的粮食,以及消耗掉族人一定量的支持度。

    部族解体这种事不是说说就行的,习惯家庭存在和家庭生产需要一个长期的过程,只能引导不能强制实行,否则会适得其反。

    这种意识形态的改变,绝非一朝一夕能够完成,还需要生产力的发展跟得上,得确保以小家庭为单位能够保证家庭成员的生存:良种、金属农具、牛耕这是必须的,要么就是将奴隶以家庭分出去。

    在这个过度过程中,部族可以不解体为家庭,而是用一种城邑首领和官员控制下的畸形计划社会来快速过度,计划社会是一个适宜快速追赶的社会制度,集中使用的人口能够确保一些大型工程的完成。在城邑规模不大以及自己城邑就是技术最先进的前提下,是最有效率的社会结构。

    而这种过度,必须要从吃饭喝水打仗做工种种细节上,让族人熟悉这种新的、不需要部族首领的生活和劳作方式。

    考虑了各个部族需要征发的人口和大量的粮食,陈建皱了皱眉,凡事有得必有失。(未完待续。)

第二十五章 人口

    回到夏城后,陈健翻看着榆钱儿之前做的人口统计,准备勾选出前去修路的人。

    榆钱儿做的统计很简单,按照各个部族分开,按照母系画出图谱,以年龄的大小排列下去。

    族人的名字一般都是些常见的东西,以物为名,姓氏已经有了图形文字,而大部分的名字榆钱儿还不会写,只能画出来。

    不是因为她学的慢,而是杨树、柞树之类的字只能画出树叶区分,而这又是大部分族人的名字。

    庆幸的是新出生的婴儿名字有了一个长足的进步,女孩儿的名字开始出现“花”“红”“绢”“雉”之类的代表着美的字眼。除了很别扭的狸猫和兰草的孩子是母姓加父姓再加名字外,其余的孩子还都是跟随母姓的。

    陈健翻看了一下,这一年部族的人口开始了大发展,往年的存活率和死亡率基本持平,尤其是婴儿的死亡率奇高。今年因为草药、产钳和一些基本消毒方法的作用,整个城邑六百多个孕妇以及她们的新生儿,至今为止才死了五十多个,死亡率已经降到了百分之十,实在是个巨大的进步。

    兴奋之余,陈健也感觉到了巨大的压力。

    婴儿死亡率的降低以及新的卫生的生活环境、没有婚姻约束和避孕措施的男女关系,必然会导致整个城邑的人口快速增长。

    人口的快速增加可以带来城邑的繁荣,但也必然会在十年左右的时候让整个城邑出现人口危机:新出生的孩子还没有长大,如今已经成年的人则开始衰老,十四岁以下的孩子可能会占到整个城邑人口的三分之二甚至更多。

    这意味着在城邑的新生儿马上要长大成人的两三年中,部族中要靠不到五分之一的人养活五分之四的老人孩子,还要承担各种义务。

    而且这种事并不太久远,最多三四年的时间,人口比例失衡带来的巨大问题就会出现。

    从现在开始算,十年左右的时候将是夏城最为危险的时候。危险往往于机遇并存,只要挺过去人口比例失衡的三四年,将是源源不断的从小受过纪律训练的大量后备兵员和这个时代的“高素质”人口。

    陈健拿起炭笔,在树皮上计算了一下,以城邑现在的平均生产水平,必须要在几年内归化两千左右的青壮人口和五千左右的奴隶。

    将计算的结果暂时收起来,重新在那张人口统计表上圈出了这次城邑修路要出的人口,每个部族出的人不算多。

    圈定之后,陈健没有找部族首领商量,而是以司空、司徒的双重名义,让身边的几个亲卫族人直接按照名单去通知每个部族的人。

    那些被征发的人并没有拒绝,只是微微有些奇怪,以往这种事都是部族首领通知他们的,但这一次却是绕过了部族首领。

    既然公产管他们吃喝,又是姬夏要求的,这些人也没考虑太多,和族人告别后按照要求准备了工具,在城邑的广场上集合。

    几个部族首领听说后立刻找到了陈健,陈健索性召开了一次议事会,这次会议是不准非议事会成员旁听的。

    会议伊始,在各个首领诘问他之前,陈健就将自己关于人口的推断告诉了这些首领,直接询问他们有什么办法解决。

    虽然这些首领一开始的目的是想要责问陈健,但听到这个数据后还是冷汗直流,不再考虑之前想问的事。

    “怎么会这样?以前部族的孩子和大人的比例不是这样的。姬夏,你是说十年后城邑将有六千个孩子,而干活的大人只有一千人?”

    她们纵然不知道人口结构的原理,却也知道这样的部族将是危险的,稍微出现些问题,整个部族就会崩溃。

    陈健看了一眼这些年纪已经稍大的首领问道:“我在你们眼中还是孩子,你们想想,十年后,你们还在吗?各个部族中三十岁以上的人十年后还有多少?人是要死的。”

    首领们并没有在意陈健的直言不讳,她们很清楚自己的岁数在部族中已经很大了,十年,对她们而言太久远了。

    细细考虑了一下,首领们终于惊慌了,她们不是担心自己的死亡,而是担心十年后真的有六千多个孩子的时候,城邑该怎么办?

    群体在处在危机的时候,会前所未有地团结,尤其是她们看到了奴隶和国人之间的巨大差别,想到城邑的富足,一旦没有足够的青壮人口,就会被其余的城邑吞噬,到时候族人或许将会沦为奴隶。

    “怎么会这样呢?这是以前从没有出现过的情况啊。”

    “怎么会这样?现在咱们在夏城种植,有产钳接生,有草药治病,不需要挨饿。我听老祖母说,曾经有一年春天大旱,因为没有足够的食物,那一年饿死了好多孩子,因为必须要保证大人存活,你们部族也经历过吧?”

    几个首领脸上露出了痛苦的神色,她们也是母亲,也曾在最无奈的时候溺死过自己的孩子,也曾看着出生不久的孩子因为病痛死在自己怀里……

    以往每年雪融之时,就是部族的母亲最担心的时候,那些未出生的孩子的命运掌握在天地的手中,而现在,城邑有了足够的粮食,至少她们可以不用担心自己的孩子会被天地收走。

    陈健敲了一下陶罐道:“出生的孩子越来越多,一些老人活的年纪也越来越大。我听数九说过,有些部族会把老人扔到山中,但咱们城邑不能这么做,因为咱们都可能会老。既然不能扔老人,孩子又不能溺死,那么咱们几个部族只能如麻绳一样拧在一起,度过这最难的十年。十年后你们或在,或不在,但城邑和孩子们必然孩子,咱们要为他们考虑。”

    他环顾了一下那些首领,说道:“这件事如果我不说出来,你们会想到吗?”

    首领们摇摇头,陈健道:“这就是为什么城邑需要一个首领的原因,我觉得我做的很好,你们觉得呢?”

    “我们从没有说你做的不好,只是……只是我们是因为征发族人的事来找你的,别的事我们都同意,可征发族人你总要和我们说一声啊。”

    “这是司徒该管的事,当初你们推选我为城邑首领的时候就已经说过了。况且,修这条路是为了公产,那么公产又用到哪里去了?部族孩子要去学堂,要吃饭,要有足够的接生者。就拿你们部族说吧,十年后你们部族将会有将近三百个孩子,而青壮只有六十多人,你们部族能独自养活这些孩子吗?”

    陈健盯着那个首领,怒气冲冲地问道:“现在你们谁说,十年后这些孩子你们全都自己养,不需要城邑的帮助,这次徭役就可以不用出人。”

    那个首领低着头,心说肯定养不起,就算一点粮食都不交也根本养不起。其余的首领也都不说话,一则是他们很少见陈健生气,二则是谁也不敢在这里说这样的大话。

    陈健看着寂静无声的大厅,长呼一口气道:“你看,你们谁都不敢保证,我问你们谁有办法解决,你们又没办法,那么你们让我怎么办?这样吧,既然咱们城邑要讲规矩,不妨今天就把规矩讲清楚。”

    “你们住在城邑内,和河岸边的野民不同,缴纳的粮食少,那么服徭役也可以少。以后每个部族十六岁到三十岁的人都要服徭役,但不能影响你们耕种,而城邑外的野民需要从十四岁到四十岁都要服徭役,我尽量征发他们。”

    “可是马上就要收获菽豆了啊……”

    “菽豆种植的不多,城邑会让奴隶去帮你们收割的,部族人口少的我也会调配一些人,这一点你们不用担心。”

    首领们讨论了一阵,纷纷起身道:“既然如此,我们遵守这个规矩,之前不知道这些事,顶撞了姬夏,愿意按照之前的规矩,罚一些粮食。”

    陈健点头道:“规矩不能乱,粮食你们尽快交上来。从明年开始,每个部族新出生的孩子,城邑都会奖励一些粮食或者羊,北边草原上那些奴隶已经到了阳关了,他们带来了不少的羊。你们使劲生,你们养不起,城邑给你们养。”

    首领们都笑了起来,在笑声中,陈健严肃地说道:“今天这件事,出去后连最亲近的族人都不能告诉,这是事关整个城邑的大事,如果被人听到告诉了我,那么这个部族必须要离开城邑。”

    “我们不会说的。”

    “那就好。另一件事,姬松辞去了司寇的职务,咱们推选出新的司寇吧。司寇掌管部族的律法,总要选一个能够服众的,别人都太小,我看就从诸位首领中选出来吧。不过还是原来的规矩,做了司寇,就不能继续当部族首领了。”

    这也算是一种退让,几个首领心中火热,她们很清楚部族首领的权利越来越小,而司寇的职务却是掌管整个城邑的。

    权利的分配,不可能只占便宜不吃亏,有时候需要适当地出让一些利益。司寇的权利虽然大,但却大不过律法,实际上只是一个律法的执行者。

    选谁都不重要,哪怕不是陈健所能控制的几个亲近部族的首领,重要的是这些首领已经开始意识到权利的重新分配,她们也开始追逐时代的脚步。(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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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10911/ 第一时间欣赏从酋长到球长最新章节! 作者:茅屋秋雨所写的《从酋长到球长》为转载作品,从酋长到球长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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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酋长到球长介绍:
陈健的穿越是和别人不同的:都是穿越到古代,但他却只有一身兽皮和一柄石斧。 从母系氏族开始,发展并延续一个文明。 是分封建国还是郡县一统?是国野之别还是野蛮征服? 是百家争鸣还是百圣归一?是一神笃信还是先祖泛信? 是血腥积累棉蚕吃人?还是人文关怀空想大同? 欲享受文明之幸福,必经历文明之痛苦。 死后可以继续重生的特性,让他用不同的身份体验着这个文明的成长。 部落成员、贵族、奴隶、皇帝、平民、学者、雇工、大航海时代的船长、原始积累时代的资本家、蹲战壕的征召兵、大托拉斯的幕后人…… 不同的屁股上是同一颗脑袋,又将有什么样的碰撞和感悟?从酋长到球长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从酋长到球长,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从酋长到球长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