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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一章 谜样少年

    第一百五十一章谜样少年

    那丫环又退后了两步,眼神左右乱瞟,文怡正要再行追问,冷不防被她推了一把,几乎摔倒。当她站直了身体时,那丫环已经飞奔进了宝瓶门,向夹道方向去了。

    杜渊如急道:“顾小姐,你不必管我,务必要追上她问个究竟”文怡闻言追了过去,只是才到宝瓶门,便忽然停下了脚步,回过头来,神色变幻。

    杜渊如更急了:“顾小姐,你怎么了?再不追那丫环就跑了”

    文怡却走了回来,正色道:“若我走了,杜小姐一个人在这里,若是再遇上歹人可如何是好?”这里离夹道可没多远呢

    杜渊如脸色一白,咬了咬唇,气愤地道:“可是……就这么把人放走了,叫我如何甘心?”

    文怡强压下心头的不安,安抚她道:“你如今行动不便,我不能丢下你去追她,况且以我的脚程,未必能追得上,更别说夹道之中,还有那周家的畜牲及其爪牙在不管是我,还是杜小姐你,独个儿遇上了他们,都讨不了好。此时此刻,也顾不上什么脸面不脸面的了,我这就扶你到前头去,寻王府的人说话,只说是有物件失窃了,疑心下手的是一个婢女,她还害得你拐了脚,请王府的人暗中留意出入人等,伺机捉拿人犯这里是路王府,无论是主人家的侍从,还是宾客带来的随侍,要想出门,万没有不从王府大门走的道理到时候,那丫环就如瓮中捉鳖,插翅难逃了”

    杜渊如听得有理,稍稍冷静了些:“是我糊涂了,还是你想得周到。”细细回想,她忍不住打了个冷战:“仔细想来……这丫环怕是早有图谋了先前我本是独自一人在附近的梅林里赏梅的,因这丫环走过来与我说话,自称是令姐的婢女,有急事寻她,却找不到她的踪影。我只顾着与她说话,一时不慎,就被拌倒了,污了裙子,脚也受了伤,可仔细看地上,却没看见到底拌了什么东西是这丫环建议我到那小屋里等候,免得被人瞧见了笑话,也是她拿了我的斗篷去,说是为我捎话给侍女。我只道她连主人家与自个儿姓名都说得如此清楚,我又与令姐相识多年,不曾起过疑心,便随她去了,却没想到,她是个包藏祸心的……”回头细想,一切都是这个丫环设下的圈套若不是天可怜见,叫她遇上了顾家小姐,此时此刻,她恐怕只能以死保清白了

    文怡倒吸一口凉气,咬了咬牙:“这丫环也不知与杜小姐有什么怨仇,竟敢……这样害人”

    杜渊如冷笑:“定是周家指使周家不过是仗着九皇子,一时得了皇后赏识,方才得了些脸面,在京城这样的地方,又算得了什么?他敢做这种事,休想我能饶了他”忽然又想到:“不对……如果那丫环是周家派来的……她怎会冒顾家婢女的名?”她看向文怡,目光中带着几分疑惑。她还记得,顾文慧与自己……多年不和……也许眼前这位顾小姐只是不知情……

    文怡暗道不好,她方才担心的就是这一点:“杜小姐,实不相瞒,我心里也糊涂得紧。我家六姐姐今日是随郑家小姐的马车来的,因此并未带随身婢女,是我与其他姐妹们带了几个丫头过来,其中那个叫翠羽的,本是大伯母刚从平阳老家带来的家生子,因性情稳重,做事细心,才被大伯母派来跟车,想着六姐姐身边也有人照应的。这丫头先前从未在侍郎府外露过面,又不是六姐姐身边用惯的人,若说是周家派人冒充她来骗杜小姐,他们是如何知道翠羽名字的?”

    杜渊如淡淡地道:“我看他们不但知道你家丫环的名字,连穿的衣裳也是一模一样呢。若不是顾小姐说了,我还真没想到,她不是侍郎府的人。”

    文怡忙道:“不一样的,细细回想,方才那丫头穿的是青缎子比甲,侍郎府的丫头,要跟出门时,都是穿的浅绿袄儿,青绢比甲,水红绫子裙。因国法有令,婢仆不得穿绸,虽那些高门大户未必会遵从,侍郎府却从不敢逾矩。”

    杜渊如一想,果然如此,便有些不好意思:“是我想错了。误会了顾小姐,还请你勿怪。”

    “也怪不得杜小姐会误会。”文怡笑道,“若不是她自称翠羽,我又正好认得翠羽这个丫头,也不敢确认她是冒充呢。我到京城不过十日,还不曾认清所有侍郎府的侍女,只能说她是不打自招了。”顿了顿,“说起来,这丫环的用心着实险恶若不是我无意撞见,杜小姐即便安然脱身,事后也只会把我家六姐姐当成是背后指使之人,真正的罪魁祸首却能逍遥法外呢只是她这法子也有漏洞,若真是我家六姐姐主使的,她又怎会让那丫环报上自家名号呢?那不是自行招认了么?”

    杜渊如已经羞愧得满脸通红,勉强支撑着身体站起来,向文怡行了一个大礼:“是我错怪了好人,请顾小姐恕罪。”

    文怡忙将她扶起,笑道:“不怪杜小姐,这原是那背后主使者的奸计那人心思毒辣,叫人防不胜防,岂是你我一介闺阁弱女能比的?”

    杜渊如红着脸在她的搀扶下重新坐回原位,低声道:“果真是有幕后指使人么?确实,一个丫环,害我做什么?自然是有更大的图谋……那样有嫌疑的人可就多了……”而且都在这路王府内她不是傻子,怎会不明白,此时正是关键时刻,而自己又处于风尖浪口。

    文怡沉思片刻,看了看杜渊如的神色,缓缓地道:“先前说的……翠羽不曾在人前露面,而在今日之前,便连我六姐姐也不知道她会随行,因此,外人能知道她名字的机会,只有两个,一是今日在前院,各家男女侍从歇息的院子里,既然所有侍从都混在一处,翠羽的名字为人所知,也不出奇。另一个,就是方才茶会的时候,因我六姐姐有事差翠羽去办,便请王府侍女从中传话。当时坐在周围的人都能听见的。然而,不论对方是怎么知道翠羽之名的,总归是与杜小姐以及我家六姐姐不和之人,否则,也不会下这样的手,又嫁这样的祸”

    杜渊如默了一默,露出一丝苦笑:“顾小姐,不瞒你说,今日来茶会的各家闺秀里,欲将我除之而后快的,怕不是一个半个,但她们当中……若说除掉我,便能心想事成的,恐怕只有一人而已”她抬起头来,看向文怡,“我之所以一时糊涂,疑心起令姐,就是因为这位小姐……与令姐相交莫逆”

    不错,她们怀疑的都是同一个人。文怡想起郑丽君在茶会前曾细细打听过翠羽的身份来历,便忍不住疑心她,只是她与文慧却是从小一块儿长大的好朋友,文慧遇到难题,首先想的就是秘密派人向她求助,她又怎会嫁祸给文慧呢?

    文怡想了想,便道:“也许这是真正的背后主使想要让我们相信的?且不管他,咱们先到安全的地方找人再说”说罢扶起杜渊如,两人才走了几步,却听到唏唏嗦嗦的声音从前方的花丛后传来,不由得吓了一大跳。

    文怡探头去望,只瞥见一个蓝色的影子飞快地缩进了花丛后,接着那声音便消失了。那影子却怎么看都象是人的腿脚。她疑心大起,厉声喝问:“是什么人?出来不然我就叫人了”

    杜渊如也紧张地拽紧了她的手臂,小声问:“会不会是周家的人……”

    文怡摇头,低声道:“不可能,他们都在夹道里呢,我看得分明,不可能越过我们躲到这里来”又再大声喝道:“不出来么?那我就叫人了”说罢张大了嘴,作出放声喊人的样子来。

    花丛后传出一个少年焦急的声音:“别我……我不是坏人,只是怕叫人看见了,才躲在这里的……我不知道你们会来”

    居然是个少年?

    文怡扶着杜渊如,两人齐齐后退两步。杜渊如双眉倒竖,只觉得胸中气愤难消,大喝:“给我出来”

    一个身材瘦削的蓝衣少年从花丛后现出了半边身子,却迟迟不肯正面以对,还用双手遮住头脸,支唔道:“我真不是坏人……我是这路王府的人,跟人打赌,要瞒过所有前来做客的小姐,从这里摘一枝梅花出去……不想还不曾得手,就听到两位小姐说话的声音,怕叫你们看见了,因此躲在花丛后……”

    文怡侧眼打量他,发现他身上果然穿着王府小厮的蓝布衣裳,只是衣裳不大合身,显得他的身材越发瘦削。

    少年的话里带了几分哭意:“是我冲撞了小姐们,但我不是有意的,他们说若我不肯来,就要打得我半死……求小姐们千万别告诉府里的人,不然我就没命了”

    少年还未变声,想来年纪不大。文怡与九房的几位兄弟常来常往,又知道文安变声之事,对这种事有些了解,又见那少年瘦弱,说话又可怜,便猜想他多半是受了年长仆役们的逼迫,不由得心生怜意:“你先别哭了,这事儿你本就做得不对,你一哭,倒象是我们欺负你似的。”

    杜渊如却面带疑惑地看着那少年的身影,皱了皱眉:“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你的声音听起来很耳熟……”

    文怡吃了一惊:“怎么?是你认得的人?”她立时将方才的怜意抛开,紧紧盯住那少年:“你为何不露出脸来?难道是心虚?”

    那少年闻言立时矮了半寸,脸又背过去些:“不是……不是小的心虚,只是小的生来丑陋,怕小姐们看见了会受到惊吓。况且小的……也不敢正眼瞧小姐们,那太不合规矩了小的虽然被逼前来摘梅花,却也知道男女有别,不能冲撞了小姐们。”

    文怡听了,倒有些不好意思。杜渊如也微微红了脸,清咳一声:“那你去吧,可千万不要再做这种事了”那少年松了口气,忙向她们道谢,然后又躲回了花丛中:“小姐们先走吧,小的一会儿马上离开省得叫人看到小姐们发现小的了,却好心饶过了小的性命。”

    杜渊如闻言又搀住文怡,两人转身离开,走出几步,文怡忽然想起一件事来:“不对这小厮穿的衣裳根本不合身,方才在夹道里,我分明还看到一张靠墙放的长梯,他是从墙头上爬下来的”她飞快地回身,正好看到那个蓝色的身影刚刚离开了花丛,听到她的话,不敢回头,只是说:“小姐误会了,那是王府用来修补墙头的梯子,您没瞧见那里的墙塌了一块儿么?因赶着宴客,一时没顾上,因此梯子还未收拾好呢”

    “是吗?”文怡怀疑地盯着他的背影,“你既是王府的人,想必有名字,告诉我你的名字,我事后自会找人打听,看你是不是这府里的人”那少年迟迟不敢回过头来,干笑道:“这……小姐们不是……饶过小的了么?”

    文怡正要再说话,杜渊如便在她耳边道:“且容他去,我们找了王府的人来再说。”文怡会意,便对那少年道:“你且去吧,可别告诉人,遇到了我们。”说罢回身扶住杜渊如,快步离开了。

    少年听得脚步声走远,方才低着头,慢慢向后转,然后缓缓抬起头,确认文怡二人已经离开了,松了口气之余,双眼眯了眯:“差点儿叫人认出来了还好本世子够机灵”他回身一阵急走,到了那半亩大的小院里,探头悄悄打量夹道中的情形,见那周家儿子正与数名男女争执,其中一人赫然就是三皇子朱景坤同行的还有东平王世子朱景诚、姚皇后的一个外甥、王贵嫔的两个侄儿,还有太尉千金郑丽君、太子少保之女庄凝月、顾侍郎之女顾文慧,参知政事之女凌希语、武英殿大学士的千金林婉柔……若他没有记错,这几位小姐中,除了顾文慧,便都是太子与东平王世子妻妾的热门人选……

    少年回想起方才听到的杜渊如与那顾家女儿的对话,嘴角露出一丝冷冷的微笑:朱景坤,枉你自命精明,如今有人都算计到你头上了,差点坏了你的大事,你还懵然不知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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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二章 黑手渐现

    第一百五十二章黑手渐现

    听完杜渊如与文怡的话,王府侍女吃惊地睁大了眼:“有婢女偷窃?还冒充顾侍郎家小姐的丫环?小厮穿着不合身的衣服,形迹可疑,有可能是偷偷潜入王府的?这怎么可能?”

    文怡与杜渊如对视一眼,郑重点头道:“确有此事我就是顾家的女儿,因那丫环不认得我,才被我们发现是冒充的。至于那个小厮,我们都不知他是什么身份,只是觉得他形迹可疑,又一直不肯让我们看到他的长相,再者,香雪海入口附近那个通向夹道的月亮门,离得不远的地方,有一把靠墙放的长梯,可达墙头缺口处,那小厮说是修墙用的,但我们总觉得可疑。不管怎么说,在闺秀云集的茶会场合,王府花园中本该只有女孩儿才是,那小厮忽然出现在那里,不是很奇怪么?”

    虽然路王府的宴席与茶会,是众所周知的相亲会,但能在路王夫妻默许下潜入偷看的,也仅限于身份尊贵的男子罢了,偿若普普通通的小厮都能随便跑进来,就算那些闺秀们的家人不在意,路王夫妻的声望也要大跌的。

    侍女正了神色,恭谨道:“还请两位小姐描述这婢女与小厮的长相打扮,奴婢好上报王妃,命人搜索。”

    文怡回想了一下,道:“那名婢女年约十七八岁,瘦高身材,肤色微黑,双眼细长,唇薄而小,左颊有一颗小痣,梳着双鬟发式,戴着红梅绢花,发间插有一根镶碧玉的赤金簪子,戴着水绿色的玉珠耳环,身上穿的是松花色绫袄,青缎子比甲,湘妃色百褶裙……”顿了顿,“看上去跟我们顾家的丫环出门穿的衣裳差不多,但颜色与用料都有些差别。因此杜小姐初时没认出来,叫她偷了东西去。若不是她贪心不足,故伎重施,也不会叫我撞上。”

    杜渊如看了文怡一眼,点头道:“不错,正是如此。若不是遇上顾小姐,我就真的冤枉好人了”

    那侍女又问:“说起来,不知杜小姐被偷的是什么东西?”

    文怡一愣,暗叫不妙,她倒是把这件事忘了。杜渊如却很镇定地回答说:“是我的斗篷。这本是小事,只是斗篷上的扣子镶有一颗大珍珠,是我舅舅从南海搜寻而来,送给我做及笈那年的生辰礼的,足有莲子这么大,外头轻易见不着。珍贵倒在其次,那本是我舅舅的一份心意。”

    那侍女忙道:“杜小姐放心,奴婢定会报上王妃,让失物完璧归赵的”顿了顿,“那个小厮……”

    文怡与杜渊如都没看到那小厮的模样,甚至连他身高都不清楚,只有后者说似乎曾听过他的声音。那侍女听完她们的描述后,不知怎的,脸色有些古怪,让文怡不由得多看了她几眼。她察觉到了,忙低头道:“奴婢知道了,还请二位小姐稍候片刻,在此歇息,奴婢这就去禀报王妃与世子妃。”说罢屈膝一礼,恭敬地退了出去。

    文怡默了一默,低声道:“她好象知道那小厮是谁。”

    杜渊如垂下眼帘:“既然她没告诉我们,多半是不要紧的,也许是哪位勋贵人家的小公子,或是宗室子弟贪玩胡闹吧?”她更注重先前文怡描述的话:“顾小姐记忆真好,只一个照面,便记住了那丫环的穿着打扮。”

    文怡微笑道:“其实也是因为她的打扮太象我们家的丫环的缘故,因此我看到她时,才会细细留意,后来发现是不同的,还当京中官宦人家,都爱叫丫环跟出门时打扮成这副模样呢”

    正说话时,一个婢女抱着包袱走了进来。她就是杜渊如的近身大丫环小檗,虽然容貌并不出色,却有一种沉静的气质,叫人觉得她不是寻常女子。

    小檗先向杜渊如与文怡行过礼,便侍候前者到房间的里间去换衣裳,文怡坐在前头慢慢吃茶,回想着方才的经历,总觉得有些不安。

    她站起身走到门口,请门外的王府侍女帮忙传话,叫了双喜过来,然后询问翠羽的所在。

    双喜面露疑惑:“翠羽?小姐们进去不久,便有王府的人来传六小姐的话,说有事差翠羽去办,命她跟着郑家的人走了,至今尚未回来。”

    郑家?怎么会是郑家?

    文怡忙问:“你可记得那是什么时候?六姐姐差翠羽去办的是什么事?”

    双喜道:“只是帮郑小姐送一封信回家,好象是郑小姐身边的丫环竹韵身有不适,郑小姐身边只有菊韵一个在,不够人使唤,因此便请六小姐帮翠羽,派人去郑家说一声,叫他们送一个人来。”细细回想,“翠羽走了不久,花园方向便有琴声传出来了。”

    这么说,是在茶会结束之前的事了,但翠羽的安危却叫人挂心,更叫文怡担忧的是,郑丽君在这件事中到底扮演着什么角色?若她就是那个背后指使者,或者是知情人,那她嫁祸文慧,又是为什么呢?文慧与她从小一块儿长大,情谊深重,遇到难题时,可是头一个就想起她来倘若她对文慧都能下得了狠手,就实在太可怕了……

    文怡想起前世时,她就是新君的皇后,母仪天下,便忍不住打了个冷战。如今杜小姐在自己的无意帮助下顺利脱险,也就意味着自己破坏了有心人对杜小姐的图谋,太子妃的人选,还会落到郑丽君头上吗?她会不会……记恨自己?

    不过,即便如此,文怡也不后悔救了杜渊如。那样的好女儿,不该叫人害了。

    身后脚步声轻响,她转过头,杜渊如已经换好了衣裳,重新梳洗过,在小檗的搀扶下走了出来。杜渊如看了双喜一眼,后者忙向她行礼,她点了点头,视线在双喜的衣饰上停留片刻,便对文怡微笑道:“我早就知道那婢女不是你们家的人,你不必担心,只是那个真正的翠羽,还是尽早派人探知她的下落才好,不然……就怕她凶多吉少。”

    文怡点点头,便回身压低了声音,对双喜道:“有人冒充翠羽,在路王府花园里做了些不好的事。既然翠羽早就离开了,还是尽快把她找回来,与目击者见一面,确认她的清白才好。”

    双喜吃了一惊,忙道:“奴婢知道了,奴婢这就去找人”正要转身,却听得小檗突然开口:“这位妹妹先别走,我有一件事问你。”双喜停下脚步,疑惑地回过头。小檗走上去,指着她腰间系的一个流苏木牌问:“这个……是不是你们家的人都有?”

    双喜低头一看,便道:“是,这小圆木牌一面刻着我们的名字,另一面刻着侍郎府的名号,但凡家里的人要出门,就得戴上这个牌子。”顿了顿,“听说府里原本是没有这个规矩的,只是前些时候,大太太回了平阳老家,余姨娘暂管家务,才有了这个规矩,大太太回京后,事多忙乱,也就没有改。”她说这些话时,眼睛是看着文怡的,见文怡轻轻点头,方才行了一礼,退了出去。

    文怡心想,大伯母蒋氏离京后,侍郎府才有了这个规矩,那么京中高门大户未必知情。首先,余姨娘平日能交际的人家有限,当中一定没有真正的高门大户,其次……郑丽君忙着学习宫规礼仪,文慧又不在,她自然不会上顾家的门,也就不会知道这一点了。

    如果是其他人干的,且不说事情是否就这么巧,翠羽在这时候被人叫走了,倘若别人是在前院知道翠羽名字的,不可能看不到她们身上戴的这个木牌,要伪装时,也就不会漏掉

    这么说来……果然是郑丽君在背后指使的么?

    文怡看向杜渊如:“杜小姐?”

    杜渊如双颊通红,却是气愤所致。她方才在里间听得分明,顾文慧将真正的翠羽遣走,是因为郑丽君的缘故而郑丽君,却与自己同样是太子正妃的热门人选,可以说在自己重新回到京城之间,郑丽君就是众人默认的三皇子正妃果然是因为嫉妒么?可是这样的手段,委实太狠毒了

    她眼中溢出了泪水,缓缓软倒在椅子上,含泪道:“京城……居然是这样可怕的地方我虽不才,蒙太后与皇上厚爱,却从不曾肖想过太子妃的宝座只是皇上传召,我不敢违旨,方才进京罢了。可是……先是宫中的传言,又有东平王世子的纠缠……到了今日,甚至差点葬送了自己的性命就连父祖的清名也要受累……我宁可从不曾到过京城,也胜似这般……”

    “杜小姐”“小姐”

    文怡刚开口打断了她的话,便有些吃惊地看了小檗一眼,闭上了嘴。小檗见状便上前跪倒在杜渊如身前,正色道:“小姐怎可这样自暴自弃?此事本是别人心肠歹毒,要暗害小姐,并非小姐的责任。小姐却说出这样丧气的话,岂不是辜负了太后、皇上的厚爱,也辜负了侯爷与夫人多年的教诲?”

    杜渊如涨红了脸,面上闪过羞愧之色:“小檗你……”

    小檗继续道:“不管背后指使之人是谁,她要图谋的,就是将小姐逼得无法再成为太子妃的人选,小姐若因此心生退意,岂不是正中她的下怀?小姐难道就甘心么?”

    杜渊如抿了抿嘴,显然并不甘心。她深吸一口气,看向文怡:“顾小姐,你……你怎么想?”

    文怡失笑:“这是杜小姐的大事,我又不懂得,如何敢想?只不过……”她迟疑了一下,“太子妃……就是未来的皇后吧?若叫一个心肠不好的人坐上那个位置,母仪天下……叫人一想,就忍不住心寒呢”

    杜渊如脸色一变,原本还带有几分怯意的神情便完全改变了:“顾小姐说得不错,我……不该因为一时受了惊吓,就变得怯弱起来”她双目一凛,“她今日能以此毒计害我,日后也会害更多的人,我怎能因为一时胆怯,便不顾天下苍生?”

    她很快就镇定下来了,拿定主意后,便开始向文怡道谢:“今日多亏你了。若非你相救,我此时早已……”

    文怡笑着打断了她的话:“杜小姐还是不要再提起这件事的好。虽说歹人奸计不成,但传扬出去,总是于你闺誉不利。”

    杜渊如微微皱起了眉头:“若为了这些虚名,就要我把你的恩情抛诸脑后,我办不到”

    文怡无奈地叹了口气:“我不是叫你忘了我,不过是让你们别把事情传出去罢了,又不是什么好名声。”顿了顿,“那个周少爷虽可恶,但他家背后牵涉到的人太多了,杜小姐,兴许是我多事,但我还是想劝你一句,三思而后行”

    杜渊如动容:“顾小姐……”

    文怡笑道:“我在族中排行第九,闺名文怡,杜小姐若不嫌弃,就唤我的名字吧。今日的路王府中,可有好几位顾小姐呢”

    杜渊如微微一笑,伸手紧紧握住文怡的手,深深地看着她:“文怡妹妹,多谢你提醒我,我会记住的。”

    文怡稍稍放下了心来,这时候,方才出去的王府侍女回来了,后面还跟了一个穿着打扮似乎更华丽些的侍女。文怡觉得颇为眼熟,记起她就是当初到侍郎府送帖的那一位,记得是路王妃身边的人。

    那侍女笑着向她们行礼,道:“奴婢品琪,乃是王妃身边随侍,方才奴婢已经听说了,也叫人去搜查过,找回了杜小姐的斗篷。”说罢命人将斗篷送上来,文怡看到那下摆处果然有泥水污迹,斗篷扣处的珍珠倒是安然无恙。

    杜渊如只扫了斗篷一眼,便有些紧张地问:“不知那个婢女……”

    品琪恭敬道:“东西是在周家公子的马车里发现的,周公子的随侍说,是在府中无意中捡到,见用料不凡,以为是哪位名门闺秀之物,便留了下来,打算寻机归还。他们并不知道那婢女的行迹。底下人到他们所说的斗篷失落处看过了,并无那婢女的踪迹,想来是早已潜逃了。”

    文怡心下一惊,没想到斗篷居然会在周家的马车里,若是那个周少爷得了手,事后杜渊如要怎么解释自己的清白?她看向杜渊如,果然见到对方面色涨红。

    小檗上前一步,接过斗篷,向品琪道谢。品琪笑道:“原是奴婢们的疏忽,怎敢当这一个谢字?还请杜小姐放心,那贼偷决计逃不掉的等我们王府抓到了人,审问清楚了,一定会给杜小姐一个交待”

    杜渊如忽然抬头看了她一眼,品琪仍旧镇定地笑着。过了一会儿,前者才淡淡地道:“那就拜托了。”

    经此一事,杜渊如也没了游玩的兴致,想要早些离开,便去向路王妃辞行。文怡陪着她重新走进花园,便与她道别,打算去找姐妹们。

    才走了几步,文怡便瞧见文慧与郑丽君结伴迎面而来,文慧似乎心情很好,笑着问她:“九妹妹,你怎么从园子外头进来?”文怡笑了笑,双眼却看向郑丽君。

    此时的郑丽君,正看着远去的杜渊如,面色阴沉。

第一百五十三章 茶会之后(上)

    第一百五十三章茶会之后(上)

    文怡心下一凉,忙稳住心神,不露出痕迹来,只略带抱怨地对文慧道:“六姐姐方才去了何处?也不跟我们说一声,便走了,叫我们好找”

    文慧双颊飞红,抿嘴羞涩一笑,故作无事地道:“不过是随便走走罢了,有丽君陪我呢,能有什么事?你们也太大惊叫怪了些。”接着面露疑惑,“你方才……是与杜渊如一起进来的么?你什么时候跟她这么熟了?”

    文怡眼角瞥了郑丽君一眼,果然看到她望了过来,神情有几分惊疑,便忙回答道:“你是说方才那位么?我因找不到姐姐,便去寻王府的侍女帮忙,在花园门口遇见了,便打了声招呼。她是个极和气的人,听说我与姐姐是姐妹,还让我问候你呢。”

    文慧撇撇嘴:“她向来惯会装大方,其实最讨厌了”顿了顿,有些警惕:“九妹妹你……该不会把找不到我的事告诉双喜她们了吧?”

    文怡还未回答,郑丽君便忽然问:“我瞧杜小姐穿的衣裳不是茶会上那一套,莫非是换过了?九妹妹,你知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文怡故意不解地说:“好象是不小心摔了一跤,把衣裳弄脏了,才出去换的吧?郑小姐问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郑丽君低下了头,“不过随口问问。”她若有所思。

    文慧对杜渊如不感兴趣,只是拉着文怡重复了方才的问话,文怡睨她一眼,有些冷淡地说:“我没跟她们提过,不过六姐姐这般着急是为了什么?莫非方才……你又跟那人赏梅去了?既然去了,又何必怕家里知道?姐姐不是一向胆识过人的么?”既然害怕,就不要去呀

    文慧语塞,面上涨红,半晌才道:“你这丫头,真真牙尖嘴利”接着又羞涩地笑了笑,低声道:“就算你说了也不打紧,顶多不过挨祖母几句骂罢了。反正……我的心事,十有**是能成的……”

    文怡皱了皱眉:“这是什么意思?”

    文慧只是笑而不语,郑丽君好象忽然阴沉下来,面无表情地说:“瞧你那点出息不过是几句甜言蜜语罢了午宴要开始了,还不快来?”说完也不管文慧有什么反应,抬脚就走。

    文慧跺脚:“丽君你好好的发什么火呀?”但还是跟了上去,还一把拉上了文怡。文怡心中惊疑不定,不明白她那句“十有**能成”是什么意思,便一路旁敲侧击,方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结果只是文慧与郑丽君以及数位闺秀,陪着三皇子、东平王世子和另几位权贵子弟在梅林里吟诗作赋,逛了一圈,因东平王世子对她一直非常温柔体贴,所以文慧深觉自己成为世子妃的机会极大。世子甚至还跟她说,发生在东平府的那件不愉快的事,只是下人胡说八道而已,与她无关,完全是一个误会,他会帮她向东平王妃解释的,等进了正月,还要请她到王府来作客。

    文慧甜蜜地笑道:“今儿我果然是来对了若我没来,绝对不会知道景诚表哥的真心……可惜当时人太多了,后来又遇上了周家那个混小子,不然……”她抿嘴一笑,没再往下说。

    文怡捉住了她话中的某个字眼:“周家的混小子?出了什么事?”

    “没什么事,就是庄凝月总说天冷,吵着要回来,丽君建议抄近路,走王府花园外的夹道,结果凌希语扭扭捏捏地,嫌那夹道简陋不肯走,最后还是丽君发了火,先走一步,我们才跟了上去。没想到走到半路,又遇上九皇子生母周才人的胞弟。那是个色中饿鬼,出了名的浑人,我早听说他今日也要来,却没想到他居然也能进花园。王家公子斥了他几句,他居然当着三皇子的面就跟王家兄弟吵起来了真真扫兴”文慧不屑地道,“周才人不过是个宫人,便是得了圣宠,生了九皇子,也上不了台面,如今也敢跟王贵嫔的侄儿公然争吵了。若不是皇后娘娘有意将九皇子养在名下,周家岂敢如此嚣张?”

    看来……郑丽君有意引众人往夹道里去……她打的是什么主意?莫非,是想让三皇子和东平王等人撞破周家少爷**杜渊如?

    文怡心下一惊,若杜渊如不是早一步逃脱出来,郑丽君图谋成真,那不但杜渊如清白尽毁,事情还有可能通过在场的权贵子弟与闺秀之口,立时传扬开来,别说太子妃之位了,甚至连皇后、九皇子、周才人都会被牵连进去

    皇后无子,若要认养一位皇子,这位皇子便算是半个嫡出。不知此事是否会对三皇子的皇位构成威胁?

    这件事三皇子也知道么?但若他不愿娶杜渊如为正妻,直说就行了,为何要做这种事?但若他不知道,郑丽君这么做,就不怕得罪了他?

    文怡脑中一片混乱,心神不定地被文慧拉着走,等到她醒过神来时,已经坐在宴席上了。文慧的好心情稍稍打了个折扣,因为她又被安排在远离主位的末席中。

    她看到文怡脸色不佳,便以为对方是为她方才的话不悦,也沉了脸:“九妹妹,我的心事你早就知道了,如今眼看我即将得偿所愿,你该不会……要坏我的事吧?”

    文怡没好气的看她一眼:“我哪有这个闲功夫坏你的事?姐姐好自为之吧”文慧满意地笑了,径自起身去路王妃跟前奉承。

    不一会儿,文娴、文娟与蒋瑶也到了。文娟私下抱怨文怡丢下她在静水阁,也不找她一块儿来,文怡这才想起,因为遇上了文慧与郑丽君,居然把文娟给忘了,忙向她赔了不是。文娟很快就把一点小小的不愉快抛在脑后,凑近了文怡,把自家姐姐在世子妃那里的际遇告诉她:“九姐姐,方才是世子妃派身边最体面的嬷嬷送姐姐回来的呢……”

    话未说完,文娴便红着脸打断了她的话:“休要胡说也不瞧瞧是什么场合?当心叫人笑话你没规矩”

    文娟偷笑,向文怡眨了眨眼:“咱们就为了姐姐,暂时做个斯文闺秀吧,有话回家再说”文怡失笑,点了点头,又看向蒋瑶,见她跟坐在身边的某位小姐谈得兴起,也就不去打搅了,只是暗暗将视线投入郑丽君与杜渊如,看她们有什么反应。

    杜渊如非常平静,似乎什么事也没发生过,有人问她怎么换了衣裳,她便轻描淡写地说:“不小心弄脏了,不好在王妃面前失礼。”郑丽君好象没听到她的话,只顾着与路王妃、世子妃与两位郡君说笑,一改方才的阴沉之色,言笑晏晏,偶尔还与文慧一唱一和的,哄得路王妃眉开眼笑。

    文怡暗暗叹息,这些高门千金们,都不是简单人物,杜渊如方才还吓得脸色苍白,甚至一度对太子妃的宝座灰了心,但此时却半点痕迹不露,谈笑如常,仍旧是那位光风霁月的大家闺秀。而郑丽君呢?一边对好友亲切如姐妹,一边在背后嫁祸对方,明知奸计失败了,仍旧言笑如常,半点焦急之色不露。跟她们相比,自己差得太远了。文怡暗暗下定决心,还是少跟这样的人打交道比较好,甚至连文慧,自己都要劝她莫再与郑丽君厮混了,省得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到头来还连累了全家

    整个午宴期间,文怡都食之无味,只是在心中默默盘算着日后要做的事。一直到她登上了回侍郎府的马车,也一直沉默着。蒋瑶首先发现了异状:“九妹妹,你怎么了?是身子不是?还是……在路王府遇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

    文怡抬起头,笑了笑:“瑶姐姐误会了,我很好,大概是有些累了,才不想说话的。”

    蒋瑶半信半疑:“真的么?你……”她顿了顿,“是不是又听说表姐做了什么事了?她又跟那位世子爷见面了吧?瞧她高兴成那个模样……”

    文怡叹了口气,扭开了头:“她一意孤行,又不听劝,我又能说什么?”

    蒋瑶默然,过了一会儿才淡淡地道:“罢了,横竖是蒋家的奴婢,我就拼着挨姑妈一顿呵斥,也不再管她了”

    回到侍郎府后,众女下车走进内院,半路上文娴忽然回过头对她们道:“今日那件事……还请妹妹们先别在祖母与伯母面前提起……”她微微红了脸,“王妃与世子妃都还没发话,若我们自己说出来了,倒显得轻浮了……”

    文娟抿嘴笑道:“知道啦我们不会胡乱说出去的若是因为我们乱说,断送了姐姐的好姻缘,岂不是罪过?”蒋瑶也笑道:“让我们不说,不成问题,只是太夫人那里还是提一提的好,只怕王府日后还会请姐姐去做客呢,太夫人心里有数,才好为姐姐打点呀?”

    文娴的脸红得如同熟透了的苹果,文慧比她们先走一步,发现她们没跟上来,便折回来问:“这是怎么了?”

    文娴慌忙看向文怡等人,蒋瑶微笑道:“没什么,十妹妹方才说了句笑话,大家正乐呢。”文慧皱皱眉:“你们有事瞒我?”

    这时如意过来了:“小姐们在这里做什么?老太太早等急了呢”又看向双喜,后者给了她一个眼色,她便笑着将众女请到于老夫人院里去了。

    于老夫人与蒋氏似乎已经在屋里等了许多,对其他人她们只问了几句茶会的经历,路王妃与世子妃身体安好之类的,便打发她们走了,只留了文慧下来。文怡随着姐妹们离开,走到门边,却看到双喜急急走过来,避过众人对她小声道:“翠羽已经回来了,说是送完信后,本要回路王府去的,还没到王府,就被郑小姐的侍从拦下,让她回府告诉大太太,六小姐又跟东平王世子独处了。”

    文怡听说翠羽平安,暗暗松了口气,但也更加不解,郑丽君就不怕将来真翠羽出现后,会拆穿她的诡计么?

    不过,若她图谋成真,就算被人拆穿了,也于事无补了吧?

    文怡心下暗叹,嘱咐了双喜几句,便回房去了。她换上家裳衣裳,独自在房中沉思了许久,终于下了决定,起身对冬葵交待几句,便往文慧的院子走去。

    文慧直到半个时辰后,方才回到院中,脸上还带着几分不平,面色涨红,似乎才发过脾气。她身后跟着如意和翠羽,见文怡在屋中,先是一愣,接着忙忙行礼。文怡勉强笑着向她们打招呼:“我来寻六姐姐说话,两位姑娘怎会过来?”

    如意看了文慧一眼,才对文怡道:“老太太听说六小姐今儿在路王府受了风寒,担心六小姐身子不适,便让奴婢过来侍候几日。翠羽则是奉了大太太之命前来的。”

    文慧冷笑一声,扭腰进了暖阁,隔着多宝格大声道:“你们爱怎样就怎样吧我已经安排好了,就算不能出门又如何?”

    翠羽有些手足无措,如意早已听惯了,倒不觉得有什么,径自去寻踏雪寻梅,商量这几日各人的职责分工。

    文怡寻借口把她们都遣开了,走进暖阁中,盯着文慧不说话。

    文慧正对镜卸着钗环,从镜中看到她的眼神,心里毛毛的,不自在地问:“九妹妹这是怎么了?”

    文怡淡淡地道:“我今儿在路王府,遇见了一件奇事,说来还跟六姐姐有些许关系呢,六姐姐要不要听一听?”

    文慧扁扁嘴:“你都特地过来了,就算我说不要,你也会说的吧?要说就快说我累了。”

    文怡便从自己发现文慧失踪,然后前去梅林寻找开始,缓缓地将自己的经历一一道来。

    当听到她说为了回避三皇子等人,走进了那条夹道时,文慧惊呼一声:“你是不是也遇上了那个姓周的?那可糟了你没吃什么亏吧?”

    文怡盯了她一眼,她立时打了个冷战,讪讪地道:“我这不是担心你么……有话好好说嘛,做什么瞪人……”

    文怡冷笑:“姐姐也看到了吧?那夹道里有两间上夜的小屋,我在那里……遇上了杜家小姐……”她将扶着杜渊如回花园的经过说了个详细,文慧听得大吃一惊:“那姓周的居然敢这样大胆?就算杜渊如成不了太子妃,她也是东阳侯府的大小姐他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么?”

    “吃了熊心豹子胆的不止他一个呢”文怡冷冷一笑,“更奇怪的事,等他去了那小屋,发现不见人时,便在夹道里闹了起来。我们当时离得不远,因此听得分明,而就在这时候,一个丫环从他那边过来了,就是先前将杜小姐引到那小屋去的丫环,她……自称是六姐姐你的随身婢女,名叫翠羽还要从我手里带走杜小姐,请回夹道里去呢”

    咣当——

    文慧失手将一个漆面首饰盒碰落在地,她面色如纸,猛然站起身,瞪着文怡:“你说什么?”

第一百五十四章 茶会之后(中)

    第一百五十四章茶会之后(中)

    文怡见了文慧的反应,反倒暗暗松了口气,看来她并不知情,自然也就不可能是郑丽君的同伙了。

    文慧一脸苍白,愣了一会儿后便立时扬声大叫:“翠羽翠羽给我滚进来”

    文怡打断了她的话:“那不是翠羽是冒充的你就算叫了她来也没用。”

    文慧愣愣地看着她,似乎有些反应不过来。外间响起急促的脚步声,继而是翠羽的声音:“六小姐,有什么吩咐?”

    “没事,你去吧。”文怡把人打发走了,便来到文慧面前,两眼直盯着她,“看来六姐姐也知道事情轻重了吧?也不知该说是杜小姐运气好,还是六姐姐运气好,我偶尔遇上了杜小姐,就把这个冒充的假翠羽给揭穿了在此之前,杜小姐可是深信她就是六姐姐的丫头呢若不是她心急要将杜小姐带走,又不认得我,也不会漏了馅六姐姐,我这么说你该明白吧?若是我不在那里,不管杜小姐是否在周家少爷处吃了亏,事情过后,杜小姐都会恨上六姐姐的”

    文慧深呼吸几口气,强自镇静下来:“是谁?是谁在陷害我?该不会是杜渊如自己……”话未说完,她已知道自己的想法有多荒唐了,便撇过了头,“自然是看不惯她,也跟我过不去的人了……庄凝月?林婉柔?还是凌希语?庄凝月从前没少在背地里抱怨杜渊如,但她姐姐正与杜渊如的从兄议亲,应该不至于……林婉柔那个娇滴滴的模样,风吹吹就能倒了,又素来以书香名门自居,从不屑于这种小手段……凌希语看谁都不顺眼,又嫌东嫌西的,可她与丽君交情不错,虽与我不大合得来,却也从没有红过脸……可除了她们,又还会有谁?”她回头看向文怡:“既然要害杜渊如,自然不是为了太子妃的位子,就是为了东平王世子妃的宝座了可这几个人都不象是会下手的人呀?庄家是三皇子那边的人,庄凝月多半要做太子侧室的,没必要做这种多余的事,林婉柔不清楚,凌希语倒有可能嫁给景诚表哥,听说皇后属意凌家……莫非是她做的?”

    文怡听得好笑:“六姐姐,你算漏了两个人,一个是你,另一个……就是郑小姐”

    文慧听了她前半段话,还不悦地瞪她,听完之后,便一脸惊愕:“你说什么傻话?怎么可能是丽君呢?丽君是我最要好的朋友,她或许会去算计杜渊如,但绝不会嫁祸于我”

    文怡冷笑:“那我问六姐姐,你头一回带翠羽出门,为何别人就知道了她的名字,又打扮成她的模样了呢?要知道,在茶会之前,郑小姐可是细细打听过翠羽的来历的而且,就在假翠羽在路王府害人时,真的翠羽,恰好不在王府你是因为谁才把她遣走的?”

    “那不过是巧合”文慧大声道,“丽君不会那样做的”

    “可六姐姐先前说得明白,你们一群人,是在郑小姐的提议下才走那条夹道的,另一位小姐不愿去,也是在郑小姐坚持下,才会成行,然后又正好遇上了周公子。我问六姐姐,倘若当时杜小姐不是先一步离开了,而是正与周公子纠缠,你们看到会作何想法?六姐姐你……又会怎么做呢?“

    “那还用说么?那个杜渊如平日……”文慧冲口而出,却立时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住了嘴,接着脸上神色变幻,变到最后,面上已经青白一片。她脚下一个踉跄,坐倒在梳妆台前,声音都颤抖了:“我一定会……大声嚷出来的……她与丽君争太子妃的位子……丽君最是厌她,我也讨厌她……这么好的机会,怎会错过……”她还有话没说出口,因为有求于郑丽君,事前又因为祖母的话使她有所顾虑,拒绝了郑丽君的要求,惹得对方不悦,为了能重新讨回这位好友的欢心,她自然要不遗余力地为对方打退敌手了。杜渊如若因周家儿子失了清白名声,她是绝不会帮着隐瞒的

    丽君……向来是个聪明人,她该不会……连这一点也利用上了吧?

    文慧猛烈地摇起头:“不可能若是没有那假翠羽,这事儿倒还罢了,但丽君绝不会这样做她不会让我陷入那等境地……若东阳侯府以为我就是害他家女儿的人,绝不会饶了我的……”她猛地抬起头:“对不可能是丽君若是她,不可能留下翠羽这么大的破绽她明知道那不是真的翠羽,就不怕东阳侯府找上门时,翠羽一出现,我就脱了嫌疑……”她忽地眼中一亮,眼神一闪。

    文怡冷冷地道:“东阳侯府如何知道真的翠羽就是翠羽?难道他们不会说,那是侍郎府故意叫人顶替的么?”她似乎明白了为何郑丽君没将翠羽灭口了,后者是否活着并不重要,关键是杜渊如在王府花园中遇到“翠羽”时,路王府里只有一个“翠羽”作为随同各家闺秀前来做客的众多丫环之一,能记住真正的翠羽长相的人,又有多少呢?

    这里头只有一个破绽,那就是负责传话的王府侍女,她是认得真“翠羽”的

    也许是因为时间紧迫,不及安排周全?毕竟从郑丽君知道翠羽这个名字,到杜渊如遇险,还不到两个时辰,翠羽又不是郑家的丫环,郑丽君总要考虑事后摆脱嫌疑的……

    文怡从纷乱的思绪中醒过神来,便看到对面的文慧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眼神不定,心里似乎在动摇。她低头一想,便有几分明白了,冷笑道:“六姐姐,你是不是觉得,郑小姐没杀翠羽灭口,留下了破绽,却也给了你一个洗清嫌疑的机会,所以你觉得她并没有害你?难道只要她没害你,你就觉得她的做法是对的么?六姐姐,平阳匪乱,你因不慎落入匪徒手中,闺誉受损,这半年来可没少吃苦头难道才脱了苦水,你就忘了旧事,看着杜小姐遭人陷害,也孰视无睹了么?若奸人毒计得逞,杜小姐只会比你更悲惨你自己吃过苦头,又怎能冷眼看着她落入那样的境地?”

    文慧猛地抬起头,两眼直瞪着她:“我……我没有我……”她有些慌了,眼神闪烁,“我当然知道事情的轻重……我也不希望看到她被逼上绝路的……”她咬咬唇,“她在家里一向得宠,不一定会吃什么苦头……只要……只要不是做太子妃,谁还管她嫁人不成?她大可以让父母寻个好人家……”文慧喃喃低语,说到此处,声音便几不可闻了。

    文怡自然明白,她也清楚自己的话有多荒唐。若叫人当场撞破,杜小姐就算不寻短见,也不可能有好结果了。这种话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文慧在家不得宠么?顾家不过是平阳一地的名门望族,管教女儿尚且如此严厉,更何况东阳侯是士林名宿?

    文怡扭开头,淡淡地道:“话已至此,若六姐姐不信,我也没办法。只是有一件事你大概还不知道吧?翠羽往郑家送完信后,并未回路王府,是因为被郑家人半路截住了,郑小姐传的令,叫翠羽回侍郎府报信,告诉大伯祖母与大伯母,你又与东平王世子单独见面了”

    文慧倒吸一口凉气,满脸的不可置信:“你说什么?这怎么可能?”

    “不信就去问翠羽,她就在外头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文怡喊了翠羽进来,当真问了,翠羽虽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还是答道:“是,传话的是一位叫竹韵的姐姐,好象是郑小姐身边的大丫环。”她小心地打量文慧一眼,想到自己还是大太太的人,只要照大太太的吩咐老实办事,就算是小姐也不能对自己怎样,便稍稍安心了些。

    文慧喘着气问:“竹韵?怎会是她?她不是身子不适么?”

    “先前也听说了……”翠羽又偷看了文慧一眼,“但瞧她的模样,不象是有什么病……大概是好了吧?”

    文慧猛地一甩袖子,将梳妆台上的所有物件都扫落在地:“给我滚出去出去通通出去”

    翠羽吓得立刻跑了,文怡站起身,看着她惊慌失措的模样,叹道:“不管六姐姐你是相信还是不相信,郑小姐绝不是那么简单的人六姐姐,不管是为了你自己,还是顾家,你以后……都不要再跟她常来常往了省得叫她利用了,还当她是好朋友”

    文慧没有回头,只是又摔了个小瓷瓶,瓷瓶落地后摔得粉碎,浅红色的芬芳花露溅了满地。

    文怡回身就走,才到门边,便听到身后的文慧发出低低的呜咽声,似乎是在哭诉:“我告诉了她……告诉她祖母警告过我……若在茶会上做了什么出格的事,顾家便不再认我了……她明明知道,为何还要叫翠羽向祖母与母亲告状?祖母不让我出门了,她又能有什么好处呢……从小我就跟她要好,她不喜欢的人,我也不喜欢,她喜欢的才艺,我就拼了命去学,她想做什么事,我都会帮忙,甚至还帮她背过黑锅……我跟她做了那么多年的好姐妹,为她没少得罪人……她为什么要这样待我……”

    文怡脚下略一停顿,又继续往外走。她已经从文慧这里知道了几件先前不明白的事,又警告过文慧,接下来,自然是要向于老夫人禀告了。她虽活了两辈子,论心计,跟那些高门大户的小姐可不能比,从不曾妄想能独力面对这样的大事

    于老夫人听完文怡的话后,便久久沉默着。这时天已经黑了,侍候的丫环婆子早早被遣走,无人点灯,屋里一片昏暗,只能看到火盆中还有些许火光,明明灭灭。寒意从窗缝里挤进来,叫人忍不住打冷战。

    文怡轻手轻脚地走近桌边,点亮了烛台,然后为于老夫人倒了一杯茶。茶水已经冷了。她犹豫了一下,便想出去叫人倒热水来,却听得于老夫人的方向有了动静,便放下茶壶,回身去看。

    于老夫人幽幽叹了一声:“老天保佑……叫你遇上此事,不然……我顾家就要落入万劫不复之地了”

    文怡倒不是这么想的,虽然不知道前世的这个时候,顾家遭遇到了什么,至少文慧安好,柳家也安好,新君登基后,文慧还过得十分滋润。

    只有一件事有些奇怪,也许前世的文慧并未发现郑丽君的嫁祸,因此与她仍旧亲如姐妹?

    于老夫人的低喃将她的注意力拉了回来:“眼下只能让你六姐姐尽量别跟郑小姐见面了,省得她沉不住气,非要追问个清楚无论事情是不是郑小姐指使的,只要郑贵妃与三皇子在一日,郑家便不是我们能得罪的若文慧真的开了这个口,便等于撕破脸了。我们顾柳两家……才有了起色,可不能再沾上麻烦了”

    文怡安抚她道:“白天时侄孙女儿已经在杜小姐面前解释过了,她知道六姐姐是清白的,只是被人嫁祸了,杜家想必也不会怪到侍郎府头上。”

    “你不明白。”于老夫人揉了揉额角,“就算你六姐姐不知情,她已经被卷进去了,你也被卷进去了。若杜家和阮家不肯忍气吞声,而郑家又非易与之辈,京城必将从此多事”她抬头看向文怡,“除非杜家能顾全大局,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等太子妃的人选定了下来,太子册封与大婚都顺利进行,这场风波才能算是过去了。否则……不管是太后、皇上、皇后、太子、军方、士林、宗室、朝臣……都休想能置身事外”

    文怡微微皱了眉头,杜家险些失去了一个女儿,难道非要忍气吞声,才能算是顾全大局?

    她抿了抿唇,觉得自己果然不适合与这种事打交道。

    双喜在门外轻声禀报:“老太太,东阳侯夫人派人过来向您请安。”

    于老夫人与文怡齐齐一震,前者忙问:“怎么回事?东阳侯府……跟我们家可从未有往来侯府夫人怎会派人来向我……请安?”

第一百五十五章 茶会之后(下)

    第一百五十五章茶会之后(下)

    双喜吓了一跳,但还是很快回答道:“奴婢不知……来的是一位姑娘,说是东阳侯夫人跟前侍候的……”

    茶会结束才不过几个时辰,东阳侯夫人这时候派人来,恐怕请安是假,致谢是真吧?也许还有话要问?

    文怡忽然想起一件事:“大伯祖母,把翠羽叫过来吧,虽然已经说清楚了,但叫人再看一眼,总是妥当些的。”

    于老夫人点点头,便命双喜:“快把人请进来”又让人去传翠羽。

    东阳侯府派来的是小檗。她先向于老夫人行了大礼问好,后者客气地问候了东阳侯夫人与小姐的身体,她便答道:“今儿小姐在路王府不慎受了些许风寒,所幸并无大碍,已经请大夫来瞧过,又抓了药吃了,想来明日一早醒来就没事了。不过夫人有些担忧小姐,反倒犯了老病,沪国公夫人听说后,特地派人送了新配好的药丸来,正是夫人平日吃惯的,又煎了一碗钩藤吃下去,已经平复了。”

    文怡心中一动,虽然不知道沪国公夫人送来的是什么药丸,但钩藤是怯惊平肝熄风的,想来是东阳侯夫人知道了女儿差点遇险的事,一时急怒攻心吧?听说这位夫人是沪国公府出身,那沪国公夫人送了丸药来,是不是也知道实情了呢?

    这么说来,小檗在她们面前说得这样详细,也叫人不得不多心。若顾家与东阳侯府交情深倒罢了,明明是没什么往来的,她却特地说得这么细,以她在路王府表现出来的脾性,实在是古怪。

    于老夫人面色无异,微笑道:“那就好,我也听说夫人素有旧疾,听了姑娘的话,正担心呢,夫人能平安无事就太好了早年先夫在时,与老侯爷也颇为相熟,只是他去了以后,因我带着孩子回了老家,两家便疏远了,小辈们不懂事,也不知道前去问候我在老家,便总是惦记着,只是碍于这身老骨头,没法出得远门。如今好不容易,两家都到了京城,我前儿才跟媳妇说,挑个好日子,咱们去瞧瞧东阳侯夫人与小姐,才不枉老一辈几十年的交情只是我年纪大了,离京的日子也长,就怕夫人与小姐瞧不上我老婆子,故而没好意思去打搅。”

    顾大老太爷年轻时在京城做官,确实与老侯爷有过往来,但也说不上相熟,不过是场面上的应酬罢了。但于老夫人这样说了,她又是长辈,便是东阳侯夫人在场,也不好反驳。小檗虽是头一回听说这件事,也知道顾家与杜家向来疏远,却也只能笑着回应:“太夫人多心了,我们夫人素来不好出门,在京里除了几家国公府、侯府,便少有与人来往的时候,正想要找人说说话呢。太夫人若是得闲,只管打发人来说一声,我们夫人定会派车来接的”

    她这话也同样是在客气,于老夫人就算真要去东阳侯府做客,也不可能大喇喇叫主人家来接。不过于老夫人倒是听出了几分口风,知道东阳侯府待顾家挺客气的,大概也是存着感恩之心。要知道,若不是九丫头救了他家女儿,此时此刻,杜家不但丢了一个女儿,还要大失脸面呢于老夫人心中受用,便和气地笑道:“我听闻今日在路王府的茶会上,我家侄孙女儿受到了小姐的照应,真是太感谢了。”

    小檗微笑道:“太夫人说得偏了,我们小姐说,今日多亏了府上的九小姐照应呢”她转向文怡,又郑重行了一礼,“小姐特地嘱咐奴婢,要向九小姐道谢。”

    文怡忙扶住她,眼角瞥了于老夫人一眼,虽然心里不大高兴,但还是不敢露出异色,便客气地道:“不必如此,我只是因缘际会,举手之劳罢了,当不得杜小姐这句谢。既然杜小姐身子不适,还请姑娘替我捎句话,请她好生休养,保重身体吧。我虽不能亲去探望,却也会时时在佛前为她祈福的。”

    小檗抬眼看了看她,眼眉略弯了弯,便垂下了眼帘:“是,奴婢知道了。”

    于老夫人暗暗埋怨地瞟了文怡一眼,咳了一声:“怎么没人上茶?真是太不懂规矩了没瞧见今儿有客人么?”又请小檗坐下。

    翠羽忙忙从外间捧了茶盘进来,奉了一碗给小檗。小檗向于老夫人推辞了几回,方才在她的坚持下坐了一张小杌子,然后两眼的视线就没离开过退到边上的翠羽。过了一会儿,她才笑着说:“这位姐妹瞧着有几分眼熟,好象今儿在路王府前院的下处见过,只是奴婢不记得名字了。”

    于老夫人笑道:“这丫头叫翠羽,原是我大媳妇身边使唤的,因我来了京城,院里人手有些不足,便借了她过来使唤,今儿也跟着几个孩子往王府去了,没想到姑娘认得。”

    小檗的视线又在翠羽身上停留了一会儿,认出她身上的穿戴打扮,根本就是今日在路王府时的模样,想必是顾家有意如此,好让她看个仔细,洗清自家嫌疑的。她有些无奈地看向文怡:“九小姐多心了。”

    文怡只是微笑着,再次为顾家辩解:“因我家六姐姐与郑家小姐相熟,见她开口,便让这丫头帮着送了一回信去郑家,办完了差事,本要回路王府去的,谁知半路又遇上了郑家的人,领了另一桩差事,倒先回家里来了,我们不知道的,还当她不见了呢回来了才知道是一场虚惊。当时杜小姐也听说了,连累她跟着担心,真对不住。”

    小檗笑道:“没事就好。说来倒是一件怪事,府上这位姑娘,在下处时也是有人见过的,虽当时人多,但谁家没有记性好的仆妇呢?奴婢就是个记性好的,凡见过的人,再见时总能记起来,当时在那院子里虽与府上的几位姐妹只打了个照面,却都记住了。反倒是路王府上的一个侍女,好象就是替府上六小姐传话的那一个,说当时传话给六小姐的婢女后,亲见那婢女派了一个婆子出门去了,自己却仍留在王府里,听候主人差遣。就连郑太尉府上的门房,也都说当时送信的是个婆子,不是个年轻丫环呢我们夫人和小姐听说此事后,都说有趣。难不成这京城的人眼神不好,居然会把如花少女看成了老妪?”

    于老夫人与文怡都听得出了一身冷汗这莫非也是郑丽君安排的?可路王府的侍女,居然也会听她命令行事,她也未免太只手遮天了吧?

    于老夫人沉住气:“这事果然古怪,莫非是翠羽这丫头撒谎不成?”

    翠羽懵然跪倒:“奴婢不敢奴婢句句是实”她急了,先前听双喜的口风,似乎是有人冒她的名在路王府干了什么坏事,现在莫非是苦主找上门了么?她吓得差点哭出来:“奴婢愿意与王府和郑家的人对质奴婢确确实实去了郑府的呀奴婢还见过他家管事的嬷嬷,把信交给她了,奴婢还认得她的模样她姓张,高高瘦瘦的,嘴角有颗痣……”

    “慌什么?”于老夫人打断了她的话,有些不满,“既然你是清白的,又不知情,路王府与东阳侯府自然不会冤枉了你王爷、王妃,侯爷与夫人,都是明察秋毫的,当知道此事是谁在背后捣鬼还不快给我起来?你是我们顾家的丫头,在客人面前哭哭啼啼的,也不怕丢了我们侍郎府的脸面”

    翠羽住了哭声,但还是不敢站起来。小檗微微低着头,恭顺地道:“太夫人说得是。清者自清,事情迟早会真相大白的。夫人与小姐都知道府上的清白,您老人家不必担心。”顿了顿,又道,“过几日,夫人有意在府中设宴,请几位与我们家小姐交好的闺秀来,陪小姐散散心。夫人说了,府上的九小姐是一定要请的,还请顾九小姐千万别推辞。”

    文怡有些惊讶,接着便犹豫了,她实在不想跟这些高门千金纠缠太多,方才于老夫人也说过,她已经被卷进风波中,为了不进一步得罪郑家,还是低调些好,便想要开口婉拒。于老夫人却先一步道:“多谢夫人与小姐抬举了,九丫头三日后必去”文怡吃了一惊,扭头看她。她却没说什么,只是与小檗寒暄,然后客客气气地命人送了出去。

    等人走了,翠羽又撤了茶下去,文怡便迫不及待地问:“大伯祖母,您为何要替我应下东阳侯府的邀约?您方才不是说……”

    于老夫人打断了她的话:“杜家是什么身份?我们是什么身份?既然杜夫人有邀,你自然是要去的。郑家那里,瞒是瞒不住了,只要那个假冒的婢女回去,把事情经过向郑小姐禀报,郑小姐自然就知道是你坏了她的事。只看她在路王府那里做的手脚,就知道她是存心要把这件祸事算在我们顾家头上了我们虽不敢得罪郑家,却也没有任人欺到头上的道理”

    她脸上的平静不知何时消失了,眉眼间隐隐带了怒火:“我们家从未得罪过郑家,你六姐姐还与郑小姐多年交好,也不知道郑小姐为何如此狠心我们家断不能什么也不做,这本是秘事,见不得光的,若不闹出来,大家各自心里有数,倒还能相安无事,但若闹出来了,吃亏最大的可不是我们”她微微冷笑,“既然郑小姐计谋不成,杜家定不肯轻易放过,就算为了顾全大局,不闹出来,该知道的人也会知道的。这回的太子妃宝座之争,即便不是杜小姐胜了,也绝不会是郑小姐东阳侯德高望重,简在帝心,便是女儿当不上太子妃,地位声名也不会受损。我们与他家亲近些,不会有什么坏处。如今东阳侯夫人邀你去,看来是有意让你多陪陪杜小姐了。他家行事正派,承了你的恩情,就绝不会亏待你,你尽管去,记得殷勤有礼些,自有你的好处”

    文怡闻言,抿了抿唇,心里十二分的不乐意。她不后悔救杜渊如,甚至重来一次,也仍旧会这么做,但救了人之后,心中若存了功利之心,便把当时的一份好意都糟蹋了。杜渊如会如何看她?难不成她也要学文慧那样,跟在高门千金身后,做一个自以为是的“闺中密友”么?

    于老夫人有些累了,捶了捶肩膀,见她迟迟没有应声,抬眼望过去,便看到她脸上的表情,心中已是明了,不由得有几分懊悔,因为一时在气头上,竟没留意说话的语气,想必是九丫头误会了。她便放缓了神色,用亲切的语气说:“差点忘了,我今日才跟你大伯母商量过,明天就送你六姐姐的生辰八字去柳家呢,你把你的八字也写了来,我好一并送去吧,也省得再送一回了。”

    文怡幽幽地看了她一眼,心中冷笑,却因为眼下有求于长房,只能低下头去,应道:“是。”

    罢了罢了,杜渊如也不是个难相处的人,便是去陪着说说笑笑,又能如何?大伯祖母如此行事,想必也是存了疏远郑家的念头了吧?莫非她看准了郑家不能成事?文怡忍不住想到,郑家会有什么结果,还要看三皇子如何处置,只是不知道……他能否知道实情?

    皇宫,西四所。

    宫人送上烛台,照亮了书房,朱景坤却只是漠然地看着她们进出,半晌也没说出一句话来,只有在案下紧握的双拳,稍稍泄露了此时他心中的情绪。

    坐在他对面的少年有一下没一下地抛着手中把玩的碧玉熏笼,见他迟迟不出声,嘴角一翘,便随手将那碧玉熏笼丢回木座上,双手背后,大摇大摆地起身走到墙边,欣赏着墙上悬挂的字画:“好画啊好画这只鹤画得真够肥的,大冬天里烤了来吃,一定美味得紧”

    朱景坤手上一动,缓缓转过头来,脸上露出一个微笑:“深弟喜欢么?喜欢就拿去吧。”

    “这怎么好意思?”少年嘴里说得客气,行动却一点都不客气,他飞快地将那画摘下来,卷好揣入袖中,回头咧嘴笑道,“多谢三殿下了”

    “是我该多谢深弟才是。”朱景坤笑得更深了,“只是……我有些不明白,深弟知道此事,又为何只告诉我呢?毕竟……周家也被卷进去了,而深弟你……可是自小养在皇后娘娘宫中的呀?你把这事儿告诉了我,却又瞒着正宫,就不怕……皇后娘娘会埋怨?”

第一百五十六章 为上位者

    第一百五十六章为上位者

    朱景深盯了朱景坤一眼,忽然笑了,咧着嘴大喇喇地道:“皇后娘娘怎会怪我呢?前些日子为着九殿下病了,皇后娘娘衣不解带地在九殿下床前照顾,周才人也不敢回自个儿的寝宫去,整个宫里的人都跟着辛苦了几日,眼看着九殿下病情好转,到底年纪还小,身体尚弱,皇后娘娘丝毫不敢大意,仍旧不肯放松,整个人都瘦了一圈呢。在这种时候,我若还拿些小事来烦她,也委实太没眼色了既然三殿下能解决,为何不先解决了呢?省得皇后娘娘再为此烦恼,这也是三殿下的孝心不是?”

    朱景坤一愣,便沉默下来。正宫皇后对所有皇子皇女来说,都是嫡母,但他从小跟在身为贵妃的母亲身边,与皇后并不亲近,之前为了争夺储君之位,没少在皇后跟前“尽孝”,一举一动,都表现得尽可能完美,因此得了如今这个孝悌贤明的美名。这么说来,近日他果然有些松懈了么?因为知道自己已稳坐储君之位,所以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了,除了照宫中规矩三日一请安,竟是把往日对皇后的晨昏定省都丢开了。他对外人可以说是因为政事繁忙,但在皇后那方看来呢?一定会觉得自己过桥拆板、目下无尘吧?皇后会意图收养九皇弟,莫不是也有这个缘故在?

    他抬眼看了看朱景深,微微笑道:“深弟说得果然有理,只是……我心里有些为难,不知该如何处置才好……此事关系重大,若是从轻发落,就怕折了杜家脸面。不知深弟可曾听说?父皇那里已经拿定了主意,我x后的正妃便是杜家小姐了,总不能叫我还未娶妻便先得罪了岳家吧?只是……若是从重发落,就怕周家心生怨言,母后心里也会埋怨我呢”

    朱景深扑哧一声笑了:“三殿下莫非是糊涂了?这种事,别说周家如何,就算是杜家,也不会愿意宣扬出去的。周家那个儿子,就算是问罪,也不过是私闯路王府内院这一条,那还要担心当时在花园里的众位闺秀们的父兄乐意不乐意呢最后便只剩下冲撞三殿下这一项罪过了,是重罚还是轻判,还不是三殿下您一句话的事么?至于杜家那边……就要看三殿下您的心意了。”他心中冷笑,瞧朱景坤这番话,说得多么冠冕堂皇,却把真正关系最大的那个人给开脱出去了。杜家固然恼周家,但实际上,更恨的是郑家吧?朱景坤既想保住郑家,就别妄想能一边获得杜家的支持,一边稳住皇后那头了。这个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朱景坤长长地叹了口气:“我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只是……周家那边罚得轻了,就怕东阳侯一家面上不说,心里还是怨我的。深弟在皇后娘娘面前,一向最会讨她欢喜,不如教一教我吧?我该如何做……才能让杜家小姐不会误会我呢?”

    朱景深眼中阴霾一闪而过,嘴角微微一翘:“这有何难呢?通常遇到这种事,只要找个人来顶缸便成了,罪魁祸首有了,周家的儿子不过是浑了些,好好罚一顿,事情便过去了。只是这罪魁祸首要选好,要让杜家相信才行呢对了……”他忽然凑近了朱景坤,一脸“我有秘密要告诉你”的模样,压低了声音道:“说来也巧啊,我因为在路王府时想偷跑出去玩,被王府的人拿住了,带回王爷书房里挨训,正巧,王爷还没到,王府的人又把周家儿子主仆一并押过来了,拘在厢房等候发落,我素来讨厌周家那小子的为人,却实在是无聊得紧了,便拉着他家的一个小厮说话解闷,结果……三殿下道如何?叫我问出一件秘事来”

    朱景坤眯了眯眼,心里有些不好的预感。

    朱景深察觉到他表情的变化,心中畅快,忙加紧将自己想说的话说出来:“原来呀……那个周家的浑人,本来只是仗着宫里皇后娘娘与周才人的体面,才得了一张帖子前去路王府赴宴的,他只想着在狐朋狗友面前炫耀一番,却没存什么偷香窃玉的念头,对杜小姐也不过是见了两回,心里惊艳罢了,哪里敢肖想别的?是在宴席前遇到的一个朋友,跟他透了口风,说杜小姐不为郑贵妃所喜,太子妃的位置万万轮不到她,日后说不定连一桩好亲事都轮不上,要发回家去自行嫁娶呢那人说了许多荒唐话,又怂恿他去把杜小姐娶到手,说只要能为九皇子谋到东阳侯的助力,必能得到皇后娘娘的赞赏。那姓周的本就愚钝,结果就被他套住了,三言两语的,居然就跟着他往内院跑。也不知道他们是如何打通关节,进了花园的……”朱景深瞄了一眼朱景坤越来越难看的脸色,笑嘻嘻地道,“这话我是从周家那小厮处打听来的,初时也吓了一跳呢不是因为那人说的话荒唐,而是因为那人居然也是个熟人你道是谁?就是许家的那个三子许亭欢我记得……许家的少爷们好象跟郑家的几位少爷都交情不错,上回郑大人过寿时,许家老爷还亲自带着儿女上门贺寿……”

    “够了”朱景坤打断了他的话,脸色阴沉得吓人。

    他知道许亭欢是什么人。许家是官商,做的是米粮生意,京城一带的卫所,几乎所有的军粮都是许家米行供应的,为了保住这桩好处,他家素来巴结郑家巴结得紧。这许亭欢只是庶出,不象长兄那样,可以正经读书求前程,也不象次兄那样,有打理家族生意的才干,因此平日里便到处闲逛,无所事事。郑丽君看中他手腕圆滑,又擅长与人攀谈结交,便一力说服父兄,将此人收服,以作差遣。朱景坤记起去年为了打压几位兄弟,便曾想过让这个许亭欢帮忙在京城中放谣言,但最终还是因为许亭欢与郑家的关系过于公开而作罢。此时朱景深把这个人翻出来,是在警告他别意图混过去么?可若他把许亭欢抛出去,就等于承认了郑家是背后主使

    不过……丽君行事确实太鲁莽了眼下册封太子的旨意还未正式下达,还不是能放心的时候,她明明答应了他,会安安份份做个良娣,对杜家小姐以礼相待的结果不到半天,便闹了这么一出她怎能这般糊涂?若是得罪了杜家,便等于他同时失去了东阳侯府与沪国公府的支持,甚至连军方也会对他有所保留的难道要他只靠着舅舅那点兵力去坐稳太子宝座么?万一杜阮两家心中生怨,转而支持别的皇子,那他又该怎么办?

    郑家是他母族,他绝不会忘了这一点,她又何必为了一个正妃的名头,行此损人不利己的勾当,叫他陷入眼下这等为难的处境?她莫非忘了,东阳侯府与沪国公府互为姻亲,若是阮家在军中对舅舅发难,甚至只需人泄露一句半句的不满,舅舅的威望便要大打折扣了

    想到这里,他心下忽地一惊,抬眼看了看朱景深,眼神更深了几分。

    康王世子,自幼丧父,扶灵入京后,便一直养育在宫中,原本是住在皇后宫里,两年前才转到了西四所的皇子院中。皇帝因为存了削藩的心思,便以年幼为由,迟迟未曾下旨让朱景深承袭王爵。朱景坤知道这个堂弟,表面上好象平庸无能,又爱玩闹,时不时闯点小祸叫人罚一罚,似乎是个胸无大志之人,实际上如何,他却是心中有数的。远的不说,光看朱景深所住的院子里有多“干净”,除了太后、父皇与皇后派来的人外,每个眼线都以各种各样的罪名打杀殆尽了,便知道他的手段不凡。

    此番丽君行事莽撞,开罪杜家不说,还把皇后一方给卷进去了,倘若事情瞒得住倒还罢了,偏又叫朱景深撞破。若是自己的处置太过偏向郑家,只怕就会连续树下两方大敌以杜阮两家的行事……是不会反对自己的,他们只会听从父皇命令行事,便是将来自己登基大宝,他们也仍旧会向自己孝忠,但忠心便要大打折扣了。可他又不能只靠着郑家的军权坐稳江山,至少,各地藩王与北疆的蛮族,都还要靠沪国公府一系压制呢另一方面,皇后若真的将九皇子正式养在名下,他也同样需要东阳侯为自己确保士林的支持。

    朱景坤抿了抿唇,觉得许家在那个位置上太久了,办起差事也有些懈怠,是时候换人了,他也可以顺道扶持自己的势力,插手军需,进一步在军中建立人脉,总不能长年依靠郑家……

    “三殿下难道是舍不得?”朱景深的话打断了他的思绪,他一时没反应过来:“你说什么?”

    “许亭欢呀”朱景深笑道,“我知道他素来会讨郑小姐的欢心,三殿下为了郑小姐,心里舍不得也是常理。只是嘛……周家儿子再浑,若不是被他挑拨,也不会险些犯下大错等皇后娘娘知道了,绝对会训斥周家教子不严的三殿下这边……是不是也该表一表心意?”他眼珠子一转,又笑了,“不过我也明白三殿下的难处,那可是亲娘舅亲表妹与别人不一般郑小姐又是三殿下的心上人,三殿下从小便视她如珠如宝的,自然不愿意让她生气难过了。再怎么样,也要看贵妃娘娘的脸面不是?况且郑家又有权有势,是三殿下的一大靠山呀您心里就算再委屈,也不能叫郑家吃亏不是?”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朱景坤的声音有些发冷。这是在挑拨离间么?可笑他与郑家的关系,岂是一个黄口小儿三言两语便能挑拨得了的

    朱景深呵呵笑着,他当然知道这几句话用处有限,但世上最有用的挑拨,就是对方明知道是挑拨,也仍旧禁不住起疑心。所谓的信任,从来都不是外人能动摇的。

    他故意大大地叹了口气,道:“三殿下别多心,我就是这么一说。前些日子,皇后娘娘总跟我说要给我寻门好亲事,我好不容易从她身边的宫女那里打听到些口风,想着趁去路王府的机会,偷看几眼,结果找不到人……其实娶媳妇什么的,我要求不高,只盼着是个模样儿顺眼,人又聪明的就好了,家世出身倒在其次,若是出身太好,我固然能靠着岳家得些好处,却也要担心媳妇会爬到我头上来所以呀,娶媳妇最要紧的是脾气要好要柔顺懂礼数否则,我叫她往东,她偏往西,我叫她做事,她嘴上答应了,背地里却跟我作对,我光是生气都来不及了,哪里还能过日子?”

    什么乱七八糟的朱景坤差点就要骂人了,只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深吸一口气,重新挂上亲切的微笑:“你这小子,还是个孩子呢,就想讨媳妇了?好吧,你若是看中了哪家的千金,只管告诉我,我替你说去”

    朱景深似乎很是欢喜:“那就多谢三殿下了”

    朱景坤弯了弯嘴角:“你平日闲了,便多过来坐坐吧,都是兄弟,你总一个人待着,也不跟我们亲近,岂不是太孤僻了些?”

    朱景深微笑道:“我倒想常来玩呢,就怕三殿下嫌我碍事。”

    “怎么会呢?”朱景坤呵呵笑着,与他说了一会儿闲话,便开始心不在焉起来。这时,太监报说吏部的人送公文过来了,他便把朱景深打发走了,自己却坐在书房里,沉默了半日,也不看那公文。

    朱景深的话对他并不是没有影响的,他明知道那有挑拨的嫌疑,却又忍不住多想。郑丽君……他的亲表妹,明明答应过他,会安心做一个良娣,将来生下子嗣,他就会立为皇储,这可以说是皇家与郑家的协议。他只是需要杜家与阮家的势力帮忙稳住地位而已,父皇为他选了这位正妃,完全是为了他着想。因此,母妃妥协了,郑家舅舅也妥协了,丽君也妥协了,可到最后,却是这么一个结果

    丽君……到底有没有把他的话放在心上?还是……在她的心目中,他的储位,郑家的前程,朝中大局,全都不如一个正妃的名份重要?这样的她……真能成为他的贤内助吗?

    他不由得犹豫了。

    朱景深走出西四所,一路往自己所住的院子走去,脸上露出了嘲讽的笑:“世上哪有两全齐美的好事?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为上位者,怎能因私情误事呢?”

    “世子爷,您在说什么呀?”身边的侍女露出了疑惑的神色。

    朱景深看向她:“我是在说你那些宫女总是欺你好说话,指使你做东做西的,你连我的事都差点误了,还帮她们说好话”

    那侍女红着脸道:“奴婢自知有错,可是……毕竟是多年的情份……”

    朱景深冷笑:“那又如何?她们待你的情份,你当是真心的么?我劝你警醒些,别一再纵容她们,不然她们只会越来越过分”他回头看向三皇子的居所,眼中闪过一丝阴霾,“所谓的情份,在权势面前,也不过是空话罢了”

第一百五十七章 做客侯府

    第一百五十七章做客侯府

    文怡刚一出房间,便在院中遇上了穿戴一新的文娴,意会地抿嘴笑了笑,行了个礼:“五姐姐。”

    文娴脸上一红,蚊子声般回了一句:“九妹妹……”便羞得低下头去。

    文怡眨眨眼,笑问:“我听说路王府又派人来请姐姐去吃茶了?看来路王妃与世子妃还真喜欢姐姐,这才几天功夫?都请了你两回了”

    文娴脸上红得快滴出血来了,她自然是心里有数的。虽然路王府并未明言,但上回去时,她已经在世子妃屋里跟那位小王孙匆匆见过一面,心里颇为满意,只不过人家不说,她也不好意思提罢了。知道自己终身有望,她心里又是喜,又是忧,喜的是对方才貌皆佳,堪为良配,忧的是路王府门第尊贵,自己一介进士之女,又是外地来的,不知会不会受人轻视,因此心中总有些惴惴的,哪里还经得住姐妹们的打趣?

    文怡看着她窘迫的模样,忍不住偷偷笑了,再打量她身上全新的袄裙,还有大红天鹅绒的斗篷,全是内造的料子,连一朵小小的绣花,也是京城最好的绣娘的手笔。她头上戴的珠玉首饰,也不是寻常物件,侍郎府特地搜罗了来,想必都是给文慧备下的,此时却全都给了文娴,把她装点得象是九天仙女下凡一般。

    只是九天仙女眼下似乎很紧张,双手紧紧地抓着斗篷边,白玉般的十个指节微微发白。

    文怡不好意思继续打趣她了,便笑道:“姐姐快去吧,想必大伯祖母与大伯母还有话要嘱咐你。”

    文娴微微点头,又红着脸请文怡同行,文怡便微笑着随她去了。

    到了于老夫人院中,她与蒋氏正在商量事情,抬头见了她们姐妹,便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快过来给祖母瞧瞧,这一打扮,果然比平日精神多了。”文娴红着脸给她行礼,又向蒋氏问好。蒋氏的笑容有些勉强,视线在文娴的头饰与斗篷上转了一圈,便默默地移开了。

    于老夫人爱怜地为文娴稍稍整理了一下珠花发饰的位置,又嘱咐了许多话,最后还是蒋氏提醒她文娴再不出门就要晚了,方才亲自将文娴送出了房门,目送孙女的背影消失在院门外,然后回到屋中,感叹地道:“五丫头的婚事若能做成,也是我们顾家的造化,只是可惜了,那位镇国将军不是嫡出。”

    蒋氏有些冒失地道:“幸好不是嫡出,不然路王府还看不上文娴呢”

    于老夫人不悦地看了她一眼,蒋氏方觉失言,讷讷地闭上了嘴。文怡垂首端立,只作不知,直到听见于老夫人唤她,方才装作无事地走上前去听候嘱咐。

    于老夫人亲切地道:“东阳侯府今儿请客,去的都不是寻常闺秀,你务必要礼数周全,举止娴雅,万不可失了我平阳顾氏的脸面。”

    文怡头也没抬地屈膝一礼:“侄孙女儿谨遵吩咐。”

    于老夫人似乎对她的听话十分满意:“东阳侯夫人与小姐特地请你去,不用说也是为了那一日的事道谢。你万不可仗着有恩于人,便自命不凡,需知东阳侯府门第显贵,前去做客的闺秀也都身份非凡,你切记要谦逊待人,不可招惹麻烦。尤其是对待杜小姐,一定要多与她亲近。她日后的身份贵不可言,你能与她结交,也是难得的体面。”

    文怡仍旧乖乖应了,心里却十分不以为然。

    自打两日前宫中有风声传出,太子妃的人选已经定了,加上太后、皇后先后赏赐了东阳侯府,连皇帝也亲自下旨褒奖东阳侯近年在学术上的功绩,外界关于杜小姐已屏雀中选的传闻便沸沸扬扬地,侍郎府上下也有所耳闻,于老夫人自然是坐不住了。由于文慧与郑丽君交好,顾家此前与东阳侯府并无太深的交情,甚至还有些不睦,文怡能得到杜夫人与杜小姐的抬举,她自然要郑重以对了。

    然而她越是提醒文怡,文怡心里便越是厌恶。事关皇家,又不是什么好事,那件秘闻是不能传扬出去的,再三提醒自己对杜家有恩,才是自命不凡的表现吧?杜渊如能入选太子妃,凭的是她自己的家世、才学与气度,与自己毫不相干怎么说得好象没了她顾文怡,杜渊如便当不成太子妃似的?特地提起平阳顾氏这个名头,又是打着什么主意?

    文怡从没打算凭着杜渊如的关系得到什么好处,也无心与高门贵女相交,只盼着亲事早日定下,她好回乡陪伴祖母幼弟,怎奈何于老夫人迟迟不肯将事情定下,她总有一种对方在借机要胁的感觉。

    马车很快就备好了,但此时出门却稍嫌太早。杜家请她去吃午饭,时间还有两三个时辰呢。文怡于是便向蒋氏问起文慧:“六姐姐的病情好些了么?我有好几日没见着她了。”自打路王府茶会那日以后,她就再也没见过文慧,听说文慧病了,在自己的小院里休养,姐妹几个去探病,都被如意挡了回来。

    蒋氏的眼圈一下就红了,勉强道:“好多了……她就是心情不大好……你们姐妹们若有空,就去看看……”

    “看什么?”不等媳妇说话,于老夫人便打断了她的话,“风寒是会过人的,万一她们姐妹几个也病倒了,该如何是好?”又略放缓了神色,对文怡道:“我知道你是好孩子,担心你姐姐的身体,不必担心,她会好起来的。”

    文怡扯了扯嘴角,应下了,心里却想起蒋瑶昨日没让家中前来请安的仆妇进内宅,直接在二门外打发了,回院的路上却遇见了文慧院中负责洒扫的小丫头。蒋瑶把这件事告诉她时,满脸的嘲讽,看来文慧还没死心,一直都在想办法跟外头联系。可是……既然连郑丽君都信不过了,文慧还能找谁呢?

    文怡坐的马车到达东阳侯位于京城的府第时,已经将近午时了,沪国公府的两位小姐先一步抵达,正与杜渊如说话。后者一听说文怡到了,便立刻起身迎了出去。

    文怡有些受宠若惊,但一想到于老夫人的盘算,便欢喜不起来,只是恭敬地行礼问好。杜渊如不以为意,亲自携了她的手,领她去见杜夫人。

    杜夫人年纪近四十岁,瘦高个儿,肤色白晳,唇色略微发紫。她穿着简单大方的孔雀蓝鱼纹潞绸褙子,石青银襕马面裙,头上绾着圆髻,对称插着两支梅花竹节纹碧玉簪。眉间有着淡淡的倦色,似乎身体不大好。

    她一听女儿说来的是顾家九小姐,眼中便是一亮,待文怡行过礼后,便迫不及待地让人上前来给她细瞧。

    文怡被她打量得有些不自在,微微侧过了脸。杜夫人却微笑道:“果然是个清秀聪慧的女孩儿。”又问她几岁了,家里都有些什么人,等等,听说她父母双亡,只跟着祖母与嗣弟过活,便微微皱了皱眉,又问候起她祖母的身体安好,然后还问到了,是为了什么缘故,才随着伯祖母上京来的。

    文怡有些为难,她上京是为了与柳东行的亲事,但三姑母已经说了此事暂时不好宣扬,她若是坦白说了,万一给顾柳两家惹来麻烦怎么办?但若不说,又怕杜夫人会有别的想法,故而犹豫再三,也只能沉默以对。

    杜渊如忽然道:“母亲,两位表妹还在那里等我们呢。我先带了顾九小姐过去吧?”

    杜夫人看了她一眼,无奈地点了点头:“好,你们年轻人自己玩去吧,要什么吃的,玩的,只管吩咐人去要。”

    杜渊如微微一笑,便拉了文怡走。文怡匆匆向杜夫人行了礼,急急跟上,心里有些担忧:“杜小姐,这会不会……太失礼了?”

    杜渊如停下脚步,回头看她一眼,淡淡笑道:“你别担心,我母亲……其实并非有意寻根问底,只不过……是为**心罢了。”

    文怡不解,这是什么意思?

    杜渊如放缓了脚步,在走廊里慢慢走着,苦笑道:“我自幼在家乡长大,又是唯一的女儿,父母对我宠溺非常,我的诗书,还是父亲手把手亲自教导的。他们总说……将来必会为我寻一个好脾气又知心的夫婿,不求大富大贵,只盼我能一生平安康泰就好。不料圣上恩典,召我进京,我只道自己谨遵父亲与母亲的教导,依礼行事便足够了,不管能否有幸被选中,嫁入皇家,也不会失了父母的脸面。却没想到……这样的想法实在太过天真……”

    她停下了脚步,文怡也站住了,明白她的意思。宫中的勾心斗角,可不仅仅发生在宫妃之间。杜渊如,差一点就要落入万丈深渊,她怎会不为此惊怒?

    杜渊如苦笑道:“我的性子就是如此,要改,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母亲知道那件事后,当时便气得吐了血,幸好只是一时急怒,并无大碍,但病情稍有好转,她便责备我,不该将侍女留在花园之外,未曾带在身边。其实我那时候……只是觉得那样太过张扬了,路王府侍女众多,招待也殷勤周到,大多数闺秀都不曾带侍女进园,我又何必这么做呢?外头关于我的传言本就多了,我又何苦再叫人说我架子大?不料这一个小小的念头,却叫人钻了空子,若不是九小姐……”

    “杜小姐”文怡打断了她的话,“那件事,你不必再提了,就把它忘了吧我也早就忘了”

    杜渊如目带感激地看向她,握住了她的手:“多谢。我知道你的意思,也不会再多说什么,但你的恩情,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

    文怡忙扯开了话题:“杜小姐若是实在不愿意,又为何……不跟侯爷与夫人提呢?”其实有资格成为太子妃的闺秀,并不是只有杜郑两家的女儿。郑家是三皇子的母家,郑家小姐下黑手暗害杜渊如,杜渊如若仍旧嫁给三皇子为正妃,日后只怕讨不了好。

    杜渊如听明白了她的意思,神色间有些黯淡:“圣意如此,我也只能听命行事……”她对文怡勉强笑了笑,“再说,那**不是也说过么?若叫……那心思毒辣之人坐上那个位子,只怕遗祸无穷么?”

    只要不是郑家小姐,就没那个问题了吧?不过文怡想到三皇子日后登基为皇,郑贵妃便是太后,郑家还要风光很久呢,东阳侯府若是选择拒婚,就算现在的皇帝不说什么,三皇子那里也会有所不满吧?

    她暗暗叹了口气,安慰道:“府上也非寻常人家,杜小姐不必太过担心了。”

    “明面上的事,当然是不需担心的。”杜渊如淡淡地道,“只是后院的阴私手段,却叫人防不胜防小檗是我母亲亲自教导多年的亲信,如今也给了我,生怕我x后遇事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可小檗毕竟只是婢女,真遇到什么事,未必管用。母亲便想着,若能寻一个行事可靠又与我交好的闺秀,成为东宫孺子,我x后便有了臂膀。”她看向文怡,“母亲方才,是在试探你家中的情形。只是我心里总觉得不该如此。你好意救了我,我怎能让你这般委屈呢?太子的妾室再尊贵,那也不过是妾罢了。”

    文怡微微动容:“杜小姐,你……”

    杜渊如苦笑:“母亲说,你性子沉着冷静,面上不显,其实心细如发,又懂得分辩事情轻重缓急。我若能得你助力,将来面对那个人,也能多几分赢面。但我心里却是知道的,那人……不是单凭聪慧便能战胜的。她与三皇子……到底有多年的情份,真要遇到什么事,三皇子……多半会站在她那边……”

    文怡沉默下来,过了一会儿,才反握住她的手,轻声道:“我知道杜小姐的为难,但是……不是我不愿意尽一点绵薄之力,实在是帮不上忙。方才我不好意思在夫人面前提起,其实这回上京,我……我祖母已经为我寻了一门亲事,特地托了大伯祖母帮着相看的。如今只是碍着几位贵人的亲事未定,怕张扬开来,会惹人闲话,因此我与几位姐妹的婚事都还瞒着外头的人……”

    杜渊如怔了怔,反而欢喜起来:“那就太好了一定是门好亲事吧?”她紧了紧文怡的手:“别为我担心,我的命如此,已是改不了的,何苦再害了你?你能有好归宿,我也替你高兴等亲事定了,千万要告诉我一声,我是一定要送贺礼的”

    文怡闻言,心下不由得羞愧起来,忙道:“多谢你了,只是……杜小姐你也别太灰心,三皇子……听说是个知礼的,又向有贤名,想来是不会因私情怠慢正妻的。”想到前世时,京城里也有过传闻,说帝后关系稍嫌冷淡,但新君对皇后还是很敬重的。杜渊如若真的嫁给了三皇子,处境未必会很糟糕。

    杜渊如只是笑了笑,没说什么,径自拉着文怡往自己的院子走,嘴里说着:“这些事就不必再提了,咱们好好乐一日,过了今天,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有与你们相见的机会呢”

第一百五十八章 计赚于老太

    第一百五十八章计赚于老太

    杜渊如今日做东,请来的闺秀多数是素日与她交好的,又或是亲戚朋友家里的女儿。文怡夹在当中,总有一种格格不入的感觉。

    但阮家姐妹却意外地对她亲切起来,尤其是阮孟萱,她与文怡本就在罗四太太的宴席上交谈过,又在路王府茶会重遇,也算是熟人了。先前那略带着几分疏远的客气态度,忽然变得亲切起来,说话甚至有些肆无忌惮,同样前来做客的亲戚家的姑娘,还未必能享受此等待遇呢。

    文怡先是诧异,但渐渐地也淡定了。阮家姐妹都是将门之女,在彬彬有礼娴淑优雅的外表下,其实是爽朗大方的性子,对待熟人一向没什么顾忌,说话直来直往,有时还叫人下不来台,其实并无恶意,转过脸,仍旧象没事人一样说笑,便是别人一时说了不中听的话,她当时恼了,过后也不会记恨。这样的态度,与先前两次见面时的假装亲切实则冷淡相比,完全是两回事。文怡心中暗暗欣喜,这大概是对方承认自己是朋友的暗示吧?她喜欢跟这种性子的人相处,不必小心翼翼地斟酌用辞,也不必猜想对方的话里话外是否带了别的意思。

    不知沪国公府是否知道杜渊如在路王府的遭遇,但很显然,对阮家姐妹来说,表姐妹的朋友,份量远比罗四太太的干女儿重。

    不过,文怡还是没忘记自己与对方的身份有别,便是混熟了,说话也不敢太过直率,更多的时候是微笑着听别人说,只偶尔发表自己的看法,态度不卑不亢。饭后大家玩游戏消食,她虽不会,却也跟着一块儿学着玩了,也不在意输赢脸面,叫人笑话了,笑一笑便让给别人玩去。

    其实也有几位小姐对她不大客气,她一概不理论,只作不知,别人倒不好做得太离了格。落在杜阮等几位小姐眼中,倒觉得她行事大方磊落。

    等众人宴罢,打算各自回家时,阮家大小姐阮孟馨还拉着她道:“今儿真真有趣,我们平日在家闲着,怪无聊的,你什么时候得了空,过来陪我们住几日吧?咱们好好玩一玩?”

    阮孟萱附和道:“是呀伯母和母亲只顾着会亲戚,我们又不耐烦跟那些太太奶奶们打交道,遇上她们,必要装一日小姐,太憋屈了我近日新得了一把好弓,咱们不如学他们男子射箭赌斗,输的那个就罚酒好不好?”

    杜渊如笑道:“你当我们是谁?都象你这般爱酒么?臭哄哄的,别找我。若叫我说,输的做一次东道也就罢了。”

    “不好不好。”说话的是一位查玥查小姐,也是将门之女,“咱们从小儿练箭的倒还罢了,顾家妹妹这样的压根儿就不会,你们这主意分明是欺负人我倒要替她打抱不平了”

    文怡抿嘴笑而不语,心里却有几分意动。她确实不会射箭,但这是武人必学的技艺,柳东行似乎也很擅长?

    她不说话,旁边的一位龙灵龙小姐却看不过眼了,龙家与杜家是姻亲,龙小姐身材瘦瘦小小的,两只大眼却说不出的灵动。她好笑地瞥了查玥一眼,道:“你的射艺也不过是三脚猫功夫,哪一回不是垫底?今儿倒说得好听,其实是为了替自己遮丑吧?”

    众人哄笑,查玥涨红了脸,梗着脖子道:“既然你说了这话,少不得我要露一露本事,才能服众了。我给顾家妹妹赔个不是吧,因为我,连累你了,若是你输了东道,全算在我头上”

    文怡笑道:“那倒用不着。我虽不会这个,却也仰慕已久了,若姐姐妹妹们不嫌我愚钝,便教我一教。我不敢与众位相比,请大家别笑话我才好。只是有一件事,我可要先说清楚,酒我是喝不了的,东道我便是有心,也不大方便,只能看众位有什么差遣,我必尽力而为”

    杜渊如叫了一声好:“这话说得大方,既如此,我们也不难为你,你有什么擅长的才艺,随便露一手就好了”

    文怡心下一想,自己无论琴棋书画,都说不上出挑,只有字写得还算能见人,但这本是游戏之举,若处处想着丢脸不丢脸的,也就失了取乐的初衷,便大方答应下来,料想自己那点本事应该不至于贻笑大方才是。

    众女见状,都齐声叫好,当中也有人心中不满,觉得这样太便宜文怡了,但因为杜渊如已发了话,其他几位家世好的小姐又不反对,便只好闭了嘴。

    文怡乘兴而归,只是到了侍郎府前,方才想起自己的初衷,不由得有些懊悔。她本来是不打算与那些高门贵女结交的,生怕长房的长辈们会有所图谋,怎的玩了半天之后,就不知不觉地忘了呢?不过想到那几位新朋友的性情,她又有些舍不得疏远了她们,犹豫了一会儿,便决定不把实情告诉于老夫人等,只说今日与众人相处得平平便罢。今日认识的几位小姐,全都与侍郎府不熟,眼下又时近年尾,各人家中必然为过年的事忙碌,不会有多少机会让家中女儿请人上门玩耍的,她应该能混过去。

    心里拿定了主意,文怡便去见于老夫人了。于老夫人等她行完礼,也不叫她回房换衣服,立时就问起了在东阳侯府做客时的详情。

    文怡照着想好的话告诉了她,她有些不太满意,连连追问:“杜小姐没跟你私下说什么话么?”“杜夫人给了你什么见面礼?”“那么多位小姐,就没一位跟你合得来的?”“路王府的两位郡君可曾去了?”“翰林院张学士家与东阳侯府也有亲,他家的小姐听说正与路王府的一位小王孙议亲,她今儿没去么?”

    文怡一一回答了她的问题,到了最后,心里已有些不耐烦了:“张家两位小姐都去了,只是她们一直没吭声,座位又与侄孙女儿离得远,因此侄孙女儿见过礼后,便不曾与她们说过话。”

    于老夫人沉默了一会儿,才叹息道:“路王府既看中了你五姐姐,怎的除了请她上门做客,便不肯露一点口风?张家的家世比咱们次一等,但张大人却有官职,这又比你二伯父强些,若是路王府看中了他家女儿,你五姐姐又该如何是好?”

    这又是哪里来的传言?文怡疑惑地看了她一眼:“侄孙女儿并不曾听说这事……记得有别家的小姐打趣她们,张家大小姐说的亲事好象不是路王府……”

    于老夫人眼中一亮,但很快又镇静下来:“我也是听你五姐姐说的,今儿张家太太在世子妃面前说了一通好话,都是夸她家闺女的,叫你五姐姐好不尴尬”

    文怡心中不以为然:“便是王府看中了张家小姐,又有什么要紧?五姐姐既不曾与王府有婚约,我们家也没明白与王府议过亲事,外头甚至还没传起流言来。只要五姐姐名声无损,这一桩婚事不成,日后自有好人家来提亲。”

    于老夫人叹了口气,面上有些倦意。这些日子以来,她为了几个孙女的亲事,费尽了心力,既担心文慧会不服管教,再惹出祸事来,又担心其所作所为会引起柳姑老爷不满,拒绝亲事,更担心文娴会受姐妹连累,好好的亲事成了泡影,让顾家声名进一步受损,偏偏路王府行事又慢腾腾的,不肯把亲事明白说出口,好早日定下来,叫她焦虑不堪。

    她的心事,又岂是九丫头一个半大孩子能明白的呢?

    于老夫人揉着额角,无精打采地对文怡道:“今儿出了一日的门,你也累了,早些回去歇着吧。东阳侯夫人与小姐既然赏识你,请你去做客,咱们也不能太失礼了,回头我让你大伯母择个好日子,也操办一次茶会,请杜小姐,还有今**见过的几位小姐前来做客,算是还杜家的席。今**都见了哪几位小姐?各人的家世、父兄官位为何,你都跟你大伯母说一遍吧,叫她备下礼物,亲自陪你往几个体面的人家送一份,也算是替你结了善缘。别小看这些俗礼,京中人家,最是讲究这些的日后你就知道其中的好处了。”

    文怡心中恼火,她知道京中人家有这么做的,但那多半是为了巴结他人,才会整出这些繁文缛节。今日她结交的多是性情爽朗的将门闺秀,若真的照这规矩送了礼,下回再见面时,就要叫人看不起了况且于老夫人说的是给几个体面的人家送一份礼物,那么那些家世不如顾家、父兄官位不显的小姐呢?恐怕未必能得到这份礼物吧?世人行事,不患寡而患不均,有的人能得礼,有的人却没有,这才是得罪人呢她一个孤女,只身带着几个侍从随族中长辈上京来,哪里有能力给各家打点礼物?到时候,善缘是侍郎府领了,怨怼却要算到她头上,这叫什么事?

    文怡抿了抿唇,实在没法开口应声,但又知道自己的亲事还压在于老夫人手中,自己身边没有可以做主的长辈在,是不能得罪对方的。她暗暗咬牙,忽然想到一个念头,看向于老夫人,眯了眯眼。

    于老夫人见她不答,抬头来看她:“怎么?可是累了?放心,今儿你且回房歇息,明日再去送礼也不迟。”

    文怡却面露难色,道:“不是侄孙女儿推托,实在是……今日在东阳侯府,侄孙女儿觉得……有几位小姐的眼神……不大对劲儿呢怕是不乐意与侄孙女儿结交,便是送了礼去,恐怕也……”

    “胡说”于老夫人轻斥道,“你做了什么得罪人的事?还是有失礼之处?不然好好的,你对杜家又有大恩,谁敢当着主人的面给你脸子瞧?”

    文怡闭口低下了头:“侄孙女儿不敢说……这不是我们女儿家该说的话。”

    “你只管说”于老夫人双目一凛,“到底是什么缘故?”

    文怡欲言又止,直到于老夫人不耐烦了,隐隐有发怒的神色,才道:“我听杜小姐的口风,今日的宴席,其实不仅仅是为了给她散心的。其中请来的几位小姐,东阳侯夫人特地亲自见过,还问了好些话。侄孙女儿偶尔听到其中一位小姐与她的密友私谈,似乎是……东阳侯府在寻找合适的东宫孺子……”

    于老夫人怔了怔:“东宫……孺子?”她若有所思。

    文怡点头道:“杜小姐很快就要成为太子妃了,可是郑家小姐……又是那样一个狠心聪明的人,背后还有郑贵妃撑腰,杜夫人怕杜小姐会吃亏,便想着物色一两位可靠又与杜小姐合得来的小姐,将来好给杜小姐做帮手。”她叹了口气,眼角暗暗留意于老夫人的神情,“这样的人可不好找,又要家世好,配得起东宫太子,还要与东阳侯府或沪国公府交情深厚的,最好是亲戚故交之女,侯府又能压得住的,本人模样要好,性情要敦厚,若不是绝顶聪明又可靠之人,就要温柔和顺,不会有坏心的……听说已经挑了好些天了,还没挑中呢”

    于老夫人起初还有几分意动,听到后来,已经泄气了,勉强笑了笑:“那是当然,哪有这么容易?杜夫人想得太好了。家世好又这般出挑的女孩儿,有几个愿意屈就一个东宫孺子的位置?”

    文怡道:“可是东宫太子的妾室,也不能随意挑选呀?不过您说得对,这样的人确实不容易找,杜夫人总希望能找到更好的,看谁都觉得不满意,但有些人家的小姐心里未免着急。若是不能被杜夫人看中,岂不是丧失了一个大好机会?”

    于老夫人有些明白了:“你的意思是……她们对你有所忌惮?”

    文怡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杜夫人与杜小姐请我去,并不是为了这事的,可那又不能对人明说,因此其他人便误会了。为着杜夫人迟迟没选中人,好几位小姐都围到杜小姐跟前说笑呢,我被挤开了,又不好跟她们理论,只好独自闷坐吃茶,也不敢跟人搭话……大伯祖母,这种事根本没法争辩,我若真的上门送礼,只怕她们心里更忌惮我了,若是背地里让她们的父兄在朝中给大伯父使绊子,岂不是糟糕?”

    “那还了得?”于老夫人怒道,“女子岂能干政?那都是什么哪家的小姐?居然如此大胆”

    文怡忙道:“您就不必问了,只当不知道吧。她们又不曾当面给我脸子瞧,还有说有笑的呢,若闹起来了,倒显得我不知好歹。”

    于老夫人叹了口气:“难道……就这么……”眼巴巴地失去了个结交权贵的大好机会?侍郎府就是因为结交的人家少了,遇事只靠一个柳姑爷,显然是不成的而与东阳侯府有交情的人家,都不是什么寻常人家。“照你这么说,那些小姐们……岂不是相互间也有不睦?”

    “那倒不是。”文怡眼珠子一转,“比如张家大小姐,是已经定了亲的,所有人都乐意与她结交,连她妹子也跟着沾光呢”

    “哦?”于老夫人顿了顿,低头沉思起来:要改变这种局面,其实也不难……

    文怡看着她的神色,微微翘起了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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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九章 柳太太省亲(上)

    第一百五十九章柳太太省亲(上)

    文怡从东阳侯府回来后的第二天早上,三姑太太柳顾氏再次来到了侍郎府。

    她进府后,也不去见嫂子蒋氏,直接就往于老夫人的院子里来。文怡与一众姐妹当时都在于老夫人屋里陪着说话,见丫环才通报过,柳顾氏便直接闯了进来,都吃了一惊,忙忙向她见礼。

    柳顾氏一进门,两眼就盯在文娴身上,转了几转,直把文娴盯得满脸通红,方才移开了视线,向于老夫人请安。

    于老夫人心情还算好,笑着让她起来了,还道:“我虽叫你过来坐坐,有事商量,但你也用不着这样急,才吃过早饭呢,难不成你天刚亮就出门了?”又指了指文怡姐妹们面前的圆桌:“这是昨儿五丫头往路王府做客时,王妃与世子妃赏的,你过来瞧瞧,挑两样带回去吧。”

    柳顾氏这才看到那桌面上放着两只剔红的方盒,一只放着各式精美的堆纱宫花,一只盛着十二枚样式各异的白玉佩,都是精致的内造之物,如今可不多见了,虽不值什么钱,但戴着出门做客,可是体面得很。她又特地看了文娴一眼,文娴红脸低下了头。

    文娟在旁撇撇嘴,心里暗暗抱怨。姐姐将王妃与世子妃赏赐的东西分给姐妹们,每人都只是客气地拿一样,连在自个儿院子里养病的文慧,都懂得礼数,只留下了一支宫花,祖母怎么一开口就给了姑母两样,也不问姐姐一声。

    文怡心里却在想,三姑母神色古怪,莫非是听到了路王府有意聘文娴为媳的传言?而她之所以会来,似乎是大伯祖母传召,联想到昨日自己说的话,她双颊微微一红,心却不可抑制地跳得飞快。

    柳顾氏正要开口跟于老夫人说话,但又看了几个女孩子一眼,清咳一声:“母亲,女儿有要事想跟您商量。”特地在“要事”这两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于老夫人眨了眨眼,和蔼地对文怡等人道:“你们回去吧,今日天气阴沉沉的,看来快要下雪了,午饭你们在自个儿屋里吃吧,不必特地过来,免得受了风。”

    众女齐齐应了声,便纷纷告退了。文娴犹豫了一下,没把那两只盒子带走,就这样留在了桌面上。文娟顺手给它们盖上了盖子,一步三回头地去了。

    她们一走,柳顾氏又斥退了丫环,便急不可待地走到母亲身边的椅子坐下,问:“母亲,我听说咱们家五丫头连着去了几回路王府,颇得路王妃青眼,马上就要做太子妾室了,是不是?”

    于老夫人脸上的微笑忽然凝结住,变得有些哭笑不得:“你打哪里听来的胡话?路王妃看中咱们家五丫头,是打算配给她孙子的,又干太子什么事?”

    柳顾氏怔了怔,脸上闪过一丝失望之色,但旋即又打起精神来:“路王的孙子?是哪一个?世孙么?”

    “就是那个绰号叫‘琴痴’的,路王家的庶孙。世子妃也很赞成,还让两个孩子见过一面,听说那位小王孙对咱们五丫头挺满意的。”

    柳顾氏更失望了:“居然是那个孩子?这门亲事……不大好吧?我也听说过他的传闻,据说是个没什么本事的,不过是得路王宠爱罢了。”

    “有什么不好的?”于老夫人不以为然,“能与宗室王爷结亲,本人也是品貌双全的,还有什么可嫌弃的地方?我自然知道他爱好风雅,向来不理政事,但难得是个太平王府里的太平王孙,一辈子平平安安,你侄女儿能配这么一个人,也算是她的福气了。朝中的显贵,又或是身份尊贵体面些的官家子弟,固然是好,但你也要看一看现在是什么时候,你二哥不过空有个进士名头,连个正经官职都没有,凭什么叫人看中你侄女呢?”

    柳顾氏讷讷地说不出话来。于老夫人的顾虑也不是没有道理,之前,就因为她行事不慎,只顾着拉拢东平王府,叫人在御前进了谗言,不但丈夫挨了圣上训斥,连娘家兄长也受了连累。虽说此时柳家已经重新得到了圣上的信任,到底不比先前,更何况,丈夫还不曾消气呢,连外人都知道柳尚书与夫人不和,又怎会给她娘家体面?

    只是她仍旧有些不服气:“太平王府的太平王孙,听着似乎尊贵,实际上遇到事,全不管用母亲带了侄女儿们上京来,原是盼着给她们找一门好亲事,给家里也添些助力的,可如今,嫡出的五丫头配了个空头王孙,六丫头您又许给我家,剩下的九丫头十丫头,一个是孤女,一个是庶出,哪一个能顶用?难不成那些体面的人家,还能看上她们做正经媳妇不成?”

    于老夫人瞥了她一眼:“谁跟你说我带几个孩子上京,是为了给家里添助力的?”

    “您不是……”柳顾氏不解,“大哥特意嘱咐的,不是么?”

    于老夫人冷笑:“你也不瞧瞧眼下是什么时候?几位皇子的争斗才结束,又开始抢起了太子妃的宝座了,一众藩王也都蠢蠢欲动,朝里什么人都有,乱成一片。你和你大哥也不跟我说清楚,若我早知道是这个局面,就不在这时候进京了好亲事固然要结,可也不能为了结亲,便把自家给葬送了”

    “哪里就到这个地步了?”柳顾氏听得骇然,干笑道,“您是不是想得太多了?朝里的纷争,我也听说过,但那跟先前相比,不过是小纠纷罢了。太子妃的人选不是定了么?我们家虽与东阳侯府素来没什么交往,但我们老爷年轻时与东阳侯也算有些交情,想来他家不会与我们为难的。至于郑家,他家女儿看来是要屈就良娣之位了。我们家与他们虽没什么深交,但六丫头与他家小姐从小交好,京里谁人不知道?他家同样不会害我们。再来就是几家藩王,我们家大姑太太嫁到东平王府……”她顿了顿,有些不自在地扯了扯嘴角,“虽说眼下她与我有些不大愉快,到底是骨肉至亲,真有事时,是不会不管我们家的,要知道,东平王可是太后亲子,圣上亲弟,就算真要削藩,他家也不会吃什么亏的。”

    于老夫人冷冷一笑,心道若不是听九丫头说起,东阳侯府的人又进一步证实了那个说法,她也不敢相信,从来与顾家无仇无怨甚至还交情很好的郑家小姐,居然会下黑手嫁祸自家孙女托了九丫头救下东阳侯府千金的福,目前顾家得以顺利脱身,但也因此得罪了郑家。郑家一日还在,她就一日不得安心,几个孙女的婚事也不敢大意,路王府的庶孙虽说不上是理想的婚配对象,至少不是郑家能动得了的,而顾家凭着这门姻亲,也可以与宗室王亲搭上话,将来遇事不愁没有援手。那位小王孙固然没什么说话的权利,但路王有啊

    她看向女儿,正色道:“你别总想着东平王是太后亲子,圣上亲弟,便有恃无恐了。若圣上铁了心要削藩,东平王也不可能例外。一个藩王若没了藩地,他与路王爷又有什么不同呢?路王还能得到圣上的敬重,宗室中无人敢对他无礼,东平王一家子成天跟圣上怄气,等太后登仙,你当他家能有什么好结果?”

    柳顾氏瞪大了双眼:“母……母亲……”

    “我可不是在说笑”于老夫人哼了一声,“只看他家平日行事就知道了本来藩王为了避嫌,是不该与朝臣私下结交的,因为你们柳家与东平王府是姻亲,这事儿避免不了,也就算了。可东平王府的那位世子爷,为了跟你们亲近,居然一路追到平阳,这倒也罢了,他本就要南下康城办事的,只当是路过,也说得过去。可前些日子京城里的传闻,就叫人忍不住觉得好笑太后与圣上看中了东阳侯家的小姐,想配给三皇子,那是看中了东阳侯的声望,要他给三皇子这个皇储撑腰的东平王世子特地跑到太后跟前磨缠,说要求娶东阳侯府大小姐,这不是跟三皇子抢人么?还特地把风声传得到处都是,一个不好,是要坏了天家姻缘的,岂不是坏了圣上的盘算?你当圣上心里就不恼他一家子?”

    于老夫人更生气的是,这东平王世子爷要坏三皇子的姻缘就算了,做什么还要把文慧拉下水?本来与柳家的亲事已经谈妥了,只等太子妃的册封结束,各家王府世子、王孙办了婚事,就能把六孙女儿给嫁出去,省得她再惹出什么事来。结果,那位世子爷也不知道打了什么主意,撩拨得文慧春心萌动,又给这门亲事增添了变数。若他是有心娶文慧倒也罢了,偏偏这几日,外头没少传他与各家闺秀来往的韵事,求娶东阳侯千金的事倒是没再提了,可他对文慧显然也没那个意思这叫什么?欺负人么?

    柳顾氏听得脸上神色变幻,似乎有些挣扎:“这可不好……景诚那孩子,还是年纪太轻了,不知天高地厚,只知道有太后护着,便真以为什么事都能做。我得劝劝他,还有王妃,再这样下去是不行的”

    “你拿什么去劝?别忘了,人家现在正恼你呢”于老夫人冷言冷语地打击女儿,“这多余的事,你就不必再做了,就象你说的,东平王是圣上亲弟,圣上便是再不待见,只要他们一家子没犯下谋逆大罪,一点闲气,圣上也不会与他们计较。王府将来便是没了藩地,也有富贵平安日子过。柳姑爷本是圣上跟前的人,如今又重得圣上信任,你又何必画蛇添足?只管做好你的本分就行了不许自作主张”

    柳顾氏缩了缩脖子,不甘不愿地应了,只是想了想,终究有些不死心:“若是只求太平安稳,也未必要将五侄女儿配给路王府的庶孙,一个镇国将军,能顶什么用?我们老爷也认得几个官宦之家的子弟,都是有才华有本事的,家世又好,前程似锦,若是母亲担心门第不相配,当中也有名门望族的旁支,足可匹配五丫头了。这些人在朝中官位虽不算高,却也是说得上话的,未必比路王一个闲散王爷差”

    于老夫人心道他们再有本事,地位也高不过藩王,能牵制住郑家吗?只是这话她不好跟女儿提起,只得说:“我已拿定了主意,你不必多说了。等你侄女儿嫁去路王府,有她带着,家里几个庶出的女孩儿也有机会配好人家,还不怕将来姻亲会被牵扯进朝廷纷争中,连累了我们顾氏一族。”她转而盯着女儿问:“说起来,你上回过来时,我跟你提的那件事,你还没办好么?”

    柳顾氏愣了愣:“哪一件?您是说六丫头的婚事么?”她笑道,“我已经跟老爷提过了,老爷没有反对,只是说要等皇家的婚事办好了,再能宣扬出去。今年本是因为圣上身子不好,才不曾正式下拣择令选秀,以配婚皇子宗室,但赶在天璜贵胄之前娶亲,又是官宦之家,就是在打圣上的脸了。只要三皇子与几位皇子、王世子的婚事定了下来,我们家就会送庚帖过来了,您不必着急。”说到这里,她又记起了侄女儿,“说起来今儿怎么不见文慧?她方才就没在这里,既知道是我来了,好歹出来见个礼才是。”

    于老夫人当然不会实话以对:“你一来就把几个孩子都赶走了,她哪里还敢来打搅?再说,婚事都定下来了,你便是她婆婆,她女儿家脸嫩,便是知道你来,也不好意思出来见你的。”

    柳顾氏掩口笑道:“从小她就胆子大,见了男子,说话也一向大方的,结果如今要出嫁了,反倒害羞起来。”

    于老夫人不希望她继续谈论文慧,便道:“我方才说的不是这件事,是说九丫头跟你们家东行的婚事你别忘了,当初你是当着我,还有二房和四房的面,向六房提起这桩婚事的,又许诺说会把庚帖送过去。你六婶没回绝,又答应了接庚帖,就是答应婚事的意思了。你一直没动静,如今又装没事人,难不成是要变卦?那可不行,将来我回了平阳,叫人知道这件事,是要戳我脊梁骨的”

    柳顾氏不自然地笑了笑:“您说的是这件事呀……”

    “如何?我上回不是提过了么?你说要回去问柳姑爷,究竟是个什么结果?”

    柳顾氏脸色微微发白,声音也弱了许多:“提是提过了,可是……老爷还没说什么,那个姓白的贱人,便说认得一个六品武官的继室,他家正好有个女儿,是前头元配留下来的,已经十七岁了,还未许人,有意将那个姑娘说给东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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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章 柳太太省亲(下)

    第一百六十章柳太太省亲(下)

    文怡离了于老夫人的院子,心里便一直七上八下的,时不时回头望望,脚下的动作也不知不觉地慢了下来。

    她昨日才对于老夫人说了那些话,后者既然会将三姑母找来,想必也是为了加快落实她与柳东行的婚事了,不然,又如何能消去各家千金对她的疑虑,愿意与她结交呢?只是事到临头,她又忍不住担心,担心三姑母会再次变卦,也担心文慧与柳东宁的婚事会给她与柳东行带来变数。

    若是文慧前些日子在路王府茶会上的行径被传了出去,柳家姑老爷会不会拒绝这个儿媳?连带的,连她也不待见了?

    文怡的心嘭嘭直跳,心里又是埋怨文慧一意孤行,又是怨恨郑丽君,挖了一个大坑给文慧跳,还要纵容她与东平王世子相交,若是无意为文慧说项,就别做这种让人误会的事呀

    文怡心事纠结,面上便有些闷闷不乐。文娴还以为她身上不好,就说:“九妹妹若觉得不适,便先回屋休息吧,我们还要去看一看六妹妹,很快就会回去的。”文娟小嘴嘟得老高,蒋瑶笑容不变,文雅却迅速露出一抹讽色,但很快就消失了。

    自打昨天开始,文慧就安份了许多,也不象先前那样总是闹着要出去,或是收买小丫头婆子给她带信了,还让如意转告祖母,说她知道错了,以后会乖乖听话。于老夫人的脸色总算好看了点,晚饭时便宣布六小姐的病情有了好转,但仍旧需要静养。蒋氏心疼女儿,对她的管束也稍稍放松了些,虽然仍旧不许她出院门,但会时不时让人送些小玩意过去给她解闷,今日早上在于老夫人屋里时,她甚至还背着婆母,悄悄嘱咐几个女孩子闲时去陪女儿说一会儿话。

    文怡对文慧的安份半信半疑,但实在没心情去应付她,便随口应了,送走了文娴蒋瑶等人,她独自走在小径上,来回徘徊。

    忽然,一个人从她身后走上来,小声唤了一句:“九小姐”她回过头,见来的原来是如意,便笑了笑:“如意姐姐怎会在这里?大伯祖母那边不用你侍候么?”

    如意却一脸肃穆,左右前后打量一圈,飞快地走到她面前,在她耳边小声道:“奴婢是偷着跑过来的,有一件事得告诉九小姐,您可别说是我说的。”

    文怡双目一凛,也跟着压低了声音:“请说。”

    “方才老太太问姑太太,九小姐与柳家行哥儿的婚事如何了,姑太太说柳姑老爷还没应承,因为柳家的那个白姨娘,给行哥儿说了另一家的小姐。”

    文怡心下大惊:“什么?”顿时心乱如麻。

    前世的柳东行,据说是娶过一房妻子的,只是早早没了,才会在功成名就之后,找上她做填房。可这辈子她已经重生了,事情又有了那么多变化,柳东行根本就还没娶妻,她还以为那个元配不会再出现了,没想到……又出了一个从未听说过的六品武官之女莫非这就是那个元配?

    这怎么可以?

    文怡咬着牙问如意:“大伯祖母怎么说?”

    如意小声道:“老太太自然是生气的,只是姑太太不敢忤逆柳姑爷,奴婢出来前,还不见她们有定论呢。奴婢想着这事儿十分要紧,应该尽早通知九小姐,因此没听完就出来了。”

    “你做得好。”文怡拉住她的手握了一握,“你这话帮了我大忙了。我这辈子都不会忘的。好姐姐,你且回去,别叫人看见了,免得大伯祖母罚你。”

    如意点点头,再左右望望,便迅速迈开小步转了回去。

    文怡留在原地,脸上露出了微微的冷笑。

    她来京城不过半月,就被逼着做了好几件不愿意做的事,这都是为了什么?还不是因为长房的长辈们掌握着她与柳东行的婚约么?若不是投鼠忌器,她又何必忍受这许多闲气?如今连这么一桩再容易不过的婚事,她们都要搅和了,看来真当她是好拿捏的了

    文怡一甩袖子,冷着脸便往于老夫人的院子走,进了院门后,廊下几个丫环都露出了惊讶之色,如意倒是有几分了然,起身小声问了句:“九小姐?”

    文怡勉强露出一个笑容:“我方才忘了一件事,要请示大伯祖母,她老人家还在屋里跟三姑母商量事情么?我去瞧瞧她们商量好了没有。一点小事,就不必劳烦几位姑娘了。”

    蒋氏派来侍候的几个侍郎府丫环觉得有些不妥,但如意却看了双喜一眼,然后笑道:“九小姐请便,有事尽管吩咐。”双喜笑着点头,其他人见状,只当她们是如此惯了的,便也不再多说什么。

    文怡走到正屋廊下,正犹豫着要不要直接冲进去,屋里的对话声便隐隐传了出来,不知为何,越来越响亮,她在门外听得一清二楚。

    于老夫人在发火:“她一个姨娘插手这些事做什么?我们这边可是说好了的你难道真要置母亲的脸面与娘家声誉于不顾么?”

    柳顾氏一阵委屈:“母亲,女儿何尝不着急?可如今……那家论家世,又比六房强些,那家的女儿年纪也跟东行更相配,更要紧的是……那姑娘是元配所出,在家里不受继母待见,东行娶了她,就更没助力了,六房虽不错,可如今……也有嗣子了呀?”

    “那嗣子能不能长大还是两说,又能成什么气候?”于老夫人最近脾气似乎浮躁了许多,“能不拖累东行已经算是好的了,又能给他添什么助力?你先前答应得好好的,怎的如今因为那白姨娘的一句话,反倒束手束脚起来?”

    柳顾氏心中委屈,不由得失声痛哭:“母亲女儿着实为难啊如今我们老爷一见女儿,便横挑鼻子树挑眼,连东宁也受了冷落,老爷都有三四天没问他的功课了以前还从没有过这样的事……女儿见老爷似乎打算顺了那姓白的贱人的意,便是心里再不甘愿,也不敢与老爷顶嘴……横竖都是一样的,给东行说哪一家女儿,又有什么要紧呢?反倒还能让我们顾家的女孩儿少受点委屈呢如今五丫头说给了路王府的庶孙,十丫头还小呢,又是庶出,九丫头好歹是嫡女,总能结上一门好亲事。那咱们也算对得起六婶了若是执意顶撞老爷,就怕他……就怕他一恼,连东宁的婚事也……”

    于老夫人听得又是生气,又是心酸,忍不住拍了女儿几下,哽咽道:“我苦命的儿啊,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你若不是不听我的话,犯了糊涂,怎会有今日的落魄?只是你六婶托付我时,说的便只是这门亲事,却没说若亲事不成,便让我们给九丫头另寻一户人家。她们与我们隔了房,我们是不好越过你六婶给九丫头做这个主的”

    柳顾氏哭道:“只要给九丫头寻门好亲事,比东行强一百倍的,六婶又怎会有怨言呢?便是族里知道了,也只会说母亲仁爱,断不会在背后非议您的母亲,九丫头也是我侄女儿,我怎会不关心?只是事情实在不好办,又怕牵连到东宁和六丫头的婚事,女儿才不得不暂时委屈她,日后必会好好补偿她的况且这是在京城,她与东行的亲事又没人知道,想必无碍……”

    于老夫人长吁短叹地,似乎有了默许的意思,文怡此时已经一只脚迈进了门内,心头的怒火却是烧得更旺了,冷冷地开了口:“大伯祖母与三姑母这是在商议文怡的亲事么?只是文怡自有祖母,还用不着隔房的长辈为文怡操心”

    于老夫人与柳顾氏都吓了一跳,回头看见她站在门口,脸色都有些不好看。柳顾氏先发作了:“你怎会在这里?外面的人都死光了么?竟不来通报一声?”

    文怡冷声道:“三姑母不必怪人,我原是有一件事要来请大伯祖母的示下,因外面的姑娘们都说大伯祖母与三姑母正在商议要事,因此不敢打搅,便在廊下候着,不想却听到了一番惊人之语大伯祖母与三姑母兴许是一时激动,声音大了些,我便是不想听,也没法不听呢”

    于老夫人与柳顾氏闻言双双红了脸,想起方才,母女二人似乎确实激动了些,一时火气上来,声量便不知不觉地变大了。不过这都是旁枝末节,她们总算想起来,要先把文怡这个小辈安抚下来才行。

    于老夫人清了清嗓子,放缓了声音道:“九丫头,你既然听见了,我便实话跟你说吧。这事儿说来都是你三姑母的错她原是早就应下了你与东行的亲事,却因为急着回京,把这事儿给耽误了。如今你柳姑父家的白姨娘……就是生了两个表弟的那一位,也不知为何,执意要给东行说一门亲事,你柳姑父已是答应了,因此……”

    文怡冷笑:“我一个晚辈,哪里知道柳姑父与姑母家里的事?我只知道,当初向我提亲的是姑母,如今婚事变卦,我也只问姑母便是白姨娘是谁?我不认得。我是平阳顾氏的小姐,我的婚事,自有亲人长辈做主。那白姨娘是什么台面上的人物?几时有资格来插手我的亲事了?”

    柳顾氏眼圈一红,脸上却有几分惊喜与羞愧:“好孩子,你是个明理的,谁说不是呢?奈何那贱人如今在家里受宠,姑母也不得不让她三分……”

    于老夫人重重咳了一声,重新换上笑脸,亲切地对文怡道:“这事儿你姑母虽有错,但归根到底,是那白姨娘作的孽如今你姑母与你表哥在柳姑老爷跟前都不如那姨娘体面,我们也是没法子,不过你放心,大伯祖母与三姑母绝不会亏待你的你的亲事,就包在我们身上,必会为你寻一个家世人才都比柳东行强一百倍的人,也别担心我们寻的人家会不合你的意,大伯祖母会捎信给你祖母,得她点了头,才会为你……”

    文怡冷笑着打断了她的话:“什么好亲事坏亲事?难道我在意的是这个?那我成什么人了?谁稀罕什么家世,什么人才?我只知道,我们平阳顾氏,乃是百年望族,祖宗有庭训,做人要讲‘信义礼’,难不成只要攀上了体面的人家,得了富贵权势,便能背信弃义,毁婚另配了么?大伯祖母,我自小受祖母教导,学的顾家祖训里头,可没有这一条”

    于老夫人与柳顾氏听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虽满肚子的火,却又奈何文怡占了理,半点都发不出来。于老夫人还要担心她们的话说得太大声了,传出去叫外头的丫环们听见,惹来流言蜚语,不得不板起老脸斥道:“九丫头,你这是在怪大伯祖母了?你祖母难道就是这么教你的?也不知道礼敬长辈”

    文怡冷笑:“我倒是想敬着长辈呢,只是如今我叫人欺负到头上了,长辈们不但不为我说一句好话,还要帮着外人来欺负我我若一声不吭的,岂不是任人毁了这桩婚约?我离乡时,族中人人皆知我是定了亲的,如今无缘无故被人退了婚,日后我还如何见人?我宁可担一个不敬长辈的罪名,也要向柳家讨一个说法,便是死了,也绝不能担此恶名,辱了顾氏女儿的清白好名声”

    于老夫人与柳顾氏说得好听,其实归根到底,是怕影响了文慧与柳东宁的婚事吧?文怡心中清楚得很,也就顾不上别的了。她是六房的女儿,自上京以来,没少为文慧收拾烂摊子,但凭什么连终身都要为这个不着调的堂姐牺牲?若是别的事,她或许还有些顾虑,但事关婚姻,她相信柳东行是不会因为她对长辈直言便嫌弃了她的,自然也不会容许这门婚事有变。既然没了后顾之忧,她还怕什么呢?

    想到这里,她便索性低头抹泪:“祖母原是相信大伯祖母,才让我随大伯祖母与大伯母上京来的,没想到,大伯祖母不但不肯为我做主,还帮着柳家来逼迫于我难道我不是顾家的女儿?大伯祖母不是顾家的媳妇?为何不顾家族清名,却帮外人来欺我呢?”

    于老夫人与柳顾氏都被文怡说得哑口无言,世人若是遇到这种事,只要能另结好姻缘,即便一时失了脸面,也很快能讨回来,是不会在这种事上纠缠过多的。但文怡的话却是正理,顾氏族训中确有“信义礼”的说法,但真能做到的有几个?于老夫人甚至想到,如今长房已经失了族长之位,若是她们不能将文怡安抚下来,她回平阳后在新族长面前告上一状,长房就什么脸面都没有了

    于老夫人暗叫不妙,心下急急思索着,该用什么法子把文怡安抚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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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一章 文怡出走

    第一百六十一章文怡出走

    柳顾氏没母亲想得这么多,只觉得侄女儿的话不中听,便拉下脸来:“这婚事本就没说定,连婚书和信物都没有,谁肯信你呢?真把事情闹大了,才是坏了顾家女儿的清白名声呢如今京里没什么人知道这事儿,你赶紧悄悄儿地,就当没这回事,等我给你另寻了好人家,你一出阁,即便回了平阳,又有谁会笑话你?到时候六婶看见你配了个好女婿,家世人才都是一等一的,也只会谢我们。你细想去这事儿已经是这样了,难不成柳家不愿娶你,你还要硬嫁过去不成?”

    文怡气得说不出话来,于老夫人也觉得有几分刺耳,忙低声提醒女儿:“好了,九丫头也是受了委屈,你用不着这样说话”真是的,果然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这孩子怎么就处处都站在柳家立场上说话了呢?难不成真忘了自己也是顾家女儿?这事儿本就是柳家理亏,她行事也有不妥之处,如今却连娘家人都不顾了。

    文怡却在生气过后,很快就冷静了下来,盯着柳顾氏,冷冷一笑:“今儿我算是见了世面,柳姑母亲口提的亲,说的媒,大伯祖母与四伯母、五伯母做的证,如今反口就不认了。说什么白姨娘黑姨娘的,一个妾,也敢越过正室嫡妻,做柳大人的主了,三姑母身为正室,不说教训不懂规矩的小妾,还帮着小妾欺负娘家侄女?果真贤良得紧只是贤良到连娘家名声都不顾的,也着实少见”

    柳顾氏心中又是委屈,又是恼火,她难道不想教训那个贱人么?不过是碍着丈夫罢了,文怡身为她的娘家侄女,居然也不懂体谅姑母的难处,反而句句话都在戳她的心窝子,瞧这都是些什么糊涂话?她脸色难看地道:“随你怎么说,有些事你小孩子家也不懂,我不与你一般见识反正这婚事是不成了,你若安安份份的,别闹得满城风语,我自会给你寻一门好亲事”心里却是老大不乐意,她本就不喜欢文怡,不过是念在同为顾氏血脉份上,给晚辈几分脸面罢了,既然这丫头不识抬举,她就不必费心张罗了……

    文怡一眼就看出了她眼中的敷衍,冷冷一笑,只向于老夫人行了个礼:“若大伯祖母也是这个意思,那文怡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只是这件事,文怡断不能答应”说罢甩袖就走。

    柳顾氏气得跺脚:“母亲,您瞧这丫头,真真无礼还好没把她娶进门……”

    于老夫人没好气地道:“本就是你说话不中听,这件事说来是那个白姨娘在捣鬼,让她得了逞,还会助长她的气焰呢,若不是为了保住六丫头与东宁的亲事,我们也用不着忍气吞声。你对着受了委屈的娘家侄女,本该缓缓劝说才是,却甩出这许多难听的话来,换了是我也要恼了,你还有理了不成?”

    柳顾氏被吓了一跳,满脸不敢置信:“母亲……您怎能为了这丫头骂我……”她也是为了大局着想啊……

    于老夫人再瞪她一眼,头痛地揉了揉额角。若是换了别的侄孙女儿,她才没那么烦恼呢,可如今文慧不能出门交际,又得罪了郑家,她还要靠文怡结交上东阳侯府与沪国公府,保住长子的官位前程,省得郑家再出什么幺蛾子。更何况眼下文娴的婚事又有了准信,若在此时,叫人知道柳顾两家有背约之举,可不是什么好名声可她又没法象对付文慧那样,将文怡关在家里不许出门,且别说东阳侯府与沪国公府的小姐们会发来邀约,单是罗四太太和那位李统领的太太处,便不好交待了。

    该怎么办好呢……

    文怡一怒出了正屋,便看到廊下一众丫环无措地站在那里,为首的如意双喜两人面带忧色地望着自己。她心下一暖,用眼神暗示自己不要紧,便径自往外走了。

    回到住处,文怡立时让院中负责洒扫的小丫头去外院唤赵嬷嬷与何家的,然将冬葵与秀竹都喊了来,让她们去收拾行李。

    冬葵吓了一跳:“小姐,您这是要上哪儿去?”

    “这府里待不得了,咱们且上别处住几日。”

    冬葵与秀竹面面相觑,后者忍不住细问:“小姐,您要上哪儿呀?是谁惹您生气了?大老太太和大太太知道么?”

    文怡一声冷笑:“你们只管去收拾,万事有我呢”

    秀竹还要再说话,冬葵忙拉了她一把,两人便进里间收拾起衣服行李来。文怡便独自坐在桌边,将心中的计划想了又想。

    不一会儿,赵嬷嬷与何家的赶到了,见屋里这番忙碌的景象,都吃了一惊。赵嬷嬷忙问:“小姐,您这是做什么呀?”

    “嬷嬷”文怡眼圈一红,忙忍住了心头的委屈,将赵嬷嬷拉进屋来,探头看看门外,双手将门关上,才拉过赵嬷嬷的手来到桌边,对她道:“嬷嬷,这里住不得了,咱们要上别处去避几日。”随即将方才发生的事一一道来。

    赵嬷嬷听了,又惊又怒:“大老太太怎能这样做?老夫人当初可是郑重托了她的便是亲事不成,也没有越过我们老夫人给小姐寻人家的道理既如此,咱们索性就回平阳去吧,省得在这里受气”

    “嬷嬷稍安勿躁。”文怡忙道,“就这么走了,婚事怎么办?柳家那头,虽然柳姑父有意毁约,但柳大哥还不知道呢,他一定不肯答应的。而顾家这边,若不是碍着六姐姐与东宁表哥的亲事,也未必不肯帮我说话,这事儿好歹关系着顾家脸面呢眼下最要紧的,是不能叫长房的人把我们制住了,不然咱们便是有一肚子的冤屈,也没处喊冤去。因此我才叫冬葵她们收拾行李,咱们先离了这里再说。”

    赵嬷嬷听着也有些急了:“那还等什么?赶紧收拾嬷嬷也回去收拾。小姐跟大老太太她们争吵,已有些时候了,就怕她们先下手为强”她想了想,越想越不对,“算了,咱们索性回平阳吧万事有老夫人做主,再不济,还有族长四老爷在呢他们长房休想逼迫小姐”

    “不行。”文怡斩钉截铁地道,“若我们这就走了,如何打听后头的事?柳大哥如今不在京城呢,万一柳姑父那边把婚事定下了,日后柳大哥回来想要反对,也麻烦得紧。我不知道他几时会回来,因此,要在这件婚事没定下前,拦住柳家人的行动才行”

    冬葵从里间走了出来,她已经听见了事情的经过,便问:“小姐,那你打算怎么办?就算我们离了侍郎府,也没法拦住他们呀?况且您又顶撞了三姑太太,就怕她心下着恼,越发……”

    文怡冷哼一声:“我的话她是不会听的,但有人的话,她却不能不听。我这是要做给那个人看的,叫她别再把我当成能随意拿捏的傀儡”接着又吩咐:“何嫂子先去找人雇车,要找个可靠的,上回给干娘家里捎信的骆安就不错,他的本行又正好是车夫。”那人原是罗家用过的,又肯替罗家说话,想必比别人可靠些。

    何家的忙道:“这个容易,他到侍郎府也不过半月功夫,还不曾签卖身契,不过在外头帮着跑跑腿,做些杂活。嬷嬷几次出门,都是请他驾的车。”

    文怡点点头:“就这么办吧。”

    赵嬷嬷忙问:“那照小姐的意思,离了这里,咱们又上哪儿去呢?总不能住在外头吧?客店什么的都不方便,若是赁房子,咱们只靠骆安一个出面,他又不是咱们家的仆从,只怕也不方便。要不……咱们去投靠罗四太太?”

    文怡摇了摇头:“干娘虽与我亲近,但毕竟只是我的干亲,若这边派人去接,她是不好留下我不放的。因此,我想托嬷嬷跑一趟李家,请李家表姑母派人来接我。她是祖母的侄女儿,也算是我的外亲,既然族人不可靠,外亲便有资格护我。”

    赵嬷嬷连忙叫好:“这主意好啊我去了李家两回,表姑太太都待我极客气的,常说要接小姐过去住几日。我们老夫人待她娘家有大恩,若她知道小姐受了这样的委屈,一定会出手帮忙李家老爷也是位大官呢,极有脸面的,不比大老爷差多少”

    文怡淡淡一笑,她其实并没指望李太太能帮上大忙。虽说是外亲,自家祖母又对李太太娘家人有恩,但那都是几十年前的事了,表姑母又已为**、人母,作为认回来的亲戚,连熟悉都说不上,又怎能指望她能费心帮忙?归根到底,这件事只能靠自己去做

    她便道:“其实也不用表姑母费什么力气,只要她出面接我出去就行了。我一个没出阁的女孩儿,带着几个老少仆妇在外头,总是不大方便的,有她在,万事要便宜些,长房的人也不好拦我。出去以后,我还要请别人帮忙呢,若是实在没法子,就暂时在京城逗留些时日。聂家大表哥今年乡试中了举,明春会试,他必会上京参加会试,等他来了,我才算有了依靠,若事情不谐,我还能随他一同回乡。”她想了想,“平阴离京城路途遥远,大表哥若是要在家过年,那必会在上元节前出发,赶在二月前抵达京城,兴许时间还要更早些。算起来我们只需要等上两个月。在大表哥进京前,若长房的人执迷不悟,我们也不好长期借住李家,幸好临行前祖母给我们备下了足够的银两,就在李家左近租一处房舍落脚,再问李家或干娘家借两房家人,撑上几月也不成问题”

    赵嬷嬷见她考虑得周全,连忙应了,拉过何家的便出门去办事。文怡就与冬葵她们一同整理行李,将金银细软之物都细细收拾好。

    她们屋里忙成这样,外头的人哪有不察觉的?不一会儿,文娴等人回来了,便有人报给她们听。文娴文娟与蒋瑶忙忙上门来劝:“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的就要收拾起行李来?有话好好说,若是哪个丫头婆子得罪了妹妹,我们去请祖母、伯母为妹妹做主”

    文怡扎好手中的包袱,直起身淡淡地道:“姐妹们不必多说了,这事儿说来不是什么体面的事,我心里委屈得紧,但大伯祖母与三姑母却只说我不懂事,因此我只好离了这里,不是为了与长辈们置气,实在是……不能承受如此违背祖训之举”

    文娴等人听得一惊,蒋瑶眼珠子一转,便趁人不备退了出去。文娟忍不住叫道:“九姐姐,你把话说清楚,究竟是怎么了?谁违背祖训了?”

    文怡鼻头一酸,背过脸去:“十妹妹,你不必问了。为尊长讳,这礼数我还是懂的。”

    她话虽这么说,却已经坦承了是长辈们所为有违祖训了。文娴脸色有些难看,拉住文娟,不让她继续问下去。

    文怡毕竟是初来京城不久,行李很快就收拾好了,连冬葵秀竹她们的行李也都包扎整齐,秀竹还去了外院帮赵嬷嬷收拾。何家的进来报说,已经跟骆安提过了,以后就由六房付他月钱,按侍郎府给的数目,再添三成,他已出去雇车了。

    得到消息的于老夫人与蒋氏都吃惊地赶了过来,前者气得手都在发抖:“岂有此理岂有此理就因为长辈说了你几句,你就要走么?谁家女儿这般大胆?”

    文怡起身肃立,正色道:“大伯祖母此言差矣,事情错处本不在我,长辈们做了有违道义不合祖训之事,我既然知道了,自然是要劝的,既然劝不动,留下来却只能同流合污,那倒不如早早离开,也算是保住了自己的本心”

    于老夫人心下焦急,见文怡态度坚决,只好放缓了语气,改用怀柔手段:“我知道你心里委屈,我又何尝不生气呢?只是你三姑母着实有难处,这样好了,我再劝劝她,看有什么法子能改变柳姑爷的主意。”

    文怡却不为所动,这一回,她定要让长房的人看到她的决心,若是就这样被她们三言两语哄住了,以后还有谁会把她放在眼里?

    于老夫人见状,脸色又重新阴沉下来:“看来你是要执迷不悟了?我倒要看看,你离了这里,还能上哪儿去你道罗四太太会收留你么?认了个干娘,就以为有了靠山?你信不信你一进罗家的门,我便让你大伯父上衙门告她拐带别人家的女儿?”

    文怡仍旧神色不变。

    蒋氏不知婆母与小姑做了什么事,见状觉得有些不妥,便试探地劝了句:“有话好好说嘛,到底怎么了?婆婆?九丫头?”却无人答她。

    这时,前院的婆子来报:“李副统领的太太派人来接九小姐,说是请九小姐过府住几日。车已经到门口了。”

    于老夫人顿时脸色一变。

    (咳,小小声向大家说句抱歉,今年五一,某L想向大家讨几日……婚假,因为某L终于把自己嫁出去了~~~虽然有一点存稿,但不能保证每日都有更新,而且每章字数或许会减少一些,大概一周以后会恢复正常,请各位多多包涵,某L顿首百拜~~~)

第一百六十二章 骆安异状

    第一百六十二章骆安异状

    当文怡坐上马车,带齐行李与家人,离开侍郎府时,她终于松了口气。她今日这险总算冒对了,方才她离开时,于老夫人的脸色难看得不行,但显然不希望在李家人面前露出异状来,还“亲切”地嘱咐她上别人家做客要注意礼数,别堕了顾家脸面。这算是一种警告吧?

    可见于老夫人还是知道事情轻重的,如果继续任由文怡与柳东行的亲事生变,文怡真要闹起来,柳家背信的名声固然不好听,但顾家长房的态度也要受人非议,尤其柳家是顾家长房亲婿,文怡却是顾家六房女儿,长房帮着女婿家欺压同族,在宗族间可是一大罪过。再加上婚约的另一方柳东行,实际上是柳家长房嫡子,事情闹大了,必有人察觉到他身世的猫腻,柳姑父的出身、身份都会受到质疑,若是有哪位有心人进一步寻隙,参他一个欺凌嫡长兄遗孤的罪过,怕是连三姑母与柳东宁都要受牵连。

    不过,文怡心里清楚,若真的做到这一步,自己也得不了好,便是与柳东行的婚事顺利定了下来,日后回了老家平阳,或是嫁到柳家,也会受人白眼。世人都讲究家丑不外传,外传的人即便占了理,也会被视作家族叛逆。

    因此,文怡知道,仅仅离开是不够的,她还要拿出足够的筹码,才能在不公开这桩“家丑”的前提下,为自己争一个机会,一个顾家长房为自己出面与柳家交涉的机会,或者说,是一个柳家姑父甘心向她与柳东行退让的机会。

    文怡沉默地思索着,一旁冬葵见她面色不好,只当她是为了长房的态度生气,便故意扯开了话题,对秀竹说:“往日咱们见了侍郎府的做派,只当是见了世面,没少夸他家的规矩,没想到今儿见了李家的做派,我才知道什么叫令行禁止到底是武将人家,行动就是利索干脆,赵嬷嬷出门才多久?他家的人居然已经赶到了”

    秀竹也惊叹不已:“我还当他家至少要到午饭时才会派人来呢”

    文怡闻言心下一动,也觉得李家人来得未免太快了些,一直安静地坐在车厢门口的何家的便回头禀道:“小姐,是小的自作主张了,其实这些人不是李家派来的,是骆安打外头雇的人。”

    文怡主仆三人齐齐吃了一惊,文怡忙问:“这是怎么回事?”

    何家的自要说话,车帘外头便传来了骆安的声音:“大小姐,这是小人的主意。因何嫂子听说府里太夫人和夫人都往小姐那边去了,担心小姐会吃亏,小的便说,索性寻几个人来,冒充李家人把小姐接走算了,省得李家来得晚了,小姐受了气。这几个兄弟,还有他们家里的女眷,都是老车把式了,京城里大小官儿最多,不是人人家里都养得起马车与车夫的,他们做这一行,从车马到跟车的婆子与骑马的伴当都齐备了,生意好得很,只是侍郎府家大业大,从没光顾过罢了。小姐放心,他们穿的都是特地制的衣裳,京中官宦人家的仆役,差不多都是这个打扮,不是眼光老到又熟知各家情形的,决计瞧不出来”

    文怡听得目瞪口呆,想到平阳平阴也不是没有样受雇为人赶车的车夫,但装扮成官家仆妇的却从没有过,也不知道是谁想出来的主意。不过她细心一想,又觉得这法子高明。京中官儿最多,不少都是低品级的,若没有丰厚的家财撑着,仅凭那点俸禄,有几家能过得富余?又不象地方上的官员那样可以收刮民脂民膏。但凡是做了官的,谁又愿意承认自己穷?出门做客,寻亲访友,少不得打肿脸充胖子,摆一摆虚排场。与其费钱去养一年用不上几回的马车与车夫,倒不如临时雇,象骆安找的这些人那样,又体面又省钱,不知内情的人,还当他们家真能养得起这么多的随从呢。

    想到这里,文怡微微一笑,便对车外道:“辛苦了,若不是你想的这个法子,我还要苦恼如何应付大伯祖母呢。”

    骆安在外头笑了两声,却缓缓停下了马车,连前后跟车的婆子与骑马的随从也都停了下来。文怡心中警惕,悄无声息地抬手从头上拔下一根银簪,握在手里,将袖子拢下盖住。冬葵看得惊心,悄悄掀起帘子瞧了瞧外面,见是一处陌生的巷子,无人经过,脸色一下白了,何家的见状不妙,忙问:“小骆,怎么停下来了?”

    “没事。”骆安轻描淡写地道,“小人只是想请小姐的示下,眼下究竟去哪里?真要到李副统领家去么?若是小姐后悔了,再转回侍郎府,也还来得及。”

    文怡不动声色地问:“若我真要去李家又如何?”

    车厢外头,骆安似是叹了口气:“那小人就只好陪您走一遭了。不过说起来府里到底出了什么事?小姐毕竟还是未出阁的姑娘家,竟然要离开族人亲长投靠远亲,定然有个缘故。小人只担心小姐年轻,一时冲动之下犯了糊涂,日后懊悔也来不及了。因此请小姐给小人一句准话,究竟是为了什么才离了侍郎府的?”

    文怡心中微动,听骆安的口气,倒不象是有什么歹意,反而象是在探口风。只是这种事,有必要坦白告诉他吗?

    文怡还在犹豫,何家的已经凑过来小声道:“小姐,告诉他也无妨,他嘴还算紧,况且府里连他户籍家人都一清二楚,罗家又用过他,应该还算可靠。”文怡想了想,便略点了点头。

    何家的于是便对骆安道:“这事儿说来话长,大半年前三姑太太回老家省亲时,请了大老太太为媒,别房的两位太太作证,向我们六房的老夫人提了亲事,定的是我们小姐跟柳姑爷的一个侄儿。小姐随大老太太进京,就是为了这事儿。没想到三姑太太忽然说柳姑老爷给他侄儿另寻了一门好亲,竟是反口不认曾与我们小姐有约。大老太太不为小姐说话,反倒帮着三姑太太逼我们小姐退让,还说要为小姐另寻人家。我们小姐上有祖母在堂,怎能随她们摆布?只是担心她们的手段,因此才想着去寻李家表姑太太设法。”

    何家的这番话,简简单单地把事情经过说了出来,却隐隐暗示了文怡这桩婚约是明定下来的,又将责任全部归到柳家头上,甚至隐诲地指责柳家贪图富贵背信弃义,侍郎府则为了自己的利益欺压别房的孤女。文怡听了暗暗叫好,对何家的顿时刮目相看,她以前只觉得这个媳妇子老实能干有眼色,没想到口才心计也这样好。

    车厢外头静了一静,过了好一会儿,骆安才用一种有些古怪的语气道:“原来如此,那还真是件大事小人这就送小姐到李副统领府上去”说罢,马车又再次起行了,而先前停下来后便一直沉默不语仿佛什么话也没听到的随从们,也重新翻身上马跟随而去。

    文怡却察觉到几分异样,这群车夫、伴当、婆子,真的只是寻常的市井小民么?虽然是假装的官家仆从,可观他们的言行,甚至比一般官宦人家的男女仆役都还要强,该有的礼数一点不缺,该装木头人的时候也懂得装木头人,即便是侍郎府中训练有素的家生仆役,也未必及得上他们,怪不得方才他们假装李家仆役,侍郎府上下竟无人起疑心

    文怡不由得又记起了第一次见到骆安时的情形,当时她还觉得他谈吐不凡,不象是个车夫,现下越发起疑了。那些跟车的男女仆役,全都与他配合默契,若说是新相识的,她决计不会相信,但若说是熟人,她又记得骆安是东平府人士。不管怎么说,他这样一个人物,有这样的才干,又能与这么多训练有素的人配合得这么好,实在不象是会屈就一个仆从的角色,他为什么会上侍郎府来?她会不会……无意中招惹了什么不该招惹的人?

    就在文怡为了骆安的来历而烦心之际,马车已经来到了李家大门口。一个骑马的随从前去拍门,门房随即报了进去,不一会儿,李太太已经大踏步迎出门来,赵嬷嬷就颤悠悠地跟在她身边。文怡从车帘后看见她们的脸,顿时松了口气,把袖下那根银簪又重新插回了头上。看来她没信错人。

    赵嬷嬷急急扑上来问:“小姐怎的自己过来了?嬷嬷才跟表姑太太说过了,表姑太太正要派人去接小姐,没想到却听到门房来报说小姐到了”

    事情一两句话也说不清楚,文怡只能对她笑了笑,道:“没事,不过是那府里的人来拦我了,我怕时间长了会有变故,便索性自个儿出来了。”她转向李太太,上前屈膝下拜:“叼扰表姑母了都是文怡的罪过。”

    “说什么傻话呢?”李太太忙将她扶起来,慈爱地道,“你受了委屈,能想起表姑母来,可见是不把我当外人。我高兴还来不及呢,说什么叼扰?我本就想要接你过来住几天的,如今倒省事了。至于你的亲事,不必担心,包在表姑母身上”

    文怡微微一笑,只当她这是客套话,她一家才回京城不久,又是武将,与文官一系素无交往,能帮得上什么忙呢?不过她有这份心,已是难得。于是文怡便又再次拜谢。

    李太太挽着文怡向里走,一路问着她穿得可够暖和,又命人去多拢几个火盆,埋怨她大冬天出门也不知道多穿件大衣裳,手冷得象冰似的……

    赵嬷嬷则落在后头,细问何家的等人出府的经过,听完了他们的话后,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看着低头侍立在侧的骆安道:“平时瞧你是个老实的,没想到会有这样大的胆子只是下回可不能再自作主张了。”她压低了声音,“外头雇的人不比家里的可靠,万一遇上歹人怎么办?小姐的安危要紧”

    骆安随意说了几句话安抚下她,问何家的讨了银子,只说要留下来付车钱,送了她们进门。待到门前只剩下他与那些雇来的车夫与伴当后,方才走近一个面目平凡的车夫,低声嘱咐:“快捎密信给东平府,顾家九小姐婚事有变……”

    (新地方网络不给力,昨晚半小时只回了两条评,只好放弃,实在抱歉得很,等我回去再回复吧,谢谢大家的祝福~~~~~)

第一百六十三章 将门之女

    第一百六十三章将门之女

    李家宅子不大,前后只有三进,墙是新刷不久的,屋顶的瓦片也有最近修补过的痕迹,院角种的树,虽是在冬天里,但也委实太矮小了些,显然是才栽下不足半年。

    因为宅子小,进了大门后,路过一溜儿排房,便直接进了二门。这里已是内宅了。李太太挽着文怡进了正屋坐下,便让人上茶添火盆。做活的丫环只有四个,身材壮实,动作却十分利落,虽说长相平平,但那红扑扑的脸蛋却添了几分娇俏。文怡觉得她们不象是京城或常见的南方女子,便多看了几眼。

    李太太见状笑道:“这几个都是我从北边带回来的,做事利索着呢这京城的使女,一个个娇滴滴的,哪有边城的女孩儿能干?”见丫环们已上完茶添完火盆,便吩咐:“表小姐带了几个人来,你们请下去招待些茶水点心,大冷天的出门,可别着了凉。让厨房烧一锅浓浓的姜汤送上来”

    丫环们大声应了,便热情地扯了赵嬷嬷与冬葵等人下去。文怡先是呆了一呆,反应过来后忙向李太太道谢。李太太摆摆手,示意她先喝一碗浓浓的酽茶下去,小脸也红润起来了,方才放下心,说起了正事:“我都听赵嬷嬷提过了,你再给我细细说一遍,究竟是怎么回事?”

    文怡心里暖哄哄的,自然而然地就把事情经过说了出来。李太太听得冷笑一声:“你们长房的那几位,倒是好盘算。这么说,是为了保住你那个姐姐的婚事,所以对你这边就不上心了?”

    文怡点了点头,又有些迟疑地说:“不瞒表姑母,柳大哥……我是见过的,也知道他家里的事,他虽是嫡系,但因为父母双亡,从小就养在柳姑父跟前,只是关系并不亲近。我猜想柳家对他的婚事安排,是打着不让他得妻族助力的主意。我这边是这样,如今说的那门亲事……也是这样。只是他家庚帖都送过来了,八字也合过,这会子才说要变卦,我是不能忍的”

    李太太挑了挑眉,道:“这柳家也太可恶了当初给你们说亲时就可恶,如今更可恶”说罢略一沉吟:“放心吧,这件事就交给我柳家眼下寻的亲事,是个武官的女儿吧?是前头元配留下来的,但现在父亲又娶了继室,在家不大受待见?虽不知道是哪一家的,但丧妻再娶前头元配又生了一个女儿的武官并不多,而能被那位柳大人看中的,想必官职也不会太高。待我叫人打听去,若是认得的,自然要劝他们别应,若是不认得,就托相熟的人家捎话过去,怎么也得拦下了……”

    文怡听得一愣,待慢慢理解了李太太话里的意思后,她开始庆幸,选择向李家求助,似乎是个再正确不过的决定了。

    接着又说了一会儿话,门外的媳妇子便来报:“小姐过来了。”

    李太太忙道:“这是我大闺女春熙,比你大一岁,还有个小儿子叫冬瑞,快满十三周岁了,眼下在外头胡闹呢,怕要晚上才回来。你这几日就先跟春熙在一起玩儿吧,别想太多。”

    文怡应着,便瞧见门帘子一挑,走进来一个身量高挑的少女。咋一看上去有些清清冷冷的,肤色白晳如雪,眉眼细长,连唇色也仿佛比别人淡了几分。她上得前来,先向母亲请了安,接着便转向文怡:“我方才听说有客来,就是这位顾家表妹?表妹有礼了。”连声音都透着清冷。

    文怡忙回了礼,口称“李家姐姐”,心里却在想,表姑母瞧着是个和气人,怎会生了个女儿,却是冰雪一般的性子呢?偏又取了个名字叫春熙,字里行间便透着暖。她开始担心这位表姐不好相处了。

    众人坐下说了一会儿话,文怡听李春熙说了几句,倒慢慢放下心来。李春熙性子清冷,声音也清冷,但话里话外,眉头眼间,却并无孤傲之色,大概只是性情如此,倒不是个难相处的。文怡试问了几句,发现她平时爱看些山川地理、兵法游记之类的杂学,琴棋书画之中,只好棋艺,其他的一概不喜。作为将门虎女,她还会骑射武艺,在北方时,就没少拉着弟弟出门游猎,因为李副统领公务繁忙,李冬瑞的骑术与箭法,甚至还是她这个姐姐亲自传授的。文怡不由得肃然起敬。

    李春熙倒是不以为意:“淮城倒还罢了,小时候,爹爹在北望城驻守了几年,把娘和我都带去了。那城里上至八十岁的老太太,下至三岁小儿,无人不习武,若有敌军来犯,人人都能杀敌。我那时都有六岁了,也拎得动菜刀,甩得起鞭子,自然要学点本事。弟弟的武艺本是爹爹教的,只是爹爹有时忙得连饭都没空吃,又不能放着弟弟不管,我就只好代劳了。这事在北望城原是极寻常的。”

    李太太也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可不是么?你别瞧表姑母如今这个模样,那几年里也学过些拳脚功夫,骑马射箭也是会的,只是不如你姐姐强。”

    文怡有些好奇地问:“在边城……女子都是这样的么?将士家里的女眷全都要习武?”

    李太太笑道:“能学会最好,实在没有天赋的,好歹也把身子骨练结实了,有力气,才能干活,就算不能上阵杀敌,也能在后方做饭砍柴洗衣,照顾伤兵,打打下手。不过这都是老皇历了,如今边疆承平多年,那里的百姓日子也过得轻松许多,北望城因为是边疆重镇,还有这个习俗,象淮城一带,早就不讲究这个了。”

    文怡眨了眨眼,犹豫了一会儿,才道:“实不相瞒,我虽然不会骑射,却是早就有心要学一学的,只是没有机会。昨儿我往东阳侯府做客,遇上沪国公府和几位将军府的小姐,她们约好了要在一处比射艺呢,把我也拉上了。我便求她们先教我一教,她们虽应了,但我又不能天天上门求教去。如今听了李姐姐的话,倒象是久旱逢甘霖,不知姐姐可愿意收我这个学生?”

    李春熙挑了挑眉:“你是真要学呢,还是只求懂些皮毛,好应付那些小姐们?若只是学点皮毛,这容易得很,我们家寻常一个丫头都能教你,若是真要学本事,就怕你吃不了那个苦头”

    文怡笑道:“既要学,就没有只学虚架子的道理,自然是要学真本事了。姐姐莫当我是那娇滴滴吃不了苦的千金小姐,我虽比不得你,身子倒也还壮实。”

    李太太笑着捏了捏她的手臂,乐呵呵地道:“咦?外头还真瞧不出来,果然不是软绵绵的,你难不成还学过武?”

    “武艺倒是没学过。”文怡答道,“只是家里只有我与祖母,几个月前才添了一个小dd,家里的几个庄子,祖母年纪大了,不方便出门查看,每到农忙时节,都是我前去巡视的。我从小儿就满山遍野乱走,腿脚力气可不弱。况且我认得一位老大夫,教了我祖母一套养生的拳法,因我祖母初时半信半疑,又嫌不好看,便不肯练,是我先学会了,再拉着祖母一道练习。因此我比家里其他姐妹们都要有力气。”

    李太太叹道:“这倒真是难得了。你们这样名门望族的女孩儿,哪个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多一步路都不肯走的?不过你也是不得已才如此,实在难为你了。”又为卢老夫人的遭遇叹息一番。

    李春熙却没想这么多,只是上上下下打量文怡一番,仰起了头:“既如此,就试一试好了,只是你心里可得想好了,我教人是极严的”

    文怡正色道:“这是自然,严师才能出高徒。”

    李春熙一挑眉,什么话也没说。待这边茶喝完了,李太太要遣人去办事,她便带着文怡去了后院。原来这第二进的院子是李太太夫妻的起居之所,李冬瑞也住在东厢房,后院却是李春熙的住处。一排五间房舍,俱是青瓦白墙,十分齐整,院中摆放着两个箭靶,靠墙还有兵器架,正是李家姐弟平日练武之所。

    李春熙还觉得不足:“京城的宅子狭小,不能象在淮城那样,在家里设一个练武场。我如今连骑马都要到城外去,委实麻烦”

    文怡眨了眨眼,心中赞叹,但很快就把这个念头抛开了。李春熙果然是个严师,因为知道文怡并无基础,便让她先学习拉弓三百下,要在午饭前拉完。

    文怡虽然比一般闺阁女子有力气,但毕竟从未学过武,咋然练得这样猛,也十分吃不消,看得李春熙眉头紧皱,最后还是李太太来劝,她方才松了口,允许文怡在今天之内完成这个数目,但从明天开始,每日都要做这么多练习,等到十日后,再上靶子。

    文怡练得手都痛得快举不起来了,赵嬷嬷冬葵等人心疼不已,忙劝她不要再学,横竖那些千金小姐们都答应教她了,何必非要向李小姐求教呢?赵嬷嬷还暗地里抱怨说:“这李家的表小姐,瞧着斯斯文文的一个女孩儿,做事怎的如此没有分寸?”

    “嬷嬷可不能这么说。”文怡忙道,“她早警告过我的,是我执意要学。既然已经许下诺言,就得坚持到底,李姐姐是为了我好,才会从严教导的”

    “可是……”

    “嬷嬷别再说了。”文怡打断了她的话,“李姐姐也是好意,你可不能怪她。若实在心疼我,就想法子向李家的仆妇们打听打听,可有管用的跌打药物?他们家全是会武的,想必有这个。”

    赵嬷嬷勉强应了声,便听到外头传来李春熙清冷的声音:“你倒是个识好歹的”帘子一掀,后者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个蓝色的瓷瓶:“这是我家自配的药酒,你今晚睡前擦了,明日就知道好处了”说罢将瓶子往桌上一放,扫了赵嬷嬷一眼,便转身出去了。

    赵嬷嬷气得直翻白眼,文怡好笑地安抚下她,拿起瓶子打开一闻,一股药香扑鼻而来,她立时便闻出了好几种消肿去乏滋养骨骼的药材,想到方才李春熙的言语,脸上露出了淡淡的微笑。

    (估计会连着几天上不了网,先打声招呼,若是过了八点不见更新,那就是没有了……)

第一百六十四章 公府邀约

    第一百六十四章公府邀约

    吃午饭的时候,文怡捧着饭碗,手都在发颤,只是勉强忍着。李太太责怪地瞪了女儿一眼,才心疼地对文怡道:“你从前哪里吃过这个苦头?还是慢慢来吧,今儿暂且练这么多就够了。”

    文怡本要坚持的,却看到李太太斥责女儿:“你这是倔性子犯了,非要把人折腾一番,叫她自个认输了,心里才痛快难道你自个儿初学时,也是一上来就拉弓三百下?你妹妹才多大年纪?若是练得伤了,便是一辈子的事,你倒也忍心?”说罢回头对文怡斩钉截铁地道:“就照我说的,今儿就算了,从明日起,每日只拉弓一百下,一下也不许多练七姑姑对我娘家恩重如山,若是你有个好歹,叫我怎么有脸去见她老人家?”

    文怡偷偷看了李春熙一眼,见她满脸不在乎的神色,倒不象是反对,便顺着李太太的口风应了下来。待吃过饭,李太太特地把文怡叫进了自己的房间,拉上炕去,又在炕下多拢了几个火盆,然后拿出一个蓝色的小瓷瓶。文怡瞧着与李春熙给自己那瓶是一样的,便道:“李姐姐也给了我一瓶这个。”

    李太太笑了笑:“她倒还知道轻重。”说罢便亲自动手,替文怡去了外裳,只留贴身小衣,再往手心里倒了些药水,啪的一声拍上文怡的肩背,大力揉搓起来,还叫她:“忍住,这药需得大力揉开,才能见效快。”

    文怡只觉得肩背处仿佛被千百根针刺过似的,火辣辣地痛,一阵痛完再接一阵,又带着酥麻,既是叫人难以忍受的痛楚。她咬紧牙关死死忍住不叫出声来,却禁不住眼泪溢出了眼眶,不一会儿,已是满头大汗,泪水汗水交织在一处,都分不清是哪一样了。

    李太太揉了足有两刻钟,方才放开手,替文怡重新穿好衣裳,命人捧了巾盆过来,让她梳洗了,然后端上一碗热热的姜汤命文怡喝下,瞧着她的脸色渐渐红润起来,方才道:“很难受么?以后你每日练完后都要这样上一回药,不然有得你受的你年纪小不懂事,只道练得苦便能学好本事,却不知道你这年纪,骨头还没长结实呢,若真练得过了,日后一辈子都得受罪你姐姐是因为进京后遇上的官家小姐多了,有不少都扬言要学骑射功夫,其实都各有盘算,不是一时心血来潮,便是打着亲近哪家公子哥儿的主意,只练了不到半日,便全都嫌辛苦放弃了。你姐姐本来还真心想教,到后来就灰了心,私下气得不行,与她们都疏远了。今儿见你要学,只当你也是那样的,便有心要教训你。其实她见你学得这样认真,又愿意坚持下来,心里早就后悔了,只是脸上下不来,你别怪她。”

    文怡自然是不怪的,但心里却在暗暗思量:这李家表姐看外表还真瞧不出是这样的性子,自己也算是遭了无妄之灾。

    她轻轻动了动肩膀,倒觉得没原先那么难受了,骨头里透着暖意,大大舒缓了身上的疲倦。看来这瓶还真是好药呢。她忽然想起了柳东行,他是常练武的,不知是不是也有这般疲累的时候?这药对他想必也有好处吧?只是话到嘴边,她又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若李太太知道她是为了柳东行求药,心里不知会怎么想呢

    犹豫过后,她决定过些天再说。

    下午的练习取消了,李春熙独自站在院里练习箭术,文怡站在边上看着,越看越佩服。这样好的箭法,绝非一朝一夕能练成的,李春熙必是下了苦功,也难怪她看不惯那些轻易放弃的千金。

    李春熙射完第三百支箭,额头上已经冒出了一层薄汗,回过头来,见文怡站在那里,满脸赞叹之色,她便撇开头,过了一会儿才转回来,冷淡地问:“你是不是要学?”

    文怡忙道:“是,要拉弓么?我会自己斟酌的,不会勉强,也不会跟表姑母说。”她伸了伸自己的手臂,觉得应该可以练个几十下。只要缓一些,也不会太累。

    “用不着。你过来”李春熙命丫头拿了一把红色的弓来,上头雕着花,颇为精致,“这是别人送我的,不顶用的玩意儿,你用着倒合适。”

    文怡接过弓,试着拉了拉,果然十分轻巧,不用费什么劲,正打量间,李春熙却已伸手过来,手把手教她瞄准的动作:“你手放这里,不是,手指要这样才对稳住了——”抽起一支箭搭上,站在她身后,一边纠正着她的动作,一边示意她瞄准其中一个箭靶,“让你的心和箭与靶心对齐,挺直腰,摒气——放”

    箭咻地射了出去,正中红心边际。文怡只觉得一个隐隐的念头在脑海中浮起,李春熙已是递过了另一支箭:“再来”文怡便照着方才她教的动作,回想着那种感觉,再放了一箭。这支比先前那支略偏了一些,但文怡仍旧喜出望外。她好象抓住那种感觉了。

    她接着射了二三十箭,最后的几支虽然落到了七八环外,却幸运地没脱靶,连李春熙也冷冰冰地说了句:“看来你还不至于一点天份也无。”

    李太太得了消息赶过来,见状便上前笑着劝道:“叫你们别再玩的,结果还是忍不住,快停了吧,我叫人做了点心,咱们娘仨到屋里说话去”不容分说就一手拉起一个,拽着走了。

    文怡与李春熙各自回房换了衣裳,才到了正屋。李太太坐在大炕上向她们招手:“快来呀炕上暖和”两女过去坐了,李太太又命人上茶点。

    茶是北方人常喝的炒茶,里头有炒香的花生松仁芝麻,略带了点甜味,吃下去非常的香。点心也是常见的家常小点,夹杂着几样文怡不认得的北方吃食,虽没有侍郎府的精致,文怡心里却很受用。她端了茶碗,敬上李春熙:“李姐姐,小妹多谢你方才的教导了。”

    李春熙瞥了她一眼,举了举茶碗,算是受了礼,又把面前的一个点心碟子往她面前推:“给你。”文怡一愣,李太太已笑着戳了女儿的额头:“既要赔不是,好歹要照礼数来,都是自家姐妹,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李春熙微微红了脸,撇开头冷淡地道:“娘误会了,女儿不是那个意思。”文怡低头忍下笑意,嘴角微翘,默默吃茶。

    三人聊了一会儿家常,文怡说起自己在平阳与祖母生活的情形,还有这些年来的经历,听得李太太长吁短叹:“我早该去看望七姑母的”又道:“你听说的那个象是赵嬷嬷夫家侄儿的人,我兴许认得。我们老爷下属的一个千户,多年前在京城收过两房家人,其中一房就是我们卢家的旧仆,说是七姑母的兄弟离京回乡守制时卖掉的。那位千户前些年调到南海去了,回京不过几个月,从南海回京,经过平阳一带也不出奇,时间又对得上,兴许就是在他家”

    文怡闻言大喜,忙问了那个千户家的地址,李太太道:“你们自个儿上门去,倒不方便,还是我先给他家太太送信说明原委吧。”文怡忙谢过了,又叫冬葵把这个好消息告诉赵嬷嬷。冬葵满面笑容地去了。

    李春熙瞥了文怡几眼:“你对你家这位嬷嬷,倒是上心得很。”

    文怡笑道:“嬷嬷侍候了我们家三代人,既是先父的奶娘,又从小看着我长大,我把她当作是正经亲人一般呢她能找回亲人,我心里也替她高兴。”说罢亲手执壶,为李太太添茶:“多谢表姑母了”

    李春熙见状瞥了她一眼:“你倒还真是个好人。”又推了一碟子点心去文怡面前。文怡早已明白了她的意思,笑嘻嘻地拿起一个饼吃了,便将那碟子推回她面前。李春熙冷冷淡淡地捻起一个饼咬着。李太太瞧着好笑,忙清了清嗓子,大声问丫头:“少爷还未回来么?”

    李冬瑞直到晚饭前才回来。他还是个半大孩子,但长相却与母姐并不相似,眼睛虽也是细长的,却略带了三角,还长了一双八字眉,形容他相貌平平,还算是往好里说了,若是不认得的人,见到他的第一个想法,就是觉得他不是好人文怡心里迅速闪过一丝念头:这个李表弟该不会是肖父吧?她忍不住看了李太太一眼。

    李冬瑞长相虽差了些,却是个热情的性子,跟文怡见过礼,几句话间就把她当成是自家姐姐般,亲亲热热的,知道文怡在跟李春熙学射艺,便立时蹦起来道:“顾姐姐这样娇弱,那些男人用的弓箭肯定是不合适的,我知道一家作坊做的好千金弓,我替姐姐订两把去”

    千金弓,其实就是女孩儿用的弓箭,时下京城官宦富贵人家的女孩儿,但凡会点骑射的,大都会备下几把,无一不是做工精致,装饰华美。有人甚至说,这些千金小姐们订做弓箭等物,不是为了射箭,而是为了比较谁的弓更精美的。文怡下午已经领教过一把了,便笑着说不用。李冬瑞好说歹说,非要替她订做,弄得文怡有些招教不住,最后还是李春熙冷冷地瞥了弟弟一眼:“她的弓我自会预备妥当,怎么?你觉得我办事不妥当?”

    李冬瑞立时缩了脖子,乖巧得仿佛一只小羊羔:“没……姐姐办事最稳妥不过了……”

    李春熙冷笑一声,低头啜了口茶,漫不经心地问:“听说你最近常跟那些官家子弟一起玩耍,有人没钱买马,你还大包大揽的?我竟不知你几时这样大方起来”

    李冬瑞再度从小羊羔变成了刚出生的小猫咪,缩着脑袋小声说话:“那个小兄弟人很老实,因为没了父母,只能随叔叔婶婶一处过活,家里万事做不得主,又总叫叔伯兄弟欺负。那日我见那么多人一块儿出城玩,独他一个没马,别人还笑话他,因此我才送了他一匹……只是很寻常很寻常的马……我身上也没那么多银子……”

    李春熙冷哼:“不过是酒肉朋友,他肯收你的礼,就不见得真老实再说,你明知道那些人是什么性情,还跟他们玩,倒也好意思?不许再跟他们在一处鬼混”

    李冬瑞睁大了眼,但很快就在姐姐的睨视下缩了回去,乖乖应了是。

    文怡偷偷看了李太太一眼,见她只是笑嗑着瓜籽儿,并未干涉女儿教弟,深以为罕。

    不过没想到李家这个小表弟,虽生就一副坏人脸,却是个热心肠呢。文怡暗暗告诫自己,日后万不可以貌取人了。

    正说笑间,外间有人来报:“太太,小姐,少爷,顾小姐,顾侍郎的夫人遣了一位妈妈来,说是有人给顾小姐下了帖子,特来转送的。”

    文怡一听,便猜想是那几位将门千金的帖子到了,看向李太太,后者已命人请了来人进来。

    来的是蒋氏身边的古婆子。文怡知道她是蒋氏的亲信,没想到她会接下一个送信的差事,不由得有些吃惊。

    古婆子先向李太太母子三人见了礼,又转达了蒋氏的问候,说:“我们太太常说,从前不知道两家是亲戚,来往少了,委实失礼。从今以后,大家都在京城,还当多亲近亲近。因此太太特地命小的带了几样平阳特产来,都是刚从老家捎来的,请李太太尝个鲜。”

    李太太微笑着应了,态度淡淡地,仿佛压根儿就没把侍郎夫人的亲信放在眼里。

    古婆子见状讪讪地,只能硬着头皮对文怡道:“太太说,九小姐既遇上了失散多年的亲戚,就多住几日吧,只是别太麻烦人家。还有,今日沪国公府送了帖子来,是公府的两位小姐请九小姐去赴茶会,听说要在茶会上比较射艺,各家小姐凡是受邀的,都可带一两位同伴前去凑趣。太太说,九小姐又不会射艺,还当请一位懂行的姐妹同行才好,免得到时失了脸面。”说罢将帖子奉上,用颇有深意的目光看了文怡一眼。

    文怡不动声色地接过帖子,打开看了,果然如古婆子所说,阮孟馨做东,请当日在东阳侯府聚会时合得来的几位小姐前去玩耍,按照约定的那样,大家比较射艺,各人都可带同伴参加,至于这个同伴,身份并不受限制,而阮孟馨在帖子里就说,是“志趣相投”的才好。

    她瞥了古婆子一眼,心中冷笑一声。顾家几个小姐,包括蒋瑶在内,真正对射箭技艺有所涉猎的,只有文慧一个。若要寻姐妹同行,除了文慧,她还能找谁?大伯母又想为女儿图谋什么呢?

    可惜,这是她自从走出侍郎府大门的那一刻起,就在等待的机会,怎会让她们如愿?长房一日不妥协,就休想她再让她们称心如意

    于是她便转向李春熙,笑道:“李姐姐,阮家两位小姐做东,请的大都是姐姐这般,武将人家出身的小姐,虽是玩笑,却也是真要比拼射艺呢你愿不愿意随我走一遭,替我壮壮胆?”

    李春熙一愣,冷淡的面容上已露出了几分意动。而古婆子的脸上,则不可抑制地露出了惊愕之色。

    (快要回去了……)

第一百六十五章 乘兴而归

    第一百六十五章乘兴而归

    夜间,房里已点上了灯火。文怡缓缓翻看着李春熙借给她的一本淮城方志,忽然抬头看了秀竹一眼。

    自从吃完晚饭回来,秀竹已经这般欲言又止地看了她好几回了。

    文怡装作不知,只问:“赵嬷嬷已经回来了么?冬葵呢?”

    秀竹忙道:“是,嬷嬷方才回屋了,说是已经睡下,但奴婢才经过她屋子外头,还听到她与何嫂子在说话,想是高兴得恨了,还睡不着呢冬葵在外头给小姐整理明日要穿的衣裳。”

    文怡点了点头:“嬷嬷会觉得高兴也是常理,只是明儿表姑母就要遣人去寻那位千户太太了,嬷嬷少不得要跟着走一遭,万一到时候精神不济可不好。你去劝一句,若是她已经睡下了,就算了吧。”

    秀竹应了一声,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出去了,不一会儿回转来,道:“嬷嬷睡下了。”便站在那里,一脸纠结。

    文怡却只管看书,过了一会儿,冬葵进来禀报:“才听见李家的婆子们说,他家统领大人回来了,已经回了院子。李太太那里叫人来传话,说明儿早上再请小姐过去相见,今晚小姐就不必劳动了。”

    文怡点点头,如今已是夜深,虽是亲戚,又是长辈,见面也多有不便。不过这位表姑父这么晚才回家,看来公务也繁忙得紧呢。

    冬葵回头见秀竹傻愣在那里,便问:“你不做活,呆在这里做什么呢?”秀竹期期艾艾地,却只是时不时偷看文怡,捻着衣角不说话。

    文怡叹了口气,放下书本:“有话就说吧。”她其实已经猜到了几分。

    果然秀竹立时便道:“小姐,今儿古嬷嬷过来给您送来沪国公府的帖子,又捎了大太太的那番话,是想让您邀六小姐同去的吧?您若实在不喜欢,不依她们也就罢了,当着古嬷嬷的面请了李小姐,大太太会不会生气?您在京城虽认得两家亲戚,但侍郎府那头毕竟是本家,您搬出来倒也罢了,若是惹得她们动了怒……”她迟疑着,没把剩下的话说出口。

    文怡当初选中秀竹随行,就是看中她原是长房的家生子,虽然已经过户到六房,但在长房的亲朋人脉仍在,可以帮着打听消息。但事情总有两面,秀竹能帮她打听长房的消息,遇到与长房相关的事时,却也难免有些偏向长房。然而文怡却不以为意,她早就有了心理准备,甚至还觉得这是件好事,若没人把她的消息传回侍郎府,她又如何能叫那些长辈们让步?

    于是她便笑道:“六姐姐先前已经惹恼了大伯祖母,大伯祖母不过是看在骨肉情份上,让她在家里养病罢了,绝不会让她出门做客的。大伯母最是疼女儿,这回想必也是为了让六姐姐散散心,才让古嬷嬷开这个口。但我若真的照做了,大伯祖母那边就该恼我了。大伯祖母是大伯祖的婆婆,我该先敬哪一个,你难道分不清?横竖是没用的,我何必还要费那个功夫?倒不如直接请李家姐姐同行。再说了,便是六姐姐真能出门,她向来是不喜沪国公府那两位小姐的,我何苦去惹她不痛快?”

    秀竹讪讪地缩了头,冬葵便冷笑道:“你这小蹄子,怪不得今日进了李府后,便一直不痛快,原来是惦记着侍郎府的富贵呢既如此,你就早些滚回去,小姐这里用不着你侍候”

    秀竹自知理亏,但她素来是个要强的,听了冬葵的话,又生出几分不服气来:“我不过是白提醒小姐一句,小姐觉得我的话有道理最好,若觉得我不过说了句废话,嫌我多嘴,那也是小姐的意思,用不着姐姐在这里夹枪带棒的我又不是姐姐的丫头”说罢一摔帘子出去了,把冬葵气了个倒仰。

    文怡见冬葵要追出去骂人,便笑着安抚她道:“没事,她有这个心思倒是好事呢。”

    冬葵大奇:“小姐这是何意?李家与侍郎府不同,规矩没那么严,我们在内宅做丫头的,只要跟这家里的人说一声,甚至可以从后门出去买些针头线脑呢若是秀竹生了异心,寻个机会向侍郎府报信,把小姐的事传回去,那可怎么得了?”

    文怡只是笑笑:“她又没做什么,你着什么急?”心里却道,她还恨不得秀竹这么做呢

    一夜无话,次日一早起来,文怡梳洗过后,便去正院拜见了李太太与那位未曾谋面的表姑父。

    李副统领大人年约四十多岁,看起来比妻子的年纪大许多,身材十分魁梧,一脸络腮胡子,眼睛却是细长细长的,看上去英武之余,又略带了几分精明。文怡有些意外李冬瑞居然也不肖父,不过细看之后,发现这父子俩的下巴长得一模一样,鼻子嘴巴也有几分相象。

    李大人是个直爽性子,见了文怡乐呵呵地道:“既然来了就多住几天,你姑母自从跟我进了京,就离了娘家人,平日里一个来往的亲戚都没有,除了偶尔有几个太太请她去做客,一天到晚的闲在家里闷死人了。你与她说说笑笑的,让她舒心些吧。”

    文怡应了,李太太却嗔怪地瞥了丈夫一眼:“虽是晚辈,也没有对客人说这种话的理儿,也不怕人笑话”李大人呵呵笑了几声,听得儿子在旁道:“孩儿也能给娘解闷的”便把脸一板,瞪着儿子道:“你少惹事,别让你母亲生气,就是我们家的造化了。再胡闹,我生撕了你”李冬瑞缩了脑袋,双眼不由得望向姐姐,李春熙便不动声色地道:“爹,快吃早饭吧,您该上差了。”李大人这才发现天色不早了,忙匆匆塞了几个大馒头下去,灌了大半杯热茶,便起身走人。李太太忙忙随他起身,一路替他整理身上的盔甲佩剑,嘴里嘱咐了好些话,然后一直送他出了大门,方才回转。

    文怡看在眼里,心里有些酸酸的。她记得小时候,父亲要出门,母亲也是这般唠叨个不停,又替他整理衣裳和随身携带的书本物件,只是那都已是过往云烟了。

    她发了一会儿呆,直到李太太问起她与李春熙要去沪国公府做客,都要准备些什么东西,方才回过神来。

    茶会是在午后,文怡与李春熙在李家早早吃过午饭,便带着预备好的东西,出门上了马车。

    两人到了沪国公府,宾客已经来了几人,文怡放眼望去,发现大都是认得的,除了几个生面孔,大概是被人带来的以外,龙家的小姐与查家的小姐都在,杜渊如却不见踪影,问了阮孟萱,后者却道:“这些日子*里派了人去教她宫礼,她哪里得闲?昨儿送了帖子去,她回信时还抱怨了整整一张纸呢我与大姐姐已经跟她说好了,明儿就去瞧她,把今日的趣事都告诉她去。”

    文怡这才罢了,又给阮孟萱等人引介李春熙。那日罗四太太请客,李太太也是去了的,因此阮家姐妹对李春熙是早有耳闻,只是此前并无交往,听说她与文怡还是亲戚,便都笑说:“这倒是巧了,上回茶会时怎的就没把她请来?”又拉着李春熙说话。

    李春熙不大擅长交际,性情又稍嫌冷淡,若不是冲着今日做东的是在军中久负盛名的沪国公家的小姐,又是文怡亲口相邀,她是不会到这种场合来的。但与众人相处久了,她倒放松了许多。这些女孩子们,果然如文怡所说,大都是出自武将门第,性子直爽,又都习过武艺,与往日见过的那些娇滴滴的大家千金大不相同,她与她们相处了一会儿,便觉得如鱼得水了。

    龙灵与李春熙相处得最好,听说她在家便爱习武,每日都要射上五百箭的,十八般兵器都会用,顿时大喜:“我在家也爱捣鼓这个,只是兄弟们总拦着我,说怕伤了皮肉留疤痕,叫来陪我练武的丫头们,又一个个手软脚软,十分不得劲儿。你既然也会这个,不如与我对练一番?”

    李春熙立时便意动了,阮孟馨便笑道:“你们爱玩,回头再放你们玩去,今儿的正事还没办呢,不许脱滑”众人都齐声附和。

    所谓的正事,其实就是射箭比赛。沪国公府里有个小校场,早已设好了一排五个箭靶,一应弓箭用具都齐备了。李春熙扫了一眼,发现一大半是正经的弓,不过大都只有半石,只有一把是一石的弓,其他的千金弓装饰也不算十分华丽,看起来还算那么回事,神情便缓和下来。

    阮孟馨是主家,头一个下场,她随手选了那把一石的弓,吸了一口气,便拉开了,箭飞一般地射出去,正中红心,开了个好头,赢得众人一阵夸赞。

    接下来阮孟萱、龙灵等人也不甘示弱,先后上了场,后者成绩略好些,与阮孟馨不相上下,阮孟萱略差了几分,却也算难得了,笑了笑便让开了路,让其他人上前玩。

    文怡只学了两天射艺,力气也不大,不过是凑趣拣了把千金弓来,勉强射了一箭,不曾脱靶。众人皆知她底细,也不曾笑话,反而夸她学得快。她便笑说:“这都是师傅教得好呢”有心将李春熙推上前去。

    李春熙不知她的用意,也没多想,落落大方地上前拿起那把一石的弓,便射了一箭,同样正中红心,因她的动作显得更轻巧些,众人一瞧就知道她还有余力,都赞叹不已。龙灵立时上前拉着她,要跟她再比过了。

    如此嬉闹了大半个时辰,每人都射过几箭了,最后清点,发现是李春熙射艺最好,阮孟馨、龙灵次之,阮孟萱与另两位小姐再次,文怡名次虽然居后,却出人意料地不曾垫底——查玥有一箭脱靶,因此成了大输家。

    众人都笑着起哄,查玥也觉得脸上无光,虽然她早已输惯了,但今日来了这么多新朋友,还有个新手文怡在,她居然还是垫底,脸上怎会不热得慌?只能又羞又愧地答应了下次做东,便开始缠着李春熙不放,要对方教自己箭术。李春熙招架不住,只得勉强答应了她上门来跟着文怡一起学。

    一帮女孩儿玩了半日,都觉得十分尽兴。沪国公府的大夫人与二夫人早已备下了茶点,命丫头来请她们过去用茶,她们便说说笑笑地换了衣裳,回到屋里拜见去了。

    两位夫人听着她们说起今日的聚会,都觉得十分开心。阮二夫人是认得文怡的,知道她今日带来的这位小姐夺了魁首,便特地招了她与李春熙近前说话,得知李春熙是半年前才新上任的虎贲卫副统领的长女,眼中闪过一丝异状,但随即便笑道:“听说李大人在北疆时便以勇武过人而闻名,想不到一双儿女也本领非常。我那日在罗家还见过你母亲,你母亲也是的,有这么一个好女儿,怎么也不带出去与我们见见?”

    李春熙淡淡地笑着低下了头,并不热络。她在巴结长辈这种事情上向来不擅长。

    文怡便笑着替她说道:“李家姐姐素来爱清静,不喜欢出门做客,今日还是我好说歹说,才请动了她。不过李姐姐的本事确实极好,李家弟弟的武艺还是她亲手教的呢”

    众人都赞叹不已,阮大夫人忙将李春熙拉过去细瞧,又问了几句话,夸了好半天,也在可惜不曾早点见面。

    旁边的龙灵则插嘴道:“我明白了,想来李家妹妹与我一样,也不爱应酬太太奶奶们吧?如今能象大夫人与二夫人这般和气又亲切的长辈真是少见了,出门遇上了哪家的诰命,不是夸哪家女儿长得好,便是赞谁的侄女儿、外甥女儿针线活漂亮,什么贤良淑德,什么德妇容工,敢情都是做媒去的久而久之,连我娘都不耐烦跟她们打交道了,若人人都象府上这般让人舒心的,我包管天天都愿意串门子去”

    众人听得大笑,阮大夫人抿嘴道:“既如此,龙小姐不如索性就到我们家里来吧?成了我们家的人,自然就一辈子都能舒心了?”

    龙灵面色大红,跺脚道:“大夫人又拿我说笑了”阮孟萱却故作不解:“咦?伯母怎会是在说笑呢?难不成你不愿意?唉呀,那有人可就要伤心了”龙灵面色更红,羞得要躲开去,众人笑成一团,忙将她劝了回来。文怡这时才从旁人那里听说,沪国公府正与龙家议亲,要为次子求娶龙灵,婚事虽还不曾明白定下,却已经是板上钉钉了,只等几位皇子、王世子的婚事定下,便要换庚帖了。

    原来这皇家的婚事,拦的不仅仅是她与柳东行的姻缘。

    将近傍晚时分,众人各自告辞回家了。文怡留意到,阮家两位夫人特意与李春熙说了好半天的话,不但嘱咐她常来玩,还让她帮忙捎了几件礼物给李太太,让李太太闲时常到府里来坐坐。李春熙没想那么多,只是顺口应着,文怡却不由得多心,沪国公府这是看上李家了?只是不知道阮家还有几个儿子不曾婚配?

    但出乎她意料的是,沪国公府是否看上了李春熙不可而知,几日后,朝廷却下了一道命令,李春熙之父调任金吾卫大统领。这是一个悬空已久的职位。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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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于望族介绍:
可怜朱门绣户女,独卧青灯古佛旁。
生于望族,柔顺了一辈子,只落得个青灯古佛、死于非命的下场。既然重生了,她就要坚强,彻底摆脱从前的噩梦!
可是,上一世错身而过的他,为什么总是出现在她的面前?生于望族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生于望族,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生于望族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