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利用无果
“四姐姐!四姐姐等等我!”
卫嫦一跨出前院院门,就见小她两岁的季宁露提着罗裙追了上来,红扑扑的小脸蛋,有着掩饰不住的兴奋。
卫嫦不解地挑挑眉,半转身,站在原地等她。
季宁歌与自家几个姊妹的关系,虽称不上水火不容,却也绝对称不上感情融洽。
如今芯子换成她,在穿来后的这十几二十天里,除了与季宁岚小斗了一回,其他人,说实话,要不是她自己就是作者,兴许连谁是谁都分不清。
“有事?”待季宁露跑近,卫嫦懒洋洋地问。不知何故,近几日来,她对任何事物都提不起什么兴致,连那串七里香主打的花式风铃,最后也是沅珠替她编妥的。
“露儿就是想恭喜四姐姐!能得皇上赐婚,那可是莫大的荣耀呢!”季宁露微喘着气息的雀跃话语,打断了卫嫦的走神。
卫嫦点点头,淡淡地应了声:“多谢!”
虽不知驱使季宁露前来贺喜的真实意图是什么,真情也好,假意也罢,她都懒得去深究。可既然人家巴巴地跑来找她寒暄,她若不吭个声便扭头就走,是否太不客气了?说到底,她还是做不到季宁歌的率性任意。
也正因此,当她见季宁露摆出一副欲言又止、想问又不敢问的表情时,忍不住多嘴问了句:“还有什么事吗?”
“哦……是这样的……”季宁露暗松了口气,立刻顺着卫嫦的话接道:“那个……露儿就是好奇……四姐姐和阙大将军……”
“露儿!”
不等季宁露问完,华姨娘略显严厉的喝止声从身后传来。
“娘?”季宁露吓了一跳,忙回过头,纳闷的语气里透着一丝慌乱:“您不是还有事儿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啦?”三姐姐不是说,娘亲被母亲绊住有事、一时半会走不开的吗?所以她才决定帮三姐姐一回,跑来打听阙大将军的事。没想到娘这么快就出来了,这可如何是好?
季宁露委实想不通:生母为何要制止她和季宁岚交好。她们是姐妹不是吗?何况,三姐姐平时对她那么很好,如今见她为情那般神伤,实在做不到视若无睹……
华姨娘快步追上傻傻被人利用的女儿后,倒也不急着训斥她,而是毕恭毕敬地朝卫嫦欠了欠身,诚挚地说道:“妾身恭喜四小姐!”
卫嫦笑笑:“这府里大大小小的主子中,除了我爹和我娘,想必也就华姨娘您,对宁歌是出自真心的贺喜。宁歌心领了。”说完,再没看季宁露一眼,便带着沅玉往“燕语楼”走去。
身后,季宁露嘟着个小嘴,不悦地咕哝:“什么嘛!我方才也是诚心诚意向她贺喜的呀……”
“你还有脸说!”华姨娘不禁气不打一处来,怒瞪了女儿一眼,低喝道:“前些日子,娘对你三令五申的那番话,你都给我记到哪儿去了?竟然……竟然……”傻到被人利用去找嫡小姐的麻烦!真真是作孽啊!
“娘!”季宁露跺跺脚,不依地自我辩解:“女儿又没想要招惹她……不就是想帮……”
“露儿!”从头到尾没错漏这一幕的季宁岚,适时地从假山石背后走了出来,微红着眼眶,佯装委屈地对华姨娘说:“都是我的错!没说清缘由,让露儿误会了……还请华姨娘别责怪露儿……”
说到这里,她转头看向季宁露,柔柔地说:“露儿这般待我,我真的好开心!不过,下回别这么冲动了,三姐姐话还没说完呢,事实并非你想得那样……”
季宁露听得一阵茫然,眨眨眼,还想问个究竟:“可是……”
两个字刚出口,便被了然于胸的华姨娘一把揪住了胳膊肘,“连你三姐姐都这么说了,你这个傻丫头还‘可是’什么呀?!走!夫人刚刚吩咐了不少活儿,你横竖闲着没事,就来帮帮娘!”
“咦?可是,女儿哪里晓得那些啊……”
“不晓得不会学吗?都这么大个人了……没两年也要出嫁了,还想混到什么时候去!”
“……好嘛!”季宁露只得任命地被华姨娘拖着往“冬情院”走,中途不忘对季宁岚说:“那——三姐姐,我先走了哦!你要有什么事儿,就差纤碧来和我说一声……哎哟!我的娘喂!您老拧我做什么……”
华姨娘真要被这个傻气横秋的女儿给气死了!当下,脸一沉,足下的步频也有所加快。心里暗想:连季宁歌那样的性子,都能说转就转、改邪为正,就不信自己的女儿仍是榆木疙瘩一块、笨得无法调教……
季宁岚注视着这对母女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她的视线,这才垂下眼睑,盖住了隐现于眼底的羡慕。父亲有句话说得没错:自己样样都好,唯独败在生母太不争气。
纵使庶不及嫡,可若是能有个像华姨娘那般的生母,自己的处境,也不至于如此艰难……
想到这里,季宁岚皱了皱眉,原本想让季宁露代她去探探季宁歌的口风的,想知道皇上为何赐这桩婚事?聿宸他知不知道?是被迫无奈还是主动为之?若是前者,兴许还有转圜的余地,可若是后者……
不!不行!季宁岚猛地一攥丝帕,紧咬着下唇自我安慰:聿宸不会背弃她的!也绝不会娶季宁歌那样的女人为妻!他是她的!她一个人的!她不信聿宸会喜欢娇蛮跋扈、顽劣不堪的季宁歌,也不信凭自己来自未来且拥有两世记忆的身份,会争不过那个死丫头!
这么一想,季宁岚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背脊一挺,用力踩着步子,回“秋兰院”去了。
“小姐……”身后,丫鬟纤碧弱弱地唤了一声,可被嫉恨冲昏头的季宁岚,哪里还有心思顾及旁人?早甩着帕子走远了。
纤碧盯着季宁岚的背影踌躇地看了半晌,又回头瞅了眼主院的方向,心里犹豫再三,始终无法定夺是否弃暗投明,找主母说说那件令人脸红心跳的事。
纤碧心里清明:自己这么做,无疑是在背叛主子。可不怪她起异心,实在是,继续在三小姐身边待下去,领罚受责事小,怕只怕到最后恐连小命都难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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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 羞臊之事
最终,纤碧还是没鼓起勇气去找秦氏。
不管怎样,现任主子对她还算不错,至少比前任主子——两年前出嫁的二小姐好伺候多了。虽然近段时间性子阴晴不定了些,好的时候拿她当姊妹,恶劣时挑刺骂人也不比二小姐好听。可至少没挨过罚。不像二小姐那会儿,动不动就要她顶着一盆水跪在廊檐下……
也许,这大户人家的夫人小姐,都是这般对待下人的。横竖是赚银赎身,她不该抱太大的期望……
可是,当那阵阵似野猫叫春、又似呜咽难耐的吟哦,夹杂着时而清晰时而囫囵的人名,透过门板,隐隐约约传到她耳里时,纤碧又忍不住踌躇起来。
究竟,要不要把三小姐暗中觊觎着未来嫡姑爷的事告诉主母呢?
侧耳听听西厢房内的动静,里头依旧有压抑的吟哦,时而响、时而轻,时而低沉,时而高扬……
纤碧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弯下腰,偷偷拨开了一条门缝,往里瞧去。
青烟色的帐幔里,有道娇俏的人影似乎与锦被纠缠在一起,慢慢挪动着,伴随着娇喘声,还有几声貌似唤的就是姑爷的名讳……
纤碧倏地羞了两颊。两手紧紧攥着拳,垂在身侧。脑海里始终盘旋着一个两难的决定:要不要去找主母?该不该去找主母?
……
房内,季宁岚终于自我满足了身体的需求,懒洋洋地躺在锦被上,望着头顶的纱帐平复呼吸。身体的空虚,虽被自己暂时填满,可心里的空虚,却始终无法满足……
聿宸……
她虽记不起前世洞房花烛夜时他的容颜,可深嵌记忆里的那场酣畅淋漓的欢爱,让她从此食髓知味、欲罢不能……
哪怕那一次之后,他便出京远征,她也能闭着眼、一边想象他在自己身上温柔的爱抚,一边用手一遍遍地自我满足……
初时的羞臊,经过无数次的满足,竟成了无法割舍的习惯,哪怕重生回到未婚前,每每想到他、想到那场颠鸾倒凤的洞房花烛,她也禁不住春心荡漾,汩汩泌出的体露,更是让她瘙痒难耐……
“我一定会,重新得到你!”
……
“阙-聿-宸!”
卫嫦一回到“燕语楼”,就将自己摔到了被褥上,仰天瞪着纱帐顶,叉着腰愤愤低骂:“谁让你自作主张娶我了?谁让你去求圣旨赐婚了?既然日后喜欢的是季宁岚,既然将来要娶的是她,何须又来招惹我?若是,若是娶了我只为夺走宝宝,看我不……”
不什么呢?阉了他?卫嫦嫌恶地撇撇嘴,意犹未尽地又咕哝几句:“总之,你想娶,我还未必想嫁呢!别整的自己像救世主似的,稀罕!!!”
话虽如此,可她心里,还是大大松了口气。
不管阙聿宸娶她是出自真心还是假意,可至少,她能借此避过未婚先孕被拆穿时可能引发的丑闻,所以,于理,她是该谢谢他的。可一想到那个家伙,在她文里的设定是要娶季宁岚的,很可能会在她诞下阙家子嗣后,就将她休离下堂,就不禁心头憋闷。
“唉!”翻来覆去苦无对策,卫嫦长叹一声后,索性进了魔珠内境。
“小嫦!你来了呀?”
魔珠内,紫绫一看到卫嫦进来,就欢快地扑扇着翅膀飞到了她跟前,“你送给绿绮的花响铃,她可喜欢了!要不是她得守着女王闭关,早就亲自来向你致谢了。哦,对了,这是她让我带给你的回礼……别小瞧它哦,它可是我们精灵界养颜、滋肤效果最佳的花露呢,材料可难搜集了……”
说着,紫绫从她翅膀下的纱囊里取出一个迷你小瓷瓶,小心翼翼地捧给卫嫦。
卫嫦听她说得那么珍贵,忙摆手不肯接:“绿绮喜欢就好!那本来就是代你送的。你不是已经送我喝了那什么百花露了吗?别再给我什么回礼了,那会让我不好意思的……再说了,花响铃在我们那儿,一点都不珍贵,只要有花有枝条,随便扎两下就成了,简单的很……”
阿门!原谅她撒谎。那明明是沅珠花了一晚上熬夜给她扎成的,在小精灵面前,竟然把它批驳地如此一文不值。那让她心虚又汗颜。若是紫绫嚷着要她在魔珠内境当场来上一串,那可如何是好……
“真的吗?那魔珠里有好多漂亮罕见的花儿哦,小嫦也能给我扎一串吗?那我就不用老飞去绿绮那里欣赏了……”
瞧吧!现世报来了!人果然是不能乱撒谎的。
瞪着顷刻间出现在眼前的花朵枝条,卫嫦欲哭无泪。
而紫绫,还在四周的林子里乐此不疲地摘花折枝……
眼见着草坪上的花枝越堆越多,这是要让她扎到天昏地暗无时休的节奏吗?
“那个……紫绫啊……”
卫嫦吞了口唾液,从草坪上坐起身,打算和紫绫打个商量:“我那不是……怀孕了嘛,那个……这个……帮你做风铃的事,能不能往后挪挪?放心!放心!只要有空,我就进来给你做,就是时间上,可能没那么快。你也知道的啦,我这段时间嗜睡的很……”
“咦?就这么会儿工夫,我就找来这么多了哦?”
经卫嫦这一说,紫绫才意识到自己方才的一阵忙碌,就快把卫嫦四周的草坪给覆盖满了,于是立刻停下攀折花枝的动作,飞到卫嫦跟前,抹了把额头的汗渍,笑呵呵地说:“好呀好呀!我不急的。我只是一时兴奋,想把我觉得最好看的花儿都找来给你瞧瞧……对了,你说你怀孕了,是要生小宝宝的意思吗?什么时候生呢?”
噗!卫嫦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丫的前几天问你时还一知半解的,这会儿倒是知道了……
“咳!生宝宝还有的等呢,这才刚开始,俗语说‘十月怀胎’,就是得怀上十个月方能瓜熟蒂落……”
朝紫绫解释的同时,卫嫦低头抚了抚平坦的小腹。不知从何时起,她竟然也隐隐期待起这个小生命的降临。那将是她在这个世界唯一的至亲的亲人——不仅血缘上,还包括灵魂相依……
“会疼吗?”紫绫不掩好奇地飞到她小腹跟前,仔细打量后,两眼亮晶晶地抬头问。
卫嫦好笑地摇摇头:“不疼。生的时候才会疼。”
那种疼,她虽未经历过,但相信自己应该能承受的吧?哪怕再疼也要承受!那是身为母亲,必须要担负的责任!
32 二探闺楼
许是怀孕的缘故,卫嫦觉得这段时日的自己很嗜睡。
明明午后都有小憩,可用完晚膳没多久,换在现代绝壁连黄金时间都没到,脑袋昏昏沉沉地又想趴下了。
若非怕两个丫鬟看出端倪、并请劳什子大夫来把脉问诊,她真想连晚饭都省了,免得还在饭桌上就哈欠连天,像犯了毒瘾似的。
特别是膳食有荤腥时,就更加难熬了。虽然一再克制自己不要反胃、不要呕吐,尽量挑着清淡的菜蔬吃几口,哪怕自己不饿,肚子里的宝宝也要吸收营养,不然长成颗豆芽菜那就是自己的罪过了……
可问题是,翻涌到喉口的呕意并不由她掌控啊!强忍着也会破功时,只得装腹痛胃酸胃不适、搁下碗筷,飞也似地逃上楼……
可这样的伎俩,一次可行,两次无碍,三次四次若还这样,就引起丫鬟们的注意了。
譬如这次——
“唔……”
卫嫦对着一碟红烧肉又胃起反酸。
强忍着从胸口一路上爬到喉口的呕意,佯装漫不经心地拨了几筷饭粒,就将筷子一搁,对两个丫鬟说了声“饱了”,便想逃遁上楼。
哪知,这回可不如她愿了:
沅珠端着一个大瓷钵从门外兴冲冲地进来:“小姐,夫人得知小姐这段时日胃口不佳,特地命厨房给小姐炖了盅乌鸡甲鱼汤,小姐最爱吃了……”
“呕!”
沅珠话音未落,就见卫嫦背过身去大吐了一口,不由得傻眼:“小姐……”
“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将汤撤下去再说!”
沅玉眼明手快地将瓷钵盖上盖子,让沅珠端到外间去。可汤是转移了阵地,满室飘溢的浓郁香味,依旧让卫嫦呕个不停,怎么也停不下来。哪怕胃里已经没有可供她吐的东西了,也还是反酸不止,干呕连连。
看到这一幕,再结合这些天来主子的反常,饶是再后知后觉,沅玉也半猜半解地明白了些什么……
“小姐……”她紧张地声音都发抖了:“小姐该不会……”
卫嫦虚弱地扶了把椅子坐下,朝沅玉摆摆手,制止她继续往下说。
虽然,无论两个丫鬟是否知情,日后一旦论起罚,她们绝对逃不了失职之责,严重的话,兴许会被活活打死。
可还不是说的时候……卫嫦单手撑着额靠在桌上,另一手无力地揉了揉眉心,嗓音因呕吐而显得有些沙哑:“这事,你俩心知肚明就好……旁的,就不要问了,也不要传出去……算我……拜托你们!”
话到这个份上,沅玉只得吞下满肚子的疑问,木讷地点点头。
卫嫦便没再多说什么,撑着疲乏的身子起身:“我累了,先去睡了,你俩把膳厅收拾收拾,然后关门落锁,也早点歇了吧……”
“小姐,我扶您上去!”沅玉这才回神,忙不迭上前,扶住了卫嫦。
卫嫦也不推辞,由着沅玉扶着她一步步上到二楼,再帮她漱口、擦脸、净身、换上干净睡袍,最后扶她到床上躺下。
整个过程,主仆二人谁都没吭声。
卫嫦是真累了。
这段时日以来,她既要压抑着本性、生怕被两个丫鬟瞧出端倪,又要强忍着呕意、以免害喜的症状招来旁人的怀疑,还因为圣旨的事,一静下来就不由得胡思乱想。而今这番隐晦的坦白,反倒让她懈了心神,加上孕早期的嗜睡,更是让她头一沾枕,就进入了梦乡……
“玉儿姐……小姐她……”
沅玉回到楼下,见沅珠已经将膳厅收拾干净,此刻正束手无策地站在楼梯口等自己:“真的……那啥了吗?”
“需要我重复一遍小姐方才的话吗?”沅玉没好气地看了她一眼,径自走到外面,把院门上闩,又关好窗户,回到厅堂时,见沅珠还愣在原地,不由叹了口气,拍拍她的肩,说:“既然小姐这么说,我们就照她的做,其他的,都烂在肚子里……”
“玉儿姐……”沅珠欲言又止地打断沅玉的叮咛。
“什么?”
“我突然想到……那啥……阙大将军求圣上赐婚娶咱小姐……该不会……”
沅珠说到这里,见沅玉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的脸,还道自己脸上有什么,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纳闷地问:“玉儿姐,是不是我脸上有什么?”
“哦……”沅玉回过神,失笑地摇摇头:“没有,很干净。我只是在想,别看珠儿平时大大咧咧的,神经粗的要命,关键时刻,还挺机灵的呢!”
“……”沅珠顿时小嘴圆睁,这是在夸她呢还是在损她呢还是两者兼有?
“行了,别胡思乱想了。把烛火熄了,早点歇息吧。今儿还是我来守夜,明早你记得去厨房给小姐挑些清淡点的膳食。”
“好。”
沅珠吹熄了楼下的烛火,与沅玉道了晚安,就钻入自个儿房间睡下了。
沅玉持着烛灯,轻手轻脚地上了楼,先是在主子房外聆听了一阵,见里头没任何声响,猜主子已经睡着了,这才回到守夜室,合衣躺上床,半眯半睡起来……
……
这是他第二次不请自来进到她的闺房。
有别于第一次的月色朦胧,今晚的月光很明亮。
借着洒入室内的清朗月光,阙聿宸能清晰地看到闺房主人半卧半趴的香甜睡姿。
清醒时张牙舞爪的小女人,此刻却抱着锦被睡得正酣。不施脂粉的滑腻脸蛋红扑扑的,衬得她露在锦被外的手臂肌肤越发白皙。
咦?这是什么?
阙聿宸眯了眯眼,好奇地往床头挪近了两步,直至辨出滑落她嘴角的银丝状物体究竟为何物时,不禁啼笑皆非。
口水!这么大个人了,居然睡觉还流口水……
他无奈地摇摇头,随即跨前一步,伸手拉了拉锦被,盖住了她露在外面的手臂,指尖不小心触到她的肌肤,除了滑腻,还有些微凉,让他不自禁地皱起眉头。
“唔……”
这时,床上的人儿动了动,软侬细语般的梦呓吓了他一跳。还道是被自己吵醒了,忙要闪身避离,却见她只是翻了个身,再度抱着锦被沉沉睡去……
33 打巴掌赏红枣
“呼……”
人生最惬意之事,莫过于渴睡的时候,能睡上一个香甜的饱觉。
卫嫦拥着锦被,满足地伸了个懒腰,缓缓睁开了眼。
咦?这是什么?
伸展的左臂,不小心碰到床头柜,顺势带倒了什么,清脆的碰撞声,引得她抬眼朝上望。
古色古香的床头柜上,不知何时多了个青玉色的小瓷瓶,晶莹的瓶体在光线的折射下,散发着剔透的光亮。
她确信昨晚睡前并没这个玩意儿,而沅玉、沅珠没她的吩咐,也不可能擅自进来……
卫嫦越想越觉得奇怪,盯着这个小瓷瓶,身子慢慢从床上坐了起来。
直到视线越过床头柜的柜面,才发现瓷瓶下方还压着一张字条。
“安胎丸,空腹送服,每次一丸,每日两次……”卫嫦逐字逐句念出声,心里的疑云却越积越厚:“……甲鱼乃凉性膳食,孕妇不宜,切忌服用……”
“这是……什么呀……”卫嫦瞪着手上的字条半晌,又抬眼看看瓷瓶,不由自主地伸手拔开瓷瓶的软塞,一股药丸的清香从瓶里溢出。好闻是好闻,可究竟是谁放的呀?沅玉、沅珠?看字迹口吻都不像。
蓦地,她想到那个家伙。不!不可能!反驳的声音当即在心底响起。
那家伙恨不得扒掉她一层皮吧!哪怕去求了圣旨要娶她,也是出于无奈,怎会如此好心?又是送安胎丸,又是提醒的?再说了,就算是他,又是怎么得知她昨晚的晚膳还有甲鱼的?
可若不是他,那会是谁?给她送安胎丸、又嘱她不要服食孕妇禁用的甲鱼?
这么一思索,卫嫦顿觉后背袭来阵阵凉意,忙不迭交臂互搓。
一想到有人潜伏在暗处观察她,还趁她睡着时走到她床头边,哪怕真没什么恶意,也让她毛骨悚然。万一,万一对方临时起意,想害她也是分分钟的事……
嘶——卫嫦吓得倒抽一口冷气。
“小姐,您醒了吗?奴婢进来伺候您起身。”
这时,候在房外的沅玉,听到里头的动静,叩门问道。
卫嫦无暇猜测更多,手一抹,将瓷瓶和字条如数扫入床头柜的柜屉,然后一把扯过锦被,清了清嗓子:“进来吧!”
“小姐……”
替卫嫦更衣梳妆时,沅玉欲言又止地看了卫嫦好几眼,最后,想必是实在忍不住了,低喃地唤了她一声。
卫嫦叹了口气,透过铜镜看着沅玉道:“我知道你想问什么,那件事……归根结底,是我的错……”她就不该安排女配去强男主,更不该忘了喝那碗避子汤……
“所以,你和沅珠知道就行了,别胡思乱想,整的像是你家主子我受了莫大的委屈似的……”
好吧,她的确很委屈,为何老天爷要让她穿到自己的文里,还是反派一号的角色……
“小姐……”沅玉听自家主子这么一说,再结合主子平素的性子,迅速脑补了一番主子之所以怀孕的前因后果,当下,不知该安慰主子,还是该同情……呃,那个让自家主子有了身孕的男人……
想到这里,沅玉梳头的手顿了顿:“小姐,那赐婚的事……”
唉!她就知道她会这么问。卫嫦无力地垮下肩,“沅玉啊……”
“小姐!”沅玉倏地记起昨晚临睡前主子的吩咐,忙正色道:“奴婢多嘴了,求小姐莫怪!”
……
卫嫦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不放心,于是,食不知味地用完早膳,趁着沅玉、沅珠两人都在跟前晃,清了清嗓子,敲打起俩丫头:“那个……关于昨晚的事,我再申明几句:你俩跟了我不少年了,该说的该做的,想必不需要我三令五申、耳提面命吧?”
沅玉、沅珠彼此对望了一眼,不约而同地点点头。
“那就好!”卫嫦喝了口茶,借以敛去紧张的情绪。
艾玛,她怎么就学不来秦氏训话时的那副淡定表情呢?就算没见过猪,也总吃过猪肉吧?何况,她还是这个文的作者呢,哼哼,怕他们呀!
这么一自我暗示,卫嫦倒是镇定了几分繁乱的心绪,掸了掸衣摆,继续道:“所以,别给我机会听到些不中听的话……嗯哼!虽然本小姐并不在乎外头那些乱七八糟的风言风语,可要是被我知道,外头那些流言蜚语中,还有出自你俩口的,后果是什么你俩心里清楚……”
“扑通!”
“扑通”
卫嫦话没说完,就见沅玉、沅珠齐齐跪在地上,嘴里异口同声:“奴婢谨记小姐的吩咐!”
“知道就行了!”卫嫦佯装淡定地摆摆手,心下暗呼:吓死个人了!这么大阵仗做什么!跪就跪嘛,跪出那么大声响做什么!不怕膝盖骨断掉嘛!害她小心肝都抖了……
“咳咳,总之……”卫嫦在一番言语威胁后,放缓了神色,安抚两人道:“这事儿,你俩也用不着紧张,该干嘛干嘛,我这不是好好的嘛,如今,圣旨也下了,等婚期一定,你俩就该忙我的嫁衣了,横竖这楼里就你们两个,我绝不会丢下你们其中一个不管的……”
“另外,这段时日,楼里进出的人,你俩务必警惕着些,在我休息的时候,你们其中一人在我屋外守着,另一人务必在楼梯口看着。别让不相干的人进楼,更别让人随便上楼……”
在一番“打一巴掌赏颗红枣”的敲打后,卫嫦放心地上楼补眠去了。
让俩丫鬟知道了这事虽有风险,却也不是全然没有好处:至少,她可着劲的蒙头大睡,不会再招来她俩的怀疑;三不五十的干呕反酸,也不会动不动就要跑去找大夫,甚至还会替她在人前遮掩一番。
譬如,当秦氏遣了贴身丫鬟蝶翠来“燕语楼”问询卫嫦的近况,而卫嫦又每次不是抱着锦被呼呼酣睡、就是假借睡名实则在魔珠给紫绫扎风铃时,忠心耿耿的两个丫鬟几乎是绞尽了脑汁替她想借口,甚至到后期,连“小姐在书房看书”、“小姐在琴房”、“小姐在描摹”一类的借口都拿出来打发蝶翠了。
不止卫嫦知道了哭笑不得,连秦氏也心起狐疑了:知女莫若母,自己的女儿什么性子她会不知道?要说逛街喝酒整蛊人去了她还信,可看书、练琴、描摹书画?……
“不行,我得瞧瞧去!”
秦氏不放心地抿抿唇,茶盏一搁,起身就朝“燕语楼”走。生怕女儿瞒着她又偷溜出府。要换做以往,她睁只眼闭只眼也就算了,可如今,皇上的赐婚旨意刚下,她又老调重弹,岂不是在抹皇上的面子?这要是传到皇上耳里,惹怒了君颜,后果可不堪设想啊……
34 当她闺房是花楼呀!
秦氏来到“燕语楼”的时候,卫嫦正在魔珠内境里边和紫绫唠嗑边扎花式风铃。
一听紫绫说外头有人在敲门,听声音不像是她那两个丫鬟,心里一记咯噔,连忙回到床上,正听得秦氏在质问沅玉、沅珠,责备她俩怎么也不轮流在房里伺候着,于是,忙应声道:“娘?是您么?”
“是我。”秦氏听到女儿在里头喊,这才放过叨念,推开门,掀起门帘走了进来:“大白天的,睡这么熟?真没哪里不舒服?”
“女儿能吃能睡,好得很!”卫嫦撑坐起身,趁秦氏没注意,用力揉了揉两侧脸颊,挤出一抹刚睡醒的红晕,讨好着笑问:“娘怎么来了?”
秦氏在床沿坐下,见女儿的气色确实不错,只道她真的是在补眠,不禁好笑地捏捏女儿的鼻尖,打趣地道:“蝶翠说你这几日都窝在院子看书练字、抚琴描画,都没出过门,娘听了有些不信,就过来瞧瞧,这一瞧,哟!还真是了!怎么?快嫁人了倒是改性了?”
“娘——”卫嫦被她糗得极不好意思,小脸“唰”地一下胀得通红,完全不需要她再偷偷摸摸地扯啊捏的了。
秦氏见女儿竟然害羞了,不禁越发乐了:“哟!敢情要嫁人了就是不一样啊?以往说的再多,也没见你脸红过啊……”
卫嫦听了不由暗翻白眼,这是哪儿跟哪儿啊!她脸红关嫁不嫁人什么事儿啊?!她只是心虚!心虚好吗?!
“娘,拜托您别糗女儿了!您还不知道自个儿女儿几斤几两重吗?!那什么琴啊曲啊诗啊画啊的,真不是女儿的菜。如果嫁了人必须以那些玩意儿过活,女儿还宁可不嫁来得自在些……唔——”
卫嫦撒娇般的埋怨进行到一半,便被秦氏捂住了嘴。
“说的这是什么浑话呀!”秦氏不悦地瞪了她一眼,这才松开手,食指用力点了点卫嫦的脑门,怒其不争地道:“你呀!刚想赞你几句,又给自己抹脸了,真不知说你什么好!”
说到这里,见女儿低着头似是在反省,秦氏暗叹了口气,缓下语气道:“娘虽不知皇上为何要赐这个婚,不过,皇命难违,既是皇上牵的线、保的媒,千万别惹出什么乱子来……这两天,娘正给你物色下人来着,日后既是要嫁去将军府,光沅玉、沅珠两个小丫鬟怎么够?少说也要再配两个丫鬟,两个婆子……”
“嗯嗯,这些事,娘看着办就好,反正女儿也不懂……”
“不懂就给我学着点!往后进了将军府,这方面的事也不见得少碰到……咦?这么一说,娘倒是想起了一个事,你说,这桩婚事,会不会是阙夫人的意思?可是没道理啊……”
秦氏突然想到曾与她有过姊妹之称的阙韵芝,心下不由暗忖:该不会是韵芝找的皇上请的旨吧?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可能。虽然韵芝对她一如既往的热忱,可毕竟是她儿子的终身大事,阙家唯一的命根子,怎么说也不会招呼都不打一声,直接通过皇上来赐婚啊……
再者,哪怕她万般不承认外头对女儿的风言风语,可事实摆在那里,阙家不可能没听到那些流言蜚语……
得!兜了一圈,还是没理出什么头绪!
秦氏无奈地摇摇头,索性也不去猜了,横竖结局是皆大欢喜就好,于是对女儿叮咛道:“总之,接下来直至你风光出嫁,娘不希望你再惹出什么麻烦来,能像这几日一样,娘就心满意足了。”她也不奢望女儿样样俱会。
“是!女儿一定听娘的话!”卫嫦暗松了口气。像这几日一样,成天窝在“燕语楼”不出门,那不正和她心意?
于是,送走了秦氏,卫嫦再度窝回卧室,开始米虫般的安胎日子。
当然,如果不会再对着色香味俱全的荤食佳肴恶心反胃、干呕不断,那就更美好了。
这一日晚膳后,卫嫦泡完木桶澡,浑身舒坦地回到床上,白日睡久了,临入夜反而没什么睡意了,于是等沅玉替她擦干头发后,让她从书房拿了本白话本过来,就着床头柜上的烛火,有一搭没一搭地翻阅着,脑子里却时不时走神想其他的事。
穿来这里才不过半个月,却发生了诸多让她措手不及的事。若是剧情在照着她设定的方向走,还能让她有个心理准备,可眼下,无论是怀孕还是赐婚,都脱离了预期轨道。她该怎么办?
“小姐,烛下看书,容易伤眼睛。”沅玉收拾干净洗浴室回来,见主子还靠在床头翻书页,忍不住提醒。
“嗯,马上就好,烛火我会吹熄,你且去睡吧。”卫嫦回过神,头也不抬地应道。
沅玉只得依言退下,合上门时,想了想不放心,又叮咛了一句:“小姐记得早点歇息。”
“知道了!小啰嗦婆!”
“倒是没想到,季四小姐也会看书……”
紧接着她的笑骂的,竟是一道与沅玉的声调截然不同的男低音,吓得卫嫦手一抖,差点烧掉了书页一角。
“你……你你你!你怎么又来了?”
等看清来人,卫嫦不禁气结,丫的还有完没完啊?拿她的闺房当花楼吗?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不由愤愤瞪了对方一眼,视线往门口瞟了瞟,气鼓鼓地道:“就不怕我喊人吗?”
阙聿宸不以为然地耸耸肩,随即扬手一拂,熄灭了床头柜上的烛火。免得被季府巡夜的下人发现她房里有两条人影。
“你门外两个丫鬟都睡了,一时半会儿醒不了,若想等其他院子的人来救场,你以为我还会留在这里?”
要不是他说这番话时冷着个脸面无表情,她真要以为这家伙是在揶揄嘲笑她。
好吧,她的确忘了这家伙的身手有多强悍。
“那请问阁下半夜三更造访本姑娘的闺房,所为何事?”她抬抬下巴,意图让自己质问充满底气,可一对上阙聿宸那双哪怕隐在黑暗中也依旧黑亮慑人的眸子,高涨的气势陡然萎了半截。
“何事?我以为你该清楚才是。”阙聿宸双臂环胸,居高临下地睥着她:“如果我没记错,三天前,皇上才派人来贵府宣过旨,一个半月后,你我就要奉旨成婚。”
“一个半月?”卫嫦差点从床上栽下来:“这么快?”
原想着从婚期下来到出嫁,少说也得要两三个月时间准备吧。她都还没想好对策呢。
“快吗?我以为你会希望越快越好,毕竟,拖得越久,天气越热,越遮不住你的身子……”
她发誓,他绝对在笑!
哪怕他嘴角没上扬、眼底没笑意,可他的语气里绝对透着嘲弄的笑意……
35 婚期
“可……你……你又是怎么知道的?婚期不是还下来吗?”
卫嫦还是不怎么信他的话,还有,“真是你去求皇上下的旨?”
“你说赐婚?”
“废——”话!卫嫦在他的瞪视下,很没骨气地将后面那个字生生吞回了肚里,想想不甘心,忍不住又小声咕哝了一句:“就算你不娶我,我也没打算供你出来,别一副施舍我的样子……”
“你——你这个女人!”
阙聿宸顿时气结,真想撬开她的脑袋瓜子看看里头到底装了些什么。
换做寻常女子,他肯娶她,且还是找皇上赐的婚,就算不叩首谢恩,好歹客气点吧!毕竟,他替她解决了未婚先孕这么个大难题。可她倒好,死鸭子嘴硬,好话听不到半句,竟然还这么揣度自己。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哦,不止!还应验了那句“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的至理名言!
卫嫦见他半晌没吭声,悄抬眼角偷觑了他一眼,当即被他的骇人目光吓得收回视线,不自禁地紧了紧胸前的锦被,身子往床里缩了缩,吞了口唾液,强自镇定地道:“那个……你若只是来告诉我一个半月后……咳咳,成……成亲的事,我……我知道了,你……可以回了吧?”
“哼!”闻言,阙聿宸没好气地轻哼了声,倒也没再多说什么,跨前一步,轻车熟路地拉开床头柜的第一格抽屉,取出了里头那个被她静放了三天没碰过的青玉瓷瓶,往卫嫦怀里一抛:“这个,不是让你每日服用的吗,怎么不听?”
顺着抛物线,卫嫦怔忡地收回视线,瞪着怀里歪躺着的青玉瓷瓶半晌,涩涩地开口问:“你……怎么知道我把它放在那里?”
就算这玩意儿是他留下的,也没道理知道她收在哪儿啊。连贴身服侍她的沅玉、沅珠都不知道……
蓦地,她身子一僵,抬眼瞪向他,颤着音色问:“你……派人跟踪我?不!是派人在我身边监视我的一举一动?”
阙聿宸没好气地回瞪她一眼:“爷犯得着如此吗?”
真是太小看他了。他想调查她的一举一动,还用得着假他人之手?压根没什么防范心的人,根本不值得他专门调人来查。
“那你是怎么得知的?”卫嫦叉着腰、鼓着腮帮子气冲冲地质问。
若是听到他下一句接的是“偷窥”两字,大有一副不计后果扑上去撕咬他一顿的架势。
“你这房里能装物品的,统共也就没几件家具,我早你一步进房,随手看了下就知道了。”
“随手看了一下?你这是在乱翻我的东西!”
卫嫦气得真想扑上去揪着他的衣领怒吼。混蛋!乱翻人家的东西竟然还说得如此轻描淡写。
阙聿宸皱皱眉,语气里带着不解:“你在气什么?我只是想看看还剩下多少,能不能撑到成亲……说到这个,你怎么没吃?不是吐得很厉害吗?服了这个说是可以缓解妊娠早期的不适之状……”
“……”卫嫦听他这么说,几欲出口的叫骂在舌尖打了个转,又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谁知道这里头装的是什么……你说是安胎丸就一定是安胎丸吗?再说了,我当时又不知道是你留下的,还以为是哪个小人要暗害我,故意把毒药说成安胎药,我要真服了才傻咧!”卫嫦鼻息哼哼,没好气地随口诌道。
“也是……是我的疏忽,没在字条下方署名。”阙聿宸顺着拉开的抽屉,看到了那张和瓷瓶一起被“打入冷宫”的字条,顿了顿,主动承认了自己的疏漏之处。
“耶?”卫嫦圆睁着嘴愣在当场,还道自己听错了,伸手掏掏耳朵,又往床沿挪了几寸,意图看清他脸上的表情究竟是真是假,居然这么好说话……
“咳……”被她的反应搞得有些哭笑不得的阙聿宸,伸手挡了挡就快挂到自己胸前的小脑袋,“总之,这药是……我一个信得过的朋友亲手研制的,照医嘱服食,不会有事。”
“哦。”卫嫦下意识地点点头。
“时辰不早了,我该回去了。”阙聿宸指指被她无意间压在床沿的衣摆,“不出意外,明日晌午前,婚期就会下到季府。”
“咦?哦哦……”卫嫦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到了自己的杰作,不禁耳根发烫,忙不迭挪开了身子。
什么时候靠他这么近了?还将他的衣摆压到了床上……他该不会以为自己是在勾引他吧?毕竟,对他下迷药、霸王硬上弓等等恶劣事迹,好似才没多久之前的事……
就在卫嫦走神间,阙聿宸一个闪身,就不见了踪影。
“呼!”
送走这尊大神,卫嫦躺在床上了无睡意,索性掰着手指算起婚期。
今儿个是四月初七,一个半月的话……也就是五月下旬,唔,到那时,她妊娠也该快满三个月了吧?
虽然没结过婚、生过子,可在写文过程中,怀孕生产的资料也查过不少。实战经验没有,可理论知识并不匮乏。知道妊娠期是从上次例假开始算的。
她问过沅玉,季宁歌前一次例假,也就是这里人说的葵水,是二月二十一来的,每次都会推迟个七到十天不准,结果……咳咳,三月二十四日这天,和阙聿宸那啥了……
按理说,月经前后几天,就算不做任何措施和人那啥,也该是安全的。可偏偏,她就这么中奖了。该说她运气背呢,还是该赞季宁歌的体质好到棒……
咳咳,想多了……拉回正题,二月下旬到五月下旬,刚好三个月,到那时,她早孕期的害喜症状应该也快消停了吧?如果衣衫穿得宽松些,略有些显怀的身子,也不至于被旁人看出些什么……
唔,这么一琢磨,他求旨赐婚,并将婚期定在五月下旬的决定,似乎还真是为她好呢……
可不怪她心有猜忌。毕竟,在她安排的剧情里,他要娶的人是季宁岚。虽然在她穿到书中的那一刻起,剧情就发生了变化,且朝着她无法掌控的结局发展。
若是能想得开点,她还能心安理得地嫁他。可一想到季宁岚,一想到自己要嫁的男人,本不属于自己,这种滋味,还真有些不好受……
胡思乱想间,卫嫦的眼皮逐渐发沉,总算进入了迟到的梦乡……
36 下聘
“小姐——小姐——”
大清早,卫嫦正在膳厅用早膳,沅珠上气不接下气地一路小跑着进了膳厅。
“你不是去大厨房嘱咐中午的菜式了吗?怎么这么快回来了?又发生什么事了?”
听沅玉这么问,卫嫦也停下了喝粥的动作。
“不……不是啦!”沅珠手抚着胸口,喘了一会儿才能说话:“来……来了……”
“什么来了去了的,慢慢说!玉儿,给她倒杯水,我看她都喘得喉咙发渴了!”卫嫦笑着吩咐沅玉。
“哎哟!我的好小姐!奴婢这会儿哪喝得下水啦!”总算缓过气来的沅珠,娇嗔地跺跺脚,喜滋滋地汇报道:“是将军府来下聘了!还是阙大将军亲自带队来的呢!”
“真的?”问话的是沅玉,得到沅珠肯定的点头,一脸惊喜地转向卫嫦:“恭喜小姐!贺喜小姐!”
“行了行了!”卫嫦回过神,清了清嗓子,气定神闲地继续端起米粥喝了起来。心下嘀咕:那家伙既然今日要来下聘,昨晚居然半点口风都不透露。
“小……小姐?”见卫嫦的脸色不仅没有半点喜悦,还沉郁着似是在生气,俩丫鬟不由对视了一眼,沅珠小心翼翼地开口问:“要不要奴婢去前院打探打探?”
“不必!”卫嫦抬头睇了她一眼:“你很闲?”
“不……当然不是。只是,姑爷他……”
姑……姑爷?
卫嫦瞬间被呛到了,连咳了好几声,才在沅玉的拍背下,缓过了气,没好气地道:“你俩倒是接受得快啊……”这都还没过门呢,就一口一个姑爷的叫了。日后是不是还要倒戈相向,奉那人为主子了?
“呃……”沅玉、沅珠一时摸不清自家主子的心思,齐齐低头做反省状。
“嗯哼……”卫嫦见她俩这副表情,不禁好气又好笑,摆摆手,无奈地道:“得,你想去看就去看吧,别让人瞧见就好。”
“奴婢省得!”沅珠一听,立马来劲,偷偷朝沅玉眨了眨眼,迅速窜出了小楼,去前院打探将军府来下聘的情况了。
沅玉也忍不住抿唇偷笑,小姐嘴里说不要,其实心里也好奇得紧呢。
……
四月初八,宜嫁娶,适下聘。
且据钦天监测算,乃当年除五月二十六外,第二个诸事皆宜皆顺的黄道吉日。
故而,阙府筹备了十来日的聘礼,也在今日运至季府来下聘了。
阙韵芝从来都不是小气的人,何况又是独子娶亲,因此,给阙聿宸备下的聘礼,从城东到城西,足足排了长长一路,这边还没发完,那头就已到达季府了。碍于皇室规制,聘礼不能超过皇室下聘的一百二十八抬,却也装了满满当当一百零八抬。
“好家伙!这是哪家的公子爷娶媳妇呀!这么气派的聘礼队伍……”
沿街,吸引了全城百姓驻足围观。有刚抵达逐鹿城的外地客商,一脸羡慕地叹问。
“你不知道?这么大的事儿你居然不知道?”站他身旁观赏聘礼队伍的恰是“悠茗阁”的小二,人称“李子二”,闻言,一脸鄙夷地看了眼外地客商,接道:“这可是当今圣上赐的婚,阙大将军和季四小姐,真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哈哈!小二哥!你搞错了吧?那季四小姐的风评可不怎么好哟!”
围观群众中,低笑着传出不敢苟同的反驳声。
从四周的窃窃私语中,可以听出,赞同反驳之人的还占多数。
李子二哼了哼,懒得和他们解释更多。
都是一群人云亦云、见风使舵的迷糊蛋!
他年纪虽小,可看人的眼光不会差。虽然才来茶楼没几天,可光是那天的事,就足够让他确信:季四小姐在外不怎么中听的风评,想必都是子虚乌有。反观,那季三小姐,看上去柔柔弱弱、文文静静的,可心眼却多的很。明明是她有错在先、跟踪季四小姐的丫鬟,结果因为被曲六小姐泼了盆水,害得季四小姐被禁足……
当然了,这些事,有部分是他亲眼所见,譬如季三小姐偷偷摸摸跟踪季四小姐的丫鬟上楼,另一部分,是他听大掌柜和人聊天时提到的。但不管怎样,季四小姐这样都能被人抹黑,可想而知,过去的十几年里,都被人冤枉成什么样了……
就这样,卫嫦无形当中,多了个铁杆脑残粉……
……
下聘的队伍陆陆续续地抵达季府门口。季鹤天早就带着两个儿子在门口恭迎了。开玩笑,高他两品的阙大将军亲自带队前来下聘,怎好意思翘着二郎腿在屋里喝茶?
“爹!来了!”
季鹤天思忖间,大儿子越韶在身旁低声提醒道。遂抬眼望去,恰见阙聿宸一袭暗红色银线织纹的锦袍,长长的黑发用白玉束着,利落地从骏马背上一跃而下。
有别于身着将袍、领兵出征时的严肃漠然,此刻的他,清俊的容颜带着一抹淡淡的松然,虽然依旧没什么笑意,可还是给季鹤天吃了记定心丸。虽不知皇上为何赐这桩婚,也不奢望男方对自个儿嫡女满意至极,可只要不是被迫的就好。
阙聿宸下马后,将缰绳交给下人,接过贴身管事风书易奉上的搁着下聘礼书的红漆木盘,交给了季鹤天。
季鹤天诚惶诚恐地接过,脸上堆满讨好的笑,邀阙聿宸入府:“将军辛苦!将军里面请!”同时,嘱咐两个儿子协助男方,将聘礼依次成列在府门口稍作展示,再一一抬入前院。
就在季鹤天爷仨分工合作、里外兼顾地招待男方前来下聘的人时,秦氏在主院也忙开了。
虽然在宫人宣读赐婚旨意后,就有所准备,可万没想到男方的聘礼来得这么早。原本还想着许是得等钦天监择选的婚期下来了才来下聘,毕竟是赐婚,不比普通程序。谁知才隔了三日,就来下聘了。
莫非,真是阙家去求的旨意要娶乖女?秦氏边准备回聘边在心底思忖个不停。
“夫人,这是老爷派人送过来的礼书,说是由夫人看着定回聘。”一会儿工夫,镶金边的礼书辗转到了秦氏手上。
她打开一看,乖乖!一百零八抬!比皇室下聘的一百二十八抬,只少了二十抬不说,还都是满满当当的份量,若是匀开些,要装个一百二十八抬也不会被人说份量少。
这么一想,秦氏即刻改了主意,吩咐蝶翠:“你帮我看着这里,等下将军府的聘礼一抬进来,留出三分之一……”又扭头对蝶清说:“你去找几个家丁,随我再去趟库房,添几件回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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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 意外之获
沅珠混在帮忙的下人堆里,啧啧有声地欣赏了一遍将军府抬来的一百零八抬聘礼,喜滋滋地跑回“燕语楼”向卫嫦汇报去了。
“小姐,奴婢数了好几遍,足有一百零八抬呢!府门口都围满了观礼的老百姓,个个都说小姐嫁了个好夫婿……”
卫嫦听得哭笑不得:“这不还没嫁吧?”
“嘿嘿……聘礼都下了,又是当今圣上指的婚,还愁姑爷反悔嘛!”沅珠俏皮地吐吐舌。
沅玉也笑着说:“是啊!小姐挑得个好夫婿,咱俩自然就跟了个好姑爷!”
卫嫦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道:“你俩行了啊!不说你们还一发不可收拾了……”
“玉儿姐——玉儿姐——”
主仆仨说笑间,院门被叩响。
“小姐,是前院的铜娟,不知什么事,奴婢去看看。”沅玉听出叩门的是前院的小丫鬟,和卫嫦说了声,便匆匆跑出去了。
一会儿工夫,又折了回来:“小姐,是曲六姑娘来了!”
话音刚落,曲盈然戏谑的嗓音就从门外飘了进来:“是不是该说恭喜啊!禁足在家都有这等好事落到头上……听家里老头子说,还是皇上赐的婚……啧啧!这下可达成所愿了吧?我可是看到阙府下聘的排场了,真是气派啊!”
“咳咳!”卫嫦忙清了清嗓子,示意那丫头悠着点,别有的没的都一股脑儿往外说。
曲盈然自然领会她的意思,似笑非笑地瞅了她一眼,而后挥挥手,示意贴身丫鬟留在外头,又对沅玉、沅珠俩说:“借用你家小姐一炷香时机,话几句家常,你俩到外头候着,若是有旁人来,就吱个声。”
沅玉、沅珠见自家主子也点点头,就乖乖退到了门外。
待房里只剩两人,曲盈然贼笑着绕着卫嫦兜了两圈,啧声道:“行啊季宁歌!这招怎么给你想到的?求皇上赐婚……好主意啊……”
卫嫦白了她一眼,“说话就说话,别用这种招人恨的口气……再说,这桩婚事真与我无关,我还纳闷着呢……”话虽如此,卫嫦心里明白:要不是此刻她肚里怀着阙家的子嗣,相信阙聿宸百分百不会娶她……
“咦?真与你无关?”曲盈然听她这么说,不禁讶然地瞪大了眼,“没可能吧……阙聿宸脑壳坏掉了才跑去找皇上赐婚娶你……”
“曲-盈-然!”卫嫦几乎咬牙切齿了:“合着在你眼里,我就是这么的扶不上台面?”
“嘿嘿……那倒也不是……我这不是实话实说嘛!喏,你也知道的了,这逐鹿城,要数最不受男人欢迎的恶女人,想必就是本姑娘我了,再往下数,咳,我以为你和我关系这么铁,该很荣幸地排老二才对……”
你才二!你全家都二!卫嫦愤愤瞪她一眼。
“嘿,别不高兴嘛!你也知道我说话一向口没遮拦的,连老爹都拿我没办法,你我相熟这么多年,这会儿倒与我置气了?喏,我可是专程来向你道贺的!”
说着,曲盈然从袖口掏出一个荷包,精准地抛到卫嫦怀里,神情得瑟地问:“咋样?还入你季四小姐的眼吧?这可是我花了不小的代价从五哥那里换来的,别人要我还不舍得给呢……”
卫嫦一打开荷包,就被里头的物品惊愣了神,哪里还听得进曲盈然喋喋不休的念叨。
“喂!喜欢也不是这种表情吧?那么傻愣愣的干啥……不就是块彩色石头嘛,至于嘛!……”
被曲盈然狠狠拍了一下肩,卫嫦才回过神,没好气地拍飞那丫头的手。拍伤她事小,拍得她小产可就问题大条了。
“你说你这是从哪儿得来的?”卫嫦指指荷包,那里头装着一块婴儿巴掌大的紫罗兰翡翠,正是魔珠里的那三类非人物种拜托她搜集的土属性晶石——紫色极品翡翠,虽然小了点,却也算有所成就、跨出了成功的第一步不是吗?
“我不是说了吗?和五哥换的。”曲盈然抓了把瓜子正磕着,听卫嫦这么问,随口应道。
“你……真打算送我?这玩意儿珍贵着呢……”卫嫦边问,边小心地将翡翠收回荷包,抽紧荷包口。
“你今儿怎么回事啊?婆婆妈妈的……哦,不对!上回去茶楼,你就这么古里古怪的了,真搞不懂你在担心什么!再珍贵也不过是块石头嘛!要不是看着漂亮,我也不会和五哥交换……你要喜欢就收下,不喜欢我就拿回去换样东西来添妆。”
“别!我很喜欢!”卫嫦连忙护紧荷包,贴上胸口,吞吞吐吐地说:“我只是怕你日后后悔……”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可一旦等她拿入魔珠,成了那三类非人物种的解封材料,可就没那么容易拿回去了……
“后悔就后悔啊,反正后悔了我也不会问你拿回来……不像五哥!明明答应给我了,转眼就后悔……切!开什么玩笑!既然是交换,本姑娘的宝贝他也收了,这会儿又想拿回他的……想得美!我才不如他愿呢!当我冤大头啊!……”
曲盈然断断续续地骂着她口里的五哥,听得卫嫦忍不住直抽嘴角。敢情她曲六姑娘之所以把这块极品的紫罗兰翡翠送她做添妆礼,是怕她五哥要回去啊……
“既然你这么说,我也不矫情了,谢谢!我收下了!很喜欢这份添妆礼!”卫嫦自是了解曲盈然的性子,她一旦说一,就不会改口说二,倒不如大大方方地收下。并暗暗决定:等她成亲时,一定还上一份合她心意的添妆礼。
曲盈然在“燕语楼”待了一炷香时间就回去了。
原因不外乎是:她还在禁足期间。原本连府门都不许出的。念在季家今日有喜、且喜事的主角之一还是她的闺中密友,好说歹说才说通曲太傅,准许她出来溜个一炷香时间。不过,曲太傅还留了但书:最迟不得耽误午膳,否则要加重责罚。如此,只得乖乖按时回去。
送走曲盈然,卫嫦趁着离午膳开席还有会儿工夫,借口小憩,遁入卧室进了魔珠。将曲盈然送她的紫罗兰翡翠,拿给了红绡看,“这是否就是你们说的土属性魔晶石?”
“是是是!没错!没错!”红绡看得一阵激动,绕着卫嫦来来回回飞了好几圈,才在她的手掌上方停下来:“这么快就集到了一枚土属性魔晶石?照这样的速度,是不是年内就能解封回精灵界了?”
卫嫦听了猛翻白眼:“能集到这一枚就很不容易了,你还想短短几个月内就集齐六枚?”
红绡顿时红了脸:“我也就这么一说,你别太有压力,虎蛟说得没错,你愿意帮我们就已是天大的恩惠了,时间上不是问题,数万年都等过来了,何况只是区区几年……”
38 不甘心
与此同时,秋兰院的西厢房门口,纤碧心疼地掏出一粒银裸子递给前来传讯的铜芬,回到里屋,见自家主子正凭窗望着外头绽放的芍药走神,不由讷讷地唤了声:“小姐……”
季宁岚回过神,转头问:“铜芬怎么说?”这几日没一宿睡好,憔悴发黄的脸色,看上去比之前老了不少岁。
纤碧有些欲言又止,这些天,每每从前院传来有关四小姐婚事的消息,都会惹来主子一顿歇斯底里的咒骂,她都有些害怕了。
“我在问你话没听见吗?刚来的不是铜芬吗?她是不是又探听到什么消息了?你哑巴了?”
“不……不是的……奴婢只是……”
“只是什么!有什么话就说,吞吞吐吐做什么!前头敲锣打鼓的,可是又有什么好事来了?”
提到“好事”两字时,季宁岚几乎是咬牙切齿从牙缝间挤出来的。
纤碧只得鼓起勇气,将铜芬带来的消息一五一十地说给了季宁岚听。
“什么!将军府来下聘了?婚期定在五月二十六?这怎么可能……这不可能!哪有这么快的……”
季宁岚听得这个消息,当即煞白了脸色,身子晃了晃,跌坐在窗旁的软榻上,嘴里一个劲地否定道:“不可能……这不可能……从赐婚到迎娶,两个月都不到……这不是真的……聿宸他不会这么对我……不会的不会的不会的!”
“小姐……”纤碧担忧地扶住她:“小姐您没事吧?”
她真的好想找夫人倾诉一番主子的近况,可是又怕担上“背主忘义”的恶名。可眼见着主子越陷越深、难保日后不会做什么傻事,纤碧心里那个惶惑不安。
“你出去……让我一个人静一静……”季宁岚在纤碧的搀扶下,在软榻上躺了下来,一脸疲惫地说道。
纤碧只得依言退到门口,想想不放心,留了条门缝小心守着,生怕主子出事。
上回吐血的事,还历历在目,虽然老爷、夫人都没责罚她,可她心里清楚,若是再来一次,指不定就要被冠个“看顾不力”的罪名挨顿板子了。
季宁岚躺在软榻上,无神地盯着头顶的悬梁,双手握成的拳越攥越紧,直至指甲嵌入了手心肉都没感受到分毫疼痛。
她好恨!好委屈!为何重生一次,一切都和前世不一样了……
聿宸迎娶的人明明该是自己!而季宁歌,应该被丑闻缠身从此被逐出家门,怎配和自己抢男人?
不甘心!真的好不甘心!
原盼着圣旨虽然下了,但聿宸一定会去求皇上更改赐婚对象,将季宁歌替换成自己。没想到,千丝万念盼来的不是这个,而是,下聘和婚期——
四月初八下聘、五月二十六迎娶,她前世的夫君,今生要娶的竟然是她同父异母的妹妹……
哈哈哈哈!这简直太荒谬、太滑稽了!肯定不是真的!怎么可能是真的!错了!一切都错了!老天爷啊!您到底有没有看在眼里,全都安排错了……呜呜呜……那是我的姻缘……那是我的男人……怎么就成了别人的……呜呜呜……
季宁岚越想越不甘心,抱着头在软榻上“嘤嘤”地哀泣了起来。
纤碧在门外听得惶恐又惊心。嫡小姐的大喜日子,主子竟然在房里哀泣哭嚎,若是被有心人听见,一状告到老爷夫人那里,岂不是……
“小姐!”这么一想,纤碧站不住了,正想掀开门帘进屋去劝慰,被一股力量扯住了胳膊,“柳夫人?”她回头一看,竟是被老爷禁足在秋兰院的柳姨娘。
“你去外头候着,小姐这儿,我来劝。”柳姨娘幽幽地吩咐了她一句,就进了里屋。
纤碧见主子在柳姨娘的柔声劝慰下,倒是真止了哭泣,心下松了口气,退到了厢房门外。
“儿啊……”柳姨娘拉了条圆凳在软榻旁坐了下来,拍拍季宁岚的胳膊,哀声道:“娘晓得你在难过什么……那都是命……娘原本还想替你争一争的……可惜……”
“不!”季宁岚经柳姨娘这一说,总算拉回了理智,咬着唇瓣摇摇头:“娘不晓得女儿想要什么……”
“知女莫若母,娘怎会不晓得?你是不甘心吧!那么顽劣不堪的主都能捞得这么一桩好姻缘,而我乖巧听话的岚姐儿,却还待字闺中……”
季宁岚闻言,垂下眼睑无声冷笑。
她不甘心的,岂只是这些?她想要的,首先是阙聿宸的怀抱,再是季宁歌前世那般的惨状!那丫头,一贯的趾高气扬、话里话外都是鄙夷,甚至还推自己下莲池,若是不给她点教训尝尝,哪里咽得下这口气?
她就不信了!既然前世的她能反转,这一世又怎会沦为女配?!况且,她的记忆里,还融合着现代女性的知识,不可能连个古人都摆不平!
这么一想,季宁岚佯装坚强地抹去眼角的泪痕,对柳姨娘说:“娘,女儿没事了。正如娘说的,只是有些不甘。不过,女儿晓得,这都是命……娘还是回去吧,容女儿小憩一会儿……”
“真没事了?”柳姨娘不放心地问。这个女儿,可是她在季府唯一的盼头了。希望她能嫁个好人家,以便自己在季府的地位不至于太难堪……
待柳姨娘走后,季宁岚唤来纤碧:“上回让你打点的那个副厨子,靠得住吗?”
纤碧虽不解,却还是点点头:“老宋人挺实在的,小姐若有什么吩咐,找他应该不成问题。”
“那就好。”季宁岚亲自从衣箱底翻出一套准备多时却还未曾派上过用场的男装:“替我整个妆,我要出府一趟。”
“小姐!!!”纤碧会过意,不禁掩唇惊呼:“这可万万使不得!”
女扮男装,那只是戏份里的桥段子啊,小姐怎么说也是侍郎府的小主子,怎可能……
“我怎么吩咐你就怎么做!“季宁岚不悦地瞪她一眼:“还是说,你根本没当我是你主子?”
这个冤枉可大了。纤碧忙不迭摆手,“不是的……奴婢不是这个意思……”
“不是就给我整装!其他的废话不必再说!还有,我出府期间,你给我好好守着这间屋,谁进来都不许!若有人问及,就说我身子还不大利索……哼!这两日前院这么闹猛,哪还会想到其他院的人?别说只出去半日,就算明早才回来,也不会有人察觉……行了行了!你就按我说的做!旁的用不着管……”
39 其实很满意?
阙聿宸在季鹤天的相陪下,坐在前院厅堂喝了两盏茶。顺便说了钦天监择选的婚期。
季鹤天一听婚期已经出来了,且就在下个月二十六,虽是个经年难得的大吉日,可一想到自小惯宠的嫡女,说出嫁就出嫁,一时间心起感慨,可当着阙聿宸的面又不好说什么,只得重重地点了点头,借着喝茶的动作,低头掩饰了面上表情。
阙聿宸并没错漏季鹤天这副“家有小女待出嫁”的既不舍又欣慰的表情,遂没打破室内的静默,垂下眼睑,品起杯中的香茶。
直到主院的管事来报,说是回聘都备好了。阙聿宸起身,对季鹤天说:“时辰不早了,这就告辞。”
季鹤天忙起身相送,嘴里客套地挽留:“不如用了午膳再回去?”话出口,顿时觉得有些别扭,季鹤天不禁抽了抽嘴角。
阙聿宸淡笑着谢绝了未来岳父的好意:“不了,回头还有不少事。”
听他这么说,季鹤天就顺意地没再挽留,亲自送他到了府门口。
此刻的季府门口,依旧围着不少看热闹的百姓。只不过,陈列在府门口供众人观赏的礼担已经换过了。之前的是男方的聘礼,如今的则是女方的回聘。
“老爷,这是回聘礼单。”主院管事将秦氏列好的回聘礼单搁在红漆木盘上,恭恭敬敬地呈给季鹤天。
季鹤天接过后,笑着转交给阙聿宸。在这方面的大局观上,他还是很信任自个儿妻子的,况且出嫁的又是嫡女,相信她绝不会给自己脸上抹黑。
阙聿宸点点头,接过后扫也没扫一眼,就交给了一旁的风管事,接着朝季鹤天拱手告辞,转身跃上了马背。
“回府!”风书易捧着红漆木盘上了另一匹马,扬手一挥,吩咐底下的人将季府的回聘如数抬上。
直到浩浩荡荡的下聘队伍消失在街角的转弯口,围观的人潮才“啧啧”羡叹着散开。
“爹!”
这时,季鹤天身后同样伸长着脖子看的季越韶、季越齐两兄弟,收回视线问季鹤天:“四妹妹的婚期下来吗?”
“嗯。”季鹤天点了点头,“下个月二十六,倒是个数年难得的大吉日,就是筹备上,急了点……”
“下个月二十六?这么快?”两兄弟对望一眼,脸上皆有些意外。
“也好,横竖要嫁人,拖久倒不如趁早。”季鹤天双手背在身后,转身往主院走。叹息般的语气,不知是在解答两兄弟的疑惑,还是在自我释然。
季越韶摸摸头,“说的也是。那我赶紧找母亲问问,旁的不说,家具得尽快打起来。”
“嗯,你俩一同来吧。原本想着婚期会在下半年,有你帮着你母亲进出采办也够了。如今突然压缩在一个月内,怕是越齐也要分担些了……”
“好的,爹!”季越齐点头跟上了父兄的步伐,一同去主院商议筹办嫁妆的事宜了。
……
阙聿宸还没回到将军府,途中被突然冒出来的两个死党拦下,只得将马交给手下,被俩死党拉到了附近茶楼。
“你行啊你!”刚进包厢,祝辛安四季不离手的折扇往他肩头重重一捶,笑嘻嘻地道:“这么大的事居然连我和阿潇都瞒着!真不够义气!”
“没错!”乔世潇推开窗,四下审视了一番,确定说话安全,这才接道:“前些天倒是听说皇上心血来潮给咱们一品大将军赐婚的事,不过想想没这个可能,想找你求证,又逮不着你人,只道是旁人噱传。哪知,今儿一早居然听下人说将军府下聘的队伍都到侍郎府了,这才叫上辛安来瞧瞧,不成想还真的是……怎么?上回在茶楼一见,对人家上心了?嘶……我就觉得奇了,季四小姐的风评,哪怕你人很少在都城,也不可能没听过啊……”
“噗嗤!”祝辛安摇着折扇忍不住笑着揶揄:“最难消受美人恩呗!季四小姐风评是不怎么好,可瞧她那活力充沛的俏丽样,日后给阙家生儿育女绝对不成问题……”
“你俩够了!”阙聿宸没好气地瞪了眼一唱一和来得起劲的两人,心知一时半会儿不会放他走,索性坐了下来,给自己斟了杯茶,轻啜了口,无奈地解释:“我有我的苦衷……”
可刚启口,就听那俩家伙拍着大腿朗声大笑:
“噗哈哈哈……”
“我就说嘛!聿宸肯定是被逼的。”
“不过既是皇上的旨意,再不甘心也只得娶……”
“是啊,所以阿潇你也要小心了,聿宸的终身大事一解决,说不定下一个就是你。唔,我想想,这逐鹿城里所有当适的姑娘,只要不是曲家那个恶婆娘,我看娶谁都好商量……”
“噗!咳咳咳……”乔世潇被祝辛安这番猜测呛了一口,狼狈地躲开杯中晃溢的茶水,没好气地道:“我倒是无所谓。娶谁不都一样?怕只怕,你家想和曲家再来个亲上亲,你堂哥既已议亲,接下来不就只剩你咯?”
“咳咳咳!”这下,换祝辛安呛着了,脸红脖子粗地瞪了乔世潇一眼:“别把我和她扯一块儿!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和她不对盘!上回在茶楼,要不是被你拉着,说不定真会破了‘不打女人’的先例……”
“是你自己提起她的,这会儿倒是又怪我了!”乔世潇啧笑道。
阙聿宸见他俩不仅想岔了这桩婚事的起因,还将话题扯得老远,没再继续围着他打转,不由暗松了口气。
若是被这俩家伙知道自己被人家下药从而搞大了对方的肚子,不仅没惩罚对方,还求旨要娶她,指不定会啰嗦成啥样。
若是隔墙有耳,传开了这则因欢情散引发的丑闻,那丫头受到流言蜚语的伤害事小,宫里那位因此又闹起情绪才麻烦……
“话说回来,要你娶个全城都不看好的丫头为妻,真没有半点怨言?”乔世潇见某人被自己逗得差不多了,再下去怕是要跳脚了,遂拉回了跑远的话题,转头问阙聿宸。
阙聿宸闻言,垂着眸子静静看着手上的杯盏,半晌,抬眸扫了正等他回答的两人一眼,摇摇头:“怨言倒是没有。只是有些担心,等我回北关,将军府怕是会被她折腾得够呛……不过也好,娘有了个伴,应该不会那么寂寞了……”
阙聿宸没发现的是,自己在说这番话时,嘴角轻扬着一抹宠溺的笑意,看得乔世潇和祝辛安一时有些傻眼,继而面面相觑:该不会,某人其实很满意皇上的这桩无厘头赐婚吧?
40 我才是你的妻
小坐了片刻,见日正当头了,阙聿宸掸掸衣袍,起身对俩死党说:“今儿家里还有些事,得回去用膳。”
“啧啧!将有家室的人就是不一样啊!”祝辛安有一下没一下地摇着折扇调侃。
阙聿宸瞥了他一眼:“我不信你很闲。曲家也快来下聘了吧?”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祝辛安没好气地回瞪他一眼,扭过头不屑地轻嗤:“总之,九妹的婚事,我是绝对不会同意的。老爹硬要攀这门亲,我也懒得管……”
说完,捞起桌上的杯盏大饮一口。
“哦?真懒得管?可我怎么记得,某人昨儿才问过我:哪家的木匠做活精细……”
“咳咳咳——咳咳咳——”
口里的茶水未落肚,被乔世潇这一调侃,祝辛安呛得脸红脖子粗。
阙聿宸好笑地摇摇头,和乔世潇心知肚明地对视一眼,开口道:“我回去了。有空来看看我娘。”
“那是一定的!”
祝辛安这会儿才缓过气,和乔世潇异口同声地回道。
打从阙老将军救驾离世后,身为聿宸的死党,两人自然没少去将军府探望阙夫人。特别是聿宸领兵出征时,更是三不五时去探望她。在他俩心里,也早将阙夫人视如母亲一般的亲密长辈。
反之,阙夫人对他俩也很照顾,一有什么新奇的特产,都会差人送到两人手上。
也正因此,阙聿宸才放心地离都远征。
不过——他一步跨出茶楼大门,眯眼望了望远方湛蓝的天际——经过这些日子的观察,他对季宁歌有了深于浅表的了解,那丫头……虽然性子脱跳了点,但总体来说还算靠谱,只要别太过分,活泼开朗的个性,倒是会得母亲喜欢。希望她过门后,能让母亲常展笑颜,免得他在北关担心……
“聿宸……”
一道刻意压低的呼唤,打断了阙聿宸的思量,顺眼望去,却是一个身材矮小、面容白净的书生,正站在茶楼的拐角处,看到他望过来,脸上显露欣喜。
阙聿宸皱皱眉,当是自己幻听,转身往将军府的方向行去。
季宁岚见他明明看到了自己,却理也不理地离开,心下一急,扶了扶头上的书生帽,小跑着追了上去:“聿宸——阙将军!能否听我……听奴家说几句——奴家有非常紧要的事告诉将军——听完后,将军一定会后悔娶季宁歌的……”
刻意压低的嗓音,随着阙聿宸倏然扫来的冷眼戛然而止。
阙聿宸倏地顿住步伐,扭头看她,狐疑的眼神,让季宁岚产生了抓住希望的错觉。
不甘心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找上他的机会被自己浪费掉,季宁岚趁着他驻足的当口,咬了咬唇瓣,孤注一掷地解释道:“奴家……奴家……说的是真的。前些天,奴家受寒重病一场,醒来发觉有前世的记忆……聿……阙将军前世娶的是奴家,并非季宁歌……将军请莫要不信!”
季宁岚见阙聿宸漠然的眼底,闪过一抹“她疯了”的眼神,并格开她就要迈步,当即顾不得此刻还在大街上,追着他急急解释:“奴家知道,光凭奴家说的这事,将军一定以为奴家是在做白日梦……可这的确是事实……将军若是不信,奴家……啊!奴家记起来了!后日!后日将是三年一届的武考报名日,届时,两名武考生会起争执,并伤到另一名武考生,被当场取消武考资格。而那名被伤的武考生,恰是南离郡王的侄子……”
阙聿宸紧拧的眉心随着她的话越蹙越拢。
就在季宁岚以为他该有几分相信、再不济也会带她离开这里继续追问的时候,阙聿宸却一言不发地抬步走了。
就这么……走了?
季宁岚怔忡数秒,回过神时见他已迈至数十步外,咬了咬下唇,不死心地再追上去:“奴家还知道一件事,可因为涉及到当今圣上,所以……”
“季三小姐!”阙聿宸忍无可忍,深呼了口气,转过身。
一听他已认出自己,季宁岚一方面欢喜,一方面却又止不住酸涩。喜的是自己一身男儿装,他竟也认出了自己;涩的是,他虽认出了自己,却仍待她这般冷漠寡情,让她情何以堪……
当即,她幽幽启口:“将军请说。”
“季三小姐一介闺房女子,一身男儿装束也就罢了,竟还这般追着陌生男子满大街跑,不觉羞耻吗?况且,本将军与季四小姐的婚事,乃当今圣上所赐,容不得你一介女流之辈质疑推驳!至于季三小姐方才所言的那些,在本将军听来,纯粹是一派胡言!念在侍郎府的份上,本将军可以不追究,却也绝不容忍再听到此类谣传,万望季三小姐好自为之!”
说完,阙聿宸再没扫她一眼,大步离去了。
满怀希冀的季宁岚,被他这袭犹如当头一盆冷水的话气得浑身发抖,双手攥拳抠着手心肉,恨恨地瞪着阙聿宸离去的方向。
“你怎么能这般待我……枉我如此信任你,不惜冒着被人发现的风险,出府寻你;不惜冒着被人当做异类烧死的风险,将前世的种种说与你听……哪怕现在的你还无法接纳我,先找个地方、细细听我说上一遍也好……可没想到……没想到……你居然这么对我……”
季宁岚一路嘀咕着往季府的方向走,低垂的眼睑里,满是怨恨:“等着吧!武考生报名的那日,会印证我所言非虚。届时,我不信你还坐得住……呵!给你机会你不珍惜……下一次,我非要等你主动来求我……”
话虽如此,可季宁岚心里其实也没底。
自她重生之日起,许多事,似乎都和前世不同了。
季宁歌在阙府的丑闻丝毫不见外传。倒是自己,在茶楼遭逢的不幸,被街头小巷当做了茶余饭后的谈资,至今还在提及;当今圣上下旨赐婚,让阙聿宸娶季宁歌,似乎也已是板上钉钉的事……
不!她不会让季宁歌得逞,抢了本该属于她的姻缘!阙聿宸想不起来没关系,只要她记得一切就好。大不了,一摔两碎,她和季宁歌,谁都得不到……
41 稀世贺礼
若说赐婚圣旨上门的时候,卫嫦还会心绪不宁、心神不安,总觉得自己抢了原女主该有的姻缘。可在聘礼和婚期同时抵达后,反倒镇定下来了。
仔细一琢磨:阙聿宸娶季宁岚,那是小说里的设定,而非她遭遇过的前世今生。
之所以耿耿于怀,是因为她是作者,熟知整个剧情的后续发展,所以总觉得抢人姻缘太缺德,将来生下来的儿子会不会真的没屁眼……
可如今细细一想,这不还没行进到那个设定嘛!剧情早在她穿来时就走样了。
既如此,哪怕阙聿宸娶她真的只是为了腹中未成形的小包子,在她看来,多少也算是个负责任的爹(至少比她这个娘亲负责多了,她那会儿甚至还想过偷偷堕掉——宝贝啊,原谅麻麻曾有的恶念。麻麻发誓,今后绝不再起弃你不顾的念头!)
至于嫁去将军府、乃至生下包子后,那家伙会不会看她不顺眼踹她下堂,那就得看她自己了。
夫家想休离她,总归得有个名目吧?
只要她坚守不破“七出”之界,应该能和宝宝两不分离地在将军府混吃等死到老吧?
这么一思定,卫嫦心里阴雨转晴,彻底抛开了往日的芥蒂,全身心地投入到了安胎的惬意日子。
嫁妆什么的,季府上下有的是人操心。她只需好好照顾自己和腹中的包子即可。
秦氏虽不知她怀孕,但熟知宝贝女儿在女红一事上的斤两,盼她自行剪裁缝制,倒不如让她坐一旁看来得快。
故而,嫁衣什么的,只让她意思意思地在霞帔上绣几处紧要的地方;鸳鸯枕什么的,只让她最后来个画龙点睛。其他的,全都交给了绣活出色的沅珠、配合秦氏另行安排的绣娘加时赶工。
至于沅玉,接下来要忙着调教新入小楼的丫鬟、婆子。
婚期下来后,秦氏着手挑了两个丫鬟、两个婆子,打算安排她们入住“燕语楼”。
一方面为照顾女儿的生活起居,另一方面,横竖要陪嫁,不如让女儿早些适应起来,期间但凡哪个丫鬟、婆子惹得女儿不快、伺候她不顺心,还能趁早撤换。
新拨来的两个丫鬟,一个是与蝶翠、蝶清一起在主院伺候的蝶墨,与沅玉一样,也算是丫鬟中的老人了,处事沉稳自不必说。另一个是在前院茶水房伺候的铜娟,不止一次听身边丫鬟赞她“手脚利落、不聒噪”,也与沅玉、沅珠关系不错,遂将她一并调来了小楼,日后做女儿的陪嫁丫鬟,总比新招的丫鬟来得知根知底些。
至于两个婆子,也都是府里的老人。
不过秦氏虽信得过,却也怕她们在女儿跟前拿乔。遂在主院敲打了一番后,亲自带着她们来到“燕语楼”,当着女儿主仆仨的面,肃着脸,再度撂了番含枪夹棍的话,直至底下几个都低眉垂眼地称“是”,才略略放心地交给女儿调教。
卫嫦在秦氏离开后,将丫鬟、婆子交给了行事稳重的沅玉,由她安排布置各人的事务。然后在绣房看了会儿沅珠缝嫁衣,这就又到晌午的点心时间了。
自从沅玉、沅珠知道她怀孕后,害喜的症状倒是减轻了不少,许是那家伙丢给她服用的安胎丸还真有些效果。再就是,沅玉、沅珠严格把关着她的一日三餐外加两点心,但凡能引她反胃欲呕的荤腥,再没在小楼出现过。
膳食搭配基本以清淡为主,添了些她喜欢的佐饭酱菜。点心辰光,也添了当季新鲜的果子。
譬如说,今儿的水果是酸酸甜甜的樱桃,最合她胃口了。
撇开其他的不说,卫嫦对这里的吃食还是相当满意的。
虽然品种远没有现代多,可胜在绿色健康。
纯正无公害的健康食品,现代人想尝都未必有机会尝得到。
唯一让人不爽的是,卫生条件比较差。
幸而托怀孕的福,她的大姨妈短时间内不会来光顾。否则,每月五六天的姨妈到访日,也够她呛的。
“我小憩一会儿,午膳前不要来打扰我。”
用完水果,卫嫦擦了擦嘴,如是吩咐。
得到丫鬟婆子们的一致点头,她放心地伸了个懒腰,上楼去补眠了。
当然了,补眠只是对外的假象。实则是进魔珠内境和紫绫哈拉打屁去了。
魔珠里的三种非人类,在紫绫一番欢快的实时播报后,都已得知她怀孕并将嫁人的消息了。
这不,兽人国也好、矮人国也好,都派特使扛着自认为隆重的贺礼,来到卫嫦经常出入的“绿幻森林”(干脆叫“绿光森林”得了)祝贺了。
兽人国的代表们扛来的是被他们兽人奉为“六珍”的特产:虎皮、鹿茸、蛇胆、人参、虎尾草、藏红花。数量之多,让卫嫦咂舌。
矮人国的特使,也就是曾与卫嫦有过一面之缘的绿胡子矮人,驾着马车送来了三大箱未经加工的金银玉石。这些金、银的成色都相当好。羊脂白玉的品质也很高。
但是令卫嫦纳闷的是,既然这魔珠里能找到羊脂白玉,为何还要她在外界搜集极品翡翠?
经绿胡子矮人一解释,她才恍然大悟:原来魔珠内境不产翡翠这类硬玉。
明白倒是明白了,可一想到,这些外界罕见的珍稀宝贝,即使收下了也带不出这里,顿时很没好气:合着只是让她过过眼瘾的吗?
“小嫦先收下无妨。等哪日我们出了魔珠回三界,魔珠认你为主,你就能自由使用了。”
绿胡子矮人捋着他那拖地的长胡子,笑吟吟地道。
这话说了和没说有啥区别?卫嫦忍不住直翻白眼。
等她集齐六块解封用的极品翡翠,就算还有幸活在这个世上,八成也是个头发花白、牙齿掉光的糟老太婆了,要这些个稀世珍宝还有什么用?
“这么看来,还是我们对小嫦最好了。”
紫绫笑嘻嘻地绕着卫嫦飞了两圈,最后停在半空中,朝随后飞来的红绡轻快地招招手:“是不是呀红绡姐?我们送小嫦的贺礼,可是能助她安胎产子、养颜美容的哟!”
“没错。”
红绡一贯严肃的脸上,也漾着一抹淡淡的笑意,飞到卫嫦跟前后,从纱囊里取出一个十分精致的迷你小瓷瓶,捧到卫嫦手上:“这是万琼露,精灵女王特意吩咐我带来的,别见这么一小瓶,成效奇佳。不仅有紫绫说的那些功效,服食后的血液,还能作为药引子解百毒、治百病……”
42 被戴高帽
这么神奇?
卫嫦愣愣地看着躺在自个儿掌心的迷你小瓷瓶,半晌,回神对红绡说:“既然如此珍贵,还是让精灵女王收起来吧。兴许,解封的时候还需用到它。我服食过紫绫送我的百花露,那已经足够珍贵了……”
此言一出,红绡和紫绫相视一笑,继而齐齐回头看向后方:“女王大人!这下您可放心了吧?”
什……什么?精灵女王也来了?不是说在闭关吗?
卫嫦循着红绡、紫绫的视线,回头望去。
哦卖糕!!!
若非对方正缓步朝自己迈近,卫嫦真要以为眼前的这一幕,是一副色泽迷幻的画呢……
虽然听红绡、紫绫一再提过她们精灵国的“女王大人”是如何如何的魅力迷人,可一直以来,不曾谋面的精灵女王,盘亘在她脑海里的印象,也无非和红绡、紫绫一样,是个扑扇着翅膀,自由飞纵于花间、树丛的迷你蝶人。
可此刻的她,看到了什么?
扑扇着翅膀是没错啦,可那足有九副纱翼吧?且最大的一副薄纱般的翅膀,还拖到了对方**的脚跟……
“久仰卫姑娘大名!今日总算得以一见!”
愣神间,对方已经迈步走到卫嫦跟前,含笑睇望着她。
显然,对于“精灵女王”这个概念,咱们卫姑娘是彻底地失算了。
除却那九副令人惊诧的纱翼外,对方的个子也让她侧目。不仅没有她以为的娇小迷你,甚至比她还要高上一个头。
婀娜多姿的身段、娇俏迷人的面孔,着实看呆了她。
直至两人的距离拉近再拉近,卫嫦甚至还得微仰脖子方能和人家对视。
“咳咳!抱歉抱歉!我失态了!”
卫嫦回过神,低头拱手向对方致歉:“前几天听红绡和紫绫说女王大人一直在闭关,一时没想到……”
“无碍。”精灵女王笑吟吟地望着她,温柔地说:“我也是昨日才出关的,一出来就听红绡说你有了身孕,即将大婚,如此大喜之事,怎能不前来道贺?”
“多谢女王大人关心!”不过三言两语,卫嫦就对这个和蔼可亲的精灵女王有了好感。
“说起来,当年三界合力抵抗魔界时,女王大人也才刚成婚没多久吧?没想到转眼就过去了数万年,也不知……”
绿胡子矮人感慨万千的话语,当即勾起在场众人的旧忆。
那场混战,让三界数不胜数的子民失去至亲……
精灵女王沉重地点点头,无奈而叹:“那也是没办法的事……不过现在好了,有了卫姑娘,离开魔珠、回到三界,也指日可待了……”
卫嫦听得一阵无力:我尽力就是了,可也别抱太大希望啊!极品翡翠,毕竟是可遇不可求的……
随后,一行人围坐在草坪上,聊了会儿各国新发生的趣闻。笑谈了一阵后,见卫嫦面露疲意,兽人、矮人两国的特使极富眼见力地先行告辞回去了,只余精灵女王和红绡、紫绫,准备辅助卫嫦服下这瓶“万琼露”。
说是一瓶,其实就是一滴。只是,卫嫦盯着手心这个迷你小瓷瓶,心存怀疑。
此前服食百花露时,她还压根不知自己怀了孕,如今,腹中多了条小生命,哪怕再能养颜美容,她也不敢随便服用啊。
“百花露也好、千蜜膏也好,以及这万琼露,您都大可放心,绝不会对胎儿产生一丝一毫的损伤,相反,还有安胎助产之功效。”
看出卫嫦眼里的担忧,精灵女王笑吟吟地解释:“之所以称为‘万琼露’,是因为其中一味花是稀世罕见的‘雪琼’,而非你以为的——包括藏红花在内的万花之露。服食‘雪琼’之蜜,不仅能和血补气、焕容美颜,还能解毒去热、延年益寿,是所有具备解毒功效的花蜜中,唯一一种不会对胎儿造成损伤的花,因此,你大可放心服用。解百毒、治百病一说虽然夸大了些,却也不是空穴来风,只要不是奇毒绝症,确实都能予以化解……”
得到精灵女王如此肯定的保证,卫嫦才放心大胆地服下了这滴据说得耗上数十百年才能凝炼成的花露。
果然,有别于此前服用的“百花露”,这一滴入口,让她顿觉浑身舒坦。连日来因怀孕产生的疲懒、不适感,也在“万琼露”服下后的这一会儿工夫间逐渐消失。她的身体好似回到了从前既没怀孕、也没病痛时的最佳状态。
踢腿展臂、活动一番后,卫嫦向精灵女王鞠躬致谢,被精灵女王快速扶起:“用不着行如此大礼。说起来,卫姑娘才是我们的大恩人。我听红绡说了,你毫无怨言地将外界价值不菲的魔晶石,贡献给我们以做解封之用,虽然离解封还有不少路要走,可你的宽宏大量,让我们感动。区区几瓶花露算什么?若是卫姑娘喜欢,整个魔珠内的物产供您随意挑选都无妨,只是,魔珠未能解封前,大部分物产无法带离出去……”
说到这里,精灵女王的脸颊染上几分羞意。倒是卫嫦,不以为意地摆摆手,笑着道:“能自由进出魔珠内境,已经让我倍感幸运了。所谓‘无功不受禄’,在没能帮你们解封返乡前,说实话,就算能将里头的物产随意带出魔珠,我也不会这么做……”
精灵女王一脸欣慰地听她说到这里,感慨地叹道:“我一直认为人类贪婪无度,之前还曾和兽人、矮人两国国君商讨过解封之人若贪婪成性该如何满足他……不过,你让我改变了这个观念。若是有机会,非常欢迎你去我们三界参观……当然,你若愿意长久定居,我们也非常欢迎……”
卫嫦听得汗颜不止。
她话还没说完呢。
事实上,她想说的是:若是魔珠能由她使唤,稀世珍宝神马的,她自然不敢随意带出去用,可小物件神马的,指不定也会随心所欲地使用。
结果咧,精灵女王话听一半,就给她戴起高帽。咳咳咳,这让她心下羞愧万分。谁说人类不贪婪的?不过就是小贪、大贪之分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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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 眼中钉、肉中刺
就在卫嫦窝在“燕语楼”舒逸养胎的时候,季宁岚一直关注着府外的消息。
特别是武考报名当天,她更是花了点碎银,让纤碧托两个厨房采办的小厮,跑去街头打探武考报名的消息。
既然阙聿宸不信她的说辞,她只得寄希望于武考报名现场传出与前世一模一样的新闻:两名武考生起争执,误伤了南离郡王的亲侄子。
如此一来,她不信聿宸不来找她。
届时,她再对他说几桩尚未发生且即将发生的大事,让他彻底信任她。
到那时,就算他迫于皇命不得不娶季宁歌,心也会留在自己身上。
委屈就委屈吧,反正也委屈不了多久,迟早会让季宁歌全盘交出本该属于自己的一切的……
然而,左等右等,直等到太阳落山,也没等来武考报名场上的争执消息。
“你去看看,那两人究竟回没回来?”
季宁岚实在坐不住了,食之无味地用完晚膳,让纤碧撤下后,吩咐她去厨房瞧瞧。
纤碧依言照做,半柱香后,匆匆从大厨房折回秋兰院:“小姐,强子和阿海都回来了,晚膳前刚到的,说是没听到什么消息……”
“这不可能!”季宁岚倏地从软榻上起身,一脸的不可置信:“他二人确定打探清楚了?别不是收了我的银子,却只想随便打发了我吧?”
“小姐放心!这个奴婢绝对可以做担保。强子兴许大大咧咧了点,可阿海的性子,连大少爷都赞过他稳重靠谱呢……”
“是吗?”
季宁岚这会儿哪有心思听丫鬟评论哪个小厮靠谱又稳重,她只想知道今日的武考报名现场究竟有没有发生前世的那桩争执事件。
可若是真发生了,没道理不在街头小巷传开啊。想她前世不就是听下人们谈及才知道的吗?可若是没发生……
不!不可能!
思及此,季宁岚攥了攥拳,心里一个劲地自我安慰:不可能没发生!不可能重生一世后,所有的事情都起了变化……该发生的不发生,不该发生的,偏又接二连三地冒出来……
“小姐……”纤碧担忧轻唤:“小姐是否有何心事?”
季宁岚回过神,摇摇头,不打算将这些事告知丫鬟。
重生一世,身为穿越女的她能淡定接受,旁人却未必。
之所以鼓起勇气告诉阙聿宸,是想赢得他的信任。却不想,前日信誓旦旦地向他预言今日必将发生的事,实际上却什么都没发生……这么一来,他会如何看待自己?胡言乱语?疯疯癫癫?
季宁岚咬着下唇,委实不甘心前世的夫妻,今生却要分道扬镳。
可除此之外,还能如何?
季宁歌的丑闻一日不传,自己就一日被她挡在人后。
同等的条件下,庶出的姑娘,如何争得过嫡出的小姐?既争不过,又如何为自己谋桩好姻缘?
要她眼睁睁看着本该属于她的姻缘和男人,划归前世今生两辈子都是死对头的季宁歌所有,这口气,她季宁岚还真咽不下!
可咽不下又如何?
没有丑闻,季宁歌就不可能被驱逐出家门;不被驱逐,就会夺走属于自己的一切……
如此推论:要想抢回属于自己的一切,唯有拔掉这枚眼中钉、肉中刺……
想到这里,季宁岚握紧了双拳,哑声吩咐纤碧:“替我着妆,我要出府一趟。”
……
时值申时过半、酉时将近,沿街的铺子开始打烊,街市上也没几个行人了。
季宁岚抚了抚书生帽,低着头快步来到衙门口,武考初选的报名就设在府衙。
四下望了望,没见有人进出府衙,唯有两个当值的衙差,胳膊支着衙杖,哈欠连天地守着衙门。
季宁岚紧张地吞了口唾液,小心翼翼地跨上台阶,从袖袋里摸出两锭价值二两的银子,塞到两位衙差怀里:“那个……官爷!小的想问两位官爷打听个事儿……”
“噢——该不会是来武考报名的吧?小兄弟,今儿的报名已经收场了,明儿赶早……”见有外快赚,两位衙差态度极好地回应她。
“不是。”季宁岚摇摇头,“不是这个事儿……”
“不是?”两位衙差不解地对视一眼。
“咳……是这样的,小的刚刚在茶馆,听闻今日武考报名时,出了个小插曲……说是两个武考生因排队的事儿起了纠纷,并伤到了其他武考生被取消了武考资格……可是真的?”
“没这回事啊!”两位衙差想也没想,当即摇头否定了季宁岚的疑问。
“真没这回事?”季宁岚心下一急,问出口的话语也随之有些咄咄逼人。
引得两位衙差面色开始不善了,可兜里实打实地收了人家二两银子,虽是警告,语气也还算客气:“我说!这位小兄弟究竟有何事?别不是来抹黑咱府衙的吧?武考报名时,不止我们大人在场,还有好几个朝廷命官,小兄弟当心祸从口出啊!”
“是是是!”季宁岚忙不迭摆手致歉:“小的就是道听途说,忍不住好奇这才来问问二位差爷……既没这回事,小的这就告辞!告辞!”
季宁岚低头弓腰地退离衙门口,转回街角后,才倚着墙,缓缓地滑坐于墙根。
怎么会这样……
她真闹不明白了。
前世历历在目的事实,一重生就都消失了?
而今所谓的现实,又与自己浑然不搭界——要嫁入将军府的是季宁歌,拥有聿宸的也将是季宁歌,那么自己呢?有季宁歌这个嫡女在,庶出的自己,在季府不过是个陪衬。
将来的命运,即便不像生母为人妾室,落到头上的姻缘,怕是也好不到哪里去……看看出嫁的季宁芳、季宁菲就知道了,要么入高门为妾,要么入低户为妻,难道真的无法像前世那样,谋得桩姻缘、求得个好丈夫?
还是说,前世的种种,真是镜花水月一场梦?
“六哥!等等我!”
“你走太慢了!马上就酉时了,城门一关,你想害哥陪你在街上挨饿受冻吗?”
“我已经尽力了……没见都走一天了嘛!大哥怎么还没传来消息?莫不是真把青崖山的兄弟们给忘了?”
蓦地,一串对话随风送入季宁岚耳里。其中一个字眼让她眼底一亮。
青崖山……
她怎么把那件事给忘了?季宁歌啊季宁歌!既然你让我如此不好过!我也必不会宽容地成全你!咱们,走着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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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 似曾相识的桥段
四月二十八,传说中药王菩萨的生辰。
逐鹿城香火最旺的香积寺,吸引了诸多诚心求愿的香客。
季府也不例外。
早在三日前,秦氏就已命丫鬟婆子备齐了拜香用的供品。
到了四月二十八日这一天,寅时的梆子刚敲过,外头仍黑漆一片,已经梳洗妥当的秦氏,便命蝶翠去“燕语楼”催宝贝女儿起身,随她上香积寺拜香请愿了。
卫嫦哈欠连天地跟着秦氏上了马车,一挨着马车凳上的靠垫,又酣甜满足地睡了过去。
“这丫头!”
秦氏见了,不禁好气又好笑。不过也仅止于轻笑浅骂,倒也没唤醒她。横竖得走上个把时辰,就由着她补眠吧。
于是,秦氏让蝶翠拿了条被毯,亲手替女儿盖上后,问随行的沅玉:“你家小姐这几日真的一直都在小楼,哪儿都没去?”
“是。”沅玉低头应答。生怕不小心泄露了主子天大的秘密。
好在秦氏才开口问了这一句,便听酣睡中的卫嫦发出了一记含糊不清的咕哝,还道吵着她补眠了,遂没再多问,替女儿拉了拉被毯后,也靠着马车壁闭眼小憩起来……
直至马车夫长“吁”了一声,马车的速度也缓慢下来,车里几人都晓得应是目的地到了。
这时,卫嫦才被秦氏唤醒。
“到寺庙了吗?”
卫嫦揉揉惺忪的睡眼,在沅玉的搀扶下,小心翼翼地下了马车,生怕颠了腹中的宝贝。
“你哟!平时好动过头,难得起个早来上香拜佛,倒是瞌睡懵懂的……等上了山,可不许再这副德行了!菩萨跟前,不许这么没诚意!”
秦氏牵着她,一路叨念着沿着蜿蜒绵长的青石小径往半山腰的香积寺走去。
两人身后,紧跟着随伺的沅玉和蝶翠。再后头是两个中年婆子,手上提着食盒、包袱,里头装着拜佛用的香烛、供品。
虽说卯时的四月天,还未天光大亮,可这一路上,与她们一样前来拜佛的香客并不少,且大部分都是女眷,一路上有说有笑,倒也热闹。
卫嫦虽然知道香积寺的位置环境,可毕竟第一次来,难免觉得新奇。故而,从下马车开始,直到上到半山腰的寺庙,瞌睡虫早跑没了影。
进佛殿后,先是被秦氏拉着依次磕了圈响头,接着,又让她捧着竹签罐,跪在药王菩萨跟前,边祈愿边摇出一根签来。
卫嫦此前没做过这等……呃,迷信之事,虽不怎么信,却也没当场反驳秦氏的意思。照着秦氏说的,跪在蒲团上,闭着眼摇起签来。脑海里突然闪过文里的某段狗血情节:在这个药王菩萨的脚下,季宁歌曾借机谋害过季宁岚……
“呀!”
“啊——”
忽的,佛殿门口响起一阵妇人的惊呼,引得众香客纷纷转头去看。
卫嫦正欲睁眼,却被一道突如其来的强劲拽力,扯着往前跌去。同时,口鼻被覆上一块湿棉巾,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觉眼前一黑,陷入了昏迷……
……
“呼哧……呼哧……”
幽暗狭窄的地道里,除了一阵刻意放轻的急促脚步声外,唯有此起彼伏的呼吸音。
“呼哧……六……六哥,这么做好吗?”
“有什么好不好的!”相较于方才发问的青稚嗓音,回答的显然是个成年男子:“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真有什么事,不还有上头的哥哥们顶着嘛,你怕啥?”
“我……我不是怕……”
“那就闭嘴!等出了地道,把青崖山的口子给我封了,免得官差发现追了来……”
“是……”
卫嫦幽幽醒转的时候,恰好将这番对话听了个全。再结合昏迷前的那一幕,不由吓得心惊肉跳:她该不会被人给劫持了吧?
“收人钱财、替人消灾……”她在心里反复咀嚼着这八个字,究竟是谁,恨她恨到要买通山贼来泄愤?
药王菩萨脚下有条地道直通逐鹿城外的青崖山,她是知道的。
青崖山上安着衙门百攻不破的山贼窝,她也知道。
可这些,不都是季宁歌设计谋害季宁岚时才需用到的道具吗?
而今芯子换成了自己,顾着不明朗的将来和腹中的包子都来不及,哪里还有那份闲心去谋害季宁岚?
可自己没想要害人,却反过来被人害……似曾相识的桥段,让卫嫦想破脑袋也想不出究竟谁想害她……
“六……六哥,这女人……真的是侍郎府的嫡小姐?”
“嗯。”
“那……那万一,事发了……我……我们……”
“我刚不是说了吗?真闹大了,不还有大哥顶着嘛!你怕什么!哪次事出来,不是大哥罩着我们的?”
少年被喝得没敢再吭声。低着头,高举着手上的烛灯,疾走在前头带路。
卫嫦被少年口里的“六哥”背着一路疾奔,颠簸得难受极了。可又不能活动四肢、调整姿势,生怕被对方发现。倒不是怕他们会对她怎样,好歹还有个坑爹的金手指在,实在不行就避入魔珠内境,至少安全上是无虞的。但她想搞清楚,究竟是谁买通的他们,若是不把真想弄清楚,避得了一时避不了一世。
于是她忍,忍着全身的酸麻、四肢的僵硬,以及胸口时不时翻涌的呕意,直到前方出现一道光亮,心猜必是快到洞口了。
“你先去洞外联络老八他们,等我们一出去,就把洞口封死……”就在这时,背着她的男人吩咐前头带路的少年。
“那九哥怎么办?”
“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少年的话音刚落,身后传来一道略显飘忽的笑答。
“九哥!”少年惊喜地回头,继而想到什么,不甚放心地朝来人身后望了望:“你没被人跟上吧?”
“你九哥出马,还有什么搞不掂的?尽管放一百二十个心!”
少年口里的“九哥”很快追上卫嫦一行人,笑着道:“再者,侍郎府千金失踪,外头都乱得人仰马翻了,哪还有工夫搭理我!”
“那就好!那就好!”少年面露喜意地拍拍胸脯,眼见着洞口在即,一口吹熄了手上的烛灯,闪身出了洞口。
很快,洞口出现另三名身材魁硕的虬髯大汉。
“六哥,我来替手,你歇会儿。”其中一人边说边接过卫嫦,像扛沙包似的往肩头一甩,动作幅度大的差点没让她失声尖叫。
另两人手脚利索地封起洞口。
“行!没问题了!这下,就算寺里的口子被发现了,要想破这个洞口,也得花不少工夫……”
“花工夫破了这个洞又如何?寨里兄弟可不是吃素的!保管让那些官差贼子有去无回!”
“对!青崖山可是咱们的地盘!那些小兵犊子,闯进来容易,想出去可就得问问老子同不同意了!”
“老八说得没错!那臭皇帝害得大哥义兄一家惨遭灭门,若不是大哥制止,老子真想冲入皇城,一刀砍了那赵氏老儿的脑袋!”
“五哥!你又忘了大哥临行前的交代了?”
“……好嘛!老子就是气不过……”
“差不多了,六哥,封得不能再死了!”
“成!再在外头设个深阱,回头通知寨里兄弟一声:近期别走这个道,落了阱别怪我没事先提醒!”
“是!”
“……”
卫嫦强力抑制着胸口翻涌的呕意,闭着眼听那些人你来我往的对话。确认了他们是盘踞青崖山的山贼没错。
可她委实记不得自己有设过青崖山山贼窝里的各个人物角色。当初设定季宁歌买通山贼、掳走季宁岚并企图奸污她的情节时,对青崖山的山贼头子,也仅是一笔带过,更别说其他小喽啰了。
可如今看来,她穿到了自己的文里不假,部分人物、情节,却和她原来的设定不一样了。如此一来,她还怎么预测呀?本来没影的人,这会儿都蹦出来了;本来只是现身打个酱油的,如今的戏份也增加了……搞得她头昏脑涨,分不清谁是谁,也不确定后续接的到底该是哪出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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